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临安初雨
作者:洗月公子      更新:2023-07-22 08:42      字数:2569
  “谢将军与王大人可在里面?”

  风神秀闻言微讶,在此等重要时刻,居然还有人有胆子高声呼喝,看来此人绝非一般。果见得谢道宗与王逸之神色微变,相继走出书房。

  只见书房之外,小道之上正站着一位头戴高帽、身着大红袍子、面色苍白得异乎寻常的男子眯着眼盯着他们几人。

  谢道宗道:“原来是李总管,本司俗事缠身,未曾远迎,想来总管大人不会怪罪吧。”

  李总管顶着公鸭嗓子,道:“谢将军身兼神威营统领与监天司司首之职,忙碌些也是应该的,不过本总管此次却是带着王上口谕而来。”

  谢道宗故作惊讶道:“王上口谕?李总管且与本司道来,本司一定洗耳恭听。”言语之间,似乎并不把这人放在心上。

  李总管冷哼一声,再说道:“奉吴王口谕,兹闻二公子刺杀一案未破,今又得知张爱卿死于无名,特命监天司司首并神威营统领谢道宗全力督查此案,神威营则暂由副将统领,望谢将军尽早解决孤之烦忧。谢将军,您,听清楚了吗?”

  这一道旨意,似乎隐隐表示了吴王对谢道宗怠于公孙琉遇刺一案的不满,谢道宗此时却是不得不接,这件事现在已经不仅关系到王室内部,更牵扯到江东士族的利益,张九师更可能因此而死,他已不能再撒手交给风神秀和叶初尘这样无关于江东势力的人了。

  李总管宣旨方退,王逸之吁出一口气,对着谢道宗说道:“想不到,吴王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看来吴王对江东士族已经渗透很深了。”

  谢道宗叹道:“卧榻之地,岂容他人安眠?吴王的势力一直与江东士族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所以刺客案才必须谨慎行之,由风小子你们处理再好不过。可现在,却是不同。”

  叶初尘闻言奇道:“江东势力盘根错节,东瀛人刺杀吴王二公子,是否想引起你们的互相猜忌呢?”此地唯有他不是江东人士,故而跳出这个圈子,竟又有这样突发而来的奇怪想法。

  王逸之闻言一愣,但细细一想,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若是吴王和士族如此容易被挑拨,那吴国早已不复存在了。

  众人回到书房里,再看倒地的张九师,皆是面露悲色。

  笼罩在这种气氛之中,连风神秀与叶初尘竟也遗忘了一个不起眼却极为重要的线索。

  。。。。。。

  。。。。。。

  淅淅的小雨悄悄洗涤着临安这个城市,似乎要洗去三月里那些不起眼的阴暗。

  然而阴暗的存在有时候就在光明的一侧,寻常人又怎么会发觉?

  皇宫深院,影重重。

  一个高贵美丽的妇人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雨中美丽的风景,那院子里开着的花,却不是三月的桃花,而是一朵朵鲜艳的海棠。

  海棠花开的比临安的桃花更盛更艳,如同这位妇人着的红色宫装一般,似要夺去群芳的颜色。

  雨中娇艳欲滴的海棠花,美得不可方物,只听她低语道:“这场雨后,海棠花定会开得更加艳丽。临华殿的王上,你还坐得住吗?”一双薄唇透出的清冷语调,已透露出她与当今吴王公孙名的关系,她正是吴王正妃慕容冰,一个令公孙名一见倾心的女人。

  她那端坐临华殿的夫君,堂堂的江东之主,却令她忽然冷笑起来。她的冷笑中,竟带着三分得意,三分惋惜。令人不由深想,江东的女主人身份,对她而言是否足够?

  慕容冰斜睨着西窗剪影,忽然淡淡道:“只需做成这件事,你的条件我自会满足。”

  帘子里人影浮动,若隐若现,半晌之后,却已消失了。

  慕容冰又望着海棠,嘴角的笑意渐浓。

  雨还在下,似乎也没有停留的意思。

  。。。。。。

  。。。。。。

  乌衣巷下着雨。

  深宫诡影,似与这乌衣小巷没有丝毫联系。

  只有一阵同样的雨,在下着。

  行人在屋檐躲雨,感叹着这春雨来的正是时候,江南的烟雨总是美丽而朦胧的,总是令人想入非非,他们在笑着,在想着,快乐着。

  陆三爷却不是很愉快,这样烟雨朦胧的春日,本应该是个好日子。然而这样的日子里他太容易想起另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位如梦幻一般的女子。所以他在叹息,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叹息着,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会知道某个人的离去会磨灭你多大的心志?

  他身材颀长,面容虽文雅,唇边的胡渣却显得十足的沧桑,一袭儒袍,一把纸伞,飘零的雨,一滴滴击打在伞面,脚踏在乌衣巷的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陆三爷抬头看天空,看烟雨,有些惆怅,有些惘然。

  他轻轻叹息着。

  乌衣巷的角落没有行人躲雨,没有少年少女的嬉戏,他已很久没有把这段路走的这么仔细,就像走完了一段故事一般。

  那确实是一个故事,他以为故事里没有别人。

  然而他错了。

  雨中有人在笑,笑声低沉。

  他抬头望小巷尽头看去,那里正站着一个身穿素衣、手执玉笛的男子。

  是他,陆三爷心中不由一震。

  那男子嘴角的笑意不禁多了几分,只听他静静道:“一别十年,别离兄可好?”

  别离正是陆三爷的名字,他也正是名声在外的剑痴--陆别离。

  陆别离的心绪好似去到九天之外,他呆立半晌,缓缓道:“玉笛飞卿何相问,有亲故诉别离。你问我,我也想问你。”

  他忽顿了顿,神色间仿佛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挣扎般,再说道:“轻烟在哪里?”

  那男子低低叹息一句:“谁说剑痴的痴,不是痴于情呢?楼主既然选择离开,自有一番计较,你又何必自寻苦恼?”

  陆别离眼中似乎再也藏不住那股思念,嘶哑的嗓音中透露出的感伤,谁也该听懂一些。

  “一帘幽梦玉生烟。轻烟不愿见别离,别离却甚是挂念。”

  男子的脸色也似泛着一股迷恋之色,显然这个叫做“轻烟”的女子,定与他们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两人不再说话,只静静在这春雨中立着,江南烟雨,纸伞故人,谁能体会?

  一滴雨忽然落在男子的脸上,他摇了摇头,忽然间轻轻踩在雨水上,人影微斜,竟然淋着春雨飞奔向茫茫青山。

  陆别离依旧撑着伞,他也忽然动了,烟雨小巷中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了。

  也不知过来多久,也许只是一个刹那,这乌衣巷里又有了人影,这次却是一个黄裙女子的身影。

  “这一段故事,一定非常迷人。”她露出的浅浅笑容,也带着几分羡慕,“幽梦楼楼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不仅让三叔痴恋不忘十年,更让温飞卿甘愿驱策十年。葳蕤真是十分好奇啊。”

  她伸出纤细的手,享受着这寻常烟雨打在手心里的异常感觉,自语道:“世家的力量太大了,三叔的离开也许会是正确的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