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2)
作者:棠酥      更新:2023-07-24 17:35      字数:16463
  张道:“自信点, 把似乎去掉。总之有我在,你休想靠近小绯一步!”

  陆青棠天生一张笑面,风姿倜傥,实则很难引起别人的恶感。可惜一开口, 就让程遥遥炸了毛:“程遥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双桃花眼里的笑意化作利箭,嗖地射来,和煦的夏末里程遥遥忽然打了个哆嗦。

  她抬眼看他,夕阳里一张绝色面容盈盈泛着光,饶是陆青棠心有所属也不由得一晃神。

  陆青棠念着谢绯的名字来抵御这诱惑,微微含笑着承受程遥遥的打量:“你慌什么?”

  程遥遥指甲紧紧抠住秋千绳,忽然怒道:“你色眯眯的笑什么笑?”

  陆青棠笑容一僵,“你说我……什么?”

  程遥遥红口白牙继续道:“我要告诉小绯,你勾引我。”

  陆青棠定定看她半晌,重新勾起唇角欺身靠近:“你不会。程遥遥,你……”

  程遥遥尖叫一声:“谢昭!有流氓!”

  话音未落,屋子里冲出一道灰影,陆青棠未及开口面上已挨了重重一拳。

  程遥遥从秋千上一跃而下,扑到谢昭怀里,被他上下揉搓:“吓着了吗?”

  谢绯也随后跑过来,小声道:“遥遥姐,没事吧?”

  程遥遥摇摇头。

  谢昭放开程遥遥,走过去揪起陆青棠的衣襟,挥手又是一拳。谢昭拎起陆青棠,挥手又是一拳。

  陆青棠没有抵挡,漂亮的唇角破裂淌出鲜血,映着白皙肤色越发可怖。

  谢绯吓得尖叫。

  陆青棠扯起唇角,笑了笑:“小绯,别怕,我没事。”

  “你少装可怜了!”程遥遥捂住谢绯的眼睛,又冲过去拉谢昭:“别打了,一会儿警卫员要过来了。”

  谢昭回眸看她,喘了口气,拳头渐渐松开,把陆青棠丢在地上。

  “再碰我妹妹,你试试。”

  陆青棠踉跄站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笑得很无谓:“这是我跟小绯之间的事,你未免太□□。”

  谢昭看也不看谢绯,冷声道:“我是她哥哥,这事我能做主。”

  陆青棠整理一下凌乱领口,彬彬有礼道:“封建□□是要被打倒的。”

  谢昭拳头再次攥紧,程遥遥上前一步怒道:“你这个流氓才要被打倒呢!小绯,你别理这个花心大萝卜,他不知道坑骗多少良家少女了!”

  谢绯瞬间花容失色!

  陆青棠也变色道:“程小姐,你这是诽谤!”

  谢昭怒道:“你住口!”

  程遥遥一把拉住谢昭,上前道:“我怎么诽谤你了!你花名在外,谁都知道!”

  陆青棠胸膛起伏,脸色剧烈变化,一字一顿道:“我这一世除了小绯,从没跟任何女人过从亲密。小绯,请你相信我。”

  谢绯被他炙热眼神望住,纤细身体晃了晃,像朵不堪风雨的菟丝花。

  谢昭见状就要上前护住自己妹妹,却被程遥遥拉住了:“让小绯自己跟他说吧。”

  在场三人的视线都落在谢绯身上。

  她攥着自己的衣襟,慢慢抬起头看向陆青棠,道:“是我自己不想见你的。”

  陆青棠笑容淡了些:“为什么?你对我有什么误会?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了?”

  谢绯道:“你让人抓我哥哥的事,我都知道了。”

  陆青棠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程遥遥气得一股脑把徐南方的话都说了,“我以为是徐南方干的,原来幕后黑手是你!”

  原书里谢昭的一场牢狱之灾就是拜陆青棠所赐。程遥遥一直以为这一世能躲过,原来去年就已经安排上了。

  陆青棠何等聪明,心念电转间就明白过来:“我不知道。小绯,我只是帮朋友一个小忙,并不知道那人是你哥哥。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谢绯打断他的话:“你可以为了朋友的一个小忙,就随便诬陷别人,毁了别人的前程?”

  那双小鹿眼含着泪,明亮地刺痛了陆青棠的眼睛。在他的认知里,谢绯的话幼稚得可笑,此刻他却笑不出来。

  他有种踩在悬崖边上的失重感,轻声道:“小绯,对不起,我会弥补。”

  谢绯嗓音小小的,再愤怒也不会高声,说出的话却带着谢家人的执拗:“不必了。我看不起你这种人,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看不起我?”陆青棠低声重复这四个字,脸色有些恍惚。

  “这个还给你。”谢绯忍着泪,把一个东西扔过来,转头就往屋子里奔去。

  陆青棠定定看着她背影,她没有回头。

  陆青棠半蹲下去,在草地上一寸寸摸索。他短发凌乱,脸颊带伤,身上那股浪荡气淡去,意外地显出少年气来。

  谢昭皱眉,沉声道:“大男人,失恋也不用摆出这幅样子。”

  陆青棠扯了扯破裂唇角:“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我劝你一句,红颜祸水。”

  陆青棠意有所指地扫过程遥遥的脸。谢昭拉过程遥遥藏在身后,冷冷道:“再说一句,我就让你横着出去。”

  陆青棠闭了嘴,余光里有个晶亮东西一闪,他伸手捡起来,是枚珍珠发卡,犹带温度。

  陆青棠将发卡攥在掌心里,站起身:“能不能替我跟小绯传句话?”

  谢昭道:“可以。”

  等了会儿,陆青棠却自己摇了摇头:“算了。”

  他捡起满是灰尘的军帽,转身走了。

  铁门吱呀关上,谢昭将门锁上。陆青棠带来的红提翻了一地,被踩得支离破碎,鲜红汁水在绿草地上分外刺目。橘白小肥猫凑在上头舔。

  谢昭顺手将犟犟提起来:“别乱吃东西。”

  犟犟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在半空中挥舞爪爪,噼里啪啦扇他耳光。

  程遥遥看着陆青棠在夕阳中离开的背影,对谢昭道:“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儿可怜……其实他没真的对我耍流氓。”

  谢昭丢开犟犟,眯眼看向程遥遥。

  程遥遥像犯了错的小猫咪一样,拱进谢昭怀里:“但是他吓着我了。”

  “我知道。”谢昭轻轻顺着程遥遥的发:“否则不会这么放过他。”

  程遥遥回想起陆青棠刚才的话,心中闪过一个模糊猜想。陆青棠不会也……

  谢昭低沉嗓音打断了程遥遥的胡思乱想:“你去看看小绯。……给她做点好吃的。”

  程遥遥牵着谢昭的手,拖着往屋里走:“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得去哄啊,你那天那凶了小绯呢。”

  两人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亲密无间。橘白小肥猫追在两人后头,颠颠儿跟进屋子里去了。

  陆青棠独自回到家,跟陆长功撞了个正着。

  他出门时还一身笔挺军服,英俊得不得了。此时脸带淤青,军装揉得皱巴巴,衣襟上还滴着血。

  陆长功一见他这模样就怒道:“才穿上军装就出去显摆,又去跟人打架了?就你这德性,也配当军人,也配上战场!”

  葛继红忙道:“哎呀老陆,你今天不是特地请假回家给青棠践行吗?别生气,青棠,你跟你爸道个歉就算了。你瞧瞧,阿姨给你做了一桌子好菜呢。”

  陆青棠心浮气躁,再也懒得与他们做戏,冷笑道:“我不配当军人,你配?跟原配断绝关系,让破烂货登堂入室的军人?”

  陆长功脸色陡变!一把掀翻了饭桌,葛继红忙活一整天做的饭菜全砸在地上。

  原本幸灾乐祸的陆青萍也站了起来,紧紧贴着她母亲,大气儿都不敢出,屈辱又愤怒。

  父子俩互相瞪着对方。

  陆长功到底没动手,只指着门口:“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陆青棠吊儿郎当地笑,指着自己太阳穴:“别急。战场上枪炮无眼,指不定一颗子弹飞过来,嗖——你就如愿了。”

  陆青棠笑得狡黠又残忍,将陆长功脸上每一寸神色变化都收入眼底,并未感受到痛快。他手抄在口袋里,转身向外走去。

  年轻的小狮子爪牙锋利,迫不及待地挑衅父辈的威严,冲向新天地。而雄狮年华老去,开始眷恋亲情。

  陆长功跌坐在椅子上,愣愣看着儿子年轻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警卫员追了出来,提着个包:“青棠,行李拿上!明天就走了,你……别跟首长置气了,首长是很关心你的。”

  陆青棠不接:“没人关心我。”

  警卫员没听清:“什么?”

  那句赌气似的话消散在晚风里。陆青棠接过包,道:“跟老头子说,我走了。要是我真回不来,我那点儿东西都留给一个叫谢绯的姑娘。记住了。”

  这一年的秋天来得很急,就像忽如其来的战争。报纸上天天都刊登着战争的消息,大学校园上空盘旋着一股激昂的气氛,各种标语口号贴满校园。

  谢昭捐了大笔钱物,还通过自己的人脉从海外弄到不少西药,程遥遥的制衣厂也腾出车间,大量生产厚实的军用布料。人人都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场战争程遥遥在历史书上学过,旷日持久,堪称惨胜。可如今华国经济提前一年发展,储备充足,加上社会各界与海外的支持,战况比程遥遥所知的好上许多。

  不过这似乎影响不到普通人民的生活。

  迢迢新一季的冬装已经上市,这些凝聚着谢绯心血的设计大受欢迎,迢迢的生意迎来了新一轮的高峰。

  窗外冷风飒飒,屋内温暖如春。程遥遥靠在床头,随手翻看财务报表:“冬装利润好高,小绯真能干。”

  程遥遥将迢迢的生意完全移交给了谢绯,她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独当一面,也不过小半年的时间。

  浴室门开,谢昭腰上系着浴巾走出来,结实肌肉上水珠滚动。闻言道:“小绯最近心情怎么样?”

  “还是那样,追求者一大堆,也没见她动心。”程遥遥仰头看他。

  谢昭皱了下眉,道:“小绯还小,不急。”

  诱人的阳气随着谢昭身上热度蒸发,程遥遥忍不住冲他张开手。谢昭坐到床上,顺手将她抱进怀里,当洋娃娃似的揉搓。

  “怎么了?”程遥遥亲亲他下巴,“想什么呢?”

  谢昭沉声道:“我想把家传的药方捐了。”

  “嗯?”程遥遥歪头,卷翘睫毛在灯光里像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谢昭忍不住亲吻她眼睫,解释道:“前线的医药一直紧缺。这些秘方与其堆着积灰,不如捐给国家。”

  程遥遥有些担心:“这些可是祖传秘方,奶奶看得眼珠子似的。何况当初家里被……”

  谢昭道:“这是大义,奶奶也会同意的。”

  “好啊。”程遥遥跪坐起来,捧住谢昭的脸:“谢昭同志心胸宽广,大公无私,我给你颁奖。”

  程遥遥的吻带着玫瑰的甜香,轻轻落在谢昭坚毅的眉心,又落在他高挺鼻梁,然后是脸颊,触碰过的地方像落了小小火星,神经末梢的颤栗一直共振到灵魂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棠正文杀青,下一章完结,会更番外。求营养液,过两万瓶追加一天一夜。

  预收文《失忆后被死对头金屋藏娇了》求收藏

  景家小少爷一朝沦为抵债品,群狼环伺,不如抱住最粗的大腿!

  结果,大腿是被他狠狠虐过的死对头?

  男人西装革履,气势迫人,眼底的戾气却与当年一般无二:景小少爷,好久不见。

  景从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死定了。

  男人居高临下捏住他下巴:你有没有想过是我?

  景从灵机一动,反问:你是谁?

  男人:……我是你丈夫。

  景从:???

  自己装的失忆,含泪也要装下去twt

  ☆、大结局(有番外

  为了秘方的事,谢昭特地请假亲自回乡下一趟。

  程遥遥准备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栗子酥, 杏桃排, 蝴蝶酥, 大白兔奶糖……肉干和小鱼酥是给怂怂和猫咪的, 这是几件奶奶的新衣服,还有……”

  谢昭抚额微笑。程遥遥扭着纤细腰肢在屋里忙忙碌碌, 有种家常的温馨感。

  在程遥遥又拿出一个大包袱的时候, 谢昭终于把她捉进怀里, 阻止她再搬下去:“我们时常寄东西回去, 奶奶不缺这些。”

  “可这些都是我给奶奶买的。”程遥遥往后仰头, 柔软腰肢倚在谢昭臂弯:“奶奶又不肯来上海, 我又不能跟着回去……”

  谢昭唇角闪过笑意:“你不能回去,怪谁?”

  谢昭正值期末, 程遥遥平时偷懒, 正是要努力复习的时候。而且她要在新年晚会上表演, 走不开。

  程遥遥妩媚的桃花眼眨了眨,理直气壮地道:“怪谢昭!”

  “是,怪我。”谢昭忍不住低头吻她玫瑰色的唇。

  门外响起车笛声,程遥遥抱着他不放。

  谢昭道:“我至多一星期就回来。”

  “那也好久了!”程遥遥急道:“那你看不到我跳舞了, 我排练了好久呢。”

  程遥遥这阵子跟舞蹈社的姑娘们一起排练, 在家也日日练习的,腰肢越发柔软,叫谢昭如痴如狂。

  外头车笛又响了两声。

  谢昭搂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深深嗅一口她发上的桃花香, 狠狠心松开手。

  司机帮着把礼物都搬到车上,谢昭提起军绿色行李袋,掏出里头藏着的橘白色小肥猫:“你不能跟着。”

  “嗯!嗯!”犟犟直起前爪扒着谢昭裤腿,非要跟着。

  程遥遥蹲下去抱住犟犟,道:“谢昭要走了,不要我们了。”

  她穿着谢昭的毛衣,宽大领口露出明晰如玉的锁骨,蹲在地上的模样像只被抛弃的小猫咪,把一场短短离别弄得肝肠寸断。

  谢昭抬手轻轻揉她发顶,苦笑道:“妹妹,你再这样我真走不了了。 ”

  程遥遥扁了扁嘴:“你走了我会哭的。”

  谢昭心碎地离开了。程遥遥后脚就收拾包袱,带着两只小猫兴高采烈回宿舍了。

  程遥遥跟宿舍的姑娘们感情处得很好,大家对她的回归都十分欢迎,尤其是两只小猫咪。

  赵牧几个帮忙程遥遥把铺位整理好,她的铺位一直干干净净地保留着,把床单被褥铺上就行。

  秦洋洋抱着犟犟稀罕:“太可爱了!你家猫怎么养得这么肥,看这脸圆的!”

  犟犟被姑娘们挨个捏脸捏肚皮,一点儿不在意,津津有味嚼着小鱼干。烦烦却蹲坐在窗台上对小鸟虎视眈眈。

  冬日里常有小鸟落在窗台上啾鸣,姑娘们会把一些饭粒洒在窗台上喂食,一只只喂得羽毛丰满圆滚滚。

  黑白长毛小猫压低前爪,鸳鸯眼里露出杀气!程遥遥瞧见,忙把烦烦叫过来,喂了几个小鱼干。

  姑娘们惊呼:“好可爱!它好小,好乖!”

  程遥遥干笑。烦烦可是别墅区有名的小坏蛋,抓鸟抓蛇抓松鼠,陆家的锦鲤还被它叼出来一只,程遥遥用上灵泉才抢救回来的。

  黑白小猫咪吧嗒吧嗒舔着自己的小爪子,一脸的天真无害,骗得姑娘们惊呼不已,又喂它好几个小鱼干。犟犟见状不甘落后,嗲嗲地咪呜一声,翻出软乎乎圆滚滚肚皮来,萌得大家捧脸尖叫。

  程遥遥又回到了少女的宿舍生活。每天跟姐妹们一起上课,去食堂,情书收了一大堆。晚上熄灯后开卧谈会,讲讲少女心事和鬼故事什么的。

  只是晚上睡觉时,没有了谢昭火炉似的怀抱。程遥遥只好把脚丫踩在犟犟暖呼呼的毛上,犟犟敢怒不敢言,抱着她的脚丫睡着了。

  总之,当谢昭风尘仆仆赶回学校时,看见的不是他以为的小可怜,而是笑得没心没肺的程遥遥。

  舞会才结束,程遥遥妆容没卸,原本就姝丽的面容越发浓艳,她裹着一件大衣,跟与身边的人说话。

  徐南方殷勤地跟在她身边,他胳膊上的绷带终于解下来了。两人边走边说着什么,程遥遥莞尔一笑,灿若玫瑰。

  谢昭长眸微微眯起,一动不动看着向自己走近的两人。

  谢昭穿着黑色外套,流畅的肌肉线条将外套撑得很好看,路过的女生都忍不住要偷偷打量他。

  程遥遥却浑然不觉,直直地走过来,险些撞到谢昭身上:“哎!”

  “遥遥当心!”徐南方忙伸手要扶程遥遥。

  程遥遥却被一只大手抢先拉过去,揽在怀里。

  徐南方惊怒道:“你敢……谢昭?”

  程遥遥早就扑进谢昭的怀里,乳燕投林一般惊喜:“谢昭!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要去半个月?”

  谢昭面容冷峻:“我早回来,你不开心?”

  “开心的!”程遥遥笑吟吟拉着他的手,“可惜你来得晚了点,没看见我跳舞。”

  程遥遥在晚会上领舞,虽然是最后一个压轴的节目,观众们的情绪已经疲乏,当盛装的程遥遥出现时,观众们的热情仍然瞬间冲破巅峰,掌声险些掀翻天花板,可惜谢昭没看见。

  两人的眼中只剩下对方,自成一个气场,水泼不进似的。徐南方揉揉鼻子,无精打采地跟程遥遥道了声再见就走了。

  程遥遥转头看他背影,下巴就被轻轻捏住扳回去:“不准看他,看我。”

  程遥遥乖乖仰头,桃花眼含情潋滟地望着他,唇瓣微分,像是在等一个吻。

  谢昭垂眸凝视她半晌,忽然道:“眼圈怎么黑了?”

  程遥遥:“???”

  程遥遥气哼哼洗干净脸,抹掉浓重眼影与唇膏,这才洗出一双妩媚桃花眼。

  谢昭举着小镜子,程遥遥对着照了半天,水淋淋白生生一张小脸仍是绝色。她埋怨了一番劣质眼影,又迁怒谢昭:“你干嘛提早回来!我今天可约了室友们一起吃火锅呢 !”

  谢昭自若道:“我怕娇气包哭,坐了夜班回车赶回来的。”

  “谁哭了!”程遥遥脸颊一热,嗓音又变得甜丝丝软绵绵了。

  她行李都不收拾了,把两只小猫喊上,就跟着谢昭回家了。

  才进别墅的门,迎面就扑来一个黑影,热乎乎的舌头舔到脸上,吓得程遥遥尖叫起来。

  谢昭低低笑着,从背后护住程遥遥,道:“怂怂。”

  “怂怂?”程遥遥定睛一看,一条油光水滑的黑背狼狗吐着舌头,开心地冲程遥遥直摇尾巴。

  程遥遥离开甜水村时,怂怂还是一只不到膝盖高的小狗崽。现在已经快到她大腿高,两只耳朵威风地竖起来,长得可以说是非常英俊!

  “怂怂!”程遥遥尖叫着抱住怂怂,怂怂也激动得直摇尾巴,往程遥遥身上直扑。

  犟犟嗷地冲出来,怂怂一视同仁,舔得犟犟头毛湿乎乎,嫌弃地跑开了。烦烦则吓得躲在谢昭怀里不出来了。

  程遥遥高兴了半天,忽然丢开怂怂跑进屋子里到处找。茶几上放了一篮子鸡蛋和各种特产,还有谢昭的包。

  谢昭跟着进去,道:“妹妹,你找什么?”

  程遥遥雀跃道:“奶奶呢?奶奶也来了吧!这些鸡蛋腊肉都是奶奶带来的!奶奶躲哪儿了?还有其他小猫呢?”

  谢昭失笑:“奶奶没有来,那些是奶奶让我捎来的礼物。”

  “啊?”程遥遥失望道,“怂怂都来了,奶奶怎么会没有来?”

  谢昭见她是真的失望,抱住她坐到沙发上:“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奶奶想修家里的祖坟,也放心不下那些鸡鸭和小猫,就没来。等过年,我们一起回家看奶奶,嗯?”

  谢昭低声哄了半天,程遥遥才重新高兴起来:“好吧,等过年我们和小绯都回去。你坐了那么久的火车饿不饿?”

  谢昭长眸微眯:“饿了。”

  程遥遥立刻道:“你去洗澡,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程遥遥还未站起身就又被拉回谢昭膝上:“不想吃饭,先吃你。”

  “汪!”一个毛茸茸狗头趴上谢昭的膝盖,天真无邪看着他们。犟犟也跳到谢昭肩上看,烦烦则蹲在沙发背上,伸长了脑袋好奇地看。

  然后三只就被关厨房去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程遥遥身上外套落在地上,雪白胳膊揽住谢昭脖颈,忽然道:“你怀里是什么”

  谢昭腾出一只手从怀里取出纸包:“秘方。”

  那叠珍贵的秘方暂时被搁在一旁,谢昭抱着人迫不及待上楼回卧室了,楼梯上一地散落衣物。

  几页泛黄的纸承载着谢家祖祖辈辈数百年的心血,其中就有消炎止血与舒筋活络的药方,都是前线需要的。

  上头对谢昭的做法大力嘉奖。谢昭得到了程遥遥的奖励,对于国家给的嘉奖就不那么在乎了。不过他的公司后来得了政府的大力扶持,这是后话了。

  雨散云歇的间隙,程遥遥伏在谢昭怀里,听他说起甜水村的事。

  在承包到户后,甜水村的风貌日新月异。人们在自家地里干活毫不吝啬力气,粮食的产量比公社时期足足翻了三倍!

  不过更有眼光和头脑的人都干起了别的。

  林贵和林大关承包了竹林,红霞嫂几个娘子军承包了鱼塘,还养了几百只鸭子。林大富一家则种起了药材,他们家从前是谢家的佃户,侍弄药材很有一手。

  人人的生活都越过越好,也有人家越过越孬的。比如林武兴一家,自从林然然离开后,林婆子婆媳几个失去了共同的敌人,又开始内斗,一家人心涣散,日日闹腾着分家。刘敏霞嫁了人后,常常抠家用寄给自己娘家,跟婆家关系也闹得很僵……

  谢昭说得简短干脆,程遥遥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山环绕桃花盛开的小村子。

  谢昭说起谢奶奶时,话才多起来。

  谢奶奶在乡下大力发展她心爱的养殖业,据说家里的鸡鸭都有四五十只了。

  程遥遥道:“奶奶一个人忙得过来?”

  谢昭道:“柳寡妇和明明住进我们家了,帮奶奶做些活儿,互相照看。”

  程遥遥听见“柳寡妇”三个字时斜了谢昭一眼。谢昭肌肉顿时绷紧,拉着程遥遥的手道:“是奶奶的意思。她家房子塌了,叫她们搬来也是可怜她们孤儿寡母。”

  程遥遥用力抽出手。谢昭翻身就下地了,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道:“妹妹别生气,这件事是我提的,可我……”

  谢昭哄了半天,程遥遥才慢悠悠转过来,眼底藏着笑:“我又没说不可以,你怕什么,上来。”

  谢昭暗暗松口气,这才上床重新抱住程遥遥。

  程遥遥道:“明明是个乖孩子,能帮到他很好啊。我哪有那么小气。”

  谢昭心道你上回吃柳寡妇的醋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谢昭不过回了乡下几天,倒像素了一年半载似的,抱着程遥遥要个没完。

  第二天程遥遥才拖着酸软的腰,在客厅翻看谢奶奶叫谢昭带来的东西。

  塞满了米糠的鸡蛋篮子,腊肉,还有风鸡风鸭。这些鸡鸭都是程遥遥用灵泉养大的,肉质细腻又滋补,还有鸡蛋,白煮都香喷喷,程遥遥许久没吃到过了。

  程遥遥正翻检着,谢昭带怂怂晨练回来了。怂怂兴高采烈地冲进屋子,又要往程遥遥身上扑,程遥遥忙架住它两只爪:“你不是小奶汪了,冷静点!”

  谢昭随后走进来,提着早点,他额上微汗,一身阳气蓬勃,犟犟从他肩上一跃而下:“妹妹,买了生煎和豆浆,还有你喜欢的条头糕。”

  条头糕还热着,软糯喷香地裹在粽叶里,是程遥遥常吃的一家。程遥遥惊讶道:“你们跑了那么远?”

  谢昭倒了杯水仰头喝了,道:“怂怂第一次逛上海,高兴得停不下来。”

  程遥遥笑道:“是你惯着它吧。偏心眼,你都不带烦烦出去。”

  明明是烦烦不肯出门。谢昭抹掉唇上水珠:“不偏心,咱们的孩子我都疼。”

  “去你的!”程遥遥拿犟犟的毛线团扔他,“快去拿筷子和碗,好吃饭了。”

  谢昭长眸含笑扫过她,迈着长腿走了。

  程遥遥莫名脸热了半天:“谢昭,你不准抛媚眼!”

  两人坐在小茶几上吃早餐,两猫一狗也蹲在旁边吃自己的饭,只有犟犟不停凑上来,试着偷吃桌上的生煎包,被谢昭捉当场捉住罪恶的小肉爪。

  打从这天开始,蔷薇别墅又热闹了。卫兵们每天巡逻路过,都会看见墙头坐着两只毛茸茸小猫。一只威风凛凛的小黑背也嗖地窜出来,昂首挺胸地加入他们的队伍,逗得卫兵们忍俊不禁。直到那位大美人在门口喊一声怂怂,它才摇着尾巴又跑回去了。

  周末时,程遥遥喊上蒋牧几个和谢绯来家里吃饭。这是她第一次将同学们请到家里来。

  蒋牧几个打量着这精致华丽的别墅,都流露出惊叹之色。她们早知道程遥遥家境好,可没想到有这么好!特别是谢昭平时不显山露水,竟然住着别墅!

  不过她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有自己的一份骄傲,并不会因为程遥遥与自己的经济差距就生出嫉妒或觊觎之心,反而因为程遥遥的坦诚而感动。

  程遥遥笑吟吟领着她们在别墅里上下参观。谢绯独自坐在沙发上,抱着犟犟顺毛。

  谢昭走到她身边:“怎么不跟遥遥她们一起?”

  “哥。”谢绯回过神,“纺织厂那边有点忙,我有点儿累了。”

  谢昭凝神看她,皱了皱眉不再说下去,转而道:“奶奶很好。倒是你,都瘦了。纺织厂那边有孟姐,要是太忙我让黄六去帮你。你不要太有压力。”

  谢绯从哥哥的话里听出内敛的关心,心中又酸又暖,笑道:“哥,你放心吧,我好得很。我只是想奶奶了。”

  谢昭道:“我跟你嫂子商量好了,等期末考完就回去。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谢绯终于绽开笑靥:“嗯!”

  程遥遥带着蒋牧几个从二楼跑下来:“你们说什么呢?”

  谢昭含笑道:“我说,可以开饭了。”

  秦洋洋几个起哄道:“好啊好啊,我早就饿了!”

  程遥遥笑道:“早就准备好了,请吧!”

  长长餐桌铺着精致的手绣桌布,摆着一瓶怒放的蔷薇花。菜色更是丰盛:参鸡汤,茄汁大虾,战斧牛排,法式香煎鹅肝,黑松露滑蛋……甜点却是一品椰汁雪蛤和玫瑰海盐香颂,另外温了一壶桂花酒。

  大家入座后,程遥遥得意洋洋道:“大家别光看着呀,这些菜怎么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蒋牧道:“菜都是好菜,香得我都要流口水了。可这些菜是不是太中西合璧了点?”

  程遥遥噗嗤笑出声来:“今天请你们来,就是试菜的。你们尽管吃,尽管提建议。”

  程遥遥把迢迢交给谢绯后,一直琢磨着要开个私房菜馆,干脆趁着请客的机会让大家帮忙试菜。

  谢昭和谢绯是常吃这些菜的,蒋牧几个却是第一次吃到程遥遥真正的手艺,埋头苦吃之余竖起一个大拇指,对每一道菜都大力赞赏。

  程遥遥信心满满,私房菜馆项目正式启动!一应事宜自然有谢昭替她操办,程遥遥选定了餐厅的装修设计后,就开始制定餐厅的菜单。

  谢昭的事业蒸蒸日上,谢绯运营着迢迢和绛色,程遥遥的私房小馆子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办之中,日子过得甜蜜又充实。

  谢昭将前线用得上的秘方尽数捐了出去,剩下几页养颜和养身药膳秘方就留给了程遥遥。

  程遥遥长得美,对自己的容貌就更爱惜,做了几回养颜的药膳和汤水吃。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吃了也没觉得有多好,倒是谢绯和几个室友吃过后都大力称赞。

  程遥遥盘算着将这些药膳加入餐厅菜单,越发来了兴致。上海的冬天湿凉阴冷,她日日试验做些养身驱寒的药膳,谁知把谢昭补得越发如狼似虎,当晚就后悔得她哭天抢地。

  隔着门也能听见里头要拆屋子的动静。烦烦见怪不怪,窝在暖融融的壁炉边继续睡大觉。

  犟犟却是急得挠门,扯着嗓子嗷嗷叫。怂怂耳朵尖,听见程遥遥的哭声,登时狂吠。

  一时间,狗吠猫叫,小猫爪子刮着胡桃木门的声音,在春意荡漾的夜里别提多突兀。

  过了好半天,门忽然开了,犟犟扑通倒在地上。

  犟犟一个翻身,肚皮朝天抱住谢昭的腿!小胖脸上写满了愤怒!

  谢昭腰上胡乱系着条浴巾,短发凌乱,脸上神色很不善地低头看着碰瓷的小肥猫。

  程遥遥小声道:“犟犟进来。”

  犟犟立刻嗖一声跑进卧室,跳到了凌乱的大床上。它熟门熟路地要钻进被窝里,却被谢昭一把薅起来。

  犟犟登时放出一阵驴叫。谢昭拎着这撒泼的小肥猫,脸都黑了,而怂怂趁机冲进房间。

  卧室里大床凌乱,满地衣物,程遥遥恹恹伏在床上,看起来两人打了很凶的一架。

  甜水村第一正义使者怂怂竖起耳朵,见谢昭拎着犟犟走向床,立刻直起前爪按住他,嘴里还汪汪劝架。

  谢昭:“……”

  程遥遥埋在被子里笑得肩膀颤动,瀑布般的黑发随之晃动,在灯光里犹如星河流光,露出的一点雪白脊背是初雪映桃花。

  谢昭又转头看她,呼吸再度炽热起来。可他一动,怂怂就正气凛然地拦住他,还汪汪汪地讲道理。

  程遥遥再一次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笑了半天,程遥遥卷翘眼睫上挂着泪水,终于道:“怂怂,别叫了,我们不打架。”

  又道:“谢昭,楼下柜子里有肉干,你拿给它们吃。”

  谢昭一手拎着犟犟,一手拉住怂怂的项圈走了。怂怂歪着头,一步三回头地被谢昭牵着走了,还呜汪呜汪叫,好像在说你们可别再打架啦,真让人操心。

  程遥遥又是一阵无声的闷笑。

  “很好笑吗?”门咔哒一声被反锁了,谢昭迈着长腿走过来。

  “嗯……”程遥遥想起谢昭刚才的表情,越想越好笑,不过直觉告诉她还是乖一点好。

  程遥遥忍住笑,桃花眼里水意盈盈:“谁让你欺负我的。”

  谢昭不说话,长眸微抬看着她。

  程遥遥顿时怂了,掀起被子一角:“你不穿外套就出去,冷不冷?进来。”

  “嗯。”谢昭欣然应邀。

  “……我不是这个意思!唔,明天还要赶火车回家呢……喂!”

  冬夜窗外寒风乍起,吹得蔷薇花簌簌摇晃,屋内满室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明天会更新番外,番外会交代一些正文没有的事和甜甜日常。暂定三个,你们想看什么番外可以留言。

  感谢每一位陪伴我写完这本书的小天使,感谢你们支持正版。这本书写了很长时间,中途有许多波折,但是我还是要大声说,遥遥和三哥是我写过的最有性张力和火花的一对cp,也是我私心最最偏爱的一对啦!这本书不完美,但是写得很开心,虽然限制于某些原因不能酣畅淋漓地写出许多细节,我们可以围脖见呀!

  遥遥和三哥的故事在下一本书继续:校园文《不乖》请收藏!

  二中新来的转学生引起了全校轰动。

  学校论坛:“你们不用再争论校花是谁了,新来的转学生碾压全场!”附上转学生照片一张。

  “卧槽我死了,这肤白貌美大长腿!女神!”

  一片跪舔声中,有人爆料:“听说她家给学校捐了两座图书馆才进来的,以前是学渣。”

  “她每天都逃课,二班的平均成绩都被她拉低了。”

  “楼上别酸了,谢昭都主动当她同桌,每天帮她补习呢。”附上偷拍照一张。

  课桌旁,俊美少年低头看着身边人,素来冷漠的脸上透出一丝温柔,如寒冰乍裂,春水化冻。

  迷妹们一片哀嚎:“一定是她仗着家里的势力,强迫我男神的!”

  ……

  程遥遥委屈地把手机怼同桌脸上:“是我强迫你的?”

  “上课再偷看手机,”谢昭握住她的手按下去,“我就要强迫你了。”

  话少腰力好学霸x奶凶校花大小姐

  ☆、【番外】水蛇有没有毒?

  正是农忙时节,草尖上还带着露水, 程遥遥和张晓枫几个知青说说笑笑地上工去。

  水田被阳光照得亮汪汪, 划分成整齐的田字格, 前几日栽下的禾苗青青, 茁壮挺拔。

  “蛇,有蛇!救命啊!”在水边玩的孩子惊叫起来。

  张晓枫忙道:“快去救人!”

  有人比她们更快, 一把将那扭动水蛇抓在手中。

  “我被蛇咬了!”小孩儿哭哭啼啼。

  青年捏住那蛇头, 冷冽嗓音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是水蛇, 没毒。”

  旁边的大人也纷纷安慰:“常见的水蛇哩, 莫怕莫怕。”

  闻讯赶来的小孩母亲抱住自家孩子, 拍打着安慰。青年便默默从人群里走开, 将水蛇往沟渠里一扔。土黄色长蛇在草丛里一扭,不见了。

  只有围观的几个知青道:“哎, 那救人的不是遥遥你的搭档吗?”

  程遥遥微微眯起妩媚的桃花眼, 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猜想来。她理也不理旁人, 抬脚追了上去。

  破褂子也掩不住那流畅挺拔的脊背轮廓,长腿迈出的步子也大,叫程遥遥追得气喘吁吁。

  “等等我!”程遥遥追得气喘,“等等我嘛!”

  娇滴滴绝色美人追在身后, 谢昭却置若罔闻, 脚步都未慢下一瞬。

  装什么装。程遥遥气得跺脚,眼波忽然一转,软着嗓音道:“谢三哥……我脚疼。”

  谢昭挺拔脊背一颤,终于停下脚步, 回头看她。

  程遥遥趁机跑到他前头,道:“你为什么不等我!”

  谢昭漠然反问:“我为什么要等你?”

  “你腿长,走得太快了,我赶不上。”程遥遥捂着肚子直喘,奶声奶气地说。

  谢昭狭长眼眸里泛起一丝古怪意味,探询似的打量着程遥遥。

  程遥遥抬起了小下巴,十分嚣张地跟谢昭对视。现在她不是很害怕谢昭了,因为她抓住了谢昭的罪证!

  哼,明明是没毒的水蛇,还给她吸毒占便宜!

  看着她这幅娇滴滴模样,谢昭心道你跟我撒什么娇,终究是点头:“行。以后等你。”

  程遥遥立刻摘下自己的包和饭盒,都放进谢昭怀里,又道:“我今天还要吃桑葚。”

  谢昭点点头,似笑非笑道:“要不要再给你打一只山鸡?”

  “那,那也太隆重了吧?”程遥遥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雀跃地走在了前头。

  哎,她本来想拆穿谢昭占她便宜的事的,可现在谢昭对她这么好,她都不忍心了。她决定给谢昭一个赎罪的机会。

  望着前头神气活现的人,谢昭冷峻唇角再也忍不住翘起,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程遥遥一早上偷懒得特别理直气壮,不仅不干活儿,还要谢昭给她摘了一捧桑葚,坐在树荫下吃。

  程遥遥吃饱了桑葚,中午吃饭时只吃了半个窝头就饱了。她把剩下的半个窝头放在谢昭手里,要他吃完。

  谢昭冷下脸来。还不等他开口,程遥遥就急急道:“反正我吃饱了,你必须把这窝头吃了!不然,不然我就……”我就拆穿你占我便宜的事实。

  谢昭反问:“你就怎样?”

  我可是在给你机会!程遥遥气得两颊生晕,眼波如醉,到底说不出口,劈头去抢谢昭手里的窝头:“不吃算了!”

  谢昭收回手,大口啃下一块窝头。窝头咀嚼起来带着一股粮食的甜味,谢昭几口咽下,淡淡望住程遥遥。

  程遥遥已经笑了,眼角还有点儿红。

  谢昭收回视线,拿过水壶猛喝了几口凉水。果然是娇气的大小姐,一不顺她心思就要哭。

  初夏的午后,整座村庄都笼罩在暖融融日光里。从高处俯瞰,河水变成亮亮的一条丝带,逶迤淌过大豆地,水面碎金浮动。

  这样好的天气,叫甜水村最勤劳的人也忍不住停下歇一歇。

  远在郊外的大豆地,程遥遥在玉米地的荫凉里打了个盹儿,又被一阵轻微的痒意吵醒。她睁开眼,一只明黄色蝴蝶从她卷翘的眼睫上翩然飞走了。

  程遥遥慢吞吞伸个懒腰,一件旧褂子从她身上滑落。是件老式的粗布褂子,布料洗得发白,却很干净。

  程遥遥偷偷闻了闻,褂子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香和谢昭身上特有的气味,像阳光里的草木。

  她每回睡午觉时,谢昭都偷偷给她披上衣服。哎,真叫人烦恼。

  对了,谢昭呢?程遥遥站起身来,转头四下环顾。新开垦的田垄泥土湿润,豆种和锄头搁在一旁,唯独不见谢昭的身影。

  宁谧的午后,有隐约鸟鸣声与流水声传来,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

  河边的垂柳浸在水中,哗啦一声,合抱粗的树后转出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他赤着上身,小麦色紧实肌理沾了些水珠,在阳光里充满年轻生机。

  谢昭提起手中的篓子,低头查看,冷不丁眼前水花四溅。

  “谢昭!”

  谢昭眼前一晃,对上一双桃花眼,水意盈盈,眼底一点泪痣活色生香。此时怒气冲冲,又不知要发什么坏脾气。

  谢昭抹了把脸上水珠,冷厉眉眼没有一丝波动:“干什么拿石头砸人?”

  “我……“程遥遥似乎词穷了一瞬,又扬起下巴:“你跑到这里干什么?我睡醒了都找不到你。”

  亮烈阳光落在她身上便自动柔和下去,为她的美貌做了陪衬。桃花眼波光流转,到底透出一丝委屈。

  谢昭顿了顿,举起手里的篓子:“我在抓鱼。见你睡着,就没喊你。”

  后一句话似乎别有意味,谢昭抿紧唇角,心中闪过挫败。

  程遥遥并未察觉他的细微表情,娇滴滴大小姐心思浅得像这一汪清澈溪水,挽起裤腿就跳下水来。

  “你!”谢昭一把接住她,像接住一朵明艳娇滴的花儿,轻盈,微暖,丝绒花瓣透着淡淡甜香。他烫着般松开手,低吼,“当心点!”

  “我想看看你抓了多少鱼。”程遥遥那双桃花眼微微睁大了,卷翘眼睫密密匝匝,被阳光渡上浅金的颜色。她说得理直气壮,半点没有为自己鲁莽而反省的意思。

  沸腾的血液在四肢百骸冲撞,统统闷在胸口。谢昭多年未有这样激烈情绪,偏罪魁祸首还拉住他手中篓子:“给我看看,怎么抓鱼的?”

  那一点儿力道像小猫爪子扒拉,谢昭松了手,递过去给她瞧。

  城里来的大小姐为一堆小鱼虾大呼小叫:“好多鱼,还有虾。”

  程遥遥挽着裤腿,纤细笔直的小腿站在水中,沾着细细的水珠,令人联想起新剥壳的菱角或荔枝,一碰就能沁出甜蜜汁水的果肉。

  念未动,欲先起。谢昭喉咙里燃起一团火。

  炙热的注视难以忽略。从前程遥遥浑然不觉,今天留心观察,并不难发现谢昭的异样。

  要是换了别的男人,早挨了程遥遥一记耳光。

  程遥遥低着头,在水里小心翼翼走了几步,光滑鹅卵石硌着脚心,微暖河水流淌过小腿,叫人心神舒畅。

  清澈河水里有小鱼游来游去,程遥遥小心翼翼伸出手……

  谁知谢昭沉声道:”你上岸去。“”不。”到手的小鱼儿从指缝里溜走了,程遥遥怒向胆边生,勇敢拒绝!

  从前她心里害怕谢昭,总被他欺负压制。今天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程遥遥满以为谢昭会继续赶自己,没想到他看了自己一眼,就转头继续抓鱼了,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怎么的,程遥遥撇了撇嘴,满心的不乐意。她也不想理谢昭了,凝神看着水里的鱼。

  谁知见谢昭抓得容易,她在水里淌来淌去的,一条鱼也没抓住,还把谢昭身边的鱼都吓跑了。

  谢昭看她一眼,走到旁边去了。

  程遥遥气得捡起一块鹅卵石扔出去。鹅卵石飞到一半就掉在水里,咚地溅了谢昭满脸水。

  谢昭抹了把脸,湿漉漉眉眼越发锐利森寒,盯着程遥遥等她解释。

  程遥遥把手藏在背后,嘴硬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打水漂来着。”

  谢昭点点头,提着篓子就走到河边,将里头活蹦乱跳的鱼虾倒在岸边。

  程遥遥悄悄松口气,她才不愿意承认刚才自己又怂了。她在水里站了半天也累了,淌着水向河边走去。

  “咚”地一声,一块石头掉在她面前不远处,溅起水花。

  那水花半点没挨着她,可程遥遥在水里站了半天,看着流动的水面忽然眼晕起来,脚下一滑就往后跌去:“啊!”

  河水很浅,溅起的水花却劈头盖脸浇了程遥遥一身。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拉住她,才没让她喝进去更多河水。

  “你没事吧?”谢昭淡漠语气终于泛起涟漪。

  程遥遥唇角一撇,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你讨厌死了!”

  “我没想到会砸中你,对不住,你……你别哭啊。”谢昭话音未落,程遥遥就哭了起来。

  谢昭头疼不已,他难得起一次恶作剧的心思,那块石头也没砸中程遥遥,没想到会把这娇气的大小姐弄哭。

  程遥遥湿哒哒坐在河水里,又狼狈又丢脸,一边哭还一边偷偷看谢昭。

  谢昭低声道:”别哭,我给你赔礼道歉。我给你摘桑葚?你想吃樱桃吗?……别哭了。”

  程遥遥哭得更大声了:“你走开,不准看我!”

  谢昭狭长眼眸睁大了,终于反应过来,忙转开头去:“我不看你,你……你先起来。”

  程遥遥磨着牙,故意道:“起不来,我脚疼。”

  谢昭道:“扭伤了?”

  程遥遥一字一顿:“好像被蛇咬了。”

  谢昭肩膀微不可查地一颤。

  程遥遥顿时一阵暗爽,冲他伸出手:“反正我起不来了。”

  纤细雪白的手搭在粗糙大掌中,谢昭轻轻将人抱起来,像摘下一朵夏夜里湿漉漉带着香气的玉兰花。

  指尖相触时,两人不知为何心中都是一跳,生出些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欢喜。

  程遥遥被放在树下,离开了那结实温暖的怀抱,顿时打了个哆嗦。谢昭把褂子披在她身上,在她面前半跪下来,高大身形带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程遥遥还有些没回神,愣愣地看着谢昭握住她脚踝,拉过去,温热呼吸似有若无落在她脚背。

  “你……你干嘛?”程遥遥浑身一颤,圆润小巧的脚趾蜷缩起来。

  谢昭道:“不是被蛇咬了?没有伤口。”

  “可能是错觉,反正我刚才脚疼了!”程遥遥使劲儿抽回脚,嘴硬地道,脸颊却是烫得厉害,眼波纷乱。

  谢昭不置可否地松开手,转身走开。

  程遥遥又道:“你回来!”

  谢昭回过头来,狭长眼眸微拧,终于流露出一丝无奈。她还能更麻烦一点吗?

  程遥遥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能!

  午后阳光越发热起来,明晃晃笼罩着大地。谢昭面无表情坐在河边边,背后草甸子里时不时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谢昭,衣服晒干了没?”

  “没。”

  “我有点儿渴了。”

  谢昭把水壶打开,反手递到身后。

  过了会儿,又叫:“谢昭。”

  谢昭不想回答了,两眼放空望着水面。

  “谢昭谢昭谢昭!”

  谢昭终于回过头,差点跳起来,麦色脸膛冒烟:“你!你别出来!”

  程遥遥没出来,她窸窸窣窣从草甸子后头冒出小半张脸,娇滴滴的桃花眼含着委屈,“你干嘛不理我,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谢昭闭了闭眼,认命道:“我没走,不会丢下你,听话。”

  程遥遥这才乖乖坐了回去。她只是怕谢昭丢下自己一个人罢了,他却说了那么……的话,真是的。

  程遥遥伏在草垫子上,身上裹着谢昭的褂子,被阳光烘干的草木香气包围着她,程遥遥像块在阳光里融化的小年糕,心里又软又甜。

  程遥遥道:“谢昭,你等会儿给我摘桑葚吃。”

  阳光里,谢昭的嗓音仿佛也带了一丝温度:“好。”

  “明天也要吃我给你带的窝头。”

  “好。”

  “不要再凶我了。”

  “好。”

  “我要去你家住。”

  “……不行。”

  谢昭说罢,微微绷紧神经,等着背后的娇气包发难。谁知程遥遥一句话也没有说,反倒让谢昭心中纠结起来。

  是不是拒绝得太干脆,委屈她了?

  草甸后,程遥遥翘起脚尖,阳光里精致小巧足弓白皙得近乎透明,上面两点粉色牙印宛然。

  她微微翘起唇角,心道:那可由不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求营养液!营养液过两万我追加一天一夜!

  遥遥:他太爱我了,困扰。

  昭哥:她又撒娇了,头(暗)疼(爽)。

  (时间设置在大豆地干活,两人都不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可以当平行小番外来看,不妨碍主线。)

  大家还想看什么番外可以提哦,养娃?程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