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急于篡位，就是为了今天做打算！”

  此时一旁的王后显然也反应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终于忍不住，用尖利的声音质问道。

  他只冷冷地瞟了王后一眼，又看向阿珞，一字一顿对众人说道：“现在我就是离王。”

  阿珞沉默许久，只淡淡吐出三个字：“你疯了。”

  语气里面找不到哪怕一丝起伏。

  “我……疯了。”他的神色间有些诧然的笑意，问道，“你难道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她沉默着闭上眼，像是不忍继续看他。

  他哭笑不得：“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这么急着造反呢？就是因为我知道我可能等不及了啊——等不及杀死我的父王，等不及登上王位了啊！现在我赢回了一切！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我希望看到的……”她喃喃，缓缓说道，“看来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是我错看了你。”

  他眉目间浮现痛苦的神色：“我不明白。”

  “这许多年来，或许都是只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她却只自顾般冷酷地说道。

  “不是的！”他出声反驳道，“我为了让你回来，我承诺了把自己的梦境和记忆全部给那个音析！”

  “音析？”阿珞有些讶异，脱口而问，“你是说‘食梦者’音析？”

  “对！”

  “可音析一直都待在灵国，灵国战败后他便失去了踪迹，你是如何找到他的？”阿珞忍不住问他。

  “我……我在离国边境那一带找到的他。”他如实说道。

  阿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正色问道：“他长什么样子？”

  太子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却还是想了想，答道：“白衣，灰瞳，尖下巴，姿容出色，五官略有些偏女气。”

  阿珞垂眼，缓慢而平静地说道：“那不是音析。”

  “难道你也见过那个人？”他不由问道。

  她神色间现出一丝疲惫，轻轻答道：“我没见过那个人，但我见过音析——为了让他帮我找到你。”

  他意外地放大了瞳孔，眼中的光轻轻震动，喃喃：“找到我……”

  她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两个月前，就在你抛下我准备逃回离明城后。”

  声音冷冽而凄然。

  太子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神色几乎虚无。难道那时候，她就已经察觉了什么吗……

  “你其实也以为，我多半是死在那里，再也回不来了吧？”她轻轻吐出这句话，眼底神色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那时候她为了找到太子，曾经去见过音析，可是音析拒绝了她的请求，他说：太子已经回到了离明城，只不过，他已经和她不一样了。

  不一样？那时她无言地苦笑。

  其实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当初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永远和这个世界无关了，可上天又意外给了她第二次机会，赐予了她重生。

  然而，她的心又和一堆死灰有什么区别呢？

  “我重新回到这里，是为了毁掉这个肮脏晦暗的离王宫，也是为了把你带出这个束缚了你一辈子的地方。”阿珞缓缓说道，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

  “你可愿意让我如愿？”

  “我……”他犹豫着，眼睛里的光剧烈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不好了！宫外有一群叛贼破宫而入！”

  今晚这边已经够乱了，这时候门口却又有一个太监慌乱跑进来禀告道。

  “是谁的人？”王后最是吃惊，第一个脱口问道。

  “是……好像是三王爷那边的人，还有那个……那个帝都的南宫先生。”太监如实答道。

  “什么？”王后再次受到打击，口中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好一个南宫家！好一个三王爷！呵，他们都是看准了今夜的混乱吗！”

  三王爷一直与王后势力勾结，可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三王爷可是从未与她提起过啊。

  混乱无望之下，王后又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太子，厉声说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成了离国的王吗？你快去把那些人挡回去啊！”

  他此刻只默默地站着，手捏着拳轻轻颤动，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南宫淮不是来帮三王爷的。”阿珞突然轻轻说道。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王后立马问道。

  “他不过是来找一件东西罢了。”阿珞叹气道，“如今估计是见我这里迟迟没有结束，故而等不及了。”

  “你一早就与他合谋过？”太子忍不住惊问。

  “难道你能仅凭着你手下的那些人掌控整个王宫吗？”阿珞抬眼看他，终于忍不住想要一语点醒他。

  “你不相信我……”太子眼里闪出几丝泪光，喃喃道。

  阿珞忍不住垂眼轻叹：“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知道：你已经输不起了。”

  “你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会认识南宫淮？”太子忍不住问道。

  太子问的也正是宫中其他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阿珞低声苦笑：“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南宫淮。”

  “他不是南宫淮？可帝都那边……”太子惊讶道。

  “南宫淮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阿珞继续说道，“而现在带人进离国王宫的是帝都南宫家的弃子——南宫绛。南宫绛不效忠于帝都而投靠于灵族。”

  “灵族？”太子讶异。

  又仿佛一下子醒悟，脱口问道：“你说他来离国王宫找一件东西——难道他是来找冰痕的？”

  阿珞沉默了一会儿，眼底神色晦暗：“恕我无法回答。”

  “有什么东西让你连我都要隐瞒？”太子不由激动地问道。

  阿珞抬头，缓缓看进他的眼睛里，道：“太子不也一样瞒了我许多吗？”

  太子面上一愣，无话可说。

  “你若现在放手，也还来得及。”阿珞又道。

  “放手……”太子眼底神色不清，语气间颇是不甘，“难道就让那个三王爷夺了离国？”

  “让这个王宫里的人都受到惩罚，让这里不再被这腐朽恶毒的空气所笼罩，不好吗——最后到底是谁成为这个王宫的主人又有什么重要？”阿珞忍不住质问他。

  “可是我也是萧家的人啊！”太子不由喊道——这个离国也是他的离国啊。

  “你忘了你母后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自己的人生是怎么被毁掉了的吗？”阿珞看着他，眼里的光冷厉无比。

  ——这些年来太子的内心一直在默默地煎熬和忍受，可她又何尝不是？她的精神一样处在近乎崩坏的边缘，她不想恨太子，所以只能把自己对于太子的失望也一起转移到了对这个王宫的恨意之中。

  “今晚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啊。”看着太子微微呆愣的神色，阿珞的语气才变得稍稍柔缓了一些，继续引导道，“他们会受到惩罚，你也可以放手——彻底摆脱这里的一切。但如果你继续坚持，所有的事情又会变得复杂，甚至又回到原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拉上了他的手，动作间说不出的温柔和平静。

  “太子，你不要被这个妖女给挑唆了！再怎么样，你都要先打退了那个三王爷再说！”王后忍不住在旁插嘴激动地说道。

  “闭嘴！”太子冷冷斜她一眼，严厉地喝道。

  王后狠狠一愣，眼里露出一点惊恐的神色来，沉默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质问道：“眼下你难道不应该以大局为重吗？”

  刚刚还觉得他大逆不道的王后，现下却又极希望他继续代替他父亲的角色了——毕竟现在只有他又足够的兵力保下这个王宫了。

  所有人此刻都看着太子，眼里既有恐惧，又含着期待。

  宫内喧闹不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迫来，殿内却出奇的安静。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太子终于张口——“我听你的，阿珞。”

  阿珞的嘴角欣慰地扬起，其余人的脸上却都是一片死灰般绝望的神色。

  “你这个该死的疯子！既然这样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还不如直接死了！”王后厉烈而充满憎恶的声音瞬间被炸起，混着殿外模糊而紧张的喧闹声里面，显得绝望而疯狂。

  “既然你嫌我回来什么都没有做，那不如我就先杀了你吧。”太子冷冷地看向她，一边缓缓地走向她。

  “啪！”

  太子竟是一掌甩在了王后脸上，力道之大让王后直接摔倒在地。

  王后双手撑在地上，嘴角淌血，脸上神色明显一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恐惧：这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性格温吞谦和的太子。今晚的太子果然已经疯了……

  可她脾气已经骄傲惯了，到这时候口中仍旧忍不住冲太子厉声道：“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