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作者:枼青衫      更新:2023-07-27 18:56      字数:3616
  昼夜有温差,夜里起了风,魏邵天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南澳岛的旅游业仍未开发,岛上多是农家乐,转了几家,他都不满意。

  宋瑾瑜不愿意再走,就选了家独栋的民居,虽然条件一般,但好在干净。

  晚上热水供应有限,魏邵天让她先去洗澡,自己准备晚饭。因为是淡季,岛上的渔市大排档都歇业了,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厨房锅灶齐全,他拿出下午在超市买的火腿和泡面,上锅煮水,然后去到外头的院子里摘了几根葱。

  宋瑾瑜洗完澡出来,看见桌上摆着红酒配泡面。

  魏邵天在摆筷子,“将就一下。”

  她拉开凳子坐下,把湿发用毛巾包在脑后,端起酒杯道:“不将就。”

  和他在一起,住什么地方,吃什么食物,都不叫将就。

  暖黄色的吊顶灯,餐桌的木漆斑驳,她吃一口面就抬头看他一眼,他被她看得不自在,拿眼神教训她。就这样,一碗泡面也能吃的畅怀。

  屋子里光很暗,甚至不如无名指上的钻石耀眼。宋瑾瑜每次用右手拿酒杯时,都会出愣好一会儿。

  她从来没有戴过任何戒指,因为在她心里,戒指不是一件首饰,而是一种宣誓。

  船上,他给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她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这戒指值多少钱?”

  “值一辆游艇。”

  好像生怕她不满意,他赶紧又说:“没时间订做,只能买到这么大的。”

  她又问:“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没答,掐了下她的脸道:“不追根问底的女人比较可爱。”

  哪怕已经下了船,双脚落了地,她仍觉得这一天过的像梦,盯着戒指一直看,一直看。

  魏邵天敲了敲她面前的碗,“想什么呢?”

  “婚戒要一人一只,我在想,要送你什么戒指。”

  她苦笑了一下,“我倾家荡产都买不起一对般配的。”

  魏邵天满不在乎,“这些只是形式,就是都按流程办下来,也不能代表什么。”

  听他这样讲,宋瑾瑜收回视线,继续吃面,“也对,我忘记你是二婚。”

  这回轮到他被噎着说不出话了。

  他算是发现,这女人只会说两种话,不是让他感动到不行,就是煞风景到不行。

  吃完面,在魏邵天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把注意力从戒指上转移,两人拿着酒到屋顶晒月亮。

  “最开始,你怎么会找我打官司。”

  “傅桓知。他很懂我的喜好。”

  他微微仰头,喝一口酒,语气里还有些得意,“我想他最开始打的主意和警察一样,却没想到你会被我策反。”

  傅家三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大约从小到大都没尝过失败的滋味。

  宋瑾瑜问:“你喜好什么样的?”

  魏邵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聪明漂亮,伶牙俐齿,骨子里有傲气,看着难追,但其实一旦搞到手,就会死心塌地,甩也不甩不掉。”

  她作势去推他,“你除了知道氹女仔开心,还知道什么?”

  魏邵天非但没有躲,反倒将她握得很紧。

  他酝酿了一会儿,才说:“我最初觉得,你应该很爱他。”

  宋瑾瑜一笑而过,用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回答他。

  “爱不爱,有时候要睡过才知道。”

  他们来自磁铁异极,哪怕她千方百计要躲,终也还是被他吸引。

  月夜只静了半秒,魏邵天咬着杯子,眯了眯眼,“那还等什么?”

  她的目光毫不躲闪,“我还想问你在等什么呢。”

  他一下子就精神了。

  砖瓦上的青苔打滑,魏邵天拉着她抄近路,从阳台翻进二楼的卧室。

  老式的木窗玻璃关上时发出一声撞响,魏邵天扣上拉栓,转身就将她压在床上,一秒都不愿再等。

  “在船上就想了,忍到现在而已。”

  她居然在问:“为什么要忍?”

  魏邵天恼的想掐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怕你晕船。”

  床有些硬,大概底下只垫了层棉絮,他单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在解扣子,解到第三颗,她已缠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四只手总是比两只手高效,衣物被甩落在各个角落。木床的吱呀声在夜里格外清晰,伴随着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浅笑。

  “床塌了怎么办?”

  他的目光深邃而迷乱,“那就换地方。”

  她紧紧环住他的腰,恨不得沦肌浃髓,将整场都交由他掌控,他埋首吻到她胸前,用牙去要她吟唱。

  今夜她甘愿沉沦,为他而唱。哪怕窗外有人当听众,她也不觉得羞赧。

  他将汗涔涔的人从被单里捞起来,月光洒在她光洁的身躯上,他用手描摹着每一道线条,每一丝纹理,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仍在回味。

  她已无畏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体,靠在他臂弯,呼吸尚有些喘,胸脯也跟着起伏。

  最后一吻,他虔诚的吻在她额上。

  月夜静下来。

  魏邵天直起身,浮雕般赤-裸的胸膛和腰腹暴露在月色下,带着某种力量。他捋过她耳边的碎发,漆黑的眸锁住她。

  “戒指,是从城寨回来的那天买的。”

  她的一句等他回家,让他在迷雾中找到方向。那时,他就已认定她是他生命中的女人。

  “我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只有这只戒指。”

  她说:“足够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会面对很多事情。”

  他咽了口气,“你要撑住,明白吗?”

  她点下头,让他安心,“要做你的女人,我有觉悟。”

  他很轻的笑了下,身上的劲力松下来,去到窗边点烟。

  宋瑾瑜披着衣服坐起来,背靠着木板床,望向他的背。

  “阿添,给我唱首歌吧。”

  “想听哪首?”

  她说:“船上播的那首。”

  魏邵天深吸一口,将烟雾隔绝在窗外,手指在窗棂敲打着节拍。

  圣诞前夜,他在商场听到这首歌。只听了一遍,便决定用它来求婚。

  他起音还是那样低,咬字还是那样漫不经心,没有旋律当背景,调子平实,仿佛面对牧师念诵誓词。

  「曾害怕跌到谷底里会永不翻身;曾被当作笑话取笑你却肯关心。当天很天真,只想找开心,这种小丑怎能变你爱人……

  无论我再错多几次你也不灰心;斗胆的跟你比怎比都不算相衬。一位很讨欢心,一位肮脏粗心,今天竟将奢想成为可能……

  三生有幸,我似是初生,谢谢你永不放低这个人。一起相拥共同浮沉,比钞票更见吸引,千般风光比不上你一吻……」

  唱到这一句,他的声音哑了。

  「用我的一生,当小小一盏灯令到你安枕;用我的一生,天天坐你附近令到你安心。天主很宠爱我吧,如此的人竟得到你着紧……」

  这夜,他们谁也不肯入睡。

  小船迎着破晓,驶往彼岸,日出第一缕光照在他们的脸上。

  游艇泊回北港,四个小时后,她会踏上归途,而他即将远行。

  一个月前,伊洛瓦底江边,魏邵天做了一个决定。

  他放弃南下的计划,两手空空登上逆行的渡船。十小时后,抵达曼德勒。

  汽车,火车,轮渡,都太慢。他决定冒着被围追堵截的风险,用最快的方式搭飞机去新加坡。

  他在机场买了一身衣服,穿戴整齐干净,进到汇丰银行,填下一张支票,然后去到隔壁的珠宝店。

  选好戒指后,店员告诉他:“傅先生,我们有保险公司,可以帮你把戒指寄回香港。”

  他说:“不需要。”

  十年,他第一次用傅栖迟的户头,买一只九百万的钻戒。票头被支取的瞬间,港岛半山的人就会知道他在哪里,做了什么。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买给她的戒指,是干干净净的。

  走出机场,魏邵天打了一通电话。

  “东西在我手上。我时间不多,你应该知道我在哪。”

  四小时后,圣安德烈教堂前,魏邵天看着纯白的院墙,上面写着经文。

  「你们来,同我暗暗地到旷野地方去歇一歇。」

  艳阳天,他坐在草坪上,拿出手机玩贪吃蛇,连着通关了好几局,黑色的皮鞋才落定在他面前。

  庄明辉背朝树荫,带着墨镜,“闲来度假?”

  魏邵天抬头看一眼,从腰上抽出用油纸捆好的账目,扔了过去。

  庄明辉确认过里面的内容,又问:“录音带呢?”

  魏邵天拍了拍裤子,站起来,“一次性全给你了,到时你翻脸不认人,谁保我全身而退?”

  庄明辉道:“你想全身而退,就不该和我合作,而是回家找你老爸。”

  魏邵天摸出烟,咬着滤嘴点火,“最后搏一次咯。”

  多年未见,庄明辉透过褐色镜片打量他,还是那副桀骜的样子,皮肤黑了,下巴胡须潦草,帅气倒是一点不减。

  “不要告诉我你在宝格丽花了九百万买首饰。”

  魏邵天笑了下,“你是哪家报馆的?”

  庄明辉知道他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于是换路数,“我打飞的来见你,路费没得报销,总要请我坐下吃餐饭吧?”

  “新加坡,也是自由港。你不怕被人看见,说你勾结黑社会?”

  “哪家o记警司和社团不见面?”

  魏邵天呵了一声,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揣兜往前走,“我还要回蒲甘,陪不了你吃饭。”

  “阿添——”庄明辉喊住他。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魏秉义当初选的路,一条,是我给你选的路。”

  魏邵天转过头,“路,我自己识得走。不劳庄sir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