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陆念愣了一下, 目光不由落在了沈歆的唇上。

  借着街灯, 她看见那姣好的唇上似乎有些水光, 看着润得很，肯定是刚刚抿过了。

  尝？怎么尝？

  她想了想, 是先用唇裹起来, 还是用上牙啃咬。

  这么一想，她耳畔渐渐泛起一片绯红, 整个人冷冷清清的，身上哪都白, 显得耳畔红得分明。

  “小朋友, 你在想什么。”沈歆扯起嘴角笑，愈发想就地变成只鸟, 好去衔上柔软的枝丫。

  又有人互相推攘着走进店门，和门口的两人擦肩而过。

  陆念看她杵在门口不走，车也还没推, 抬手推了推她的肩, “走了。”

  她话音落下，刚才还杵着不动的人忽然张开双臂拥了过来, 非常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好像要把她摁进骨头里一样。

  那怀抱温暖又柔软, 还有点儿香。

  沈歆把下巴搭在了陆念的肩上, 用侧脸去摩挲了一下陆念鬓边的发，“没怎么，就想抱抱你。”

  陆念微微张开嘴, 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两手微微抬起，过了会才揽上了沈歆的腰。

  “啊呀，”沈歆讶异着说：“你摸着我痒痒肉了。”

  陆念愣了一下，落在沈歆腰上的十指一张，屈起手指就往她腰上挠。

  沈歆登时抬起了搭在陆念肩上的下巴，往后缩了缩，在人家店门口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她弯腰开了车锁，把车往文心街的方向推，推了几步远又停下来说：“我先载你回去，上车。”

  陆念坐了上去，想了想说道：“那个盒子，你记得看。”

  “我现在就迫不及待想回去拆了。”沈歆笑了。

  陆念睨了她一眼，双眼一转就往沈歆的包看，提防着她会忽然把盒子拿出来拆了。

  “我现在不看。”沈歆回头说了一句。

  车起步的时候歪了一下，然后顺着大街径直往前。

  陆念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她把包往前拉，把手机拿了出来。

  上边显示的号码没有备注，她只瞟了一眼就认出是陆文恙的号码。

  那手机在她手里震动了好一会，嗡嗡声响个不停，连沈歆也听见了。

  沈歆踩着自行车，抬起一只手按了按差点被风掀起的帽子，问道：“有电话？”

  “是她。”陆念只说了两个字，说完就不吭声了，抿着唇眼睁睁看着那来电界面消失。

  “啊。”沈歆顿时知道是谁了，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会才又开口，“她怎么又找你了。”

  陆念也不知道，她以前总等着陆文恙打电话回来，可现在电话一多起来，她反倒不想接了。

  “下次要是不想接，就挂断把，让我帮你接也行。”沈歆说。

  这话刚说完，陆念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这回换了个陌生的号码。

  沈歆没回头，只是听见那若有若无的震动声又响了起来，问道：“又打来了？”

  陆念有点犹豫，这两个电话间隔的时间那么短，说不定还是陆文恙打过来的，她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手机里果真传出了陆文恙的声音，熟悉得很，却显得有点遥远。

  这遥远不单单是距离带来的，陆念眼眸一垂，攥在沈歆衣尾上的右手一紧，心想这可能是因为陆文恙变了。

  “念念，你那天说的话，妈妈不怪你。”陆文恙说。

  陆念沉默着听她说话，莫名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儿荒

  唐。

  “你那天会说那样的话，妈妈能够理解，只是有些事情，我们必须约法三章。”陆文恙的声音还挺平稳，没有再扯起嗓子叫喊。

  “可是，”陆念开了口，嗓子发哑地说：“我不能理解你。”

  陆文恙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按捺着怒意一样，她忍着没有厉声呵斥，只有喘气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陆念在跟她较着劲，又不说话了。

  沈歆踩着车往前去，把陆念抓在她衣摆上的手往自个腰上一按，不明情绪地说了一句：“抓稳了。”

  陆念愣了一下，揽紧了点儿，另一只手还抓着手机。

  “你什么意思。”陆文恙问。

  陆念声音很轻地说：“没什么意思。”

  “你是想要我彻底不管你吗。”陆文恙声音渐渐拔高，“是不想认我了吗。”

  陆念顿时像是鱼刺卡着喉咙一样，有点吐不出字音来，她咽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是你不认我。”

  她很想把电话挂断了，不想开口，也不想让沈歆知道太多，这实在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况且沈歆要知道了些什么，肯定执意要帮她，沈歆能帮一次，又能帮几次。

  帮多了是会倦的，她不想让沈歆帮她，也不想让沈歆倦。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随后骂声传了出来，说的话极其难听，和这穷山恶水相称得很，只是穷山恶水还在，而陆文恙早就跑得没影了。

  陆念沉默地听着，她从来没听过陆文恙这么说话，在她的记忆里，陆文恙一直是温温柔柔的，会躲在屋里哭，会因小事而笑，可绝不会这样。

  她真真切切感受到，陆文恙是真的变了，变得实在陌生。

  陆文恙又骂了几句，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把陆念塞回肚子里去一样，果真，她下一句就说了：“我要是能把你塞回肚子里，捣成烂泥也不生出来。”

  “好啊。”陆念忽然应了一声，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态度一样，又说：“好啊。”

  电话里的声音又没了，陆文恙的气息渐渐平稳，像是在思考问题一样，想了好一会冷不丁冒出点声音来，“那好，我们算是打成共识了吗。”

  陆念没吭声，只是沉默地听着。

  “如果你执意要这样，那么这个号码我不会再用了，一会我让人给你带点东西。”陆文恙又说。

  不会再用了吗，陆念垂下眼，一根筋在脑里扯着，让她不想低头。

  她忽然想起来，她的初心不是想和陆文恙断绝联系，而是希望陆文恙能回头。

  可是照现在来看，陆文恙多半不会回头了，见过了似锦繁花的人，又怎么甘心回来守着一盆毫无生机的野草。

  她抿着唇没说话，过了一会没听见陆文恙再开口，把手机放下一看，电话早挂断了。

  沈歆踩了一会车才问：“她又想找人堵你？”

  “没，”陆念声音低低的，“找人给我送东西。”

  “什么东西？”沈歆回头瞅了一眼，瞥见陆念似乎有点低落，拍了拍陆念落在她腰上的手，说：“我看着你进家门再走，省得他们给你送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

  陆念只觉得脑子混乱得很，她知道陆文恙这么说肯定是要和她断了联系，不然也不会提不再用号码的事。

  这感觉说不上是轻松，挂了电话之后她根本没松下一口气，反而胸口像是被压着一样，憋得慌。

  “她……”陆念顿了一下，“应该不会给我送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歆啧了一声，“这谁知道。”

  陆念的手指悬在

  屏幕上，想了想还是把和陆文恙的通话记录给删了，她总觉得她和陆文恙的交集就这么到头了。

  陆文恙有自己的追求，想得到的远比她想象得要多，一开始陆文恙说爱她的时候，她真的信，可时间一长，就觉得那真的只是抚慰而已。

  要是真的爱，为什么不回来看一眼，只是一眼也好。

  可能她真的只是陆文恙的一块绊脚石而已，陆念心说。

  沈歆又拍了一下她的手，还说：“醒着么，别睡着了。我踩着车呢，可接不住你。”

  “醒着。”陆念垂着眼眸说，她清醒得很。

  文心街上空无一人，自行车车胎辗过的声音清晰无比，陆念家的楼底下果真有两个人在等着。

  楼底下的两个男人没再穿着花衬衫了，脸上也没戴着蛤蟆镜，可沈歆一看就觉得熟悉得很，毕竟她和这两位正面交战过一番，有点儿私仇。

  那两人听见轮胎轧来的声音便齐齐抬头，没看见后座的陆念，只看见了沈歆。

  沈歆停了下来，单腿撑在了地上，而另一只脚还踩在踏板上，她朝楼底下的那两位瞟了一眼，“哟”了一声，“好久不见。”

  两个大汉就跟火药一样，差点就被点着，一人脚已经迈出来一步，却硬是被另一位给拉住了。

  “有事就站那说，别过来。”沈歆连忙开口。

  陆念双脚落在了地上，探头朝楼底下看了一眼。

  沈歆只觉得压在后座上的重量好像轻了点儿，像是后边的人站起来了一样，她回头看了一眼，把陆念的肩膀给按住了。

  “陆小姐让我给你带东西。”其中一人边说边扬起了手里的信封，那信封薄得很，不知道装的什么。

  距离有点远，沈歆眯起眼看了看，招了招手说：“丢过来。”

  那人把信封折了折，还真丢了过来，轻飘飘地洛在了车轮边上。

  沈歆弯下腰去捡，后座上坐着的人不得不露出了脸来。

  那俩被陆文恙使唤来的人愣了愣，面面相觑了一会，正想朝陆念多看一眼的时候，沈歆已经直起了腰，又被陆念给挡着了。

  沈歆把折起的信封展开，迎着光看了看。

  信封透了光，里边东西的轮廓显露了出来，一张卡明晃晃的在里边躺着。

  “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卡，给你的。”沈歆回头说。

  陆念抿着唇想了想，觉得这大概是陆文恙给的银行卡。她没接，只是瞅了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说道：“丢回去。”

  “不要吗。”沈歆像是在确认陆念的想法一样，压低了声音问。

  “不要。”陆念很干脆，嘴上说着不要，双眼也没再看那信封一眼。

  沈歆“嗯”了一声，她猜想这卡是陆文恙给陆念的生活费，可惜陆念不收。

  她知道陆念就这脾气，不想要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接。

  沈歆问：“那我丢过去了？”

  “丢吧。”陆念说。

  沈歆随手把那信封折了折，给那两人丢了回去，丢得还挺准，砸到了其中一人的脑袋。

  那人懵了一下，捂着头说：“我操。”

  “陆小姐给你的东西，我们交出去了就不会再带走。”另一人说。

  沈歆摆摆手，“那就搁地上吧，谁捡到就算谁的，反正咱们不要。”

  那被砸了脑袋的人彻底被激怒了，他脚崴着还没全好，骂骂咧咧的就朝沈歆和陆念的方向跑了过去，作势要打人。

  “你看我们往哪跑好？”沈歆回头问道。

  “去你那？”陆念把落在地上的脚抬了起来，从沈歆背后探出头，微微仰着下颌问道。

  “坐好了。”沈歆拍了拍陆念的手背，当即踩着自行车掉了个头，把快要追上来的崴脚大汉给甩远了，还一边说：“沈姐带你溜狗。”

  那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在拉远了距离后忽然停了下来，让后边跟着跑的两位懵圈了。

  沈歆单腿撑在地上，回头对身后那两人说：“下回别这么傻，连东西要给谁都不知道。”

  陆念坐在后座上也朝那两人看了过去，她没吭声，就侧着头斜去了一个冰凉凉的眼神。

  她生得好看，身上又一股薄凉的劲，被这么一瞪，那两人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凉。

  沈歆笑了一下，说：“你们找了好几回没见着的人，我先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