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滴答……”
鲜血顺着秦狰的指尖,落在地面血泊上。
蒋云染挥退下人,绕着他走了一圈,像在欣赏自己满意的作品。
“我也不曾想过,有一天能手刃仇人!”
“感谢上苍,给了我这次机会!”
秦狰从她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已经听明白,眼前的这个蒋云染和他一样,重生一世。
很明显,这辈子她的目标仍然一样,或许更加疯狂,要扫除他这个障碍。
想通这一点,秦狰突然对之前许多事都开窍了,比如调查过程中遭到的莫名其妙的阻力。
恐怕是来自面前这个已经理智尽失的女人。
蒋云染狞笑着,问他∶“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秦狰鼻翼微翕,声音沙哑∶“别告诉她。”
“她!?”蒋云染忽然像疯了一样,近距离地扯着秦狰的领子∶“谁?”
“萧寅初?”
秦狰往后挪了挪,仿佛不喜蒋云染的接近。
这彻底点燃了蒋云染的怒火,她嗤笑一声,说∶“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她曾有的那个孩子,是我弄掉的,我也在她身旁,与表哥极尽缠绵过,当时她就在旁边!”
“厉尚廉给她喂了药,会昏睡不醒的药。”
“我在药里加了会滑胎的东西,在我们极尽欢愉的时候,她在睡梦中失了她的孩子……”
“哈……哈哈哈!真痛快……太痛快了!”
“我知道你为了调养她的身子,在国中遍寻名医,好容易找到一个,还不敢直接送,变着法儿通过萧明达才送过去……你说说你,怎么如此卑微啊!”
蒋云染的嘲讽一声声飘进秦狰的耳朵,她知道这个人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可是她也知道如何轻易挑起秦狰的怒火。
果然,秦狰沾满鲜血的手紧攥成拳,声音中仿佛压抑着惊雷∶“你说什么?”
除了生气,还有惊,怒,还有悔。
果然,他一开始就应该不顾一切带她走!
锁链“哗哗”作响,蒋云染看他怒极又无法反抗的样子,心中简直痛快无比!
“来人,拿刀来!”
下人很快递来一柄短刀,刀刃锋利无比,蒋云染举着尖刀,一步步朝秦狰靠近——
“您若是再有一世,记得提前杀了我。”
“这一世,终究是我胜了,哈哈哈哈!”
“咻——”尖刀被高高举起,秦狰缓缓闭上眼睛,牙齿咬得死紧。
倒不是怕的,而是因为蒋云染刚才的话生气,又心疼,她当时该有多疼,又该有多难过?
“蒋姑娘!”
刀尖停在秦狰心口前一寸的距离!
“什么事!没看到我正忙吗!”
门外的人穿着高头皂靴,浑身被黑斗篷包裹——是东宫的侍卫。
蒋云染松了手,任由尖刀滚在地上。
“把人给我看好了!”
“是!”
她接过身边人递来的帕子,边擦手边走出去。
东宫使者见她出来,低声说∶“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封闭四门,将宫里全部控制起来,祁王府又制住朝中一部分官员,而前朝有厉相和太子殿下稳着……”
祁王灯宴是实打实的鸿门宴,他刻意邀请了许多朝中青年才俊,有新科进士,有名门之后,还有许多年轻有为的大人。
又将他们全部软禁在王府里,一能制约前朝,二能牵制好些贵族世家,跟皇后封宫是一个作用。
赵王朝的贵族们彼此盘根错节,拿捏住几个大的,剩下的小世家便不足为惧。
蒋云染听得连连点头,问∶“那外援呢?”
东宫使者声音压得更低∶“便是因为这件事,属下才来找您,阮将军今早带着阮朝的人回去了。”
蒋云染柳眉倒竖∶“阮敏如此不识好歹?”
“九世阮康被杀死在国中,原本消息瞒得好好的,但不知为何,阮朝国内开始传风言风语,阮将军怕国中生变,急急忙忙回去了。”
九世阮康乱中登基,那个王位本来坐的就不稳,如今惨死他乡,国内觊觎他位置的比比皆是,这才是阮敏急急忙忙回去的原因。
蒋云染差点将衣角抓烂。
到底为什么,谣言传得这么快?
“当务之急是要制住宫里,少了阮朝的人,剩下的两支再不能出事了。”
东宫使者郑重应是,蒋云染想了想,说∶“我要马上进宫一趟,你替我守住这里,里面的人断不能有差池!”
“是。”
萧寅初趴在窗台,翘首以盼。
赵锦城从外面进来,她眼前一亮,连忙迎出去∶“赵先生!”
赵锦城低头拱手∶“公主。”
“赵大人回来了吗?他怎么说?”
赵锦城看了眼屋中桌上,饭菜一筷子都没动,不禁说∶“公主就是再急,也要先用膳,臣让桃红伺候您用膳。”
“赵先生,我现在怎么吃得下?”萧寅初拉住他的袖子∶“是不是形势不好,你就告诉我吧!”
赵锦城仿佛下定决心,道∶“是,如今外面百户闭门,父亲今早刚去太极宫求见陛下,连汪大人的面都未见到,便被打发了回来。”
“在街上行走,常有士兵查验身份文牒,稍有可疑就被拘走调查。”
萧寅初面露忧色∶“怎么会这般?朝中呢?内阁呢?”
“还有,肃王府!”
“臣也……靠近不了肃王府。”赵锦城边说耳根边红,到最后几乎是不敢看她了∶“有、有愧公主所托。”
萧寅初一下失了力气,她双手垂在身侧,呆愣了好半晌。
“此事也不怪先生,是我……急了。”
赵家满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连家丁都少有,她确实太为难人家了。
赵锦城磕磕绊绊地说∶“公主……用膳吧,臣再出去打听打听!”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出了她这个院落。
赵锦城眉头紧锁,枉他读圣贤书,居然……对公主撒谎。
他的身后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双银白的蟒靴,接着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赵锦城。”
赵锦城连忙下跪行礼∶“臣见过肃王殿下!”
萧何捂住他的嘴,朝赵锦城来处看了一眼。
“话都如实对公主说了?”
赵锦城羞愧万分∶“殿下为何要瞒着公主,明明形势也没有那么严峻。”
太子他们还不敢揭竿而起,如今外面百业兴盛,除了巡逻的兵卒多了一倍外,没什么不妥。
萧何却要他去骗公主,把外面说的水深火热。
萧何松开手,淡淡地问∶“你有妹妹吗?”
赵锦城一愣,他不仅有,赵锦珠还和公主差不多大。
“她不出去,就是最大的安全。”萧何也想去看看妹妹,但是他更想尽早把事做完,让妹妹眼里只见过盛世。
“罢了,闻喜住在这,你多费心。”萧何拍拍赵锦城的肩,挑眉∶“你就是瘦了些,多吃点。”
配他妹妹才配得上。
赵锦城十分莫名,被萧何评价了一句,潮红更是从脚底板升到了脑袋尖。
“……臣遵命。”
萧何背着手,刚走出去几步,脚步便刹在当场,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
——萧寅初站在垂花门外,歪着脑袋看他。
赵锦城虽然对她有意,但还不至于普通说话就紧张成那样。
他是磊落君子,不擅长撒谎,谁知道她这一疑心,撞到了始作俑者。
所以萧何和赵锦城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进了她耳朵,一字不差。
萧何有一瞬间的错愕。
萧寅初问∶“皇兄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敢来见我?”
萧何经过了短暂的惊慌之后,很快恢复冷静,心说还好刚才对赵锦城的说辞,修修补补还能拿来解释。
“本王是为你好。”
“皇兄是怕我执意要去救他。”萧寅初反驳道。
萧何冷淡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他朝赵锦城挥手∶“你先下去。”
赵锦城只好告退。
“我猜对了,是不是?”萧寅初何等冰雪聪明,他不信赵锦城没将她的意图对萧何言明。
还有萧何一直以来对秦狰的针对,她又不是傻子。
萧何避着她,大概也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这话该我来问你,闻喜,你对他……动情了?”萧何一字一顿地问。
“皇兄,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
萧寅初鼻子一酸∶“若不是他,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哪怕不涉及情爱私情,秦狰三番五次救她,更为了拖住祁王的追兵让她逃走,一个人被抓走了。
谁知道祁王会对他做什么?
萧寅初心一慌,直接抓住了萧何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哥!”
“你就算不……不愿救他,也不要拦着我!”
萧何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咬牙切齿道∶“他到底是怎么把你骗成这样的!”
“初儿,你别被他的狗皮骗了,这人是条心怀不轨的中山狼!”
萧何越说越生气,主要还是气秦狰这个狗东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代地三师,鹰师被秦南调动,配合太子逆举。”萧何说着,从怀里取出八百里加急的战报。
“而秦狰手下的豹师和虎师,则一直在暗中囤积粮草、招兵买马,妄图对边境不利。”
“他们父子两个虽然不是一路的,但都是逆贼!”
萧寅初一愣,连哭都忘了。
萧何冷笑∶“我带你去代城府看看,他的老巢都搬空了,早等着趁乱逃走呢。”
萧寅初满眼不相信,从萧何手里接过塘报,仔仔细细看了三遍。
“可是……也没有证据表明,他就有这个意图啊……”萧寅初轻声说。
萧何的笑渐渐落下∶“你就没意识到,当你开始为他找理由的时候,心就已经偏了吗?”
萧何的话像一道惊雷,猛地炸响在萧寅初心头。
让她突然意识到,对啊……她居然下意识为秦狰找理由?
萧何弯身从妹妹手里抽走东西∶“等了十年的机会,要好好清算干净这些魑魅魍魉。”
“不论是谁,只要他有谋逆之心,就是我们的敌人。”
“闻喜,你千万记住了。”
萧何往后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妹妹。
脚步坚定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则上,我还是亲妈的。(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