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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皇上在长信宫设了夜宴，请了嫔妃们一起，请教习坊新编的曲子。让这欢乐的一天，有一个高雅的尾声。
夜宴其实不是目的，曲子也仅仅是背景。重点在于，天宸帝有个想法，经与皇后商量，要在这场夜宴上宣布。
皇后坐在皇帝身边，与数年前一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皇帝捏着皇后的手，无比亲密地在她耳边说：“颂恩，你来宣布。”而现在，皇帝只是笑着对她说：“颂恩，朕这就宣布。”
或许皇帝早就不记得那一幕了。可皇后平静的表面之下，是难以扼制的思绪的返潮。
皇帝在封赏着嫔妃。荣修华近来如日中天，获封荣淑仪顺理成章。娴充华抚养守真公主，资历又深，人又本份，获封娴修华。两位才人身怀六甲，断不能让皇儿出生，母亲却还是个散位嫔妃，双双升为美人。
美人，是个很恰当的位分，给生产过后的封赏留了充分的空间，根据后宫惯例，可以想象，若两位美人能诞下男胎，升“五职”，甚至“九嫔”，也并不是个奢望。
其余的嫔妃们，其实也早已有所预料，在后宫的两个大肚子面前，只怕自己是没什么竞争力的。当后宫由争着爬上龙床演变为争着诞育龙胎，那么，没有个龙胎你都不好意思再提晋升的事儿了。
四位母亲、或者准母亲，在众嫔妃标准划一的祝福声中，款款谢恩。
而对于珍宝局来说，最要紧的是准备嫔妃们的赏赐。宫中惯例，嫔妃们晋升，宫里是要有例行赏赐的，这赏赐少不了便是首饰衣裳和绸缎。
这次玲珑没有出岔子。
她早已了解得清楚，自从胭脂事件之后，皇上便让荣淑仪不要再用控汗的药物。而荣淑仪也的确已经不用这样的异能来吸引皇帝的眼光了，她愉快地答应了皇帝的要求，并表示自己宁愿做一个最最普通的女人，只要这个女人是皇帝的女人。
她拿出了当年整合八卦小料的劲头，开始在嫔妃们的行侍宫人那儿下功夫，一来二去，倒也收获了不少信息，这让玲珑十分振奋，她一定要避免自己重蹈覆辙。
只是嫔妃们的赏赐单子，送到皇后那里，皇后还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单子递给一旁的岚昭容：“昭容你看看，此次的赏赐，比往年，还是薄了一些的吧。”
昭容接过单子，为难地笑笑：“想来寇姑娘也尽力了。”
玲珑道：“或者皇后娘娘可以再添物件，卑职总是尽珍宝局的所能去准备。”
皇后温柔地笑了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宫也懂这个理。西域的路断了那么久，各局的库存皆是捉襟见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等着雪山王来朝觐见，方能打通天路了。首饰上头略薄些，回头让仪服局那边多加些吧，也可将就了。”
玲珑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忧虑道：“雪山王何时来朝觐见？”她担心的是，若雪山王前来，珍宝局定又有提前准备赠予雪山王的贺礼了。
“原本说是这个月就启程，可是西域出了点事，雪山王忙着压制部落反乱，就耽误了。”
“怎么会如此，那雪山王不是很受爱戴么……”之前可是听说雪山王声望甚高。在西域，唯一能与宗教领袖并肩，处理日常行政事务，并让各地部落心悦诚服的，也就是雪山王了，如今却说反乱就反乱，一点招呼都不打啊。
岚昭容对什么西域，什么雪山王，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只皱了皱眉说：“才接待了藩王没多久，雪山王缓一缓过来也好。再怎么受爱戴，老百姓也得看是过的什么日子。早就听皇上说，西域去年冬天到现在，那是苦不堪言，处处雪灾，连我们在那边的军队都日子艰难。过往的商队，不知道被打劫的多少，这才没人去了。你说那打劫的人是哪里来的，还不是过不下去的老百姓，才去当了贼人。”
玲珑一想，岚昭容虽说不懂政事，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心中一动，便留了心思。
等到只剩皇后与玲珑二人。玲珑道：“皇后姐姐，皇上可有在你面前提过西域忧事？”
皇后点点头：“偶尔烦忧，亦会提起。只是我甚少接罢了。”
“那皇上可曾说过，前朝的大臣们对此事又是个什么态度？”
“这倒是提起过。李相国向来提倡仁义治国，所以他建议在我们在西域的部队开仓放粮，解决当地老百姓眼下的饥饿，方能确保一时平安。景大人则年轻气盛，主张军队将驻守转变为出击，强势打击当地流寇，以武力换取平安。”皇后望着玲珑，不知她提起这个话题，又有何深意。
玲珑却摇摇头，又道：“可还有其他建议？”
“目前主要便是这两种提议。若说还有，倒是季大人……”
“季大人……”玲珑挑眉，那不是季庭芳的父亲？倒是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了。
“是啊，自从季庭芳被处决，季家也颇是出了点事，进去了几家支族。所以季大人如今不论何事，皆一言不发，在朝堂上就是个哑巴。”
“倒也奇怪，之前以为他必然反扑，没想到却安静了这么久。”玲珑道。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更何况他还没胆子造反。不过，别以为安静就是好事，季大人的安静，也许是真的安静了、不问世事了；也许只是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让自己折了的翅膀养养好，再给人突然一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玲珑突然想到，喃喃地对皇后道：“皇后姐姐既然能想到这一层，那荣淑仪在胭脂事件上的安静，又是因为什么？”
皇后抬起眼睛，望向宫门外，一时出了神，半晌道：“要么她是真的不忍心看到无辜的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要么，她也是在寻找时机。”玲珑摇摇头：“如果是这样，多可怕。她用伤害自己、伤害孩子的方式，来为自己赢得先机。”皇后闻言笑了：“傻丫头，若这事和她有关，我敢保证，她不会真让洋儿中毒，她家既然可以调弄御医院的御医都没见过的香料。那自然也有法子让洋儿看上去像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