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灵宝、功法、秘藏, 即便引起的修士狂热, 也只是暂时的, 是一部分的。

  萧起要的，却是即便没有百分之百，也是99.99，那就必须玩个大的了！

  常明宗。

  刘幸一瘸一拐的前往万兽园，清理灵兽的粪便。他已经尽力让自己的动作更快了，可带着伤的身体根本无法行动自如。

  “刘幸！你小子在哪呢！”不远处突然传出了呼呵声。

  刘幸赶紧蹲在了地下, 拿出一枚今日新画的敛息符, 激发之后捏在手里。

  他脸色难看, 这叫喊的人他认识，正是他的表弟。在家的时候，虽然这表弟性子有些跋扈, 但总归他们还是自家的兄弟。来了常明宗，也同是外门弟子, 本想着大家互相帮助，慢慢修炼, 努力进内门, 然后回馈家族。

  他前些日子还劝诫过表弟，不要终日贪玩，该把心放在修炼上。结果转天，刘武将他约到僻静处，却是伙同他那群“好友”，将他一阵好打。

  本来对方就人多势众, 还以有心算无心，刘幸不止被打成重伤，身上的财务也给他们夺了去。幸亏他屋里还有些积蓄，否则真要没命了。只是躺了两天，眼看着就要坐吃山空，他这才出来干活，谁知道刘武竟然追到万兽园来了。

  “刘幸！死了没有？！给句人话！莫不是你让灵兽大爷看上了，堵了你的前后嘴？！哈哈哈哈！”

  刘武说话越发不堪，刘幸将嘴唇都咬破了，却也只能捏着敛息符低头缩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刘武上一次就是真的想杀了他，还是他那些朋友出手将他拉住。再挨一次打，这回即便刘武依然给他留了一口气，但刘幸真不觉得自己还能撑得过去。

  ——原以为宗门内有了血亲互相扶持，无需多找朋友，他在常明宗数年内，竟然一个敢出手帮忙的好友都没有。

  “刘幸！你再不出来！我们可真的要放灵兽啦！若落在我手里，我也就逗弄逗弄你！若落在灵兽大爷嘴里~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什么都没了！”

  刘幸却知道，信了刘武才怪！他只是闭目咬唇，又掏出一枚敛息符来，想着今天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可这第二枚敛息符刚刚激发，刘幸便手上一抖，整个人都软在了地里。

  坏了，莫不是还是着了刘武的道了！

  性命攸关，刘幸也顾不上脸面了，正想大声求救，却发现自己嘴巴哑哑的发不出声来，又听到耳边阵阵诡异的轰鸣，三魂七魄都仿佛被什么未知名的东西震飞了出去，他眼前一白，就此失去了意识。

  刘幸却不知道，那刘武和他的一干狐朋狗友们，其实如今的境况与刘幸是一般无二的，都被震得当场昏厥。

  不只他们，这整个常明宗金丹以下的修士，还是往常跋扈的灵兽大爷们，现如今都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而金丹以上的修士，即便是被从闭关中惊醒，神魂具伤，口吐金血的，却也都魔怔了一般，仰头看天，露出狂热的笑容！

  甚至不只常明宗，此时此刻，这世间的无数正道宗门，世族大家，乃至于魔域的魔修，妖界的妖怪，鬼境的鬼修……总之，这世间只要是开了灵智在修行的无论物种，此时道行低的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道行高则或狂喜或惊惧或疑惑的仰头看天。倒是普通人，或普通的动物，依旧无知无觉，依旧劳作生活着。

  那震耳的轰鸣，竟然是仙界传音！

  ——说是仙界即将降下一道仙器，名曰封仙榜，此仙器降世五百年内，鸿蕴大世界内生灵皆有机会入封仙榜。五百年后，封仙榜将携上榜之士，飞升仙界。

  同样的话语说了三遍，众正道修士自然是大喜，其余修士则觉得……自己可以洗洗睡了，毕竟明白说了是成仙呢。

  正道修士也有怀疑的，虽然正道大兴，邪魔外道妖魔鬼怪是兴不起大浪来了，可还有内斗呢。这么多年来，为争夺资源，正道宗门或世家之间的龃龉那也是不少的，灭门灭宗的事情，每隔百年都有那么一两出。

  可这并非一宗一门听见了传音，也并非是是某个修为之下的人听到了传音，而是彻彻底底的元婴以下昏厥倒地，元婴及元婴以上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大乘期的老祖宗都被惊得从闭关之地出来了。但没人知道这传音从何而来，是通过何种手段让他们听到的。

  若这真是阴谋，那干出这事情来的人，已经有能力灭掉任何一家或一宗了。

  常明宗也正一片大乱中，整个宗门便山摇地动起来！

  宗主立刻开启了护山大阵，却没个卵用，护山大阵的反馈是宗门没有任何危险，但分明他们这山门都摇晃得朝下掉渣渣了。宗主大惊，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见他们宗门之前，“长”出来了一块撑天杵地的白玉碑！

  这白玉碑看起来简单至极，并无任何雕纹，玉碑上下有七彩祥云缭绕。宗主带着仍旧能够行动的宗门长老，飞向白玉碑，却在距离白玉碑五百尺的地方，再不能寸进。天空中一缕阳光照了下来，白玉碑上隐约浮现了三个上古文字——封仙榜。

  这玉碑矗立在常明宗山门前的瞬间，所有还清醒的修士脑海里，便都出现了封仙榜以及其所在地的景象。常明宗的山门简直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指路牌，当常明宗宗主欢呼雀跃的冲出宗门，想着把这个宝贝炼化起来的时候，已经有无数修士直奔封仙榜而来了！

  萧起一直远程观看到常明宗的宗主被一巴掌拍飞，这才离开了玉玺中的宫殿，回到外边来。

  封仙榜这想法自然是来源于那个古代传说中的“封神榜”，现代很多人对于封神榜的理解，就是一个封神榜把地上的神仙妖魔一锅端，阐教截教都受害颇大。但是以现在这大世界的情况看，当初若封神榜真是阴谋，那……只能说一声“做得好！”

  若当初真的制止封神榜这“阴谋”，继续让截教有教无类，那么现代也就没凡人什么事了。

  不过，地球那边的世界只一个封神榜就能解决问题，毕竟那时候地球已经是末法时代，灵气日益稀薄，一代修士死干净了后边的就难以为继了。鸿蕴大世界却不同，这是个高灵世界，即便天道把修士全都杀干净了，若是不趁机建立起足支撑凡人，平衡修士的构架，要不了几百年，新的修士凭借远超凡人的武力又会卷土重来——甚至若到时候是魔修大兴，凡人的境遇只会更惨。

  萧起给新世界准备的新构架，就这几个月，修修改改已经不知道折腾了几十次，毕竟封仙榜的风浪还没吹起来呢，说别的都为时太早了……

  抱着他家的枕头，萧起进入了梦乡。

  对了，如今他们这村子，有四户人家了。前些日子，他们从河里救上来了三个大人两个孩子，恰巧是祖孙三代一家人，中年人孙恒带着儿子孙铭与儿媳妇刘氏，还有一双孙子孙女。

  他们自言也是萧家治下的村人，村子就叫孙家村。前些年换了个管事，赋税一年高过一年，偏他们村子交的还是最惨的兽税——村子附近有一种毒腺鼠，喜食腐烂之物，他们用腐肉钓来这种老鼠，宰杀之后，取其毒腺。这么恶心的东西，它的毒腺却有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听说是修士们喜用的香料。

  每只毒腺鼠的毒腺只有黄豆大，且毒腺鼠算是小妖兽了，凶狠嗜血，一个不小心被咬着了，若是没有良药就只剩下截肢一条路。管事的没换之前，他们税收是按照“两”算，换了之后就变成“斤”了。

  孙恒惊惧之下，带着村人跑了，无奈路上遇见了暴雨，村人跑散了，他们一家还跌进了河里。

  旺山村的众人不奇怪自己不认识孙家人，萧家所辖的村子颇多，他们连同交木税的其他村庄之人都不见得认得清，更何况是更远处的。

  旺山村的三户人家都挺同情孙家人的，将人留了下来。萧起和牧震不信，但……这一家人来的前一天晚上，萧起□□叨着要一个师父，然后他们就来了。既然如此，在七八年内的萧起求学时间内，他们还是值得信任的。

  没多久，在“偶然”发现孙恒和孙铭都会写字之后，萧起就提出了要学写字的要求。

  “学写字做甚？咱们日后又不用交税了。”童氏觉得这是个挺没用的事情。

  “我想学。”萧起尊敬童氏，但也知道跟童氏解释学习的重要性是没用的，不如直接就熊一把，“二姐放心，耽搁不了跟二姐采野菜，我也会帮爹干农活。”

  “你这丁点大能干得了什么？若你想学写字，那就学呗。”二姐摇摇头。

  萧起笑笑，看向萧北根，这位老爹自然更是支持，这事是就定下了。当天晚上萧北根就带着萧起去了孙家——孙家暂且住在了之前三家人住的山洞里头，要等农忙过了，才能给他们家搭房子。

  萧北根是不知道什么叫束脩的，这世界里的农人，几乎彻底失去了上升的途径，拜师学艺这种事情只是修士阶层，至少也得是世家子弟的事情。但萧北根也知道不能白白的学人家的东西，所以拎了一只风干了的雉鸡。

  孙恒自然是高兴，他乐得尽快融入这个小小的村落，对萧北根的要求，一口答应了下来。

  萧北根是个老实人，觉得既然如此两家人就算是有了交情，临走的时候便道：“孙老弟不如挨着我家的地开荒，日后我两家也能有个照应。”

  孙恒的儿子孙铭自然是讷讷应下，但看他样子，对这件事竟然还有几分不乐意。

  等回到家，萧起把小妹扔给了亲，拉了牧震出去玩耍——因每日跟牧震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小妹越发粘牧震了。童氏还念叨着说牧震性格好，男孩子却稳得住，对小妹也好，不如就给两个孩子定亲。

  虽然这事已经否了，但萧起最近是能把小妹给别人带，就给别人。

  他俩也不走远，就蹲在自家院墙外头，看似是玩泥巴，实则是在研究这孙家几口人，牧震问：“那几位是修士？”

  “不是，今天我弄了个大动作，有修为的修士全得有反应，可他们一家子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他们三个大人的牙齿都磨损得很严重，牙垢明显。手上虽然不像我爹那样层层叠叠都是厚茧子，但也是伤痕累累，应该就是普通凡人。我只是觉得他们说的全村出逃这事，有所隐瞒。你要小心。”

  “放心吧，我知道。”

  隔日，萧起跟牧震道别——就牧震跟小妹在家，萧起少有的后悔要个老师了。

  萧北根将他送到了山洞，就跟依然不太乐意的孙铭与孙铭媳妇，结伴种地去了。别管这人过去怎么样，现在还是得老老实实种田。

  孙恒是将萧起和他自己的孙子孙女放在一起教导的，孙家的两个孩子一开始看不起萧起，孙恒教导萧起的态度明摆着也是顺带，但只用了两三天，他这态度就变了。这孩子虽然不是过目不忘，但也是聪慧非常了——反正比他家两个孩子聪明。

  孙恒非但没嫉妒，反而挺高兴的，甚至在面对萧北根时，也没那么傲慢了。

  萧起跟着孙恒进学之后一个月，萧长荣家也把自己的小女儿和几个孙辈的孩子送来了。这又不是让孩子考功名，会提前叮嘱孩子听话，不听话的家长就会回去教训。他们完全是萧长荣觉得把孩子送过来，有人看着挺好，孙恒稍微严厉一些，萧长荣家还会不高兴，孙家的山洞顿时没了之前的清净，整日的都是孩子们打闹尖叫的声音。

  后来还是见二姐日日采摘野菜野果，还三不五时的捡了野物回家。萧长荣觉得吃了亏，才把孩子们重新叫走。

  不过，这段混乱的日子里，萧起也是有所得的，他从孙家的两个孩子口里套出了孙家的确切来历——孙家人竟然不是主动逃难跑出来的，他们是让同村的村人给赶出来的。虽然两个孩子说得颠三倒四，但貌似他们被赶出来的主因是与信任管事沆瀣一气，欺压村人。

  “好像是村人把加税的罪名按在孙恒身上了。”

  “然后以为赶走了孙恒一家就能过好日了？”牧震又跟萧起蹲地上“玩泥巴”了，“那孙家村怕是要不好了。你们旺山村的老村长被杀，也不一定就是那管事的立威。”

  萧家换上来这些人渣管事，就是要让凡人出乱子，让他们死人，让他们彷徨不安，失去秩序。那有权威，有能力的领导者，就不能让他们继续存在了，于是旺山村的村长三爷爷被杀了。

  而孙恒……他这人可能是比三爷爷油滑，也比三爷爷私心重，但他不一定就不是个好村长了。他做的，不一定就不是保护村民了。可管事的没动手，村民的动手了。而没有孙恒的从中协调，孙家村的下场可想而知。

  萧起叹一声：“且看吧，待封仙榜的消息传开了，萧家的情况能缓和许多。”

  至于天帝玉玺……现阶段这东西还不能直接跟修士对上，萧起不能把它显露出来，否则即便有长生仙人帮忙，也会损失巨大。

  几个月后，孙家的房子建起来了。

  而在男人们外出打猎或观察周围地形的时候，又陆陆续续带回了二十几个男女，他们也都是逃难来的。只是比起当初的旺山村三家都全须全尾的，这些男女里年纪最大的三十二，年纪最小的十四，年纪太大或太小的都没有，也很少有一家子的，几乎都来自于不同的村子。

  ——其实现在只要是赶逃进林子里的，又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事情的，就都会被引到山谷附近。

  到秋收之后，此时逃难来的男女有不少已经搬到了一起过日子，组成了新家庭。众人觉得，算是安稳下来了，便聚在一起，商量着给村子起个名，再选个村长出来。

  因这也不是什么需要背人的事情，所以商量事的虽然是各家顶门立户的，但也没把孩子和女人赶开。

  于是众人正七嘴八舌间，就听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道：“咱们是不是还要拜一拜仙人啊？”

  “……”热热闹闹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北根，你家儿子也真是有意思。”萧长荣现实冲着萧北根乐呵呵的，又去看孙恒，“会写字的孩子，就是跟旁人不同。”

  安家落户还不到半一年，村子里也就十几户人家，总人口不足四十人，却已经分了三派。

  人数最多的便是萧长荣这一派，他当初是跟着萧北根出来的，可为人比萧北根有决断得多。当初萧北根是听萧起的话才有离开村的想法，他则是自己早就有逃跑的心思了。村子建立的过程中，他初时还缩在萧北根的人后，后来渐渐发现了萧北根的“真性情”，就开始拉帮结派了。

  第二派是孙恒那一派的，孙恒和他儿子干农活虽然不成，但他毕竟是当过村长的，见识上高人一筹，还认识草药，会些简单的医术，也有些人依附他。

  最后就是萧北根了，萧北根就是个普通的憨厚农人。鸿蕴大世界的庄稼好侍弄，随便弄弄就收获颇丰。所以就萧北根下力气侍弄土地，翻地、除草，其余人家都是烧荒后，稍微翻一下地，去了石头草根之类的也就算了，后头也没什么除草除虫施肥的。

  要知道，古代的农人除了寒冬，可是没有农闲的。但这个世界的农人，夏天基本上就等于是农闲了，否则萧长荣他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打猎。

  跟萧北根的，一是萧大有这个未来亲家，另还有两户也是老实巴交，任头种地的。

  萧长荣处于绝对的优势，这次选村长的事情就是他挑起头来的。萧北根和孙恒不吭声他尚且要打压一二，如今在他看来萧起是将把柄直接送到他手里了，他更要奚落一番了。

  萧起也是累啊，屁大点的村子，一百人都不到，还勾心斗角……偏偏他自己还得掺和进这种勾心斗角里，可真是累得慌。

  “你们真以为咱们到这山谷中安生生活，就是靠的自己运气好？山谷这样的好地方，即便没有妖魔鬼怪，但寻常的老虎、熊、狼、野猪，总该能看见吧？可你们谁看见了？你们觉得这合乎常理吗？”

  萧长荣和他那一派人本笑得畅快，可萧起这一番口齿清晰的童声，却让他们笑容僵住了。

  “咱们都是凡人，若真有个仙人想帮咱们，大概也是懒得露面，只挥挥手就算了。可人家不要报答，和咱们一点都不想着报答，那可是两个意思。万一仙人有一天想来看看呢？结果就看见咱们不知报答，自以为是？”

  “可人家仙人就是没露脸，咱们这就是想交税，这也是没处交去啊。”真有人惦记着去交税了，明明就是被给仙人交税逼迫得逃出来的，却对重归过去的生活感觉到顺理成章，连最优心机的萧长荣和最贪心的孙恒都闭着嘴，半个字的质疑都没有。

  萧起知道这是必然，但事情顺着他所想的发展，却还是在心里有几分感慨。

  “那咱们就单独盖一间房子，房子里摆个牌子，上头写着‘护佑此地山谷百姓之仙’，每日放上新鲜的瓜果，分四季给仙人交一次大供奉。瓜果若仙人不吃，隔日谁家供奉谁家拿走。大供奉若仙人不收，那便三日之后再由各家拿走。”

  其实就是建个土地庙或城隍庙，这世界之前是没有的，甚至连供奉祖宗的宗庙都没有。因为真实存在的仙人不需要凡人的供奉，也并不在意倾听到凡人的声音，他们要的只是凡人当牛做马而已。

  在萧起的设想中，这一级别的“仙”，将会是未来仙界管理人间的最低级仙官——简言之就是仙界驻人间某某街道办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