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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起站了起来, 甩袖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面对牧震, 端起了架子——他收起了对牧震的放纵, 在现代培养出来的温和, 在大世界的漫长岁月中酝酿出来的慈和，当这些柔软的东西都被遮盖起来时, 那个生杀予夺，独断专行的独.裁君主，出现在了牧震的面前。

  牧震的膝盖变得酸软，浑身的血有的朝上涌，有的向下流，他头晕脑胀腿脚不稳, 一颗心却又冷又飘, 然后他就喝醉了酒一样的动作, 三步并成了两步躲到树后头去了……

  萧起又笑了，君王的威严收敛了起来, 重新恢复成了那个面对爱人伴侣的普通男人。

  他叉着腰：“躲什么？出来啊。”

  “臣……臣不该打扰陛下安眠。”

  “那结果不还是已经把我叫起来了吗？出来吧。”萧起哄孩子一样。

  “……”在树后头低着头思考了十几秒, 牧震还是走出来了。

  “别低头，看着我。”萧起过去，用手指把他的下巴抬了起来，“乖, 看着我。我是谁？”

  “陛下……”与萧起对视了一刹, 牧震的黑眼珠立刻转到了一边去不看他。

  其实, 现在的容貌跟古代的我, 只能说是有七.八分相像，可为什么枕头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认为我在“伪装”陛下，之后当我改变气质又了认了我呢？与我经历过一切的那个枕头还在这，他只是暂时的迷糊了。

  该怎么让被古代记忆弄懵的枕头恢复呢？

  牧震正盯着一边的石头，努力的想象自己也变成了一块石头，突然他就觉得嘴唇上不太对劲。因为惊讶，他的眼珠子转回来了一点，于是他看见了极其逼近的一张萧起的大脸！

  这是……陛下在……吻我？！

  不止如此，柔软的舌头顶开了他的牙齿，直接入侵了他的口腔。

  牧震膝盖是彻底站不住了，萧起搂住他腰部的手，成了他现在仅有的支撑。

  此时此刻，是所有的血，都朝上涌了。

  迷迷糊糊的配合着萧起热吻的牧震，突然觉得这个吻挺熟悉的，热烘烘的大脑里，有些破碎的画面被放了出来，然后就是更多，他来不及分辨……

  突然，在两个人的双唇未曾分开的情况下，萧起一个公主抱就将牧震给抱了起来。

  他抱着他，他们进屋，关门。

  对小枕头来说，今日他终于是夙愿得偿了……

  萧起怀里的枕头变成了个水枕头，一直哭一直哭，萧陛下为了不让这个枕头哭到瘪成了片片，只能赶紧给他补液，忙啊忙啊，忙了一天。

  “陛下……？”牧震的神情依旧恍惚，充满了不真实感，可萧起知道，他恢复了。

  “缓过来了？”萧起侧趴在他身边，一直盯着他的额头，不时有汗水从额头的高处滚落下来，浸入发丝……

  牧震现在的脑袋依然是木的，他听见声音，扭过头去，就呆呆看着萧起没有反应了。

  萧起凑了过去，把脑袋埋在他汗湿的肩膀上，开始闷笑：“枕头啊，我觉得……我跟你过了两次初.夜，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因为萧起的笑声，还是因为他话里的字眼，牧震瞬间僵了一下，接着打了一个哆嗦：“陛下呀……”

  这声音无奈里，还带着一点喜悦，更有着一层疲惫。

  “睡吧，睡着了就好了。”萧起不笑了，他抬起头来，摸着牧震的额头。他们做的事情不至于让牧震这么累，应该和记忆有很大的关系吧？

  牧震无声的应了一声，他确实太累了，但累也要翻过来半压萧起身上，拥抱住他，睡了过去。

  萧起觉得眼前一花，从自家的炕上瞬间来到了每次与长生大大见面的迷雾混沌中，今天的长生大大可是分外的热情。萧起下意识的想捞点什么盖住自己的宝贝，咳，他……光着。这一下动作，却发现他现在穿着衣裳，还好，看来长生大大也是不想长针眼的。

  萧起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长生大大在哪，但还是规规矩矩的朝着正前方鞠了一躬：“谢过长生大大。”

  “我以为……你该骂我？”长生大大的声音第一次充满了怀疑和不确定，“你这个感谢不是反讽，对吧？”

  “我是真心实意谢过长生大大的，因为我知道，您那么做，其实是为了保护枕……牧震，否则他的精神受不了。”

  “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不知道，可是您让我看了古代发生的事情……”

  我看见了小枕头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衰老的，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整个精神上的。他看起来是不可战胜的当朝第一权臣，实际却早已被思念拖垮。

  刚苏醒的牧震什么样？他不相信萧起是真的，等终于相信了，却立刻畏缩的躲在了树后，因为他应没有了面对感情的勇气，而且他知道“陛下不爱我”。

  可萧起刚穿过来时见到的牧震却是年轻的活跃的，主动的跟萧起接近、开玩笑，近乎鲁莽的对萧起发动了感情的攻势。

  对了，谁告诉他，当时的我是没有古代记忆的？或者说，谁告诉他，那时候的萧起是“过去的萧起”，而并非“大帝的萧起”的呢？

  这一点，我和他不知道为什么，都很理所当然的忽略掉了。

  “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沉重痛苦的负担。不过，长生大大您做这件事的初衷，和这件事的结果虽然都是好的，但您应该也确实是有些恶趣味在其中的吧？那您是否能给我们做出些补偿？比如让我们俩再横跳去其他世界啊？最好是那种能自己控制来回的。”萧起半开玩笑的说着。

  而若是在他和牧震的交往之中，让还年轻的牧震突然接受他衰老绝望的全部记忆，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也是难以想象的。现在的牧震心灵成熟，正是接纳这些记忆最好的时机。

  “把他送回去确实是我的恶趣味，却也是善意，原本他也是我看上的一位快穿者。但他当时的状态，显然不适合经历过多的世界了。他让我有了一点恻隐之心，而且我对你们俩未来的发展有些好奇。至于我对你的提醒，更是一种考验，因为之前的他是你的稳定因素，我不希望他成为你之后的不稳定因素。”长生大大说，“你不是已经能够在某些世界中自由横跳了吗？就用你把其他人送过去的方法。”

  顿了顿，长生大大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让你感觉到了不快，我很抱歉。”

  长生大大说过，他选择了很多希望能够改变大世界状况的人，结果只有萧起没盯着成仙得道，他看见了下方的百姓。

  不可否认，那时候的萧起是有些得意的，谁不希望自己被一位更上层的存在，认为是特别的，无可替代的人呢？

  此刻长生大大的话，却实实在在的告诉萧起。他也没那么特别，一样是长生大大的工具。

  只是长生大大发现这个工具尤其的好用，或者说是唯一一个好用的，所以才与他分享了现实。

  就跟那些自以为是天之骄子，世界主角的人一样。但对长生大大来说，他和陆晓萌，和那位小骄子的唯一区别，就是能用和不能用而已。

  对此萧起很淡定，这话又不是长生大大第一次说了。对此萧起也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并且不认为长生大大有什么错误，长生大大是天道，他要是有情，那就必然有欲，有所求，有偏爱，可他的身份让他只能对大世界有爱有责任，他不能有情。

  不过萧起还是愿意再从这件事上自己敲打自己一回，未来的他，就是仙帝或者天帝了，身份上去了，他也依然不能飘，他告诫自己：这东西就算当上了，也只代表个沉重的责任，没有其它。

  “多谢长生大大教诲。”萧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你并没有大的过错，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不要过度解读，我不是在警告你。”

  “我知道。”萧起微笑，故意有些撒娇的问，“不过没有大的错误，就是还有错啊。”

  “谁都有错，我的错误更多。只看大势是否能够稳住而已。”长生大大回答得毫无感情~

  萧起耸耸肩，觉得还是说“正事”吧：“长生大大，我现在的穿越方法，想要回来，就只能死亡，不能活着的时候来去吗？”

  “不要要求太多了，顶多我给你开个后门，就和你去了你们家枕头的现代世界一样，无论过去多长时间，回来也不过是睡了一两分钟。另外……我感觉你已经有了去‘度假’的目标，而且是很不好的感觉，你要去哪？”

  “我爹去的那个未来科技世界，和他刚离开的仙魔世界，都挺‘好’~”萧起露出眯眯眼的和善笑容，“仙魔世界麻烦开通一下，谢谢。”

  长生大大：“……”

  “那个……虽然小世界可以随便你折腾，但是，最好也有一点限度。”如果长生大大有脸，现在他的脸上应该挂着一大滴汗。

  “我又不会让世界毁灭，反而我做的事情，会让世界在一段世界内平稳发展。只是生命等级越高，寿命越长的世界，这个‘一段时间’也就越长。”

  萧起想起自己的古代世界，一百多年的盛世，也不过十几年就被快速终结，进入乱世。现在大世界的夏国已经两百多年了，依旧保持着活力。因为监督机制严格，合格的官员寿命漫长，虽然萧起一直忧心这些官员的改变，可要改变那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了。

  “也是。”长生大大赞同的点点头，“我给你开通了世界的联系，你可以自己过去。玩得愉快哦。”

  萧起摇头：“不，等到五百年之后，我再跟大枕头去玩。所以……长生大大能不能再给我开个世界回溯的挂？我保证，就那两个世界。”

  “那如果你爹在这个过程中又倒霉了呢？”

  “除非我爹黑化，否则我不会再过问他的事情了。”

  “那好……”

  “等等！长生大大！我还有个问题！”萧起刚才回避了一下这个问题，可他发现，如果对话就这么结束，等待他的必定就是昼夜不宁，他该直面这个问题，而不是逃避，“是不是还有其他小世界里，牧震只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或者我只见到了古代的牧震，却没有见到现代的？”

  “曾经确实有很多，如小说中死亡的你，单纯在古代复活的你，穿越到现代的你，在古代复活遇见了穿越到古代牧震的你……不过当我让现在的这个你来到大世界，所有的‘其他’就都已经消失，只剩下了现在这个唯一的你。但现在他们留存的痕迹还在，你想看看自己的过去吗？”

  长生大大再次证明了他的坦然，他可以说没有的。这也是现实，因为“现在”确实没有了，可他把残酷的现实摆出来了——萧起是漫长的实验后，那个最后成功的小白鼠。

  “……想。”

  “好。”

  萧起猛的坐了起来！甚至顾不得因此掀翻了牧震，他屁滚尿流极其狼狈的越过刚刚被惊醒，一脸懵逼的牧震，趴到床边，对着床沿下方一阵疯狂的干呕，然鹅啥都没吐出来，他们这种存在虽然会吃东西，但身体本质上已经和人不同了，胃里充盈的甚至都不是胃酸。

  他的样子瞬间把牧震吓得清醒了——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会呕吐，这必然是发生了比凡人的身体不适更严重的问题。

  他想要去叫人，又不知道叫谁，那些给凡人，或者给修士治病的医官，能治得了萧起吗？

  “长生大大！”牧震只能呼叫那位天道化身大大，可萧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用了一下力：“没事，我……呕！我这是副作用……一会和你说。”

  萧起断断续续的说了两句话，牧震赶紧让他别说了，专心呕吐。

  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才总算停止，但萧起看起来也不好，就像是一根打蔫了的狗尾巴草。

  他瘫在床上，看着牧震一脸担忧的跑来跑去，给他端来热毛巾，点燃香薰，挂起声音有安神作用的风铃，还端来酸甜的梅干，并温柔的说：“孕妇都爱吃这个。”

  萧起：“……”

  “不逗你了。”牧震笑了一下，低下头，像是大人试探小孩子发不发烧那样，用自己的额头贴住了萧起的额头，“好些了吗？”

  萧起稍微用力，顶住牧震的额头：“我也看了过去的记忆，很多很多的。”

  “陛下也有遗忘的记忆？”刚才那一阵忙，他甚至都把自己那事给忘了，牧震自我感觉，不只是时间，忙碌也是疗伤的好药。

  “有……还是我出糗的记忆，想看吗？”萧起卖萌的歪头加眨眼。

  “好。”

  “那来。”萧起动了一下，在床上空出了足够的位置，还拍了两下。

  牧震躺了上去，萧起立刻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真的是我出糗的记忆啊，当你回过神来，可千万不要打死我。”

  牧震的唇角上挑露出微笑，不等他回答，他就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长生大大果然是一位严谨的“研究员”，为了“拯救世界”这个课题，只是“萧起”，他就做出了无数排列组合的途径。

  就在刚才，他把这些排列组合中发生的事情，一口气全都塞进了萧起的脑袋里。如果萧起是个凡人，现在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即便封仙让他变得强壮，也极其的不好受。

  他半拥着自己的枕头，与他分享其中一部分世界的“萧起”。

  没有牧震的，带着饿死的记忆，在古代的六岁登基之时，复生的萧起。

  缺少前往现代的缓冲，还缺少见到更多可能、更广阔世界的经历，没有学习过历史，没有感受到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们的关怀与爱，单纯死而复生的萧起就是充满了憎恨的疯狂厉鬼。

  他在向太后请安的时候，突然暴起，用暗藏的簪子连戳太后的脖颈，让她失血过多而亡。然后他将罪责推到了太后的大宫女身上，说她乃是行刺之人。

  这是个可笑的谎言，但不是大宫女，难道是皇帝吗？怀疑的，不怀疑的，也只能钉死了大宫女的罪责。

  未曾亲政的萧起就是一个暴君，不过他的残暴大多都是朝着下人去的。直到十八岁迎娶皇后，他险些将新婚妻子活活勒死，从那以后再没亲近任何女子。亲政之后的萧起，更毫无疑问是个暴君，他不相信任何人，动辄暴怒杀人，年轻的皇后又惊又吓，刚刚二十岁就抑郁而终了。

  大臣们以为他喜欢男子，还献上了自家的子弟，就为了能够让皇帝的身心得以调节，至少别这么疯狂。但这些人更惨，有许多被萧起当场一刀捅死。

  最终的结果，萧起疯狂之下，撞柱而亡。

  牧震身体一颤，从血肉迸射的惨烈中回过了神来，心痛无比的看着萧起。

  “我在这，我现在是好的。”萧起抓过他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

  “可……那也是你，对吧？”那是其中一条时间线上的萧起。

  “对。”他无法否认，他明白自己的状态，最初在现代的时候，他的精神也一样不好，会有情绪失控，思想阴暗的时候，他随时都会疯狂。第一次横跳到古代，更是险些崩溃。

  “还有别的吗？”

  “有。继续吗？”

  “嗯。”

  接下来是一个有牧震的世界，前边的是快进，因为重生的萧起做了跟第一个世界相同的事情，牧震只是成为了牧家被献进皇宫的子弟之一。

  看到这一幕的牧震：“……”我竟然也会成为后宫佳丽啊。他在心里吐槽着自己。

  被送进去的小公子们，没几个愿意服侍这位残暴的皇帝，其中牧震也是满心的无奈。萧·黑暗暴君·起会答应朝臣的这个提议，更完全是出于恶作剧的心情，本质上那时候的萧起对性其实十分的抵触也厌恶，无论对象是男是女，那位被吓死的皇后一直到死都还是处.子。

  他杀了一个主动勾引他的小公子，把其余小公子都召集起来，让他们拿死者的头当蹴鞠踢。有胆小的，当场被吓得失禁。

  牧震这时候站了出来，他表示：“陛下，我给您做一道点心吧。很好吃，而且您绝对没吃过，吃点心比看我们踢蹴鞠有趣多了。”

  然后牧震就做了炸牛奶（那时代已经有淀粉了），暴君萧吃了两块，笑眯眯的说：“如果你明天也能给朕做一样朕没吃过的美食，那朕明天也不杀人。”

  牧震：“好。”

  “不过朕也可能骗你哦，说不定明天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那我也只能无奈受死。”牧震恭恭敬敬的低头道。

  “你这人真没劲。”萧起又塞了两块炸牛奶进嘴里，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他其实对食物尤其是甜食有着极大的偏好，但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牧震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你要是想让朕高兴，那就哭啊，喊啊，下跪求饶啊，知道吗？硬骨头只会让朕想敲碎，看看你里头的骨髓是黑，还是白。”

  “是，臣下次一定努力试试。”牧震低眉顺眼的应着。

  萧起冷哼一声，更觉得这人“无聊”了，但他做的东西确实好吃，多留两天吧。

  俊厨子与疯吃货版本的一千六一夜故事就此开始，渐渐的，两人之间不再只是一个做，一个吃，他们有了交流，多了理解，并最终相爱……

  萧起渐渐收敛起了身上恶毒的尖刺，虽然牧震没说，但他知道对方希望他成为一个好皇帝。可是，当暴君变得温顺，原来忠诚的朝臣们也开始变得得寸进尺，他们要萧起重新立后，要他广纳后宫，要他生儿育女。

  当萧起拒绝……牧震……死了。

  那从来就不是个快乐的美食文世界啊。

  牧震死于一场“风寒”，明明早晨萧起不管什么“陛下！别过了病气”的废话，进去看他的身后，人还好好的，晌午的时候，人就突然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