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伏击 (13)
作者:十二月酒      更新:2023-07-17 02:45      字数:21218
  主真正的身世, 剧情就不算变化。那是否意味着,虽然男主对原主的感觉发生了变化。但只要外人不知晓, 在外人眼中,沈隽和我依旧是死对头的关系, 剧情也不算发生变化?】

  系统沉默半晌,似乎是在计算这样是否可以, 过了半晌,它才不甘不愿地开口,【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沈凤璋垂在双侧的手猛然握紧, 又倏忽松开。她眼眸璀璨,似落满明星。太好了,看来她的任务是保住了!

  沈凤璋与系统交流之时,沈隽又轻轻喊了她两声。见沈凤璋一直低垂着眼眸,默不作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沈隽心头微微一滞,丝丝缕缕的心疼如藤蔓一般缠绕在他心上,并一点点收缩箍紧。

  虽然他觉得阿璋不是原来的沈凤璋,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肯定比对真正的沈凤璋来得小。但现在看来,阿璋受到的影响还是很大。

  她都变得精神恍惚了。

  他该如何才能安慰到阿璋呢?向来机敏,巧言善辩的沈隽,这个时候却忽然踌躇犹豫起来,一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沈隽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沈凤璋忽然转过身来。

  “有件事,你必须得去做。”

  沈凤璋的语气依旧是以往命令式的,高高在上。有段时间,沈隽最厌恶的便是这个声音以及这种语气。他曾被这种语气的声音命令着去找落在冰湖里的玉佩,去钻墙角的狗洞,去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然而此刻,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再听到这种语气与声音时,心中的厌恶感竟然不知道不觉间消失了。

  看着沈凤璋那双凝视着自己的深黑色眼眸,沈隽心口蓦地有股无法喘气的窒息感。他捏着腰间佩玉,不动声色压下心底的忐忑与受宠若惊,朝沈凤璋淡然点头,“何事?”

  “你。”沈凤璋略一抬眸,看着沈隽,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在外人面前,不能泄露半点你的真实想法。”

  沈隽一时没有明白沈凤璋的意思。

  沈凤璋轻轻啧了一声,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她微微垂了垂眼,一本正经,“也就是说,外人都以为我俩有仇,你就让外人这样以为。我想继续堂堂正正做个郎君。”

  这回,沈隽终于懂了沈凤璋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表现出对沈凤璋的好和亲近。然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沈隽脸色微微有些铁青,他和沈凤璋之间耽搁太久了,他只想让世人都知晓,自己心悦沈凤璋,他只想光明正大对沈凤璋好。

  沈隽骨子里是强势又霸道,尤其是在掌权之后,越发显出暴/君独/裁的一面,按照他往日的习惯,这会儿应该直接发号施令,不仅不同意沈凤璋的要求,还要让所有人都彻底知晓他和沈凤璋的关系。然而思索片刻,看着还在等他答案的沈凤璋,沈隽压下心里的不快,深吸一口气,朝沈凤璋问道:“为什么要求我这样做?”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偏离剧情,才能让她能够完成任务回家。然而这样的理由肯定不能直接拿出来告诉沈隽。略一思索,沈凤璋凝视着辽阔浩瀚的蓝天,说了另外一句话。

  “遨游过蓝天的鸟,决不愿再回到笼中的天地。”

  哪怕是很久以后,沈隽都忘不了沈凤璋说这话时的神情。俊梅秀丽的青年遥望着远处那片蓝天,眼中有着盛大的野望,亦有着欢欣的憧憬。

  一直以来,沈隽都无法真正确定这个附身在沈凤璋身上的孤魂野鬼到底是男还是女,此刻,他终于知晓了对方的性别。

  很显然,对方是个女子。

  沈隽心头一软,被她那种对自由的渴望所打动,朝着沈凤璋轻轻点头,“我答应你。”最好的猎人永远是最有耐心的猎人,“不过,你也要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初听到前半句话时,沈凤璋脸上笑意微露,听见后半句话,她笑意收了收,看向沈隽,“什么事?”她心中微微蹙眉,别是什么得寸进尺的要求。

  沈隽的要求很简单,“既然阿璋你已经知道我知道你做之前那些事都是为我好,便应该明白,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算账,为此,从今往后,你都不许再自尽。”

  沈凤璋没想到沈隽借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样的。她微微一愣,心中那股不耐烦稍微散去了一些。凝视着沈隽半晌,仔细考虑之后,沈凤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算了,既然如此,她再等等就是。反正她现在这具身体实在是残破不堪,就算不自尽,用不了多久也会病故。

  沈隽并不知晓沈凤璋的情况,见沈凤璋点头,他心中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

  沈凤璋无意间瞥见沈隽唇边那点点笑意,心下一动,很显然沈隽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顺利解决完沈隽之后,沈凤璋想起自己当时留下了一个隐患——大堂里那么多人,人多嘴杂,说不准就泄露了她的秘密。

  略一思索,她派人将利害关系与沈老夫人、虞氏、郑氏等人一说。随后,她又派部下去处理当时留在大堂里的仆从。

  然而这回,刘温昌等人却是无功而返。

  “回禀郎主,当时大堂中的所以仆从,都已经被沈隽手下的士兵处理了。”

  听到刘温昌的禀报,沈凤璋脸上不显,心中却五味杂陈,有些复杂。沈隽他……她深吸一口气,挥散心里那点想法。

  ……

  自从大堂那日过去之后,府里面又乱了起来。

  向来淡雅出尘,不染俗务的虞氏,这会儿却是主动和郑氏斗得不可开交。只要一想到自己真正的女儿被迫女扮男装多年,过得如此艰辛,而她却对死敌的女儿宠爱有加,虞氏就恨得想要呕血。

  这么多年,虞氏不过是觉得沈懿已死,她只有一女,女儿年纪一到,就会嫁出去,整个沈府如何,与她没有半分干系,所以才偏居一隅,从来不争不抢,不想掺和进这些破事里。

  然而如今,虞氏被郑氏激出火气后,她哪里还肯轻易放过郑氏。

  郑氏当年入府的时候,虞氏性子就很淡。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虞氏软弱可欺,万万想不到,在知晓真相之后,虞氏表现出来的心计手段竟然一点都不差!一时间,她都有些疲于应付。

  除了互相争斗外,占据两人心神的,便是沈凤璋和沈湘珮两人了。

  沈凤璋身份曝光那天晚上,虞氏就亲自来景行院见了沈凤璋。两人对坐在红木桌两旁,气氛有些僵硬。

  这么多年,虞氏向来只过问沈湘珮的情况,对沈凤璋不理不睬。谁能想到,这个她不理不睬的庶子,竟然才是她真正的孩子!

  沈凤璋倒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她对着坐立难安的虞氏安慰了几句,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年的情况。

  虞氏平时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着自己那一方院子,却也曾隐约知晓郑氏对这个“儿子”极为苛刻。她那是还觉得,毕竟是唯一一个儿子,她期望较高也是正常,现在想来,哪里是期望较高,不过是仗着不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不心疼而已。

  想到沈凤璋这些年的遭遇,虞氏心中越发自责后悔。她有心想和沈凤璋亲近,想弥补这么多年对她的亏欠,然而看着沈凤璋那张波澜不惊的淡然面容,她却又无从下手。

  很显然,沈凤璋根本不需要,也不在意她的补偿。

  “时间也不早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沈凤璋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

  对端茶送客这一套极为熟悉的虞氏见状,心中苦笑着起身,朝外走去。在快要走出门口时,她又忍不住回头,“阿,阿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和我说。”

  虞氏的心情,沈凤璋能理解。不过她自觉自己时间不多了,并不想再多掺和这种事。因此,她只点了点头,甚至连口头的答应都没有。

  虞氏这边和亲生女儿关系不亲近,郑氏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沈湘珮向来心高气傲,她一直都以自己是会稽虞氏后人,是沈家嫡女而骄傲,现在突然被告知,她并非嫡女而是庶女,她的亲生母亲甚至是个调换孩子、心思恶毒的女人,沈湘珮哪里接受得了。

  郑氏也没想到,沈湘珮会如此抗拒排斥自己,她同样对虞氏充满恨意,只觉得都是虞氏教坏了女儿。除虞氏,她对沈凤璋也恨得咬牙切齿!

  她万万没想到,沈凤璋竟然能心思歹毒深沉到这个份上,竟然故意误导她真相!

  然而,如今的她,就算想要报复沈凤璋都已经没了法子。她只好寄期望于沈隽身上。

  在大堂说出真相那日,郑氏一心只想报复虞氏,想让虞氏也陷入痛苦的深渊,因此大部分心神都放在虞氏的反应上,并未注意到沈隽挡在沈凤璋跟前这个细节。

  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的她,想到当日见到的沈凤璋满是指印与淤青的手腕,笃定沈隽绝不会放过沈凤璋。

  然而,郑氏不知道的是,这几日白天里,沈隽和沈凤璋似是半分交际都没有,入夜之后,乘着夜色,沈隽却会屏退众人,踏入景行院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外人面前不熟,厌恶,私底下偷偷摸摸想对她好。

  沈隽:尚未谈上恋爱,已经提前体会到偷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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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易主(下)

  身着紫色长袍的高大青年在夜色之中, 踏入景行院。

  景行院里的仆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们深谙想要活着,就少说少看的道理,对来人视若无睹。

  沈隽如同走在自己院中一般,熟稔地走过种满果树的小径,迎着灯笼散发出来的光亮,朝正屋走去。

  正屋里的婢女听到响动,刚想朝屋里通报, 却发现来人是沈隽。咽下到嘴边的喊声,婢女朝沈隽微微屈膝, 轻轻颔首行礼,随后转身朝里屋走去。

  虽然一路走过来都格外顺畅, 没有半点阻隔。但到了这里, 沈隽也不敢再像方才那样直接闯进去。他站在门口,等着婢女去屋里通报, 藏在衣袖中的手则不断摩挲着掌中的瓷盒。

  通报的婢女去而复返。对方悄无声息走到沈隽跟前, 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朝沈隽轻轻颔首, 做了个里边请的手势。

  从踏进景行院, 到真正走到沈凤璋跟前, 与沈隽有关的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没有半丝响动。整座庭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人。

  沈隽走进里屋, 手握书卷的青年坐在烛光里,微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落在那只握着书卷的修长玉手上。

  沉着有力的脚步声在沈凤璋耳旁响起, 与此同时,一道阴影从斜旁打落下来,投在她手中的书页上。沈凤璋有心想无视不请自来的某人,然而大约是那道落在书上的影子实在太过碍眼,原先有趣的文字,不知不觉间就变得难以入目起来。

  搁下书,沈凤璋转头,抬眸看向沈隽,“你怎么又来了?”

  沈隽早已习惯沈凤璋这种态度,他也不介意沈凤璋这种态度。毕竟,他知道沈凤璋心中是喜欢他的,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摸出已经被掌心温热的瓷盒,沈隽看向沈凤璋被衣袖遮住的手腕,他没有回答沈凤璋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手腕怎么样了?”

  沈隽的视线如有实体一般,哪怕隔着衣服,沈凤璋也觉得被他盯住的手腕有些奇怪。还不等她回答无事,沈隽便直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虽然有些时候,沈隽在沈凤璋面前表现得格外拘谨,仿佛不敢越雷池半步,然而有些时候,他又表现出一种如虎豹豺狼一般的攻击性。

  沈隽直接抓起沈凤璋的手腕,褪去她宽大的衣袖,露出显得越发狰狞可怖的手腕。

  沈凤璋肤白,手上的痕迹难退。前几日红色的指印,如今也已变成暗紫色,青青紫紫连成片。

  沈凤璋抽了下手,却没抽出来。她只能看着沈隽低垂眼眸,一手扣着她的手腕,剩余单手打开瓷盒,从中挖出雪白的膏体,涂在她手腕的痕迹上。

  看上去冷硬强势、锐气逼人的青年,在涂药时,动作却又出人意料的温柔。跳跃的烛火凝在他苍灰的眼眸中,淡化了那双灰眸中的生冷,倒映出几分暖意。

  那抹灰色如同烟一般氤氲上升,缓缓翻腾。

  沈凤璋凝视着与以往迥然不同的沈隽,心中宁静得不染半丝尘埃。窗外的风声,烛焰爆裂之声,屋外婢女低语之声,周遭一切嗓音都消失不见了。她似是一名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几万里的旅人,跋山涉水终于坐到炉火边,卸去满身风霜,洗去半生尘土。

  手腕上的青紫也就那么一点。虽然沈隽特意放缓动作,但终究还是上完了药。他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却在对上沈凤璋那双微微怔楞的眼眸时,略感惊喜。

  阿璋果然对他有感觉。沈隽心中暗喜不已。

  沈凤璋并未察觉到沈隽的想法。沈隽一抬头,她便瞬间从方才那种意境中抽离出来。

  “行了,药已经上完了,你可以走了。”沈凤璋收回手,朝着沈隽淡声送客。

  沈隽深知过犹不及,见沈凤璋送客,他并未纠缠不休,而是果断起身,朝外走去。

  屋外,夜幕漆黑,月色撩人。沈隽走在小径中,回想起沈凤璋方才的神情,大步朝前走去的步伐轻松又自信,带着意气风发。

  他虽然不是情场高手,风流浪子,但他自认自己还算是个高明的猎人。

  捕兽,尤其是这样美丽又警惕的猎物,一方面要小心翼翼,绝不能贸然靠近,以防惊动猎物。但另一方面,又不能一味等待,而是要抓住机会,一点点靠近,然而在猎物感觉太近之前,停下试探的脚步,如此一次次,似是温水煮青蛙一般,不知不觉间走入猎物领地范围之内。

  带着初春夜里的寒风吹在沈隽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月光之下,沈隽苍灰的眼眸亮若寒星,又如两团不断跳跃的冰冷火焰,显露出勃勃野心。

  他正把得到心爱女人的过程当成一场狩猎。

  作为一名高明的猎人,他对自己信心十足。

  ……

  离宫变已经过去两日了,这几日建康城中,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早已从宫变变成了始兴郡公府里的事。

  这件引起无数人热议,又与沈家有关的事,并非沈凤璋的身世,而是沈隽的身世!

  谁也没想到,沈家先前那个被所有人羞辱,逆来顺受的私生子竟然会是当今至尊之子!这还是当今至尊亲自承认的!

  别说是其他人了,连沈家人都对这件事震惊不已。

  原来当年宫中妖妃作祟,谢皇后被妖妃逼得自尽,她知晓沈老郡公忠心耿耿,自己死后妖妃绝不会放过自己的孩子,便将自己的大皇子托付给沈老郡公。

  可惜中间出了一番变故,沈郡公沈懿将大皇子带回来之后,尚未安顿好他,便急病而亡。

  这个由沈隽根据实情亲自操刀修改的故事以极快的速度在建康城中流传。

  众人议论纷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昔日风光无限的襄阳王如今已成阶下囚,往日里被人忽视冷落的沈家私生子如今却名正言顺成为太子,并即将登基为帝。

  事实上,除了那些远离宫廷朝堂的百姓,其他官吏们都知道这里面猫腻重重,然而谁让沈隽如今手握重兵呢?那些披坚执锐的士兵就守在城内城外,看着那些士兵,哪怕是再蠢之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乖乖听话就是了。

  他们这位新帝和之前的老皇帝可是半点都不像。这位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新帝登基,所有一切都翻篇重来,对于深受老皇帝宠信,以老皇帝作为靠山的那些臣子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这却又是一个重新洗牌的好机会。

  无数人都在思索该如何讨得这位年纪轻轻的新帝欢心。

  有人把主意打到美人身上,也有人把主意打到沈凤璋身上。

  外人并不知晓沈凤璋和沈隽之间的复杂,他们只知道新帝当初留在沈家避难之时,被这位沈家小郡公多番羞辱。以己度人,他们要是当初龙困浅滩,落魄不堪之时,遭人如此践踏,一朝得势,是绝对不会放过当初羞辱过自己之人。

  和沈隽当初想的一样,那些先前在沈凤璋炙手可热之时,只能忍气吞声之人,如今抓住机会,开始不遗余力弹劾沈凤璋。弹劾沈凤璋的奏章如雪花一样朝他书案上飞来。

  除奏章外,当朝弹劾之人也不在少数。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阶段,有点卡文_(:3」∠)_

  ----

  之前暑假里有段时间在修文,但是修改后的内容没发出来。这次沈隽给阿璋上药,突然想到之前修的一段,故事开头阿璋给沈隽上药。索性放出来。

  【 失去衣袖遮掩,青青紫紫的胳膊彻底出现在沈凤璋眼前。

  早已消失的那一点愧疚再度出现在沈凤璋心头。她下意识放松紧箍住沈隽手腕的手。

  “把药瓶拿出来。”沈凤璋控制住语气,冷声命令。

  沈隽伸出左手,举着象牙瓶。沈凤璋拔开塞子,塞子塞回到他手中,摊开手掌,轻抬下巴,一个字,“倒。”

  浅红的药油缓缓流入白皙的掌心中,沈凤璋翻手覆住沈隽手腕上的青紫。

  沈隽不喜欢肢体接触,被沈凤璋抓住手腕时,便是强行克制。此刻,温热的掌心贴住手臂,他后颈上汗毛直竖,下意识想躲,胳膊轻轻一动,却终究没有挣脱。他紧咬牙根,握着药瓶的手下意识用力,不知不觉间,象牙瓶上的裂纹一点点加深。

  淤青处开始发热,沾了药油的掌心滑腻似刮去鳞片后的鱼,沈隽喉结一滚,逼迫自己忽略从淤青处蔓延的异样感受。】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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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陛下, 臣要弹劾沈廷尉!”

  如同一声惊雷平地炸响, 半眯着眼, 昏昏欲睡的朝臣们齐齐精神一振,忽然间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蹦出两个字——来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眸, 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青年帝王,想要从对方脸上神情窥探出对方心中想法。

  然而, 他们只能看到一张面无表情, 如同塑像一般的脸庞。

  从当今至尊那边收回目光, 几个与沈凤璋不和,先前碍于沈凤璋权势,只能把气全都憋在心里的大臣幸灾乐祸地朝沈凤璋看了一眼。

  站在最前面的青年比以前消瘦了许多,想必这段日子一直处在担惊受怕之中。一想到当初那么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沈凤璋,现在却成了惊弓之鸟, 这些人心中快慰不已。

  “陛下,臣也要弹劾沈大人擅用职权, 以权谋私!”

  “陛下, 臣也有本要奏!”

  在众人眼中,沈凤璋已经再无翻身之力, 不在这时候趁他病要他命, 还要等到何时?!更何况,现在弹劾沈凤璋,还能在新帝心目中留下个好印象,实在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生意。

  跟风弹劾沈凤璋的大臣沾沾自喜,殊不知, 龙椅之上,沈隽望着这些人落井下石的嘴脸,心中冷笑不已。

  沈隽目光冷淡又极具穿透力,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将这些人记在心里。比起与他有仇的敌人,落井下石,投机取巧的小人更令人厌恶。更别说,沈凤璋和他的关系并非表面上那样。

  大肆弹劾的大臣们似是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一个个渐渐安静下来。喧闹的朝堂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龙椅上,身着玄服的年轻皇帝眸光如山岳,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众卿说完了?”

  在场的大臣们,有人敏锐地察觉到,听到大家弹劾沈凤璋,新帝似乎并没有他们预想中的那么高兴。

  宝座之上的年轻帝王还在继续开口,“众位卿家说完了,该轮到孤来说了。”

  沈隽将目光转向站在最前排的沈凤璋,凝在那双苍灰色眼眸上的冷霜不知不觉间尽数消融。沈凤璋三个字在他舌尖滚了一番,竟也让他似是尝到了几分缠绵的甜,“这么多人弹劾你,你有何想说的?”

  双手握着玉笏的青年低垂眼眸,“臣无话可说。”

  朝堂上的其他人,听到沈凤璋这话,忍不住望了她一眼。这沈大人是自知翻身无望,索性自暴自弃了?

  众人幸灾乐祸,只等着见到沈凤璋倒霉。

  却不料……

  “此事容后再议。”沈隽扫了一遍众人,“到底情况如何,孤自有定夺。”

  下朝之后,沈凤璋跟着人群朝外走去,尚未走出大门,便有一名宫人从后边匆匆追上来。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那名宫仆朝沈凤璋轻声耳语了几句,随后沈凤璋便跟着宫人朝后殿走去。

  “你们说,新帝到底在想些什么?”收回目光,这名大臣实在忍不住和关系较好的同僚议论起来。

  同伴用眼尾余光看了看沈凤璋的背影,微微摇头。想不通,他也想不通。新帝当初被沈凤璋那样羞辱,总不会宽厚仁慈到什么都不计较吧?新帝要真是宽厚之人,会被那么多人忌惮,会在战场上闯下修罗的名头?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当真是古怪。

  ……

  后殿书房里。

  “啪。”

  一声重响,一叠奏章如同雪花一般散落到沈凤璋跟前。

  望着那叠奏章,沈凤璋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沈凤璋不按常理出牌的沉默,让沈隽一时有些无奈。他只能亲自从书案后绕出来,蹲下身捡起地上那叠奏章,“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沈凤璋轻轻抬了下眼,看着沈隽的眼睛里有几分不耐,“不就是一堆弹劾我的奏章吗?”

  沈凤璋在朝堂上的表现已经让诸多大臣觉得她太过嚣张,是自暴自弃,他们若是看到沈凤璋私底下对沈隽的态度,恐怕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而他们若是看到沈隽对沈凤璋的态度,恐怕要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了!

  “你也知道这些都是弹劾你的奏章,压下这些奏章也不容易。”沈隽将奏章放到一旁,重新走到沈凤璋跟前,他放柔了声音,“阿璋,其实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沈凤璋冷笑一声,往后倒退一步,抬眸看向沈隽,“怎么?直接罢了我的官?”

  沈隽温和一笑,“当然不是。”

  “阿璋,宫中后位空悬,只要你愿意……”

  沈隽没有说下去,只是用深深地凝视着沈凤璋。

  沈凤璋虽然猜到沈隽绝不可能像她所说的那样,直接罢免她的官职,但也没想到会提出想立她为后。

  虽然比起做皇后,她更乐意做权臣。

  思索片刻,沈凤璋抬眸,朝沈隽敛容,认真开口,“陛下,后位空悬,臣当然愿意——”

  沈隽心中一喜。没想到沈凤璋后半句话却是——

  “——替您物色一位家世德行容貌都合适的皇后。”

  沈隽满心喜意瞬间化为怒意。他胸口一阵发闷,被沈凤璋气到不行。

  “阿璋你!”

  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隽居然被她这么一句话就轻易气到了,沈凤璋不由觉得自己方才那句搪塞之语其实有点道理。

  现在看起来,沈隽对她似乎有几分认真。然而,沈凤璋清楚得很,她迟早会结束任务回到属于她的现实世界去。

  与其让他越陷越深,还不如让他封后纳妃,早点断了这点心思。

  沈隽不晓得哪里出了错,自从那日他对沈凤璋提出一劳永逸的办法后,沈凤璋便开始操心起替他选皇后的事。

  朝中一群只会跟风的蠢货,见沈凤璋上表建议他立后,一个个唯恐落后,也都开始争先恐后上表劝他立后!

  一时之间,沈隽不胜其扰!

  “啪!”

  同样是在后殿的小书房,同样是一整叠被扔到沈凤璋跟前的奏章。

  “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相比起上一次,这次沈隽神情糟糕许多。

  沈凤璋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奏章打开一看,一眼就扫到了后宫空悬,请陛下早日迎娶中宫之主几行字。她唇角不易察觉地一扬,合上奏章将其放回到书案上。

  “陛下。”看着沈隽,沈凤璋神情肃穆,“臣以为,陛下确实该迎娶皇后了。”

  沈隽望着明明清楚他内心想法,却仍然装傻充愣的沈凤璋,深呼吸了几下,从书案后站起来,想要抬手指着沈凤璋又放下。

  “陛下,您该封后了。”

  沈隽猛然转身,将桌上的奏章往地上一扫,“封后?你沈凤璋又不肯嫁!我如何封后?!”他从书案后面绕出来,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牢牢锁定住沈凤璋,同时大步朝着沈凤璋走去,对她步步紧逼。

  “只要你肯嫁,三天之后,我就能给你一个规格最高,空前绝后的封后典礼!”沈隽俯下身,一双眼睛深深望入沈凤璋眼中。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只差一点,便能鼻尖碰到鼻尖。

  沈隽的声音不自觉低沉下来,如同多年陈酿美酒,“阿璋,你可愿做我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所以,今天这章也发小红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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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难收尾中(收尾是指古代剧情收尾啦,之前应该有提过,感情线主要是在现代番外中,毕竟以阿璋的性子,她是不会放弃回家,留在古代和男主谈恋爱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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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肯承认

  如此近的距离, 沈隽能够再清晰不过地看到, 他说出这话之后,沈凤璋那双黑色玛瑙石一般的眼眸里滑过一瞬的怔忪之色。

  沈隽心中一定, 颇有些胸有成竹的意味。他克制着涌到唇边的笑意, 但眼眸却像是骤然被点亮。

  他就知道,阿璋对他是有感觉的。

  他方才的话,并非是在敷衍沈凤璋。如果沈凤璋同样,他确实能够在最短时间之内,给她一个空前绝后, 规模盛大的封后典礼。

  要知道,他这段时间空闲下来之时, 就一直在考虑封后典礼之事。他想象中的封后典礼, 都已经被他更改过好几次了。

  想到这里, 沈隽心潮澎湃, 激动如同海浪在他血管中奔腾, 撞击着他的胸腔。他再也忍不住,用因为激动而略带沙哑的嗓音重复道:“阿璋, 如何?”

  沈凤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她与沈隽之间过近的距离。

  站到安全距离之外后, 沈凤璋森黑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两下, 遮掩住眼眸里复杂的情绪。待心里情绪平复之后,她重新抬头看向沈隽。

  看清沈凤璋脸上的神情,沈隽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秒, 沈凤璋开口,“陛下,有件事你似乎一直弄错了。”

  沈凤璋说这话时,唇角高高扬起,带着几分嗤笑。她凝视着沈隽,“我对你没有——”

  沈凤璋紧紧盯着沈隽,拖长语调,一字一顿,着重强调最后四个字,“——半!点!意!思!”

  她眉梢一挑,斜睨着的眼尾流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轻蔑与不屑,甚至还带着几分嘲笑,“沈隽,你当真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沈隽双手猛地握拳,用力到指节发白,一股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又像是有人将烧滚的热油浇到他的心上。

  “沈凤璋!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承认?!”

  他想不明白,当真想不明白,沈凤璋到底在顾虑着什么?!他这段时间做的这些事,难道还不够证明他对她是真心的吗?!

  沈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与翻腾的怒火,试图认真地说服沈凤璋。

  “阿璋,你到底在犹豫害怕什么?”

  “你想继续以男子身份生活,我主动帮你;你说不希望让旁人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同意了。现在,你若是愿意恢复女子身份入主中宫,我自然最高兴,你若是不愿,我们也能继续商量对策,总能找到一个既能让我们在一起,又能让你满意的法子。”

  沈隽说着,眼眸里跳跃着的怒火逐渐熄灭,被严肃与深情所取代,他望着沈凤璋,苍灰的眼眸似足以溺死人的深邃湖水,“阿璋,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才一直不肯承认?”沈隽说这些话时,不管是语气还是脸上神情,都诚意满满。

  连系统看了,都被深深打动了。

  【宿主,男主这么真诚!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感动?】

  沈凤璋眼眸里波澜不兴,仿佛根本未曾听到沈隽这一番真心话一般。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轻轻振翅,轻飘飘甩下一句话,“你太自作多情了。”

  “砰!”

  守在书房外的宫仆忽然间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巨响。突如其来的响声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宫人们盯着紧锁的书房大门,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看看。

  迟疑纠结半晌,这几名宫人终究还是放弃了进去的念头。

  新帝并非好脾气之人,没有得到他的命令,擅自闯进去,只怕会惹新帝不满。

  不过,说来起来,往日里虽然大家都说新帝和沈大人仇深似海,然而新帝常常在书房单独召见沈大人,似乎并没有要和沈大人翻旧账的意思。今日屋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传出这样一样巨响?

  书房里,厚重的书案已经整个翻倒在地上,奏章撒了一地,砚台翻倒在地上,墨汁在地毯上蔓延,满地狼藉。

  沈隽用力闭了闭眼,狠狠捏紧拳头,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几瞬之后,他重新睁眼,背对着沈凤璋,淡声,“你可以走了。”

  “臣告退。”

  听到背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以及开门出去的声音,沈隽拳头握得更紧了。一直都所有响声都消失之后,他才转过身朝门外看去。

  沈凤璋高挑消瘦的背影还未完全消失。沈隽凝视着沈凤璋的背影,双眉紧皱。

  他怕沈凤璋再待下去,他会被沈凤璋气到说出伤人之语来。

  腰间的佩玉已经在他掌中成为一摊碎屑。沈隽手一松,玉屑随风飘散。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召来心腹。

  “去查!加派人手,去各地调查那些性情大变之人。再分派人手,去各地道观、寺庙找有真本事的道士、上师!”

  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出沈凤璋不肯承认的原因!

  回想起沈凤璋方才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他相信,自己绝非自作多情!

  另一边,沈凤璋走出书房,朝着宫门走去。一路上,系统仍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宿主,我觉得男主对你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不肯接受男主?】

  受不了系统的聒噪,沈凤璋冷笑一声,嘲讽地开腔,【不是你让我维持剧情的吗?我若是接受了男主,剧情不就乱套了?】

  系统瞬间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沈凤璋的目的就是让系统安静下来。见状,她嗤笑一声,大步朝宫门走去。

  宫门口,始兴郡公府的牛车早已等候在一旁。

  沈凤璋掀起帘子,钻进车厢,一见到坐到车厢里的人,她脸上呀色一闪而过。

  “今日怎么是你过来?”

  车厢里坐着的年轻少女身着粉衣,正是樱娘。

  樱娘一边替沈凤璋斟茶,一边轻声解释道:“阿姊今日请假出门了。”她羞涩地抬眸看了眼沈凤璋,又急忙垂下眼睛不敢再看,“所以由奴来接郎主您。”

  沈凤璋点点头,其实从宫里出来到回府这么短短一段路,就算没有婢女伺候,也没什么大碍。接过樱娘递过来的茶盏,她轻轻啜了一口,索性道:“以后你和茶娘都不用来了。”

  樱娘一听,哪怕是吃好喝好之后,仍旧带着几分虚弱苍白的脸庞陡然之间煞白一片,她惶恐不安,刚想问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忽然看见沈凤璋的手。

  “郎主,您的手怎么了?!”樱娘惊呼一声,瞧着沈凤璋破皮露出几条血丝的掌心,眼眶里瞬间因为心疼而充盈泪水。

  沈凤璋收回手,将被掐破的手掌缩回衣袖之中。她神情淡淡,轻描淡写开口,“没什么。”

  樱娘看出沈凤璋不想说,知情识趣不再追问,只是心里的念头却怎么都下不去。郎主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

  马车朝着始兴郡公府驶去。

  沈凤璋望着车外缓缓变化的景致,脑中不期然又响起系统方才的声音,【男主对你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不肯接受男主?】

  一声清浅的叹息从沈凤璋口中不自觉溢出。

  她也没想到自己在说完那些话后,沈隽会如此生气。不论将来是否会变心,至少此刻沈隽确实是诚意满满。原著中的沈隽,狡诈又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像狐又像狼,原著中多次被人骂没有心,没有人情味。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沈隽时,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张脸而厌恶他,同时也是因为他的性格。

  没想到,原著中那个冷心冷肺的男主,如今竟然会有这样的变化。

  她早就已经将沈隽那张脸和现实世界中那个人区分开来。现在,更是彻底将他与原著中的男主也区分开来。她回想起那日兵临城下,他浴血杀敌,单枪匹马,枪挑苍穹的模样,忍不住闭上了眼。

  沈隽身上的某种特质,很符合她的审美。

  然而,这个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却多得是。芸芸众生之中,符合她审美的绝非沈隽一个。更何况,就算男人也并非必需品,就算找不到第二个沈隽,与她也无大碍。

  回家,让时间倒流,让父母重新活过来,让那个人渣付出应有的代价,让一切重新洗牌,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车窗外的叫喊声构成充满烟火气息的人世间。沈凤璋闭上眼,将那一丁点遗憾压在心底最深处。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着病逝。

  沈凤璋想要安安稳稳度过这段日子,等着病发离开,偏偏有人却不想放过她。

  ……

  夜已经深了,书房里,沈凤璋难得站在书案前画画。

  忽然间,两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脸色苍白,双眉紧蹙,满脸凄惶不安的樱娘从外面快步进来。一进门,她便噗通一声跪倒在沈凤璋脚边。

  “怎么了?”

  沈凤璋搁下笔,转身看向樱娘。

  樱娘冲着沈凤璋重重叩了两个响头,“郎主,求您让人去找找阿姊吧。”她仰面凝视着沈凤璋,眼里满是恳求,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与不安,“阿姊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未归来。”

  “阿姊从来不会这么久不回来,也不让人来说一声。郎主,阿姊一定是出事!”樱娘的眼眸里不自觉流露出坚毅、狠辣,她冲着沈凤璋重新狠狠叩头,一边叩头,一边咬着牙请求道:“郎主!求您救救阿姊!”

  作者有话要说: 短暂的周末又过去了,双十一剁手吗?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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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

  “你先起来。”

  和神情焦灼仓皇的樱娘形成鲜明对比, 沈凤璋面上神情冷静。她亲自走到樱娘身旁,搀扶住樱娘的双臂, 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在沈凤璋的感染下, 樱娘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她深深吸了口气, 看向沈凤璋, 声音中满是恳求,“郎主, 请您一定救救阿姊。”

  姊妹连心。她与阿姊相依为命多年,此刻她有极为不好的预感。

  沈凤璋颔首, 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却尤为坚定, 带着令人信服的斩钉截铁味道,“你放心。”

  她先是向樱娘仔细询问了茶娘今早出门的情况,问清所有细节之后, 她朝外喊了一声,召来部下, 吩咐他们去找人。

  部下们出去后,沈凤璋看着坐立难安, 脸上满是焦急忐忑之色的樱娘, 安慰道:“你别急。只要茶娘还在建康, 就一定能把她找出来。”

  沈凤璋手底下那一帮廷尉府的侍卫, 被旁人称作廷尉鹰犬,这其中固然有几分贬义,是将他们骂作廷尉府的走狗, 同时也是因为这批人犹如苍鹰猎犬一般敏锐的搜寻、调查能力。

  天色渐渐暗沉下去,如同一块墨落入水中,将整缸水都逐渐染黑。沈凤璋坐在书房里,等着手下人来汇报寻找结果。

  吱嘎一声,有人推开门,从屋外进来。

  来人无视坐在一旁,眼神急切期待的樱娘,快步走到沈凤璋跟前,肃声喊了一声,“郎主。”随后凑近沈凤璋耳旁,敛眉肃容,低声耳语了两句。

  樱娘起身。站在一旁的她,听不到走进来的部下到底和沈凤璋说了什么,她只能看到,在听到部下的禀报后,沈凤璋双眉微微一蹙,脸上显出几分凝重冷肃之色。

  “我知晓了,你们继续去找人。”沈凤璋朝部下颔首,赞扬了对方一句后,吩咐对方继续行动。

  那名黑衣男子退出去之后,樱娘缓步走到沈凤璋身边,小心翼翼,“郎主,怎么了?”

  沈凤璋凝视了樱娘一瞬,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无事。”

  虽然没有和樱娘说,但结合方才那名部下汇报的情况,沈凤璋隐约觉得,这回茶娘失踪的事,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方才那名部下进来,是来禀报一件他们在搜查茶娘过程中无意间发现的事——牛医师也失踪了!

  自从当初从遭受瘟疫的义安郡回来后,沈凤璋便将牛医师提拔为她的私人医师。正好先前那位知晓她真正身份的卫医师年纪大了,沈凤璋便索性派人将卫医师送走养老,她平时身体不适,都由牛医师看护。

  牛医师平日里喜欢调配尝试各种各样的药方,和外人接触不多。不大可能有人因为和牛医师的私人恩怨而将他抓走。

  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沈凤璋搁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收紧握拳,她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如同刺人的刀芒。有人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了?

  掳走牛医师的和掳走茶娘的,很可能是同一批人。

  想到这里,沈凤璋再也坐不住。她起身在书房中踱步,镀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她肩上,身上,将她一头黑发照出几分霜白之色。她森黑的睫毛在银白的月光下更是如同凝了一层霜一般。

  冷霜似的月光下,沈凤璋眉眼冷肃,杀气翻滚。眼看任务成功在即,她绝不允许有人破坏她回家的路!

  事实上,沈凤璋想的没错。

  不论是突然失踪的茶娘还是牛医师,带走他们的都是同一批人。对方正是冲着沈凤璋来的。

  牛医师虽然不经常与人打交道,喜欢一个人呆在药房里配药。但他有个爱好,喜欢喝酒。而且牛医师酒量极差,俗称半瓶倒,每次一喝就醉,醉后就喜欢拉着人讲话。

  最近这段时间,沈凤璋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外人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她健康状况不是很好。对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同时对方还发现了另外一些线索。

  他们先是带走了牛医师,轻而易举就从牛医师口中撬出了沈凤璋的身体状况。除此之外,对方还从牛医师口中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

  沈凤璋实际上一直在女扮男装!

  一得到这个意外的收获,对方喜出望外,但并未轻举妄动。毕竟一直以来,沈凤璋的行为表现没有半点像女子的地方,就连他们,一开始也不信牛医师的话,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幕后之人思索良久,打算再找一个证人。

  这个被幕后之人挑中的证人就是茶娘。

  阴森幽暗的牢房里,茶娘独自坐在肮脏污秽的稻草上。牢房里没有窗,她无法知晓自己被带进来到底过了多久了。她只能凭自己的感觉,估计外边的天肯定已经黑了。

  茶娘盯着墙,墙上有块砖缺了一个口子,她看着那个缺口,脑中再一次回响起那人和她说的话。

  “只要你出面作证,你接下来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我都能给你。”

  茶娘搁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浑身上下都颤栗起来。她不在意荣华富贵,然而她在意郎主!

  一旦郎主真正的身份被曝光,郎主接下来的日子要如何度过?甚至于,郎主先前隐藏身份入朝为官,是否又会构成欺君之罪?

  新帝本就与郎主不和,又是否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治郎主的罪?

  一想到这些可怕的后果,茶娘本就难看苍白的脸色越发像蜡一样。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脑中那些可怖的念头甩出去,一心思索她该怎么做,才能帮助郎主度过这次危机。

  然而,太难了。

  敌人来势汹汹,势力强大,她区区一个婢女,如何能突破重围,将对方的恶意告诉郎主,又如何能挫败对方的阴谋呢?

  地牢远处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听着那隐约靠近的脚步声,茶娘浑身一震,脸色越发惨白的同时,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抬手,摸到头上的发簪,尖锐的发簪尖头抵住掌心,带来些微刺痛。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地牢的拐角处投下一道影子,茶娘望着那道影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沈凤璋的容颜。她握着簪子的手狠狠一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论如何,她都要保护郎主!

  ……

  沈凤璋调动手下人马,查找线索之时,沈隽已经带着人赶到这个幕后黑手的临时住处。

  “砰!”

  院子里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两扇大门被人狠狠撞开,一群披坚执锐的士兵分为两列,快步鱼贯而入,在他们身后,一名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缓步走进来。

  这名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收到消息后带人前来的沈隽!

  望着走到院子中,站在最前方的那人,沈隽淡声,“襄阳王赵渊穆,抗旨不遵,违反皇命,还不将他拿下!”

  走出屋子,站在最前方的不是别人,正是瘸了一条腿,本该待在府里不得外出的襄阳王赵渊穆!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沈隽,先是一惊,随后一怒,终于反应过来,“你一直在盯着我?!”

  沈隽神情淡淡,既无得意之色,也无羞惭之色,他朝赵渊穆淡声,“孤只是派人保护你而已。”他轻轻摇头,“哪能想到,你竟然抗旨不遵,偷偷出府!”

  这段时间,原先丰神俊秀、灿若春花秋月的赵渊穆快速憔悴。此刻,他恶狠狠盯着沈隽,咬牙切齿,“你就是故意在给我设套!”

  他就说,为何他出府如何简单,为何他能那么轻而易举联系上父皇留给他的旧部!原来一起都是沈隽在背后操控!

  自从失了皇位,而且两条腿还被打折,救治不及时彻底残疾之后,赵渊穆始终心怀恨意,心有不甘。

  他手中还有一部分老皇帝留给他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力量。光凭这股力量,赵渊穆并不能推翻沈隽。他考虑再三,把主意打到了沈凤璋头上。

  他派人去调查沈凤璋的真实身体状况,想以此威胁沈凤璋帮他办事。没想到在找来牛医师之后,赵渊穆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他当即就决定利用沈凤璋这个把柄,胁迫沈凤璋替他办事。

  他还没实现自己的计划,沈隽竟然就这么快找上门来。一想到自己竟然又落入了沈隽的圈套,赵渊穆怒急攻心,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心头血。

  “殿下!”

  赵渊穆身后人赶紧上来扶住他,脸上满是焦急担忧之色。

  站在对面的沈隽却神情冷漠,他冷眼看着赵渊穆,厉声,“先前你逼宫谋逆,孤念在你我血缘之上,饶你一命,然而没想到你死不悔改,竟又抗旨不遵,谋划逆反之事,孤饶过你一次,实在不能再饶你第二次。”

  “众将士听令!将襄阳王拿下,打入天牢,革去亲王之位,贬为庶民!”

  “是!”

  沈隽站在一旁,看着衣襟染血,狼狈不堪的赵渊穆被人带走,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愉悦。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朝沈隽快步走去。

  “何事?”沈隽淡声问到。

  “启禀陛下,属下们在府中地牢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和一名医师。”

  沈隽刚想让他们按以往的规矩来,就听见部下继续开口,“那名医师自称是沈凤璋沈大人的人。”

  听到沈凤璋三个字,沈隽声音一顿,眼眸微微一沉。一直照顾沈凤璋的医师?

  他心思如电瞬间急转,一下子就想到沈凤璋最近这段时间模样看上去有些憔悴,不是很好。

  哪怕先前刚被沈凤璋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到心口发疼,但听到这里,他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仍是:正好,这名医师就在这里,他不如直接问问对方阿璋的身体状况。

  带着这种想法,沈隽朝地牢走去。

  跟在沈隽身后的士兵们被屏退在外。他们守在地牢的入口,看不到也听不到地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见到,半刻钟后,从地牢里重新走出来的新帝,面色难看至极,阴沉得似是暴雨将至,然而眉眼间却又藏着几分急迫焦灼,完全不似先前走进去时的冷静从容。

  “陛下。”士兵迎上去,想要说什么,却被沈隽抬起的手掌拒绝。

  沈隽嗓音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似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他朝着士兵,只交代了两句话,“把里面那具女尸送回始兴郡公府。

  这边的事,暂时交由王校尉处理,让他带人回去。”

  说完这两句话,沈隽大步朝外走去,他越走越急,步履快得近乎跑一般。宽大的衣袍在他身后翻飞,翻出一道滚滚紫浪。

  一出门,他便抢了手下士兵的马,动作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拉缰绳,纵马朝着始兴郡公府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昨天的,昨天又睡着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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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辞

  始兴郡公府, 景行院。

  卧室里点了灯,晃动的烛火映照在坐在窗边的青年身上,为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添上几丝生气。

  “咳咳。”

  几声轻咳在卧室里响起。

  守在一旁的芳芷悄无声息, 快步走到窗边,将手中的外衣小心翼翼披在对方身上, 她轻声叮嘱, “郎主, 小心着凉。”

  解下发冠后的青年, 一头乌黑长发都披散在肩上。垂落的长发柔和了她往日气质上的强势和冷硬, 让沈凤璋显出几分柔和, 终于能看出几分女子的模样。

  她拉了拉肩头的衣服,从窗外森冷漆黑的夜幕收回目光, 转头朝芳芷微微一笑, “不过一点夜风,并无大碍。”

  哪里是并无大碍!

  到嘴边的话, 又被芳芷吞了回去。她按捺住心里的不甘着急,迟疑片刻, 终究还是忍不住劝道:“郎主,您不如再请其他医师看看。建康那么多名医,肯定有人有办法。”

  沈凤璋淡笑了一下, 起身。

  站起来的她, 显得越发高挑清瘦,宽大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 里面还能再塞一个人。

  沈凤璋不甚在意,在芳芷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不用担心,一点小问题而已。”甚至于,她等那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安慰芳芷,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急促又有力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卧房两扇大门被人打开,一道锐利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小问题?!”

  沈凤璋猛然转身,看清出现在门口的那人后,瞳孔一瞬间微微放大。

  不过,马上她就收拾好心情,恢复冷静自持的模样,佯装出不耐,朝着来人不耐烦地发问:“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沈隽站在门口,他既没有如尚未发迹前那样,对着沈凤璋逆来顺受垂首认错,也不像后来对沈凤璋表露心迹后那样毫不生气,顺着沈凤璋。他那双苍灰的眼眸尖锐得像是能直接看到旁人心底去。

  他跨进房门,大步朝沈凤璋走去,口中同时质问,“你告诉我,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小问题?”

  沈凤璋没想到沈隽会对这个感兴趣。尽管看出沈隽脸上神情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避开沈隽的目光,敷衍道:“一点小麻烦而已。”

  “小麻烦?!”沈隽再也忍不住,双手用力钳住沈凤璋手臂,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声音里含着冷怒,“什么样的小麻烦会让连瘟疫都能解除的医师束手无策,让人等死?!”

  他定定地看着沈凤璋,从她因为消瘦而越发凸显的眉骨,看到她惨淡无色的唇瓣,心中悲恸,他为何没有早早发现,沈凤璋早已显出油尽灯枯之相!

  沈凤璋猛然抬头,眼神锐利,“你找到牛医师了?!”

  沈隽口中解除瘟疫又了解她身体状况的医师,非牛医师莫属!

  沈隽压了压心中激动的情绪,眼眸一闭,又重新睁开。尽管他竭力克制,但出口的声音仍带着几分沙哑,“没错,我找到牛医师了,还有茶娘。”

  不等沈凤璋发问,他就先一步说道:“茶娘的尸首我已经让人送回府了。那些见过牛医师的人,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你放心,你的身份不会暴露。”

  沈隽声音低沉下去,他一双眸子也暗沉下去,似是被云雾遮掩,“阿璋,为何要瞒着我?”

  如深邃的渊海,又似辽阔的暗色苍穹。沈隽的声音喑哑得近乎茫茫原野之上,火堆熄灭后的余烬,“阿璋,别再瞒着我了。”

  “我都已经知道了。”

  向来无畏无惧,哪怕是在战场上来去,都不曾生出半分恐慌的沈隽,此刻却发现自己竟然害怕说出某些话。

  窗外,夜风呼啸,摇撼着庭院中的树木,传来簌簌唰唰之声。晃动的树影落在窗框上,比最凶恶的妖魔还要狰狞。

  屋内,沈隽凝望着沈凤璋,深深吸了口气,“阿璋,我都已经知道了。知道你为何一直拒绝我,做出一副对我无情无义的模样。”沈凤璋都是为了他好,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她不想影响自己,不想拖累他。

  沈隽心中被塞得满满的,整颗心都显示浸泡在温水中,柔软的水波轻轻撞击着他的心,让他整颗心又酥又软。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隽虽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但沈凤璋看着他深受感动的神情,心中已经猜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上一刻还震惊茶娘之死的沈凤璋,此刻被沈隽弄得心下无语。她同样仔细打量着沈隽,然而眼神却与沈隽看她完全不同。

  虽然她目前挺欣赏这个男主,但是他似乎有点太喜欢脑补了?

  她看着沈隽,似乎都能想到沈隽此刻心里的反应。她略有些哭笑不得,又有点说不出的无奈。

  “你误会了。我并——”犹豫了一下,沈凤璋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隽直接打断。

  “阿璋,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

  看着沈隽那副对他自己的猜测笃信不疑的模样,沈凤璋深吸一口气,索性转移话题,“你是在哪里找到他们的?茶娘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茶娘,沈凤璋方才因为沈隽而哭笑不得的心情逐渐沉重起来。

  茶娘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像一杯淡淡的清茶。平日里,她话不多,事也不多,但总是悄无声息处理好她各种琐事,润物无声浸润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一个细节。

  这样的茶娘,竟然在短短一天之内,就从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具尸体。

  沈凤璋心中有哀,更有怒。

  见沈凤璋不想再谈她的建康问题,沈隽也不再多问。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牛医师不行,总有其他医师能行!就算药石无医,还有鬼神之力!

  他已经命人去寻有真本事的僧道。

  如果连僧道都无法恢复阿璋的建康……

  沈隽眼神渐渐狠辣下来,一颗因为沈凤璋而变得柔软的内心,又重新覆上冰冷的坚冰。实在不行,他就让阿璋再借尸还魂一次!

  将这些想法压到心里,沈隽看着沈凤璋,开始解释茶娘的事。

  得知幕后黑手居然是赵渊穆,而茶娘竟然是因为不想暴露她的真正身份而主动赴死,沈凤璋心绪复杂。经此一役,赵渊穆必死无疑,在网开一面之后,赵渊穆再次抗旨不遵,沈隽这回就算杀了赵渊穆,也不会有大臣指责沈隽半句。而且,他绝对不会放过赵渊穆!

  然而,就算赵渊穆死,也无法换回茶娘。

  沈隽听到一声清浅的叹息,一直注意着沈凤璋神情的他,敏锐地发现沈凤璋脸上神情有些异样,显出几分怅惘,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极深的悲痛。

  他心中略有些惊讶,没想到阿璋竟然如此在意茶娘,一个婢女的死,竟然会让她露出如此深切的痛色。

  沈隽向来知晓,他这人冷酷无情,连血管中的血都是冷的。见到这一幕,他心中最先涌起的想法是,幸好茶娘这回死了。

  当然,表面上,沈隽将这样的心思藏得极好,表面上不露分毫。他放缓声音,朝着沈凤璋温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大悲伤身。”

  沈凤璋点点头。是啊,人死不能复生,然而现在就有这么极为稀有的机会放在她面前,让她最亲的父母能重新活过来。

  由茶娘想到父母,沈凤璋心中悲伤之余,越发坚定自己一直以来的念头:她一定要完成任务回去。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眸望了沈隽一眼。

  向来只能从沈凤璋那里得到拒绝的沈隽,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颤,喉咙发干,自己看破沈凤璋一直以来的顾虑后,她果然不再如先前那样隐藏自己的心思了。

  想到此,沈隽心头暗喜。

  这件本来会对沈凤璋造成一定威胁的事,因为沈隽提前插了一脚,沈凤璋甚至还没出什么力,一下子就被轻易解决了,并未对她造成多大影响。

  然而,在旁人看来,这件事却是极大的影响了沈凤璋。

  向来嚣张强势,哪怕是新帝登基,都不曾主动沉寂下去的沈凤璋,忽然之间安静下来,朝堂上声音少了,平日里与同僚间的联络也少了。

  甚至于,原先就高挑消瘦的沈凤璋,一下子憔悴起来,似是能被一阵风吹走一般。明明是快要入夏的天气,她却还穿着厚厚的外衣,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众人想起这件事里死掉的那名姬妾,恍然大悟之余,不由想要叹息一声。

  没想到啊,沈凤璋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说来也是,这么久以来,真正留在始兴郡公府,留在沈凤璋身边的女子也就这一对姊妹花。沈凤璋这么久都不曾厌弃这对姊妹花,想来是对她们有真感情的。也怪不得,那个叫茶娘的姬妾死后,沈凤璋一下子就意志消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哪怕是往日里讨厌沈凤璋的那些人,在见识到沈凤璋如今接二连三的遭遇后,都不由叹一声沈凤璋倒霉。

  心爱的姬妾被逼死不算,她身上的官职也被新帝撤了!

  一夜之间,大权在握,风光无限的正三品高官沈凤璋,除了一个始兴郡公的爵位,再无其他。

  人人都觉得新帝这是急了,终于开始对付沈凤璋的动作了。殊不知,沈隽确实急了,然而他急得不是想要对付沈凤璋,而是沈凤璋日益变差的身体。

  不管是廷尉还是五兵尚书,都是较为繁忙的官职,沈隽在知道沈凤璋的身体状况后,只想让她好好休息,安心养病。

  他特意和沈凤璋提过,事先知会过沈凤璋。沈凤璋并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