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格障碍】
作者:风无关月      更新:2023-07-25 11:36      字数:3571
  见他落座,初诺的心悬到喉咙,纤指紧抓着座椅扶手,大脑时时刻刻绷紧着弦。

  她佯装无事发生的镇静,只要仲野不和自己说话,那么一切都可以安然无事。

  然而风平浪静不过三分钟,薄外套兜里突如其来的手机振动使得姑娘的心咯噔一沉。

  她知道是谁在给自己发消息。

  刚才眼梢余光扫向右侧,仲野那里亮着屏幕荧光。

  仲野毫不避讳,他甚至不遮挡屏幕上的备注,不介意任何人知道她和自己的牵扯。

  少年挑唇冷笑的神情令人毛骨悚然,冷漠邪肆的近乎可怕,修长手指不断的编辑发送。

  这个精神病连听到别的男人给她打电话都无法忍受的自虐,又怎么可能冷静自若的目睹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

  他无法自控的暴戾不能在这里发作,只得如同发泄怒气一般的轰炸式发消息,全是无意义的标点符号。

  紧靠边上的姑娘黛眉紧蹙,娇媚明艳的面孔蔓延着困惑神色,纤手紧握薄外套的兜,手机振动好似永不会停。

  初诺理解他的病,那不是仲野的错。

  她只是不知道他因何发作,何时发作。

  更何况最近他发病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频繁。

  而且她也很怕仲野怪异的举动吸引梁锐哲的注意,只要梁锐哲往仲野手机扫一眼,就一切天下皆知了。

  台上的专家还在大讲特讲一轮复习的重要性,台下尽是笔动的唰唰声。

  初诺轻手轻脚的收拾好小包,小声歉意的对梁锐哲说:“不好意思,我家里人给我发消息说有急事,我先回去了,再见。”

  “很急吗?用不用我送你?”梁锐哲的目光追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关心的问着。

  “不用不用。你留在这里听讲座,我先走了。”她很礼貌,尽量不打扰别人听讲座的情况下,静悄悄的离开场地。

  她走出场地的同时,仲野收起手机一秒钟也不耽搁的跟出去。

  台上那个老头讲话又臭又长。

  他听得耳朵都疼。

  ********

  市图书馆地下二层的停车场,最显眼的是那辆正红色法拉利。

  今日周六,他挑了炽烈的颜色,脾气也同样如火红一般凶烈暴躁。

  副驾驶的姑娘什么话也不说,乖乖系上安全带,垂眸盯着膝盖,等待他发动引擎带自己回家。

  仲野胡乱的揉揉头发,脾气很差,声量有点大的问:“你早上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眼观鼻尖,双手在膝盖上十指纠缠,柔声道:“七点太早了,你们都在休息。”

  暴躁不堪的少年看着姑娘精致侧颜,冷哼反问:“呵,不是为了躲我?”

  初诺侧目看向桀骜乖张的他,问:“我躲你干什么?”

  忽然双目对视,少年躲闪不及,他太容易溺进她深邃动人的眼眸里,仿若沼泽,叫人死无葬身之地。

  仲野莫名烦躁的瞥开眼直视车前方,生硬的解释道:“我没买那盒套,我不认,片儿是我看的,我认。你也不用觉得我是个流氓变态躲我,我现在对那些事没兴趣。”

  他还不太会为自己辩解。

  他也从不辩解,更无所谓别人怎么说。

  只是现在,他不想她误会自己什么。

  大小伙子过于粗糙直白的话惹得姑娘粉软的脸颊更是羞红,耳根和耳垂都红透了。

  姑娘贝齿咬唇,十指紧紧揪着,手背都微微泛红。

  这么尴尬的事,她不知道接什么话。

  仲野蛮横无理的提出要求:“以后离那个男的远点儿,看着不是好人。”

  她替同学打抱不平:“那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人品很好的。”

  她真的无法理解,仲野根本和人家不认识,哪里知道什么好人不好人。

  再说,要看着不是好人。

  凶巴巴又暴戾的二少看起来更不像什么好人吧。

  仲野听她声声辩解,怒气堵在心口,脑子空白,轻佻嗤笑,口不择言问:“怎么?我说他不是好人你心疼了?舍不得?”

  她认真重申,“仲野,那是我的同学。”

  “你喜欢他?”少年愤然的问出口,没人知道他的心都在抽疼。

  “谁跟你说我喜欢他了?”她睁大美眸惊诧的看着他,简直越来越莫名其妙。

  “他喜欢你。”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果然,副驾驶的姑娘没有说话,她拒绝梁锐哲的说辞被仲野打断,周一去学校一定要再说一遍。

  她的沉默点燃暴躁少年的急火攻心,他阴鸷的眸光聚焦在方向盘中心,双手的力量全部释放在方向盘两端。

  他拼命的克制,却抵不住自生而来的病。

  精神病狂躁失去理智,连他自己是谁都混乱不清,语气森寒陌生:“你和那些女人一样,觉得吊着男人很爽么?”

  和哪些女人一样?

  又吊着谁了?

  尽管她再宽容他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她也不许仲野这么污蔑自己。

  再娇弱的姑娘也会生气,气的浑身发抖,十指纠结恨不得打上死扣。

  这种病间歇性发作,伴随暴力攻击和一定几率的短暂无理性言语,称为转换人格障碍。

  他气场骤然变换,仿佛身体里换了一个人,眼神冷寂黑暗,语气轻蔑:“哼,成天管我。倒不如管好你自己,少在外面搞些不三不四给仲家惹事儿。”

  她知道他在犯病,没办法和他交流。

  温柔姑娘眼圈通红,泪光莹莹悬然欲坠,如鲠在喉呛得难受。

  她错了,就不该拯救他。

  仲野根本没救,他的病可怕到超乎想象。

  法拉利中控没锁,泫然欲泣的姑娘打开车门,大概是生气使然,她几步跑到电梯口上电梯。

  从图书馆大门跑出去,到大街上坐公交车回家。

  她难过的泪眼婆娑,看公交车号码的时候都看了好几遍怕坐错车。

  车上的乘客都纷纷瞥过头看着流泪上车的漂亮白净的姑娘。

  她觉得好丢脸,慌忙的用手背拭去泪泽,不让别人瞧见自己这幅模样。

  姑娘还是难过的兀自啜泣,头无力的靠着车窗,喃喃道:“白费了...全都白费了...”

  ********

  大概是跑几步抻到了,她回到家时脸色煞白,额上冒着冷汗,肚子拧着劲儿的疼,痛经加重。

  仲爸爸看见初诺先到家,本来还想问怎么没和仲野一起回来,但是看着小姑娘红着眼眶,捂肚子难受也没问那么多。

  刘妈也看着她肚子疼,给她熬了一锅红枣粥,又煮了一些红糖水送到她房间。

  “诺诺啊,喝些粥吧。喝点暖的缓缓,女孩子就是遭罪的呦。”

  初诺脸色苍白,无力的靠在床头接过粥碗,轻声说:“谢谢,刘妈,麻烦您了还要来照顾我。”

  刘妈笑容亲切的摆摆手:“哎呦,什么麻烦不麻烦,你们这些孩子,天天客气的呦。”

  热乎乎的红枣粥里加了糖。

  姑娘抿在嘴里甜甜的。

  甜的她想落泪。

  刘妈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姑娘眼底酸红,叹口气道:“唉,是二少爷发病把你气着了吧。其实啊,他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和他母亲当年一个样儿。”

  初诺吸吸鼻子,默默喝粥。

  她知道他的病,但是不生气是假的。

  刘妈继续惋叹说:“二少爷四五岁的时候带去医院瞧过了,人家说孩子太小,看不出什么,等大一大再说,这一等就是十六年,长成大小伙子,也没法带去瞧了。”

  “孩子,你想想谁愿意去精神病院那种地方治病?大小伙子要强也要面子,他不愿意去,谁也不能强迫他去,是不?”

  她没回话,只是停顿了下,无声的端着粥碗喝粥。

  刘妈给她掖掖被角,亲和道:“你吃完好好睡一觉。”

  她轻颔首以表感谢,刘妈临走前又给她拉上了室内窗帘,免得阳光透进来睡不好。

  粥碗和红糖水搁在床头柜。

  初诺向上抻被,躺进被窝,刚哭过的困意和肚子疼的倦意一起袭来。

  抛却上辈子的种种悲剧,她希望能做个好梦,一觉到第二天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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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觉睡得香熟,梦也做得好。

  她梦到自己结婚了,礼堂布满桔梗花,婚礼进行曲伴奏。

  红毯尽头,等她的男人身着白西装,身姿挺拔,伟岸宽阔。

  虽然她看不清新郎的模样,但至少梦里她是幸福的。

  她起床拉开窗帘,天边泛着青白,清晨第一缕光投进屋内;推开窗户,上棠山清新空气使人神清气爽。

  清晨五点半,她果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洗漱后,她简单给自己系了个低马尾,披上薄外套准备去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躺的酸麻的胳膊腿儿。

  初诺踩着毛绒拖鞋走到自己屋门,只见着地上堆着几十张纸片,很明显是一张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

  她弯腰捡起几张,上面的笔迹苍劲有力都出自同一人的手。

  她以前见过仲野的字,写得很好看。

  纸张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她手里的几张纸是“对不起”,地上余下的几十张也都是同样的“对不起”。

  看得出来,这是他从门缝塞进来的。

  姑娘抿抿唇,美目略过复杂的神色,然后蹲下把地上凌乱的纸张理好放在桌角。

  连法律都不会和精神病一般见识。

  她自己又算什么呢?

  初诺拧开门把手,准备出去散步。

  下一秒,她惊讶的捂上嘴,连忙收回脚退后一步。

  好险,她差一点就踩到他的腿了。

  他怎么会在自己门口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