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昆妩      更新:2023-07-25 04:31      字数:9807
  谭宁病了半个月,迷茫的梦中她不停逃跑,不停喊叫,可是噩梦里无论推开哪扇门入目都是古色古香的宫殿,幽暗而深远,找不到出口。声线尖细的内侍在一旁阴测测的瞧着她,嘴巴开合,而她似失了聪,什么也听不见。

  病好了之后,她也死了心,接受了自己穿越这件事,她现在叫未央,而“宁”字和当今皇上重了,是再不能用了。

  春日静好,屋外桃树开着花。她捡了些布头和丝线,走到廊子下面学做针线。这以后是她的本职工作,要是学不会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熏风不时裹挟着花瓣吹到她身上,未央发愁的看着布片上搅合成一团的水鸭子,或者说更像是一个绿色的毛球。

  她把这失败的作品归咎于睡眠不足,毕竟穿越这件事太过离奇,她以往的生活,亲人全都远去,而且永生不见,这样的想法和认知让她的大脑和身体一刻都不能安静,尤其是夜里的时候,这个没有电灯的世界,黑夜的到来仿佛是一个深渊,她现在怕睡过去。

  等病彻底好了,宫里的医官看过后,终于轮到她上夜了。

  这里是端庆宫,住的都是未出宫建府的皇子,而她要伺候的是行六的皇子赵珩,今年十六岁,比她现在的这个躯壳只大了一岁。

  大宫女春明性子和顺,她看未央近来浑浑噩噩的,于是再三嘱咐了她上夜的事项,这才放她去了前边正殿。

  已是掌灯时分,赵珩用过晚膳就坐在那里看书。未央同宫女们换好了班,轻手轻脚的走到内室外站好,随时准备听侯里面的吩咐。

  这里真是亮堂啊!

  未央瞅着大殿里的落地宫灯,小宫女们分到的蜡烛有限,得省着用,因此这样奢侈的点满一屋子的宫灯,是从没见过的。

  宫殿里装饰精致,各种摆设和器物都是描金绣彩的,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光辉。这可比电视里的鉴宝节目震撼多了!

  她想着前世的点点滴滴,却没听见屋内传来的那声:“茶。”

  赵珩抬眼看了看,屏风后有个单薄的身影,他于是提高了声音又唤了一声:“来人,换茶。”

  未央终于回过神来,赶忙去捧起茶炉上暖着的水,结果这一着急,就忘记垫上帕子,滚烫的铜壶让她一下子松了手,只听当啷一声,热水四溅。

  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跳开几步,还好没被烫着。

  这阵响动把赵珩引了出来,他蹙眉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和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宫女,问道:“可烫着了?”

  “没有,没有,还好没烫着。”未央伸手看了看自己指尖,只是有点红。

  “怎么回话的,没大没小!”这阵响动把外间值守的内侍善福也引进来了,他低低斥责了一句,又对着赵珩恭敬地垂首请罪:“回殿下,这小宫女前些日子病了,今日第一天上值,许是有些糊涂,还请殿下莫怪。臣这就让人收拾干净。”

  说着又吩咐跟进来的内侍上前打扫收拾,一旁的未央也想上前帮忙,善福对着她道:“你,下去领十个板子,让春明来伺候。”

  未央一惊,这就要打板子?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收拾好了再沏壶茶上来就是了。“赵珩说完这一句,又转身回去继续看书了。

  善福压着声音道:“算你运气好,咱们殿下最是心软,记得下回小心些,不可再这般莽撞了!”

  未央赶紧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十分委屈,想她本来好端端一个现代社会女性,到了这里不但要伺候别人,还动辄有打板子丢性命的危险,这如何能不委屈,恐惧?

  她压下心里的酸楚,剩下的时间里更是万分小心,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样挨到了赵熙就寝,她依着规矩在寝殿外的地上铺好一层薄褥子,然后在上面蜷缩了起来。

  上夜不能睡的太熟,以免屋子里主子的吩咐听不见,所以这褥子薄的几乎等于没有。

  她躺了一会儿,觉得浑身硌的疼,后背还透着冷意,于是起身把褥子圈在身上,然后靠在了门边。

  身后的帘幕重重,赵珩正在屋内安睡,她这边可以望见大殿内的灯火,宁静而深远,有了灯光她忽然觉得上夜也不是那么辛苦了,比在宫女们的小屋子里让她安心多了,连日的困倦袭来,她终于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藤椅上,身上还披着盖毯,暖融融的。

  未央好半天才回过神,一反应过来,她赶紧跳下藤椅就往内室里冲,屋内赵珩已经差不多穿戴妥当了,正对着铜镜整理袖口。

  见她进来,倒也没有恼的意思,只吩咐道:“叫水吧。”

  这是要人进来伺候他洗漱了,而之前该由未央喊他起身,伺候他更衣这些,他都自己做了。

  未央紧张起来,先是“嗯”了一声,又赶紧请罪:“回殿下,我不小心睡过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请殿下原谅。”

  “无妨。”

  六皇子赵珩的脾气好,宫里人尽皆知,而且这不是虚言,他打小就是这敦厚性子,对一切都是满不在乎又悠闲自在的样子,小时候被身边人欺负了,只要求个绕告个罪,大多都能饶过去,除非让他的母妃知道。

  等十来岁的时候,他才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敦厚其实常常被人利用,因此就慢慢的装出一副清冷面孔来,离周遭的人远一些,不轻易让人摸出他的底子,但无论如何,他仍旧不算是个苛刻的主子。

  昨夜半夜口渴,唤人进来倒水,等了一会儿,只听外间传来沉沉的呼吸声,他只得自己起身倒水喝了,又走到外面去看,只见这小宫女睡的十分酣甜,梦里还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咕哝着妈妈。

  赵珩静静站着看了一会儿,终于不忍,把她抱起放到了藤椅上,又给她添了毯子盖好。

  不过这会儿他一脸的冷淡清正,完全看不出温厚的样子。

  洗漱完,又顶着晨雾匆匆去了文英殿念书。

  随后的日子就这样静静的流逝,因为跟了这样一位主子,未央心中悲惨的古代生活变得没那么可怕了,虽然水鸭子还是绣不好,但是她能安心的睡着,也能不再担心说错话会被打板子,会丢了性命。

  到了夏天,宫里的气氛却是一日日的压抑起来,听说坐了几年太子位的大皇子因为太过平庸,屡屡遭皇上申斥,他一面惶恐不安一面又十分不甘心,竟然起了谋逆之心,叫皇上知道后,被废为庶人赶出了宫去。

  没多久,又爆出了二皇子为了争储位,行巫蛊之术诅咒几个弟弟,除去出宫建府的几个皇子外,端庆宫里也搜出了不少咒术人偶,皇帝震怒之下,处斩了不少宫人,便是略受牵连并无实据的也没有放过。

  这件事将未央吓得不清,生怕自己平日里有不小心得罪的人,万一诬告自己,那她可惨了。

  这白天里悬了一天的心,没想到赵珩也是迟迟未归,内侍们都焦急的打探了好几回消息了,却只听说清正殿里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而六皇子进去后就一直没出来。

  等天色暗下来了,赵珩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走了回来,身边人也不敢说话,准备了热水让他沐浴,之后他晚膳也没用,就躺下了。

  刚好轮到未央值夜,春明等人又是细细嘱咐她今日万不可懈怠了,才放她去了寝殿。

  未央也知道轻重,刚好是夏日,她连垫子也不用了,就蜷在内室外面,支着耳朵听动静。

  到了后半夜,忽然听见里间传来悉悉窣窣的响动,她赶紧起身进去,却见赵珩正起身披上了一件外袍,看她进来,先是一愣,然后才说:“今日怎么不睡?”

  这话说的,显然是知道她这副惫懒的性子了。

  未央窘了一下,然后才道:“这,婢子也不是第一天上夜了,哪能总是睡过去。殿下可是需要什么?要喝水吗?”

  赵珩一晒,她倒好意思说,他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你睡吧,不必跟着了。”

  这未央哪里敢,可是她也不敢违拗他。见他踱着步子出去,想了想,落后了几步悄悄的跟上了。

  赵珩走到了清正殿的附近,不远处就是巍峨的宫殿,阴影之中侍卫环伺,却仿佛石雕泥塑一般,在夏夜的微风里默然伫立,赵珩止住步子,在白玉栏杆边上静静的站着。

  未央也立住了,他心事重重必是今日在皇帝那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却不敢开口。赵珩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些掌控他人生死的古代权贵,但是他也不是她这样的人的朋友。

  就当是打工吧,攒点钱,等年纪到了她就能出宫去,她总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不必困守宫廷一生。

  赵珩终于发现了身后的这个小宫女,虽然吩咐了她不必跟着,但是若是旁人发现他不见了,头一个要问的就是值夜的人。

  这样想着,他又不禁自嘲,父皇说他心软,不堪大用,对他为二皇子求情不以为然,甚至觉得他是妇人之仁,可他改变不了自己,便是对着这样的小宫女,他也是先为她想理由,而不是去责怪她不听自己的命令。

  赵珩对着未央招了招手,让她走过来,本想和她闲聊两句,可见她一脸的仓皇和防备,不禁起了逗弄之意,肃着脸问道:“让你不要跟着,你竟然敢不听?是不是觉得我不会责罚你,就这样大胆起来。”

  他平日里甚是寡言,也从没这般声色俱厉的说过话,未央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我不是不想听,只是我担心您心情不好,万一出事可怎么好,所以……”

  看她吓成这样,赵珩扑哧乐了出来,道:“逗你呐,我知道的,你不跟着就是失了职守,不怪你。”

  夜晚的清正殿,人不必担心是否需要先低下头,免得对帝王失了敬意,它袒露在月色下,仿佛柔和了起来。

  赵珩忽然道:“我的确是因为父皇的训斥而心绪不佳,我太过软弱令他不喜,而自己却又无法改变。”

  若是一个正经的古代宫女,此时可能会文邹邹的宽慰几句,但说的话滴水不漏,绝不逾矩。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数月的未央,她本来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根本想不到这些,闻言只是略带耿直的说:“您不软弱呀?为什么要改变?我觉得您这样很好!”

  赵珩未料得了这样一句评语,自己很好?他轻轻笑了一下,不知怎的,开始认真的跟一个小宫女说道:“你不懂,作为皇子,我这样就是软弱,我不能杀伐决断,不能坚毅果决,我的兄弟做了错事,我第一想到的是为他们求情,这样的我在父皇眼里,根本是无用之人。”

  “那怎样才是有用呢?难道也要诅咒他人?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未央不服气,又道:“我觉得人不是介意自己没有用,是介意自己不被重视。”

  赵珩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他想起自己母妃还在世时,那时他每每做了什么好玩儿的小东西,写了好看的字,捧到她面前时,她会挑出字帖让他送到父皇面前去,而他花费更多心血的小玩意,她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只因为那些没有用——皇子们要比的是学问能力,不是捏泥人的手艺。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向未央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她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正有些忐忑不安。

  赵珩微微一笑,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未央放下心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琼鸣楼,这里是他母妃住过的地方,早年间她曾颇受宠爱,这里的地面都是用了玉石铺就,剔透而华丽。

  赵珩带着她在殿外脱去了鞋袜,两人踏上了玉石地面,空旷的大殿里说话声都带着回音。

  “我每次心情不好,都会来这里走一走,其实你就是不跟着,善福也知道来这里寻我。”

  未央看他现在这样,哪里还像平日里那个清冷的六皇子,倒像是个淘气的小孩儿一样,她笑了起来,问道:“那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她的眸子里只有纯然的关切,和宫里那些或是谄媚,或是有所求的眼神完全不同,赵珩虽然是个敦厚人,可他对人的感觉还是敏锐的,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免得善福回头不好说我,便去责备你。”

  宫廷里的事故层出不穷,而赵珩这里的时光却慢了一拍,他周身有一道特别的气息,把这几座小小的宫殿包裹起来,令这里的日子漫长而又宁静。

  他和未央之间,因为这一晚,也慢慢不同起来。

  他看书时从不让别人在旁伺立,可是却唤了未央进去帮他墨墨。他说要教未央识字,却没想到她磕磕巴巴的,一本书能读下来,也看的懂意思。

  而且归因于课外闲书看的多且杂,未央不时就有惊人而又新奇的言论冒出。有的深刻的话她只是从课本上学过或是偶然听过,可是赵珩这样聪明的人,略微思索就能有更深刻的收获。

  这样的亲密落在他人眼中,只觉得未央要一步登天了,就算是不甚受宠的皇子,他身边侍妾的位置也是不少宫女打破头争抢的。

  他们两个倒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周遭的喧哗和巨变仿佛和他们无关,三皇子上位被封为太子,他的胞弟四皇子成了宫里的红人,因为他还没有出宫建府,端庆宫里的内侍和宫女们对四皇子恭敬有加,而五皇子和六皇子这边就显得格外冷清起来。

  五皇子性格阴郁又暴戾,赵珩早就提醒过未央,见了他必得躲着些,可没想到这天她去领冬衣,还是在路上撞见了他。

  五皇子刚从外边回来,不知道是哪里惹了一肚子火气,走到端庆宫前面,瞧见了未央等人,便厉声喝道:“狗奴才!见了本殿下也不知请安见礼的?”

  他走在众人后边,又恰好是个拐角,瞧不见他绝非故意为之,可他是皇子,这一声暴喝众人哪敢辩解,于是齐刷刷跪伏在地连声请罪起来。

  只未央一个人,她才来半年,骨子里那些平等的想法还没被磨灭,加上在赵珩身边做事,更是被纵的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她愣了愣,慢了半拍才跟着众人跪下,只是这已经落在了五皇子眼里,见她脊背又是板着,手里的衣物也没有放下,好像是敷衍一样,他更是恼怒,左右看了看,抢过一名内侍手里的拂尘,劈头盖脸的就朝她砸去。

  他本就是借机撒气,下手更是没轻重,未央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挨了几下,一股暖流顺着额角流下,她伸手一抹,只见一片血红。

  正巧四皇子路过,见状赶忙来劝,拉着五皇子道:“五弟,这是怎么了,何必跟下人们过不去,有什么让她们自去领板子就是了。”他连拖带拽的把人拉过来,五皇子虽然暴躁,见了他倒还知道收敛,于是恨恨的丢下拂尘,指着未央骂道:“不长眼的东西,你就跪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给我看住了!”

  这天赵珩回来的也晚,他出去看府邸了,善福等人堵在宫门口许久,一见他赶紧上前把事情禀了。

  赵珩心一凉,不管不顾的抛下众人就往端庆宫跑,月光黯淡,只见那瘦小的身影在高大的宫墙映衬下,更是马上就要消失一般,他刚才还琢磨着这丫头说喜欢住在水边,到时候建了府他可以给她分个水阁去住,只是问了匠人又说水阁潮气大,女子住着恐怕不好,他想着和她商议一下,是不是夏天住住水阁,冬天要住到暖和些的地方去……

  烧个暖暖的地龙,两个人可以窝在一起看书谈天……

  他还想着得问问她的心意,也应该开口了。

  未央见了他,先是扯出个极为难看的笑来:“我不是故意招惹五皇子殿下的,我……”话没说完,人已经歪软着晕了过去。

  赵珩一步上前,将她揽入怀里,她的额头和身子都是冰冷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要杀人的怒意,无法抑制,哪怕把这宫墙和天地都捣烂了,也在所不惜。

  未央醒过来之后,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他的变化。以前他的清冷是为了掩盖自己,而现在那冷意里,带着扎人的寒刃,凉意逼人。

  赵珩的内心有一角就此崩塌,虽然未央极力的缝补,掩盖,但是仍旧没办法挡住他往一个坚硬而冷酷的皇子的路上走去。

  他记得未央说,要想让别人重视自己,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表现自己,而是去寻求对方的帮助。

  于是他便更加勤勉的读书办事,拿着问题去请教皇上,即便被拒绝也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勤奋。久而久之,皇帝对这个儿子开始另眼看待,他教了几次之后,见他贯彻自己的想法是那样彻底,更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承继他想法的儿子。

  他本身是个暴戾而多疑的人,除了赵珩,几个儿子都继承了他的性格,他猜忌着立为太子的皇子,老大和老三都逃不过。

  等赵珩也要出宫建府的时候,他在朝臣的惊愕之中,指了丞相高程的嫡女为六皇子妃。

  高程是权相,其子手握兵权,而朝中半数大臣都是他的门生故旧。这样一道旨意,无疑是让赵珩有了和太子分庭抗礼的资本。

  接到旨意的那天,赵珩在内室里坐了一整天,连未央也不肯见。

  他一直没有明白说出自己的心意,而未央却是都明白的。她第一次喜欢了一个人,在一个异世,喜欢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

  天明的时候,他赤着脚披着头发,仿佛鬼魅附身一样走到了未央的屋子前,一动不动的站着。

  未央没有睡,听到动静便起身打开门。

  赵熙双眼殷红,直直的望着她:“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去陵水坐画舫那天,阳光那么耀眼,可是两岸的屋宇窗内,看着却是黑黢黢的一片。你告诉我越是耀眼的阳光下,看向暗处就越是黯淡,因为光明和黑暗本就是相伴而生的。”

  “我记得。”

  “未央,我要你一直都在温暖的阳光下,高高兴兴的过这一生,所以我可以走到暗处去,哪怕阳光再也照不到我的身上。我送你出宫去,我会安排好一起,让你无忧无虑的好好生活下去。”

  赵珩说完转身想走,未央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从身后抱住了他。

  她把脸埋在了他的背上,然后轻轻的说道:“我告诉过你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总说那里多么多么好,但是我自己却是又无知又浅薄,胆小而又贪心,我没法想象自己去做你的妾室,伤害你未来的妻子,你的王妃,可我也没法想象自己离开你,在这个世界有怎样的生活,你又有怎样的生活。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让我待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如果你失败了,我愿意和你一起死,如果你成功了,我再放心离开。”

  赵珩的身体僵硬起来,他想要拒绝,可是却没法开口,这几乎是他人生里最后的暖意了,他终于还是把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又一年过去了,在众臣的反对声中皇帝坚持再次废黜了太子,新年祭祀的大典上,他望着跪伏在地的众人,最前头皇子们站立的地方空荡荡的,七个儿子如今只剩下老四和老六,还有个小的身体病弱,平常出门都难,其他的不是病死就是被他废为庶人,终生幽闭圈禁。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睃,最后终于停留在了赵珩和他身边的王妃身上。

  在年老的时候,武帝的心里终于觉的一个人心软并不是坏事,至少如果自己能心软,那么后悔的事情就能少几件。

  赵珩被立为太子之后,他身体很快垮下去,他一日比一日虚弱,终日沉浸在后悔之中,最后又在这股情绪里离世。

  未央依言离开了,她先是四处游历了一番,路见不平时还像侠客那样救下了一个姑娘,最后在一个宁静的小山村里停留下来,看尽了繁华和争斗,这里简直是十全十美,有吃有喝,山上有果树,还有好些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但就是快乐的无法掩饰的孩子们漫山遍野疯跑。

  她想,这样也挺好的,在这里住一辈子也算是实现了她和赵珩两个人的愿望,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不过没两年,就是这么个荒僻的小山村里,也传来了京城动荡的消息,据说废太子的余孽勾结了高相,而当今皇后本就爱慕前太子,更是在宫里对皇帝下手谋害 。

  她听闻这个消息,惊得手里鱼竿都掉了。

  走商的货郎看着她惊讶的样子满意的一笑,喘了口气才继续道:“不过皇上英明神武,没叫废后害了,她失败后***于宫中,听说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把整个京城照的白昼一样。”

  未央看着货郎一步三晃的走远,缓缓在石头上坐下,兰岑道:“姑娘,要不回去看看吧?看了就放心了。”

  未央没有说话,望着潺潺流动的河水发起了呆。

  “你说这鱼竿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呢,怎么就是钓不起来鱼?你记不记得上次你说是地方选的不对,可是咱们刚一挪开,转眼人家就在这里钓上来了一条大白鲢,哎!”

  “钓不上来,是因为你心不静,心静了,鱼儿察觉不到有人,自然就上钩了。”

  未央惊讶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身边,还穿着一身布衣,悠闲自在的拿过自己的鱼竿,重新放饵,甩杆,一气呵成。

  她看着他,却说不出来话。

  赵珩一手擒着鱼竿,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他指尖和以前一样冰凉,但是更有力,也更宽厚。

  “未央,我们终于都坐在阳光下了。”赵珩开口,他的声音轻快起来,“不止是你我,我会让更多的人都站在阳光之下,让你告诉我的那些都一一实现。”

  未央惊讶的看向他:“你要做什么?”

  赵珩微笑着:“你来的地方,你告诉我那里很好,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希望更多的人都过上那样的日子,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会不会做的不够,做的不好,我需要你来帮我,你说你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也许这就是你的意义呢?未央,回来我身边,我们一起完成这件事!”

  ……

  在很多年后,赵珩将玉玺扣在了退位诏书上,这张诏书旁边是一份立后的诏书,上面写着谭宁这个名字。

  已经是贵妃的未央撇了撇嘴,笑道:“你不是说要完成好多事情吗?怎么这么早就退位,还有这份立后诏书,你呀,到底还是个古人。”

  赵珩笑了起来:“你不是告诉我,你们那里五十五岁退休,我算了算,这辈子完成的事情够多了,剩下的时间还是全都给你罢,提前十年不算多。再说巨大的改变不可一蹴而就,总得留下点让儿子去做吧,你难道想他无所事事?”

  “这都是借口,我看你就是想躲懒,熙儿刚出生你就说,好歹是个儿子,以后可不必再生了,一个就够使了。那会儿你就想好了吧?”

  “且不论这个,这个立后诏书,你再看看?”

  “有什么奇怪的吗?不过是死后哀荣。”

  “你看日期,这是我登基那年就立下的,在宗正府里也有一份,我从来都只有一个妻子,我知道你介意这件事情,如果没有高家的事情,恐怕在我死后,这份诏书才能被公布出来,又或者永远不见天日,不过都不重要了,我只想你知道,这就够了!”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的,最后一章,电脑崩了,直到现在才弄好。。。555这篇文最后一次没能按时发布,打滚求原谅啊啊啊啊!

  各位,再度感激你们的陪伴,作者泪奔,写完这些文字我收获良多,希望我下个故事继续为你们带了快乐......和无尽猫毛~~~哈哈!祝大家每天都看文快乐,爱你们!

  然后:新坑求收藏,稳定更新哈~

  问:“坑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答:“这还用问,当然是嫁给他!!!”

  女主版:

  谢黛宁的人生实属低配中的低配,惨淡中的惨淡,父亲不擅做官转行教书,母亲不擅宅斗盛年早逝,祖母叔叔一家子更是阴毒无比......

  不过好在真心待她的是开挂的战斗机群,她成了大耀朝的第一团宠......

  团宠认定读书的没好人,要从揭露她爹虚伪面目的报仇坑爹大战开始人生起步!

  只是为什么最后竟然嫁给了个第一学霸,权臣之首......?

  沈屹:“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嗯?再这样教孩子,封了你的口!”

  谢黛宁:“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唔!!!”

  沈家小学霸提笔记下:学而时习之,身体力行之!读书人封口得用嘴!!!

  男主版:

  遇见谢岱宁之前,沈屹是云岚书院的学霸,俊雅无双,清正自持,号称书院之光;

  谢岱宁出现之后,他多了个烦恼:掰弯自己?再掰弯谢岱宁?

  终于知道谢岱宁原来是谢黛宁,可少年时光易逝,人已经远去。只是无论她还是他,沈屹这一生只肯爱一人。

  基友推文:《烈火生莲》by画歌

  文案1:

  元樱是个不祥之人,逮谁克谁。

  传闻克死生母,克残亲爹。

  她及笄这天,父亲折了一根枯树枝送她。她把树枝栽种在娘亲坟头,树枝一眨眼拔高长大,还跳下一个翩翩公子。

  公子貌相令人垂涎,嘴角噙着桃花,说:相逢即是有缘,你可以许三个愿望。

  元樱眨眨眼,斩钉截铁:我娘复活。

  这个问题太难,公子摇摇头,换一个。

  元樱想了想:让我爹双腿康健。

  公子说:这有违生理,你爹双腿已废,没有恢复的可能。

  这不行那也不行,最后元樱没了兴趣,赶人道:离我远点。

  五年后,元樱醉酒饱睡,春风一度吹暖城。

  元樱红着脸:我当初许愿你离我远点,你怎么……

  他长臂一捞,贴耳道:我只说你可以许愿,又没说会帮你实现。

  混蛋!

  文案2:

  元樱出生受到诅咒,克死生母,克残亲爹。

  将军府嫡女身份一落千丈,给后妈端茶送水,给两个继妹洗衣梳头。

  及笄那天,亲爹给她一根枯树枝作为生辰贺礼,她把树枝栽在娘亲坟头,树枝眨眼拔高长成参天大树。

  从树上跳下的男子惊为天人,向她招手:过来,我保你平安。

  若干年后,身处深宫的元樱一脸萌血,我被骗了!

  掐准时机出现的男子嘴角邪肆:乖,到我怀里来,这里保证安全。

  元樱气不打一处来,乜斜他一眼。

  轻咳两声的男子颠颠过来,哄她:你别动,那我过来。

  【排雷】男主是天选之人,身有异能;架空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