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是东配殿那拉庶妃身边如意的声音。”

  同在钟粹宫, 宫人之间接触难免多一些，如意又是那拉氏身边得用的, 几乎瞬间春分她们就听出来了。

  “走，去看看。”

  “小主, 您这胎刚上身不宜见血, 要不奴婢先去看看？”

  蓉琳摇摇头, 都是一个宫的, 总共就这几步路，不去一趟实在说不过去，“走吧, 大不了，我不靠近, 站的远远地。”

  春分、巧儿几个拗不过蓉琳, 只得同意了。

  东配殿，如意已经完全蒙了。小主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坐着绣花，突然就抱着肚子弯腰叫肚子疼，然后肉眼可见的身下粉白的衣裙都被浸染成了血红色……

  那一刻, 如意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除了尖叫什么都不知道做。

  还是那拉氏忍着痛咬着牙提醒, 她才想起来跑出去叫小太监赶紧去太医院叫太医……

  “那拉庶妃？”

  蓉琳、兆佳氏带人赶到东配殿时，那拉氏已经疼晕过去了, 太医还没过来。她们一群人也不是大夫, 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只能一边让那腿脚快的再一遍遍去太医院那边催，一边让人去坤宁宫、慈宁宫、乾清宫通知几个大boss。

  “小主，太医来了。”

  小安子也不知道半道从哪儿截来的太医，竟然比最早去叫太医的那人还先回来。不过蓉琳这会儿也顾不上想这些，赶紧让太医给那拉庶妃诊脉。

  脉诊完，药方子都开好了，被如意叫去太医院叫太医的小太监才拉着一个老太医姗姗来迟……

  “万黼别去，有雪，冷，会死的……胤禶，别离开额娘……纯悫……”恍惚中，那拉氏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眼睁睁看着万黼、胤禶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几乎哭瞎了一双眼睛，却无能为力。

  “小主？”

  那拉氏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头顶青绿色的撒花帐子出神。如意又哭着叫了好几声，那拉氏才茫然的转头看过来。“如意？”

  “是是，小主，奴婢是如意啊，您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拉氏摇摇头，“我这是怎么了？”

  “小主有了”说到这个，如意就兴奋的想要尖叫，“太医说小阿哥还小，小主又不小心接触到了活血的东西，才会险些……不过还好，阿哥已经保住了，只是胎儿还是有些不稳，小主要卧床静养些日子……”

  “有了？”竟然真的有了？那拉氏轻抚着小腹，又有些出神。“是哪位太医诊得脉？”

  如意摇头，这个如意还真不清楚，太医是小安子不知道从哪儿截来的，她顾着小主，太医那边都是马佳庶妃跟兆佳庶妃帮着招呼的。“奴婢回头去问问小安子？”

  “小安子？太医是小安子帮着叫过来的？”

  如意点头，脸上满是感激，“您才昏过去，马佳庶妃、兆佳庶妃就过来了，当时奴婢叫小太监去叫的太医还没到，马佳庶妃、兆佳庶妃都叫了人去催。也不知道小安子从哪儿截来的太医，很快就到了。多亏了小安子，太医说若是再晚一会儿……”小阿哥还能不能保住就是两说了。

  那拉氏点点头。“坤宁宫、慈宁宫、乾清宫那边都通知了吗？”

  “通知了，皇后娘娘刚刚已经来过了，也是马佳庶妃帮着叫人去通知的。奴婢，奴婢没用……”啥忙都没帮上。想到刚刚小主出事时，自己的糟糕表现，如意哭丧着脸，跪下请罪。

  那拉氏叹息一声，象征性的罚了如意两个月月例就叫如意起来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她现在怀孕了，身边缺不得人，又有上辈子的陪伴，让那拉氏把如意怎么样，她还真舍不得。不过，她也是要想想培养几个人了，不然不说肚子里这个生下来怎么办？孩子能不能撑到平安落地恐怕都难说。这宫里什么时候缺过魑魅魍魉？

  “对了，马佳庶妃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记忆里，上辈子这个时候后来的固伦荣宪公主公主已经在马佳庶妃肚子里了。

  “小主说的是马佳庶妃再次有孕的事儿吧？宫里已经传遍了，而且今天因为小主这事，马佳庶妃似乎也受了些惊，听说回去后就有些不舒服，皇后娘娘直接也叫静养呢。”

  “静养？”哪有那么容易，恐怕接下来钟粹宫有的热闹了。

  那拉氏想的不错，皇后娘娘前脚刚刚离开，大那拉氏、董氏等人收到消息，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宫两个孕妇啊，哪个不酸？尤其是佟佳氏，同样是出血见红，听说那拉氏的出血量也不算少，人都疼的昏过去了，比她那会儿还严重，偏偏孩子就保住了。佟佳氏听了，嫉恨的，那脸狰狞似鬼。如果说，佟佳氏之前还只是恨蓉琳，那么现在佟佳氏是把整个钟粹宫都给恨上了……

  ###乾清宫

  消息传到乾清宫时，康熙正在跟几位老大臣议事。因为黄河泛滥，今年江淮一带秋收情况不太理想，间接造成不少地方缺粮。几位老大臣商量半天，也没能拿出什么好办法，康熙情绪上便不怎么好。

  梁九功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康熙见了诧异的问了一句。听说是钟粹宫马佳氏、那拉氏齐齐诊出喜脉，几位老大臣纷纷躬身贺喜。

  康熙心里高兴，便也没再为难几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头，允他们出宫去了。粮食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慢慢来吧。

  “万岁爷，您不去钟粹宫看看？”几位老大人都告退了，康熙还端端正正在御案前坐着，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梁九功心下奇怪。

  “等等再去，不着急”，他这还有厚厚一沓折子没批完呢，康熙翻开一本折子，快速扫了几眼，而后洋洋洒洒写下一段朱批，“对了，朕之前叫你寻的嬷嬷，你寻好了吗？”

  “回万岁爷话，人已经寻得了，都是正黄旗旗下包衣，万岁爷要亲自过目吗？”

  康熙摇摇头，他哪有那个时间？“你看着办吧，挑个长脑子的给马佳氏送过去……那拉氏那边，既然怀孕了，就也送一个过去”

  梁九功答应一声，转身交代徒弟小德子伺候好万岁爷，就出去办事去了。

  ###钟粹宫

  梁九功带着曹佳氏、张佳氏两位嬷嬷到钟粹宫时，董氏、大那拉氏几个正堵在蓉琳房里说话。

  春分委婉的劝了好几次自家主子要休息，几人就是当没听懂，赖着不走。急的巧儿在外面直跺脚。

  “巧儿姐姐，梁公公来了。”青杏眼尖，看到梁九功带着人往这边，颠颠的抱回来报信。

  巧儿听见了，欣喜的迎出去，那声音既惊喜又洪亮，“梁公公，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巧儿姑娘啊，这不，马佳小主、那拉小主有喜了吗？万岁爷给马佳小主、那拉小主精心挑选了两个嬷嬷，老奴奉命将人给钟粹宫送过来。”

  那拉氏那边的张佳嬷嬷已经留在东配殿了，梁九功身后只跟着曹佳嬷嬷。

  曹佳嬷嬷绷着脸，是个面容看上去颇为严肃的中年妇人，长着一双利眼，巧儿看过去，对方一个眼神扫过来，巧儿身子都下意识抖了三抖。妈呀，这是万岁爷哪里找来的厉害人物，她这小命以后还保得住吗？

  “嬷，嬷嬷好。”

  曹佳嬷嬷轻轻点了点头，面上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

  “巧儿姑娘？马佳小主不在？”他这还等着回乾清宫呢，赶紧出来，交接完了，他也好回去交差啊。

  “在的，在的，董庶妃跟延禧宫的那拉庶妃正好过来探望小主，小主应该还在招待两位庶妃，奴婢这就进去……”

  巧儿话还没说完，蓉琳已经扶着春分的手出来了，后面还跟着看着曹佳嬷嬷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董氏跟大那拉氏。

  “辛苦梁公公了。”蓉琳微微欠了欠身。

  “不辛苦不辛苦”梁九功赶紧避让开，同时给蓉琳、董氏、那拉氏行礼。行完礼，梁九功简单将刚刚跟巧儿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重复完，事情交代清楚，他也就功成身退了。走前轻瞟了董氏、大那拉氏一眼。

  就这一眼，董氏、大那拉氏赶紧站起来跟着走人了。

  蓉琳客客气气的相送。等人都走了，蓉琳这才转身打量新来的曹佳嬷嬷。

  曹佳嬷嬷也在打量蓉琳。

  来之前，梁九功已经简单把蓉琳的情况跟曹佳嬷嬷说了，膝下两个阿哥，如今肚子又刚怀上一个，可以说是十足的好命，可惜性子有些单纯，身边的人也没太多心眼，梁九功这才找上她。目的，自然是看上了她当年在孝献皇后手下护住了万岁爷的手段。

  这会儿见了人，第一印象，这应该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再看看春分、巧儿几个，结合自己打听来的马佳庶妃的性子。曹佳嬷嬷心下稍稍松了口气，“老奴曹佳氏，见过主子。”

  “嬷嬷快快请起。”

  蓉琳赶紧上手来扶，虽然这曹佳嬷嬷看着严肃，但蓉琳没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便也只把对方当成学校里故意板着一张脸，看着学生打闹，身穿奇装异服就上前训导的教导主任一样的存在。尽量自然的拉着对方的手，说了先欢迎、宽心的话，又给对方介绍春分、巧儿几个。介绍到小张嬷嬷时，两人很明显认识，不过两个人都没吱声，蓉琳也就当不知道。

  介绍完人，蓉琳略有些精神不济的打了个哈欠。

  “小主累了，就去歇吧，随便找个人带奴婢在钟粹宫转转即可。”没得主子为她一个奴才受累的道理。

  “也好”今天一番折腾下来，蓉琳确实有些困倦，“那就让春分带你在钟粹宫转转。”

  至于曹佳嬷嬷的住处，就安排在了小张嬷嬷隔壁那间。房间里家具摆设都是现成的，平日里也一直都有小宫女打扫，只需简单擦拭一下，换上新的棉被褥子就可以了。

  钟粹宫不算很大，两进的院子，从后殿到宫门口也不过百多步距离，春分带着曹佳嬷嬷一点点挪，也很快就到了。

  “嬷嬷？”

  “那边住的是哪位小主？”曹佳嬷嬷突然停下脚步嗅了嗅，又看了看风向，指向前面。

  春分不明所以，“那是承乾宫，住的是佟佳小主。嬷嬷是闻到药味了吧？佟佳小主前些日子流产后身体一直没养好，每天这个点都会熬药，今天这个风，确实是能闻到一点的……”

  可不止一点，她还在药里闻到了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