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马车出事
作者:叶观书      更新:2023-07-27 06:14      字数:3107
  箭头不仅染上了毒液, 而且还带有倒刺。

  这就不但需要技巧,还需要速度。刀剜着肉, 哪怕延长一秒钟, 对皇帝来说也是极大的痛苦。

  沈休文必须心定手稳,不犯怵才行。

  端木福在旁揪着心, 大气也不敢出。她那一只小手早已反过来被她父皇抓出了红印, 但她悬心他的安危,倒并不觉得痛。

  眼见着血肉淋漓,沈休文尽可能小范围地做了扩张切割,然后迅速扔下刀, 将短箭拽出。

  皇帝此时脸上青筋毕露,猛地一个动弹,幸被高欢压住,才没有身体翻转在地。

  沈休文丢开箭头, 忙继续用手挤压伤口,让中毒的血液流出来,直到看到鲜红色才停了下来,然后立刻将两瓶金疮药都打开倒洒在上面。

  去了余毒,现在最为关键的就是止血和防止感染。

  幸好暗卫的金疮药效果显著, 不一会就截断了那汹涌的血流。

  这个时候大批侍卫已经赶到, 控制了泰华楼内外。京城府尹刚平息灯会骚乱就过来此处查看,没想到却是微服出行的皇帝遇到刺杀, 不禁直抹冷汗, 忧心忡忡地等候在外。

  沈休文吩咐人找来干净的白纱巾, 将伤口处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其实不过几分钟,其中拔箭用的功夫更是大概不到十秒,但沈休文知道这一过程的疼痛程度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但皇帝却坚持住了,抗住了毒箭利刃对血肉的磋磨。他一直紧咬着袍布,忍着没有吭一声,只是面色苍白得厉害,浑身也都汗湿透了。

  沈休文第一次对端木镕发自内心地敬佩。以往他更多是出于对他身份的尊重,和对至高权势的敬畏,但现在是真切地觉得,这个皇帝是条硬汉,怪不得他的上柱国父亲对皇帝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

  大总管也被人救醒。那些异域女撒的毒粉以使人昏迷无力为主,伤害性相对较小。大总管看到皇帝一身鲜血,身受重伤,立刻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瓷瓶,倒出个莹白的药丸来送到他嘴边。

  “皇上,老奴无用!老奴无用!”他边想拿掉皇帝嘴里的衣布,边流泪哽咽自责。

  端木镕一口自己吐出咬布,声音嘶哑道:“好了,跟朕这么久了,说这做什么,你不用怪自己。”

  “是,皇上。”大总管已是年过五十的人了,此刻却是泪流满面。

  别人不知,其实他也曾是顶尖的暗卫,护着皇帝从小长大,后来当值时受伤废了身手,本以为会老死在宫中某处,却被皇帝转暗为明,才能一步步成为了大内总管,兼管着内廷鹰卫。

  沈休文看着如此模样的大总管,不禁联想起当年那个在他爷爷跟前痛哭的大校。那大校从他爷爷的通讯兵当起,虽然部分能力上有所不足,但是相当忠心。他爷爷也是比较宽容那大校。平日教训归教训,但私人感情是很好的。

  皇帝和大总管,显然主仆之间也情谊深厚。

  他暗忖,自己身边不管是沈川,还是沈泉,毕竟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端木福也是第一次真正正视起她父皇身边这个素来对她和蔼的大总管。

  她这些日子早已经发现,她父皇大部分时间可说是个很冷漠无情的人。他不想理会后宫了,那些妃子们就算想尽办法,也只能得到冷酷的回应。他平时关心教育子女的举动,更多像是在例行公事。她很怀疑,他事实上是并不在乎他们的。有时候,也就是对她有点父爱之情。

  能让她父皇有点真实感情的人,目前她发现的也就只有眼前的大总管。

  不过她还看出来,她父皇对沈休文态度也很特殊。却这里面不知有什么缘故?总归应该并不仅仅是因为沈休文救过她,而她想让他当驸马。

  端木镕吞下药后,闭目养神了会,就面色好了许多,缓了过来。

  端木福在旁看着终于松了口气,此时才察觉自己的手很疼,一活动就忍不住呲了一声。

  端木镕垂眸看见,有一丝心疼,示意沈休文道:“快给福儿抹点药。”这傻孩子,刚才也不知道抽手。

  沈休文擦去自己额头的汗,忙拿了她的手细瞧,果然细嫩的手背上被捏出深深的青印子来。

  “疼不疼?”他轻柔道,“别担心,抹点药,很快会消的。”

  端木福看看他,又看看她父皇,摇头微笑道:“不疼,我没事。”

  端木镕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在大总管和高欢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一立直,尽管是正裹着纱布,满身鲜血,但整个人的帝王气势就全部放了出来。

  正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端木镕并不算嗜杀之人,但那些将被查出来牵扯此事的人,绝对都不会有好下场。

  今日之事,其实并不是端木镕登基以来遭遇的最危险的一次刺杀,但却绝对是最让他恼火的一次。在他自己的私产里,竟遇到三伙人的前后袭击。而且,虽不知最后那支暗箭来自谁,但其中两拨是能确定了都为外族人。

  这意味着什么?!有人吃里扒外,跟外族人内外勾结!

  他的行踪是如何走漏的?到底有多少人在窥探暗算他这个皇帝?!

  内侍卫大臣、京城府尹都在他跟前跪下,打算请罪。

  端木镕一摆手,沉声道:“传令下去,封查此楼,封锁城门,给朕彻查所有可疑人物!”

  “是,皇上!”两位臣子应道。临走之前,他们都仿佛不经意地看了眼沈休文。

  这沈二公子今晚算是立了大功了!他站在皇帝身侧竟也颇有威仪,一点没受皇上气势影响,比之他父亲并不差太多。

  他们如何想,沈休文不知。他又捡起那支短箭,仔细看着。

  端木镕看向他,神情和缓道:“今日辛苦你了,现在回府休息吧。”

  沈休文闻言道:“皇上,您也尽快回宫让御医再仔细看看吧。”

  端木镕目光又柔和了些,想了下道:“明天你也早点进宫,朕有事吩咐你。”

  “休文遵命。”沈休文点头道。

  端木福上前小心扶住她父皇没受伤的手臂,柔声道:“父皇,我们快回宫吧。”

  她的心里此时充满自责,如果不是她想要出来玩,她父皇就不一定会让那些人找到机会行刺。她还怀疑他们出宫的事是从她身边漏出去的,毕竟她父皇身边都是多年可信任的老人。

  端木福暗暗发誓,叫她知道是谁背叛了她和父皇,她再也不会轻轻放过,定让对方知道她究竟能有多狠。

  端木镕点点头,带着她离开泰华楼,坐上马车回宫了。

  沈休文陪他们到门口,又目送他们远去,回头发现京城巡捕们和侍卫们已经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在泰华楼逐层搜查。

  其实经过刚才那番打斗,其实泰华楼中的客人们大都已经离开,只有那些喝醉了没人管的,还糊里糊涂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休文长舒一口气,环视一圈,寻找自家的马车准备也走了,才又想起沈川被他吩咐在看守那街上捣鬼之人,于是就朝那里走去。

  “公子,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您没受伤吧?!”沈川刚刚把人移交给巡捕,回转过来,没想到在街口迎面遇到带着满身血迹的公子,赶紧冲过来,把他上下打量。

  沈休文答道:“没受伤,刚才有人行刺,现在没事了。”他看了看身上,索性把外袍脱了下来。

  他又问道:“那人呢?”

  沈川拿走他手上衣袍,回答道:“被巡捕带走了。”

  沈休文点头道:“行,那咱们回府吧。我们的马车在哪?”

  沈川道:“在那边那条小巷里呢,公子,您稍等,我去喊过来。”

  沈休文道:“一起走吧,几步路的事。”

  他俩便一起朝马车所在走去。到了巷子口,沈休文就见马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地上倒卧着车夫,他脚步一顿,又立刻疾步走了过去。

  沈川跟在他侧后面,声音有点颤抖道:“公子,那是我们家的车夫,他,他好像死了……”这两天沈树病了,沈泉没有出车,是府里另一位老兵车夫。

  沈休文走到车夫身边蹲下,用手中间三根手指触摸他的颈动脉。

  过了会,他松了口气道:“还好,还活着,应该是被劈晕了。”

  沈川拍着胸口道:“万幸万幸!”

  他说着去打开车门,想给沈休文拿换穿外衣,却一下子又惊叫起来。

  “啊!公子快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