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功夫不弱，没人能发现她。

  随手捏了块糕点进嘴里，小顺子冷眼瞧着那对王家夫妇，路上居然任由福团一只小团子颠颠跑，都没想放缓速度，眼底满是不喜。

  他家小福团如此可爱，怎么就碍了他们的眼？

  李氏一心惦记着怀里的大包裹，恨不能背生双翅飞回家去。

  刚到家，就迫不及待拆开了两个大包裹。

  包袱里，整整齐齐叠放着好几套衣服。

  绣工精致，用料更时尚。

  全都是普通人家十辈子都买不起的上等丝绸。

  “我的天！”

  “这得多少银子？真漂亮的针脚。”

  “得是杭州城里最厉害的绣娘，才能绣出来的花样啊。”

  李氏直接将包袱里的一套衣服拿出来，抖开。

  “我的天！”

  “狐裘？”

  一片雪白，漂亮又保暖。

  这衣裳，本来不该现在做。

  毕竟，也才深秋，狐裘是深冬时节才会穿上身的。

  池烈偶然得了块狐狸皮，顺带扔给绣娘，做了件儿小披风。

  李氏双眼放光，爱不释手地捏着白色狐裘披风。

  眼中满是赞叹。

  “多漂亮啊！！”

  “太漂亮了！”

  李氏在两个包袱里翻腾来翻腾去，几乎翻腾开了所有东西。

  只有几套衣服和鞋子。

  还有精工细作的小孩子玩具。

  李氏翻到包袱底儿，也没翻出几件首饰或者银子。

  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转头，瞪坐在炕沿儿上的白胖娃娃。

  “傻丫，那些大人们给你的东西呢，全都在这儿了？”

  李氏还是不死心，说着话，手底还在不停地翻包袱。

  听说，那些大人们，出手都可大方了。

  这小傻子住在衙门里，捞到了旁人几辈子都买不起的好衣裳，怎么会没给首饰银子？

  云荭当然有。

  而且，还有不少。

  别的不说，就她每天别在双丫髻上的小团花。

  花色赤亮，是红宝石的。

  汪清还给过她颇有意趣的小玉钗子。

  是汪清外出办事，经过多宝斋，瞧着合眼，顺带买给云荭的。

  汪清瞧着合眼的物件，至少得数百两起。

  云荭也往包袱里扫了一眼。

  李氏还在翻腾。

  嘴里嘀嘀咕咕：“该不会是那些下人偷偷摸摸贪了？这些个王八羔子，居然敢拿老娘的钱！”

  云荭半垂下眼眉，嘴角微勾。

  钦差衙门的下人都是经过□□的，自然不会手脏。

  是出门前，那些物件都被莫环宇收拾过，根本没带到王家。

  不过……

  莫环宇给她留了最后一件。

  这会儿，正簪在云荭脑袋上。

  活灵活现，几可以假乱真的红宝石小团花。

  李氏翻了两三遍，最终放弃了，瞪眼看向云荭。

  已经到家，她也不用装了，扯着嗓子骂：“你个死丫头，老娘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

  尖利的声音仿佛能刺破耳膜，听得云荭皱起了小眉头，包子脸鼓鼓。

  依旧没说话。

  小身子稳稳坐在炕沿上，一动不动。

  李氏心火腾地就上来了。

  走过去，揪着云荭耳朵，大力往上提：“你个小丫头片子，老娘跟你说话！”

  “出去跑了几天，回来翅膀就硬了？”

  “我问你。那些人有没有给你值钱的东西？”

  李氏直接上手掏。

  强硬拽下于敏斜挎在身上的小挎包。

  把挎包整个翻过来，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

  六七件小孩子玩意儿，根本不值钱。

  李氏不甘心，又把小挎包整个翻腾过来。

  云荭耳朵被拽的生疼，眼中憋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眼圈红红的，瞧着像个被欺负的小兔子。

  李氏看的来气，又揪了把云荭的脸。

  用力极大。

  “哭什么哭，老娘还没死呢。”

  李氏正骂着，视线突然落到胖娃娃发髻上。

  眼睛整个亮了起来：“我的个老天爷！”

  “这是……”

  赶紧上手，摘下那两朵玉团花。

  红宝石赤红如火，晶莹剔透。

  李氏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

  “发财了，发财了，老娘要发财了……”

  云荭扁了扁嘴，伸出胖乎乎的爪子，小声：“那是我的。”

  “放屁！”

  李氏一巴掌拍下去，直接把云荭白嫩小手拍得通红。

  “老娘生你养你，你身上什么东西不是老娘的？”

  “给我好好呆着！”

  李氏捧着心肝宝贝一样捧着手里的团花，出房间找地方藏去了。

  小顺子身形掩藏在房檐后。

  透过窗户，目睹了一切。

  他努力按捺住甩出暗器，送恶婆娘上西天的冲动。

  督公的命令，他不能反抗。

  督公说了，让他在王家盯着。

  现在，他只能盯着。

  不过……

  小顺子随手捏了块儿石子，两指用力。

  石子若离弦之箭，嘭的打到李氏后脚脖子上。

  刚藏好宝石，欢欣雀跃奔到院子里的李氏啊哟一声。

  摔了个狗吃屎。

  门牙正好磕到门框上。

  “算是给你个教训。”

  小顺子喃喃自语。

  疼痛从牙根儿传来，还有渗出的鲜血，流淌而出。

  李氏脑袋蒙过后，艰难从地上爬起来。

  “哪个杀千刀的拿东西砸老——”

  李氏激情喝骂还没骂完，两颗门牙从张开的嘴里飞了出去。

  李氏张着嘴。

  露出空洞洞的门牙。

  整个人都蒙了。

  小顺子躲在暗处偷偷笑。

  活该！

  古代倒是也有修牙补牙的。

  那些手艺精妙的牙医，用的上等材料，全是服务达官贵人和富贾豪绅的。

  普通人，根本补不起！

  李氏赶紧捂住嘴。

  温热的血顺着伤口淌到手掌上，疼的她哎呦呦乱叫，牙齿漏风，说话都不利索了。

  王荃捧着刚到手的银两，脚步急促，踏进家门。

  脸上难掩欣喜之色。

  “孩儿他娘，孩儿他娘！”

  “拿到手了！”

  “十两银子呢！”

  天降横财，王全脸上堆满了笑。

  “笑屁呀你！”

  李氏捂着嘴，从厨房里走出来。

  脑门子上还留着门框磕出的红印子。

  “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好歹有十两银子。”

  李氏抓过王荃手里的小包，仔仔细细，点了又点。

  甚至，磕断门牙的血肉都不觉得疼痛了。

  王荃夫妇是把银子藏好，两人在堂屋小声交谈。

  “我刚来时碰见刘婆子了，她跟我打听小红！”

  “打听小红？”

  李氏捂着嘴说话，依旧漏风：“那老婆子不是看不上吗？”

  “什么看不上？！”

  “以前看不上，现在就不一样了！你瞧瞧，小红被养的多好。”

  “唇红齿白的，脸蛋儿也不错。”

  “就算是小了点，刘婆子不介意，说她能出二两银子呢。”

  李氏瞬间激动了：“二两银子？”

  上回，那人牙子买下小红的价格就100个铜板。

  还是他们死磨硬泡磨来的。

  “可不是。”

  “刘婆子说了，小娃娃也有人买。”

  “特别是这种长得可爱的，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娃娃。”

  “价格还不低呢！”

  “要不……”

  王荃很是意动，李氏想到什么，刚才那会儿的激动突然消失，摆手摇头：“成不成，现在不能卖。”

  “为啥？”

  “我都跟刘婆子说好了。”

  “那你就跟她说，咱现在不卖。”

  “你知不知道今下午跟咱说话的那年轻后生是谁？”

  李氏眉开眼笑：“我刚都打听了，那后生是乡试的头名举人老爷。”

  “考中了解元呢！”

  “举人老爷也不能给咱们钱花。”

  “你懂个屁！”

  “先把她留着。”

  李氏满眼算计：“再说了，你刚拿了银子，后脚把人送出去。万一，那大人又找上门来怎么办？”

  “咱们先养段日子。”

  王荃觉得媳妇儿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又皱起眉头：“这得养多久？”

  “刘婆子可说了，她就要卖相好的。”

  他们家里，哪儿养的出那种富贵人家的娃娃！

  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吃的好。

  做梦！

  但吃的不好，小红铁定得瘦。

  “你急什么，咱先看看情况。”

  李氏白了王荃一眼。

  在房顶偷听的小顺子撇了撇嘴。

  还想卖他家的福团。

  等老子腾出手来，把你们俩卖了！

  小顺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默默在心里盘算，能把这俩家伙卖到哪儿去？

  “爹，娘！”

  王荃和李氏总共生了三个孩子。

  王大宝，王小红，王小宝。

  王大宝今年十岁，王小宝才两岁多。

  “大宝回来了。”

  李氏脸上笑容漫开：“书坊下学了？”

  李氏一天到晚将家里揭不开锅挂在嘴上，事实上，李家还是有些家底儿的。

  至少，她有钱送儿子去读书。

  跟真正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截然不同。

  村里夫子收的束脩不多，但也只有少数人能拿出来。

  “娘，我饿了。”

  “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娘已经做好饭了。”

  “马上，就开饭。”

  云荭一只团子坐在炕沿儿，蔫头耷脑想念着某个抛弃她的渣爹。

  渣爹虽然讨厌了点，不要脸的点儿，无耻了点儿，无情的点儿，冷酷了点儿……

  果然，还是好讨厌啊！

  想掐死他！！！

  云荭嘟了嘟嘴。

  她不想留在这里。

  那对夫妇当她是个傻子，说话根本不避着。

  云荭摸了摸肚子。

  好饿。

  原主饭量本来就大，平日里吃的又多。

  只是这么一会儿，她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