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 129 章
作者:顾语枝      更新:2023-07-19 16:33      字数:6057
  此为防盗章  “我收回方才的话, 是我误会了你……别哭了行么?嗯?”

  顾时欢哭得一抽一抽的,红着眼睛瞪他:“我想哭就哭, 干你何事。”

  她红着兔子眼睛说这种幼稚的话,沈云琛既感到心头拂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又忍不住想笑。她这样子实在太可人了。

  “别哭了, 日后我帮你去向皇祖母说清楚,好不好。”

  “不要!”顾时欢斩钉截铁, “你若向皇祖母这样说, 皇祖母肯定以为我在搬弄是非, 诬陷顾时初。不许去!”

  “好好好, 我不去。”沈云琛道, “那我替你抄经书。”

  “不用!我偏要自己抄,谁叫我毛、手、毛、脚呢!”顾时欢赌气般地加重语气。

  沈云琛失笑:“我错了, 我错了,行吗?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嗯?”

  他年长顾时欢五岁,又在边疆历练多年,早已成熟稳重,却在和她相处时, 总是不自觉被她带着走,也跟着说些小孩子才喜欢说的话。

  顾时欢发泄完了, 眼睛虽然还红着, 但眼泪不再往下.流了。她小脸一撇, 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不再理会他。

  沈云琛却伸来一只手,将帘子扯了下来。

  刚刚平复了心绪的顾时欢顿时又心头火起,转头怒视他。

  这样子好笑得紧,沈云琛拼命忍住笑意,正色道:“你眼下身子正虚,又大哭了一场,更吹不得风。纵使你恼我,也不该用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顾时欢毫不留情地呛回去:“我只是想看看窗外的风景,和你有何关系,你才没那么重要。”

  沈云琛被猛地一噎,心里立刻便腾升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整个人便不痛快起来。她说得挺对,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本来也不重要,两个人在数天前还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而顾时欢于他来说也不重要,他本来只是为了报恩才娶她,因她比自己小那么多,看上去又那么娇弱,他才莫名生出一种奇怪的保护欲来。说到底,他何苦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宠着疼着关心着呢。

  沈云琛深吸一口气,便也不再作声,闭眼假寐,任她掀帘子去。

  车辇里登时安静下来,顾时欢刚才那股子气渐渐泄了,刚刚……她说得很过分?顾时欢心里一紧,不由得反思自己。

  可是,沈云琛没那么重要也是实话啊,毕竟两人这才相处多久,这……这很伤人?

  何况,被莫名其妙训了一顿的人是她,沈云琛还拿顾时初跟她比,处处拿她来压自己。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想到此处,顾时欢也强迫自己安定下来,依旧掀开帘子假装看风景,只不过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便仍旧放了下来。

  沈云琛还是不跟她说话。

  顾时欢便也打定主意不理他。她这几日遭的罪也够多了,新婚之日被折腾了一天,晚上又被腹疼折腾,还被顾时初作弄,夜里又发梦,被大狼狗压得喘不过气来。

  今天一早,又在皇上皇后那里提心吊胆了半日,好不容易碰上个温和慈祥的皇祖母,却因为顾时初的陷害导致在皇祖母心里毫无好感。本来还为沈云琛挺身而出感动着,结果上了车辇,他兜头便是一顿训,说她毛手毛脚,还拿顾时初来比她。

  她好不容易平消了气,想掀开帘子敞亮一下心胸,结果他却粗暴地扯下了帘子。她气不过回击了一句,他就沉默着不理她了。怎么看都是沈云琛的错,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顾时欢将手背在身后,刚刚捡碎片的时候手还弄伤了,现在手疼腹疼搅合在了一起,让她不但心里难受,身子也难受得不行。

  进了六皇子府,两个人便不说话了。

  顾时欢回了房间,秋霜看到她哭肿的眼睛吓了一跳,忙问是什么缘故。

  顾时欢只是摇头,让秋霜侍候她梳洗。梳洗的时候,秋霜看到顾时欢红肿的手指头,又被狠狠吓了一跳,慌得要去找大夫,被顾时欢阻止了。

  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顾时欢不想兴师动众,更免得让沈云琛以为,她故意小题大做。

  沈云琛则叫人多备了一床被子,本想叫丫鬟送进去,转念一想,自个儿扛起那团被子,就这样走进了房间。

  顾时欢已经梳洗完,正坐在梳妆台前,让秋霜给她梳理如瀑般的墨黑长发。

  秋霜偷偷看了沈云琛几眼,几次想说顾时欢的手伤,却在她的眼神下咽了下来。

  沈云琛则透过铜镜看了顾时欢一眼,她的眼睛仍旧有些肿,不过看上去没有再哭了。转念又想,管这些做什么。他将被子往床上一放,转身就走。

  顾时欢只当没看见。

  出来后,楚伯迎面走了过来,将粗粗挑选好的仆人和丫鬟名册交给沈云琛。

  沈云琛从小住在宫里,母妃死后又去了苏贵妃膝下,直到六年前,皇上以他已经到了束发之年为由,给他赐了座府邸,让他搬了出来。之后他才招了一些仆从进府。可是,没过几个月,他便被皇上派去了边疆,走之前他更是缩减了人数,将大部分人都发放出去了,剩下的仆人每月的月钱都是京城好友代付的。

  回来之后,他更是忙着操持成亲的事宜,因此府里也没再添人,丫鬟更是一个也无,还亏得厨房里有个翠嫂。昨晚顾时欢说到无人侍候梳洗,他才想起来该添些人进府了,于是今日一早便安排了下去。没想到楚伯这么快便物色好初步人选了。

  他收下名册,准备亲自仔细挑选一番。现在不比从前,以前他一个人时,随便挑选什么人进府里他都能压得住,横竖他也不怕府邸出事。现在多了顾时欢,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虽说他自认仍旧压得住,可万一有人起了坏心思……沈云琛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楚伯送了名册,便准备去忙活了,沈云琛却叫住他:“楚伯,给我请翠嫂来。”

  现在府里除了秋霜,只有翠嫂一个女人,今天一大早,他便吩咐翠嫂买了不少骑马布,让顾时欢一起床便能替换。但是他怕外面的东西始终不好,便吩咐翠嫂找可靠的人定做,材料一定要最好的,不计价钱。

  尽管刚才在车上被气坏了,此刻冷静下来,沈云琛还是觉得顾时欢既然嫁了自己,自己就该照顾好她。

  只是责任而已,他应该尽好责任。沈云琛如此想道。

  所以,他找来翠嫂,询问是否办好了此事。

  这找人做夫人要用的东西可比不得拟上一个仆从的粗选名单,那必须得千挑万选,翠嫂不由得无奈,这位爷也是太心急了吧,只好回禀尚且没有。

  沈云琛想想这才一天的工夫,自己也是强人所难了,于是让翠嫂回去,又特意吩咐,一定得是可靠的人,到时候名单还得呈给他过目。翠嫂赶紧应了,心里不由得想,六皇子妃真真是个有福的,嫁了个如此娇宠她的丈夫。

  *****

  到了晚上,沈云琛照例还是回婚房睡。

  他进屋时,顾时欢已经睡了,他确信她没有在假寐,而是真正入睡了。因为……她又踢掉了被子。

  从乱糟糟的床铺来看,顾时欢入睡前应该是这样打算的:她将鸳鸯被全盖在了自己身上,尽力靠着里面,外侧则留了他今天白天抱进来的被子。

  而现在,两床被子都到了外侧,顾时欢身上只留了一角被子。

  沈云琛眉头微蹙,二话不说赶紧又给她包了个严严实实,一时又有些后悔,他早些进来的,也不知道她就这样冻了多久。

  新拿来的被子瞬间又没了用武之地,他还是得拿自己的重量去压制顾时欢睡觉也不消停的手脚,哪怕第二天早上她又觉得被一只大狼狗压了。

  不过,总是这样也不叫一个事儿,沈云琛暗暗思忖,顾时欢的身体是该好好调养了。

  第二天起床,沈云琛赶在她之前起身,将昨晚扔在一角的被子披散开来,使之看上去像是被睡过的痕迹,这才走了出去,叫来秋霜给顾时欢梳洗。

  秋霜始终想着顾时欢昨晚的伤口,因此梳洗的时候格外留意了一下,小心肝又被吓了一跳。

  她原以为只是一个伤口的话,过一个晚上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因此顾时欢不让她找大夫,她也就忍下了。谁知道一夜过去了,那伤口竟肿得老高了,非但没有转好的迹象,反而更糟糕了。

  手指伤处一跳一跳地疼,顾时欢自己都被吓到了,她不是个会让自己吃苦的人,所以她也准备看大夫了。不过得等到沈云琛上朝之后。

  她拉住想去禀告沈云琛的秋霜,耐着性子等沈云琛出了门,才叫秋霜找王府里的大夫来。

  张大夫一听新嫁的六皇子妃受了伤,自然紧张万分,很快就赶过来了。

  但是男女有别,更何况六皇子不在,他便更加不能越矩了,因此只能使用“望”字决和“问”字决,给顾时欢做了一个粗略的诊断。

  大概是碎瓷片陷入了肉里,须得用淬了火的银针挑出来才行。

  这下张大夫犯了难,六皇子不在这里,他是断乎不能去握皇子妃的手,但是不握住皇子妃的手,到时候挑起碎片来就比较麻烦。

  而顾时欢则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大夫施术救人,哪有那么多需要顾忌的地方。

  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要求张大夫帮她挑出碎片。

  张大夫左右为难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突然自厅堂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去而复返的沈云琛一眼便看到了顾时欢肿了好高的手指,脸色倏然变青。

  顾时欢揉了揉脸:“没什么,他乱说一通呢。”

  秋霜听了,担忧地看了顾时欢一眼,却没有再问,只道:“书信明日再写吧,今儿个这么晚了。”

  “没事。”顾时欢笑笑,“你先下去歇息吧。”

  秋霜听了,只好先退出去了。

  听着门嘎吱关上的声音,顾时欢拿起案上的一壶清水,向砚台倒了些许,便执起墨慢慢碾磨。此刻她心里头还有些混沌,手里不停地磨墨,脑子里却什么也没想,放空似的。

  等磨好了墨,拿毛笔蘸了墨水之后,顾时欢看着空白的宣纸,却愣住了。

  她想干什么来着?

  写信?

  给沈云琛写信?

  ……写什么呢?

  其实没什么好写的。顾时欢呆呆地看着空白的宣纸,好像真没什么好写的,那她怎么就突然想起沈云琛,怎么就突然想给他写信了呢?

  争与不争又如何?便是沈云琛想争这天下,利用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没什么错,毕竟她也不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他,如此反倒两全其美。顾时明想靠这个挑拨她和沈云琛,那真是找错了路。

  再说今晚顾时明跟她所说的话……他既然敢全盘跟她说,也便不怕她告诉沈云琛。其实也没有告诉沈云琛的必要。若他是“争”的那个,顾一岱和顾时明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可不是一清二楚,犯不着她再去提醒。

  至于她想写信的真正理由……大约是被顾府寒到了心吧。

  其实也早该习惯的……其实也早就习惯了。

  她的娘亲是江南的商贾之家出身,大昱的商贾虽然地位不如贵胄高门,但也和寻常百姓一样,再加上外祖父家有钱,因此六个女儿都是男人们趋之如骛的对象,而年纪最小、长得最美的娘亲就更是众星拱月,万千人宠着爱着。

  偏偏娘亲眼光不好,看上了来江南办事的顾一岱,当时他已经有了正妻,却还是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下,嫁给他做妾,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

  可是她这个爹爹非但不知珍惜,心眼也不好,对她娘亲很快就冷淡了,娘亲多次提出和离,他也不肯答应,就这么拖到娘亲仙逝。

  她从小就习惯了顾府对她们两母女的冷淡,好在娘亲虽然命苦,但是却从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不喜欢争宠斗艳,便搬来这清净的院子,每日都是温柔而快活地笑着,教给她很多人生的道理,虽然面上柔弱温和,但为了她却什么都愿意去争取,除了“喜喜”那事儿,她在顾府面上的待遇还是不差的。

  因为娘亲的性子,所以她一路长大,也未觉自己过得多委屈,只是小时候不懂舍弃,惦念着爹爹、祖母和兄姐的亲情,所以时常会被顾家对她和对顾时初的差别待遇所伤。这种委屈随着年岁的渐长已经慢慢消失,因为她已无所谓这些旁人对她的好与坏,平日也将顾一岱当成了空气,嘴里假装恭恭敬敬地唤一声“爹爹”就算了事。

  就算听到顾一岱和顾时明商量要将她嫁给林武,她心里也只有一种“果然”之感。

  可是嫁人之后,她反倒觉得自己娇气了似的。在沈云琛面前想起父兄卖女那一幕,竟会觉得委屈。今日见顾时明这么虚伪,也会觉得格外寒心,有种想立刻跟沈云琛痛诉的欲.望。

  可是临下笔了,才觉得自己幼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什么好跟沈云琛说的呢?毕竟又不是他真正的妻。

  顾时欢无意识地鼓起了腮,纸笔都要来了,总得写点什么吧。她深思了半晌,抬头忽见靠近窗子的一支梅花已经盛开了。

  看着那在昏黄烛火里仍旧生机勃勃的梅花,顾时欢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欢喜,于是提笔写下几个字——

  春归矣,顾府花开。

  写完又觉得好笑,文绉绉又没什么意义的话,沈云琛看了会笑话吧。

  不管了,夜都深了,就这样吧。

  顾时欢放下笔,将宣纸就这样晾在桌上,走出了厅堂,往内室歇息去了。

  很快,居香院的烛火尽数熄灭。

  而一直站在院外的顾时明这才意识到,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今晚他和顾时欢说得有些多,虽然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机密,但是跟她说太多总是不好的,因为与她说得越多,便越是想与她说……想多停留一秒。

  面对顾时欢,怕是没有任何人比他还要复杂了。

  他在无人的夜里叹息一声,轻轻地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的早上,顾时欢来到厅堂上,桌上那张纸已经不见了,问了才知道,秋霜已经差人送去了,这会儿还挂着促狭的笑看着她。

  “就你勤快!”顾时欢没来由地脸上一红。

  秋霜还准备打趣她,顾时欢飞快地截住话头:“我们去梨春院瞧瞧白姨娘和小妹去。”

  说着,便一马当先地走到了前头。

  来到梨春院,白姨娘正在庭院里安静地做刺绣,顾时心则伏在水池旁边的假石上看锦鲤。梨春院比居香院大一些,也有一方水池,里面养了很多锦鲤,因为顾时心极喜欢鱼儿。

  见顾时欢过来了,顾时心便麻利地从石头上起来,飞快地跑过来,抱住了顾时欢。

  “三姐!”

  白姨娘也放下针线,一边叫人拿椅子奉茶,一边也走过去,亲热地拉着顾时欢的手,笑道:“喜……如今是不是该叫你六皇子妃了啊。”

  “我跟姨娘谁跟谁啊,我可从不在你们跟前摆谱儿。”顾时欢笑眯眯。

  白姨娘捂着嘴笑:“你啊你,还是那个好孩子。”

  三人在庭院里坐下,就着春日的暖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叙家常,不过说得最多的还是关于顾时欢。白姨娘和顾时心总是不放心地问东问西:六皇子对你可好啊、六皇子府是否住得惯啊、那些下人们可有没有拿乔刁难啊……

  顾时欢只好一一回答,以打消她们的担忧。顺便又问起顾府的生活,只道一切如旧,不过五佛山来信,老夫人即将回来了,估摸就这两日。

  顾时欢翘了翘嘴角,正准备说话。

  此时,府里的一个老嬷嬷便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三小姐,”这些下人一时还改不了口,“六皇子府来信,老奴去居香院没见着您,问了才知道您往梨春院来了,特意给您送过来了。”

  ……这么快就回信了?

  一股期待油然而生,就像每次娘亲给她买了东西,总是要先藏起来逗逗她一样……不知道他会回什么?

  “谢嬷嬷。”顾时欢一边道了谢,一边伸手去拿。

  那信却被顾时心一把抢过。

  顾时心在别人面前文文静静的,在她娘亲和三姐面前,却是个泼猴。眼下抢了信,便招手让嬷嬷下去。嬷嬷见顾时欢没说什么,便赶紧退下了。

  顾时欢这才伸手去抢:“你这混丫头做什么!给我!”

  顾时心知道顾时欢没有真正生气,所以一边躲着她,一边笑着拆信:“我看看六皇子姐夫给姐姐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