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两只最肥硕的鸡，李氏恨不得最近三天不做饭，这个贱丫头还敢吃鸡蛋！

  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李氏抬手，想一巴掌扇过去，下一刻，又被自己强制性收回去。

  不行，今儿个还得抱这娃去见举人老爷，千万不能让她哭哭啼啼去。

  李氏手依旧停留在半空，脸上突兀地挤出极为恶心人的笑容，亲亲热热搂住云荭肩膀，往前走了两步：“诶！小红呀，咱家状况你不是不知道，娘早就说了，娘不是不想给你买吃的，喝的，不是不想金贵地养着你，只是，家里实在没钱！”

  “我和你爹多吃些，因为我们得干活儿，你哥哥得上学以后考状元，撑起咱家家门，你弟弟人还小，不吃金贵点儿会生病。你听娘的话，待会儿，按我的话，娘以后天天给你吃鸡蛋。”

  李氏不觉得自己前后巨变的态度会让小红怀疑，不过是个才四岁的娃娃，能聪明到哪去？而且刚刚治好痴呆。

  “听见了吗？”

  李氏没等到云荭的回答，立刻举起了巴掌，虎着脸呵斥：“听娘的话，娘就给你吃鸡蛋，不听娘的话，你就等着挨揍。”

  无名慢吞吞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鸡蛋：“哦！”

  李氏就当云荭答应了，等了一会儿，就赶着云荭去外头喂鸡，捡柴火。

  ＊

  莫环宇成功拜入名儒方文胜门下，方文胜对他非常满意，莫环宇也觉得，自己拜的师父性子不错，没有古代文人的自命清高和孤傲。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位老师。只是，方文胜对莫环宇要求颇高，自他拜入门下，被后布置了不少功课作业，弄得莫环宇百事缠身，满脑子都是功课文章，都没腾出功夫去瞧肥团子。

  今天，老师有事外出，说要拜访友人，不知何时回家，吩咐莫环宇在他家中好好温习功课，莫环宇立刻瞅准时机，从后门溜走。

  另一头，李氏抱着云荭又去了趟钦差衙门，这回，没有莫环宇支应，钦差衙门门口守着的兵根本不给李氏任何脸面，呵斥她马上滚。

  李氏废了半天功夫，才得知莫环宇离开钦差衙门，不知去向。气得她当场黑脸，怒气冲冲转身就走，云荭被李氏大力拽得胳膊生疼，左手臂差点脱臼。

  小孩子本就骨头脆，加上李氏没有半点收敛，云荭疼的龇牙咧嘴，可她一句话也不说，只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任由李氏欺负。

  整张团子脸写着满满的生无可恋和委屈。

  “驾！”

  “驾驾！”

  通往杭州城的官道上，两匹骏马疾驰而过，直冲进城。其中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面色冷锐督公大人，他阴柔面上寒气分明，拽着缰绳的手发紧泛白。

  李氏这个恶妇，笨团子才多点儿大，居然指使她去喂鸡劈柴！

  她有那把斧头重吗？！督公冷气森森的想着，心头怒火大起，恨不能立刻将李氏大卸八块，完全忽略了某只肥团子到底有多肥的事实。

  一路疾驰到钦差衙门口，池烈翻身而下，大步往里走，守门兵士愣了两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冲进去的人是去而复返的东厂提督。

  军士满脸懵逼：“不是刚走吗？这怎么又回来了？”

  “我哪知道去！”

  汪清紧随池烈踏进钦差衙门，不顾一切的赶路。颠簸得他这把老骨头有些扛不住，幸亏还有力气扛着，否则，真得散架。汪清一边儿走，一边儿心里嘀咕：早干什么去了？折腾来折腾去，督公大人这是折腾什么呢？

  云荭并不知道池烈又回了杭州城，她被李氏拽回家。李氏有气儿没地方发，劈头盖脸骂了云荭一顿。甚至，还想伸手去掐云荭。手指还没掐到胖娃娃，李氏一个狗吃屎倒栽到地上。

  胖娃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对着不远处的房顶挥了挥爪子，溜溜达达晃进厨房，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东西吃。

  “晦气，真是晦气！”李。摇摇晃晃站起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晦气玩意，领她回家以后，老娘就没遇见好事！鸡被偷了，银子也没拿到手。”

  中午饭时，王荃出人意料地提前回家，他一把攥住李氏胳膊，拖人进房间，压低了嗓音，满脸兴奋：“刚才，刘婆子又过来找我了，说能出十两银子呢！实在不行的话，她还可以跟买主说说，再加五两。”

  李氏震惊得嘴巴张成o型，刚才没拿到银子的愤慨瞬间消失无踪，兴奋地一把抓住王荃：“当家的，15两银子？！”加上那些银钱和红宝石团花，够他们过活一辈子！

  “你答应了吗？”

  王荃摇头：“你不是说，再留傻丫头一段时间，用她去跟举人老要钱。我就没答应刘婆子，刘婆子叫我回家跟你商量，可以等一天，一天过后，就没这价了。”

  “就一天？！”李氏听到期限这么短，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莫环宇离开钦差衙门，她还能再找人，可找人需要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准。

  “媳妇儿，咱得想清楚了，15两银子！”王荃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李氏脑瓜子转的飞快，盘算利弊。很快得出结论：“卖！怎么不卖？我们晚上就把人带过去卖给刘婆子！”她想明白了，就算找到莫环宇，举人老爷能拿出15两银子给他们吗？再喜欢小红，又不是他亲闺女！至于小红被卖以后，会有何种境遇，李氏根本没想过，也不放在心上。她把小红生下来就是当工具使唤的，要么干活儿，要么卖钱。

  两夫妻商量好卖闺女的决定，就难掩欣喜期待的开始幻想十五两银子。王荃吃过午饭，立刻出门去联系刘婆子。

  莫环宇转出杭州城，刚拐进王家村，看到柳树下交谈甚欢的刘婆子和王荃。他皱了皱眉，刘婆子身上有人牙子才用的官方通牌。

  莫环宇脚步顿住，看了看四周，悄无声息靠近过去，躲在暗处偷听。

  刘婆子笑容洋溢，捏出块碎银子放到王荃手里，爽利高亢的嚷：“哎呦，你还担心我刘婆子亏你钱？！放心，放心，15两银子的买卖，我怎么着都得做好了。”

  “这是定金，你拿好！丢了，我可不管。”刘婆子笑容满满：“说好了，晚饭时候，我来带人。”

  “没问题。”

  王荃满口应下，又跟刘婆子寒暄两句，喜滋滋地带着银子按照原路返回。刘婆子站在原地，眼角突突跳了两下：“呸！”

  刘婆子和王荃选了个僻静地方桃花，这会儿，王荃走了，刘婆子捏着帕子冷笑：“蠢货！”

  “我还以为呢，李氏有多精明了。合着全都是傻子。”

  不过，傻子有傻子的好处，掉进钱眼儿，就让她事情好办。

  刘婆子扭着屁股离开，还不忘丢下一句：“真以为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呢。”

  她早先的确看中了云荭。那娃年龄虽小，养的胖胖乎乎，能瞧出是个好坯子。长大能卖个不错价钱。

  货再好，想卖15两银子？

  真是蠢货嫁蠢货，一对儿的蠢。

  莫环宇见刘婆子离开，从僻静处走出来，眉头微皱：这个女人不像真心实意买团子？

  怎么听那意思，倒像是要坑王家夫妻？

  莫环宇没在意，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呼哨。

  长长的呼哨响起，不多时，小顺子噌噌噌越过房梁，落到莫环宇跟前儿，手里还捏着刚烤好的鸡腿儿。

  “小顺子，我刚刚听到王荃在跟人牙子谈话，想把团子卖掉？”

  小顺子撕扯鸡腿肉吃，笑得眉不见眼，眼底一抹狠厉稍纵即逝：“督公大人回杭州城了。”

  莫环宇……？？

  “督公大人这会儿，正在钦差衙门里等你。”小顺子又说，“你放心，那对夫妇不过是个小角色，就算是我，抬抬手也收拾了。他们想卖团子拿钱？我就让他们尝尝，自己被卖的滋味儿！”

  小顺子得知督公回杭州城后，果断下手，特意让刘婆子定了今天傍晚。

  至于原因嘛……

  李氏确定了要把小红卖出去，本着有工具就得使唤的原则，一个劲儿使唤云荭干活儿，还不给她吃的。

  池烈跟莫环宇走到王家门口，透着门就听见李氏尖酸刻薄的咒骂：“去住了几天钦差衙门，你就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给我好好干活儿。”

  李氏偷得浮生半日闲，美滋滋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幻想拿到15两银子以后吃香喝辣的美好生活：“去！给我把鸡窝扫了，你没长胳臂？！不会提着桶走啊！”

  门内，传出团子委屈到想哭的小奶音：“我胳膊疼。”

  “疼？！也得给我干活儿！忍着！”

  “老娘生你下来，可不是为了吃白饭，赶紧的！干不完活儿，晚上别吃饭！”

  小团子委屈巴巴得应：“可是，你本来就没给我饭吃……”

  “诶，你个小贱蹄子还敢还嘴。”

  “老娘不能说你了是吧？！”

  “我是你娘，一切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