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作者:风歌且行      更新:2023-07-24 21:58      字数:4513
  闻砚桐跟着池京禧来了书房, 亲自站在桌边给他磨墨。

  池京禧提着笔,下笔之前先盯了闻砚桐一会儿。

  闻砚桐道, “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想画的更像些。”池京禧如实回答。

  “不行!”闻砚桐举手把自己的大半边脸给遮住,说道,“你当时画的时候就没看,现在也不需看。”

  池京禧便听她的话没再看, 低头画起来。他手中的笔好似总跟别人的不同,随手这样一划,流利的线条就跃然于纸上。

  闻砚桐便站在边上看。但是画画是件细活, 需要一笔一划描绘的, 更何况池京禧又画的十分认真。

  闻砚桐站累了, 就自己去搬了个凳子来, 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看池京禧画画很神奇, 闻砚桐竟没有觉得无趣, 看着他勾勒出眼睛眉毛, 然后又将飘扬的发丝画出, 看起来毫无章法。

  除此之外,池京禧还要下人去买了画画专用的色彩,说要把这幅画给画完整。

  谁知道这一画,就画到了黑夜。

  闻砚桐早就架不住趴在桌边睡着了, 呼噜都打了起来。池京禧见她睡得香甜, 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将外袍披在她身上,然后点了桌边的长灯。看着窗外的光线慢慢暗下来, 室内被灯盏照的亮堂,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

  睡到后来,闻砚桐自己醒了,一抬头就发现因为睡得太久,脖子痛的厉害,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去揉脖子。

  忽而一只温暖的手伸来,用适度的力道按在她脖子的痛处上,缓慢的揉捏着。

  池京禧因为很久没说话,声音有些哑,他低低道,“脖子不舒服吗?”

  闻砚桐扭了扭,正想回答,但是目光却下意识朝他的画撇去,当即给震住了。

  这幅画其实还没有画完,但是基本上已经成型了,上面的颜色也干了。

  闻砚桐之所以被一眼震住,是因为池京禧真的画的太像了。若是说先前那张被墨迹盖了大半的画让她分不清上面画的到底是谁,但是现在这副却让闻砚桐一眼就能够认出,这上面的人是她。

  与池京禧在贩摊上画的那副不同。

  那副可能是他临时随手勾出来的轮廓,极其简单,但是这副却处处透着精致,显然是画家精心落笔之后形成的画面。

  上面画的是闻砚桐坐着拉奚琴的画面。是当初在颂海书院的初雪宴上,她穿着花夫子给的墨白夹袄和洒金长裙,长发挽着简单的发髻,长长的披下来。画中似乎有一阵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在漂亮的衣裙旁打起发卷,随意的落在她的衣袖和奚琴上。

  她低着头,露出半边脸,所有注意力都在奚琴上。

  这是当初的她,那个还惧怕池京禧,惧怕被被人发现身份,想办法在书院生存下来的她。

  也是池京禧眼中的她。

  闻砚桐站起来凑近去看,将其中的一笔一划看得清清楚楚,“我有这么美吗?”

  原本以为当时的池京禧十分轻蔑和厌恶她,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将这个画面画下来,若非是仔细观察过,又怎么会画的这般相像。

  池京禧俯低身子,忽然在她脸颊上印了一吻,“那当然。”

  闻砚桐再也忍不住的笑了,侧身将他抱住,“想当初小侯爷对我穿这身衣裳十分不屑,但现在看来,当初没少看我吧?”

  池京禧没回答,只道,“还没画完。”

  闻砚桐又看了一眼,“差不多啊。”

  “头上的钗饰还没画。”池京禧点了点画中的人。

  “画得太像了,万一它成精了之后自己从画里面走出来,你是要我还是要它呢?”闻砚桐笑着打趣。

  池京禧道,“那我画完就把它烧了。”

  闻砚桐忙道,“那不成,我开玩笑的,画完就送给我的吧,我珍藏起来。”

  池京禧点点头,又提起笔去将画完善。

  整幅画画完之后,闻砚桐的心里的阴霾也彻底驱散了。她一直在想自己在池京禧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次看了这幅画之后,她就知道了。她在池京禧眼中,是个仙女啊!

  画完也到了深夜,池京禧干脆在闻宅留宿了。闻宅已经专门为池京禧收拾出来一件寝房,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闻砚桐亲自上街挑的,毕竟当初也跟池京禧同房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和一些爱用的东西。

  池京禧沐浴了之后坐在闻砚桐床前的大地毯上,发梢还滴着水。

  闻砚桐心疼自己名贵的地毯,忙拿了布巾去为他擦头,将他的发梢揉在掌心里。

  房内安静了一会儿,闻砚桐便问道,“小侯爷过个几日就要去祎北了吧。”

  池京禧知道她不喜欢这件事,于是低声应道,“嗯。”

  闻砚桐长长的叹气,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池京禧的志向便是从武,她不能因为担心上战场有危险而去阻止。不想让池京禧去冒险是她的私心,但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阻挡他的道路,那跟现代强迫自己有梦想的孩子去当个老师,考个公务员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池京禧听见她的叹气了,默默的握住她的手,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道,“为你脱身的死囚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听仟远的安排就可。”

  闻砚桐道,“我从书院脱身之后,还要留在朝歌吗?”

  “留在朝歌,有人会保护你。”池京禧道。

  闻砚桐道,“若是你不在朝歌,我留在这里又有何意思。”

  “杨儿会陪着你。”池京禧道。

  想起牧杨,闻砚桐忍不住嗤笑,只道,“先把人看住了再说吧。”

  池京禧没再说什么,而是随手拿了本书看。这些书都是他给闻砚桐的,想让她平时多读读。闻砚桐就喜欢坐在床上读书,所以床边伸手就能拿到那些书。

  闻砚桐将他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之后,顿觉得困意袭来,便麻溜的爬上了床榻。

  这已经不是头一次池京禧坐在她床边看书了,闻砚桐发现有池京禧在,她入睡的都比平日快。于是将额头靠着池京禧的肩膀,闭着眼睛慢慢睡去。

  池京禧坐了很久,直到眼睛觉得疲倦了,才合上书熄灭了屋内的几盏灯,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第二日池京禧依旧是走了个大早,临走的时候还安排了下人专门喊闻砚桐起床去书院上课。

  因为昨日无缘无故翘课了,闻砚桐赶去学校之后被李博远凶了一顿,但是又因为她测验成绩有了显著的提升,所以这次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牧杨依旧没来上课,闻砚桐没去将军府都能想象的到此刻牧渊正面临的境况。

  牧杨不闹个天翻地覆那才怪呢。

  不过只要牧渊能把人看住,任凭他随便闹,等池京禧的队伍一启程去祎北,牧杨再闹也没用了。

  临近出发的几天,池京禧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机会跟闻砚桐见面。虽说大家都说祎北的动乱并不严重,但毕竟是要上战场打仗的,这并不是小事,池京禧自然也不敢怠慢。

  本来已经安排好去祎北的将领,因为池京禧的介入有了大换血,几乎原本人马都被换掉了,最后池京禧作为领队的将帅,而傅子献则是副将。一同跟去的还有跟着牧渊征战多年的两个将军,在旁辅佐。

  池京禧在临走的前一夜,来了闻宅。

  彼时已经是深夜,闻砚桐以为池京禧不会再来,于是等的睡着了。

  池京禧悄悄的推开她的房门,站在床榻前,看着她的睡颜。在暖色的光下,闻砚桐的脸显得恬静而安宁,似乎能抚平池京禧心头隐隐的躁意。

  他慢慢蹲下来,凑近了看她,将她的样子仔仔细细的映在眼睛里。

  闻砚桐好像睡的很熟,根本没什么感觉。

  池京禧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低低道,“傅三小姐都去了寺中给傅子献求了平安符,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没给我?”

  这话自然得不到回应,池京禧停了许久,才道,“罢了,反正也是些无用的东西,等我回来,你再补给我吧。”

  他在闻砚桐的床头蹲了许久,直到身体有些僵了,转头一看,才发现外面天光乍破,似是黎明到来,想着还有军马在等候,便在闻砚桐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淡淡说道,“我走了。”

  而后离开了寝房。

  门关上之后,原本安安静静沉在睡梦中的闻砚桐却突然动了动密长的睫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不想哭哭啼啼的跟池京禧离别,让他在国家大义前被这些儿女情长所牵绊。

  池京禧要走,就要走的潇洒。若要拔剑,就要拔得利落。

  六月初,这一队军马便悄无声息的从朝歌离开了,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闻砚桐像平常一样去书院上课,只是这次身边没了温和腼腆的傅子献,也没有整日作妖的牧杨,她的周围好似空了很大一片,空荡荡的。

  当日放学,张介然特意从甲一院赶来,拦出了要出门的闻砚桐。

  闻砚桐见他面红耳赤,鼻尖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疑惑道,“你赶那么着急作何?”

  张介然喘了两声,说道,“我听闻傅公子和小侯爷外出了,牧少爷又、又好些日子没来书院了,想着你该一个人了,于是想来喊你一起吃饭。”

  闻砚桐听后忍不住笑了,心中一暖,“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个饭什么的还需要人作陪。”

  张介然道,“结伴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我看你平日里也没有孤身一人过,怕你突然一人会不习惯。”

  闻砚桐自是十分感动,难为张介然一个书呆子竟然会为她考虑这些,便不由道,“多谢你关心,今日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张介然抹了抹鼻尖的汗,说道,“按照你的口味来吧,我什么都可以吃。”

  两人如此便搭上了伴。

  闻砚桐多次劝他不用从甲一赶到丁六来,但是张介然却十分坚持,声称不放心她一个人。其实闻砚桐觉得张介然可能得了谁的托付,要他在书院里多照看一下她,但是张介然这个人心眼瓷实,所以就这样黏在了她身上。

  闻砚桐不想让张介然每日都费那么大劲来找他,张介然的时间是用来念书学习的,浪费一秒都不行。但是多次劝说无用,有次闻砚桐直接在下课的时候先溜了。

  本以为张介然就此退缩,却不想这个书呆子脑袋楞的很,第二日一下课就从学堂里冲了出来,百米冲刺般跑到了丁六堂,正好李博远还有些内容没讲完,拖了会儿时间。所有人看着他急冲冲的出现在门边。

  闻砚桐与张介然的对峙彻底落败。

  跟牧杨那种憨的,闻砚桐尚且能够一战,但是对上这种楞的,还真没什么法子。

  不过说起牧杨,闻砚桐不由得感慨两句。

  牧杨大概将毕生的智慧都用来忽悠老爹了,池京禧带着人刚从朝歌走没两日,牧杨就逃出了牧渊的牵制,飞奔去祎北了。

  闻砚桐就知道拦不住牧杨,因为他能逃走的机会太多了,这个人早就打定了主意去祎北,但凡被他钻到一点空子,他就像个滑溜溜的泥鳅,一溜烟的滑走了。

  牧渊气得不行,但是牧杨这回相当聪明,他并没有立即追上池京禧的队伍,而是一直跟着,快到祎北的时候才露面,如此一来,谁也不可能把他绑起来送回朝歌。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的程昕突然露面,亲自来找她。

  闻砚桐原本很是忌惮程昕的,觉得他心机颇深,是个笑面虎。但是熟识了之后才发现,程昕是真的脾气温和的那种人,他不像傅子献那样沉默寡言,他善谈,也善结交。

  他对闻砚桐相当和善。

  不过这次来,他主要还是因为池京禧临走前嘱托给他的事,为了照顾闻砚桐的情绪,程昕特地寻了处安静的地方,给闻砚桐递了杯甜茶。

  “殿下寻我是为何事?”闻砚桐端起甜茶想喝。

  “我过两日会派人烧你的寝房。”程昕斟酌开口。

  “啊?!”闻砚桐大惊,险些抽翻了茶盏。

  作者有话要说: 【牧杨在临走前,特地给牧渊留了一封离别信,提笔斟酌两个时辰才写完。】:

  爹,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当事人看完信后情绪非常激动】

  牧渊:逆子!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