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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琼玖谦      更新:2023-07-20 12:51      字数:4367
  这里周围到底是一大片森林, 气候有些潮湿,木质的门板和门框都有些淡淡的腐烂味道直钻鼻腔,怪不得换了钥匙, 这锁芯里面也有些生锈,在门口摆弄半天程成才算是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铺地毯,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咯吱咯吱地响, 伴随着外面风吹树叶的哗啦啦声音有几分诡异。

  看着面前的两张硬纸木板床,宣棋嘴角抽了抽。

  程成倒是无所谓,将行李全部堆放在门口坐在一边问:“你要睡哪张?”

  一张靠窗,一张靠门, 房间里就再也摆放不下其他的物件了。

  选择哪张都无所谓, 宣棋也没有客气,随手指了指床边的那张笑着说:“我就睡那张吧。”

  程成点点头,站起来将自己的背包放在床上,在里面翻找半天抬头问:“你要洗澡吗?”

  一路的汽车坐的他浑身酸疼的难受,到底也算是娇气了将近二十年了, 这会坐在床上揉着自己的小腿肚子:“你先去吧,我歇一歇。”

  程成一甩白色的毛巾搭在肩膀上,看他委屈的样子笑着说:“待会泡个澡就好了,那我先去了。”

  宣棋点点头, 其实刚刚就发现了,这里只有淋浴, 哪里来的浴缸。

  看来确实得早点回去。

  即使是条件优渥, 可是没有宋老板, 什么就都没有。

  这里条件真的是太坚苦了,就连之前一直负责联系的工作人员再见到旅馆掉漆的墙的时候都震惊了。

  勉强挂着一张笑脸跟大家解释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的住处了。

  闻导板着脸安排了这段时间的所有工作。

  开会之后宣棋才知道,这个自然保护区拍戏竟然还要收保护费,还是剧组已经到了之后临时加上的。

  可惜闻导对这片森林满意至极,即使不高兴但也掏了钱。

  只是将原本的工作进程又压缩了。

  其他人脸上都是苦哈哈的表情,就只有宣棋内心暗藏欣喜。

  闻导计划大家稍作休息第二天就举行开拍仪式,任务进度也已经安排下来打印成资料分发给大家,原本定了一个月的戏份硬生生想要压缩在十天之内完成。

  即使不用宣棋提意见自己也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去。

  面上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笑容。

  听到身后众人的议论又赶紧收起表情,埋头认真看自己的时间安排。

  可惜这些字全部变成了小蚂蚁一个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宋老板的模样。

  离开家的第一天想他。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有没有想自己。

  “宣棋,干什么呢?”

  正想到晚上跟宋老板打电话你侬我侬,说不定宋老板还会用低音炮的声音安慰自己的时候突然听见闻导气壮山河的一声,吓得差点向后翻过去。

  “没什么没什么。”宣棋赶紧坐正,将挡在自己脸前面的资料拿下来。

  闻导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冲着大家伙喊道:“这段时间就辛苦大家了,我们早点结束也好早点回去。”

  后面又说了什么宣棋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因为在幻想中他已经进入跟宋老板重逢的粘腻中了。

  啊啊啊,小别果真胜新婚呐。

  接下来的工作是宣棋没有想到的紧张,当时开会的时候没好好听,原来闻导真的可以是周扒皮呀。

  每个人脑子里都紧紧绷成了一根弦,咬着牙做自己的本分工作,甚至有时候即使认识的人在片场迎面撞见了都已经懒得打招呼了,因为累得话都说不出来。

  任务强度太大,所有人都严重的睡眠不足,几乎一眼望过去各个眼底都是浓重的黑眼圈。

  但是却没有人有任何怨言。

  就连那几个娇贵的女演员也只是默默地咬牙做着,甚至严格要求自己力争做到最好。

  毕竟所有的人都真的受够了这个破地方了。

  不过闻导也不是完全不讲人性,女演员们在拍戏间隙的时候可以稍作休息,男人就不行了。

  因为任务太重,工作太多,工作人员人手严重不足,即使没有被明令要求,但是男演员们在没有自己戏份的时候都会自发地去动手帮忙。

  宣棋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身形瘦小,众人交给他的活计也都是不怎么需要力气的。

  第一场戏尤为重要。

  剧组考虑开门红,综合了各个原因之后,闻导最终选择将苏澈为了莫言而死的那场戏作为剧组开拍的第一场戏。

  在这一幕戏讲的是在莫言下山之后没有足够强大,却偏偏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的场景。

  出山游历寻找机遇的莫言明明修为不够,但是就像是得到了上天的庇佑,有着极强的天道机运,各类的天材地宝就像是扎堆似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这一趟倒是收获颇丰。

  莫言自然知道这是机遇同样也是挑战,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泄露任何消息,但纵使自己掩饰得再过完美,总会有个别仙器吸引到旁人的注意力。

  这天莫言刚刚从一个秘境里出来,便被一群有备而来早就蹲点守候的魔修围堵了个措手不及。

  莫言本就没什么实战经验,一路上只靠讨巧走到现在,再加上对方人数众多,完全就是针对他来的。

  几个回合之后莫言身上就已经多了不少灼烧的痕迹,那都是魔修卑鄙偷袭的结果。

  终于支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不甘心地瞪着眼睛看蔑视自己的黑衣男人。

  右手藏在广袖中飞快地捏碎了临下山之前师兄赠给自己的传讯符。

  又是勉强支撑着身子以身躯承受了几次攻击,几息之后终于还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血气上涌,就连眼前都是红的。

  就在莫言以为自己就此要命丧黄泉的时候抬眼却看见了那抹早已深深刻在脑海当中的白色身影。

  那人背对着自己,只留给自己一个瞧不清楚的淡淡的背影。

  却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这个人。

  如果这个人。

  在的话,即使现在死了也无憾了吧。

  “师兄。”

  程成的演技十分熟练,眼底从绝望到充满希望的申请过渡十分自然,他就像是完全抓住了莫言对于自己师兄信赖的那种情绪,抬眼的瞬间面上都是满满的解脱。

  不仅仅是因为大师兄来了自己就可以得救的关系,还是因为下山以来终于见到了日夜思念大师兄的缘故。

  这个人不止一次地在午夜闯入自己的梦中。

  自己也是不止一次地想要直接上山。

  可是不能,因为自己还没有变得强大。

  因为自己还没有资格与他并肩站立。

  闻导看着显示屏满意地点了点头。

  和程成合作这么多次,这个小伙子每次都会带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

  从开拍到现在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无不昭示着当时的莫言对于苏澈的那种依赖和信任。

  甚至还表现出了小说中字里行间的那种情意。

  特别是现在渐入佳境之后程成竟然还有情绪隐隐继续外放的趋势。

  不错。

  莫言长剑撑地,两条腿不停地打着摆子却仍旧执拗地想要站起来。

  前面那个虽然瘦削但是却站得笔直的身影给自己带来了生的希望。

  这是他的大师兄,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师兄。

  他不能死,他还没有强大能保护大师兄,怎么可以出事。

  “cut”闻导激动地大喊一声,“好,过了。”

  程成的戏很有张力,短短的时间之内仅仅只是一个片段都能让人感受到那种绝望中却突然出现希望的氛围。

  让在场的观众们不知不觉地便入了戏,陷入了他为观众们编制的大网里,让他们不可自拔地想要继续深入了解这个角色。

  这也正是程成能够迅速在演艺圈站住脚跟的原因。

  外围的工作人员集体突然松出一口气,脱离刚刚那个被莫言支配的氛围。

  众人相互交换着眼神嘴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微笑。

  闻导不愧是老导演,第一场戏就这么会选。

  一次顺利就过,开门红呀,后面的几场肯定也会容易很多的。

  这样下去就能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了。

  就只是昨晚上在这个小破旅馆睡了一晚上就已经让习惯了都市生活的大家有些水土不服。

  早上起来每个人都是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能无奈地相视一笑开始工作。

  趁着程成还有感觉,闻导手忙脚乱地招呼着把接下来的那场戏也赶紧给过了,顺便让程成带带算起,给他找找感觉。

  接下来的那场戏正好是苏澈为了营救莫言被一刀刺死的情景。

  这次其实闻导也是有私心的。

  宣棋当时试镜的那场戏在闻导的脑海里已经不止一次地飘荡了,折算时间就是心痒痒想要再看看宣棋的演技。

  当然也是想看看他真正的实力,自然是挑选了一个最具有爆发力的场景开始。

  宣棋之前就已经在任务进度表上看见了自己的戏份,程成开拍的时候他就已经抓紧时间去准备了。

  穿好戏服化好妆站在场外的时候这条戏还正在进行中。

  目不转睛地看完程成的表演,宣棋在心底里佩服他,演技不错,不愧是正当红,应该是私下里不止一次地练习过了。

  既然对手都这样优秀,那自己也千万不能给这个剧组丢脸。

  站在一旁默默酝酿了一下情绪,苏澈修炼的是无情剑道,本是一个完全无情之人,但是他却偏偏做了有情之事。

  书中虽然没有明说苏澈为了救莫言而死是出于已经窥探出了莫言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还是真正发自内心地出于自己的原因。

  但是宣棋认为不管是哪一条原因苏澈这个人都是矛盾的,他将莫言当成是自己的弟弟来抚养,但是心中却明明白白知道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那个弟弟。

  无情剑道,也就意味着苏澈本不该挂念这世间一草一木,对任何人的生死都一并看待,甚至包括自己的。

  所以对于莫言的死亡他应该是漠然的,毕竟莫言的死跟自己的死是一样的,是同等的。

  但是苏澈最后却是选择了为莫言挡剑,也就是说苏澈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让男主死。

  也许苏澈的死亡对于他来说应该是解脱的,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是无牵无挂,身边就唯一只剩下这么一个自己亲手抚养长的小崽子。

  这个小崽子也算是苏澈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念想,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了小崽子苏澈就彻底成为无念无想的人,和一个死人没有万和区别。

  所以还不如用自己用换取小崽子的命,他没见过的人没见过的事还多着呢。

  宣棋在心里做了大概分析之后便示意可以开始了。

  找好位置的宣棋躺在程成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努力让自己早点进入剧情。

  默默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等到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周身气势已然变化。

  苏澈面色惨白,遥遥望着将自己揽在怀里的莫言,头一次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想要说话的欲.望。

  想要开口说让他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变强,想要告诉他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只愿他好好活下去,却发现想说话的时候自己已经没法开口,只能这样默默地望着他。

  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嘴角的一抹轻笑,苏澈自从上山修仙以来从来没有过其他的表情,永远都是一张面瘫脸,现下他虚弱无比,元神俱损,即将泯灭于天地之间再无□□回。

  可是他却笑了,那抹笑虽然极轻,但是也不容忽视,嘴角溢出来的血红色液体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病态。

  血液顺着下巴滴在那永远都干净整洁的白色衣袍上泅出一朵一朵血花,慢慢的,那双永远深邃如清亮的桃花眼闭上了,并且永远都不会再睁开,只留下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