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大嫂说的，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说句话而已。难不成见到了也装作不见？若是那陆姑娘的哥哥有急事呢？”沈若芸不在意地笑了笑：“再说了，他估计连我们几个的长相都没记住呢？”压根没被放心上，怎么可能坏了名声。沈若芸觉得李氏真是想多了，就刚才那人目不斜视的态度，估计是连这里有几个人都没看清楚。

  李氏目光沉了沉，显然知道沈若芸说得未必不是实话。只是几个小姑子都不怎么“听话”，这点让她心生恼怒。

  沈若芳瞥见忙拉走了沈若芸，余光往后看去，见沈若画往李氏走近，似乎在说着什么而李氏的表情有些微妙。

  看了一眼无忧无虑的妹妹，沈若芳的心也是一沉。今天过来，若说没有点目的，那完全是骗人的，只是相对其他人而言，她并未有什么收获。不，也不算是半点都没有，至少她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因为是沈家不入流的庶房的女儿，她得到只是漠视。那些人甚至连眼神都懒得施舍，是觉得不配吧。

  沈若芳深受打击，她一直知道自己及不上大姐沈若芸，可她也一直觉得，在姐妹中也是佼佼者。

  哪怕到了外面，虽不是拔尖的，也不会逊色太多。

  而事实上……沈若芳心中一颤，有些明白母亲的意思。人往高处走，只有越来越好，只盼越来越好。

  另一头沈妙珠忙得额头上的汗水都浮出来，她一面得盯着陆夏，以防她太过激动泄露了三人的行踪，另一面则是小心翼翼地注意周紫嫣的举动。

  “你……”蒋淳熙眉头微微皱起，像平静秀丽的湖泊起了涟漪，敲得人心儿发颤。

  许明珠正是如此。

  她鬼迷心窍般地想要上前去抚平那小小的褶皱，这么好看的人，原就不该如此。她这一动，彻底惊醒了旁边的人。

  “淳……”许明玉嘴边的话在那人轻轻一瞥后不由改口：“世子，别来无恙。”

  蒋淳熙微一颔首。

  他回京都有一阵子了，只是甚少外出，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若非为了表妹也不会出面，而眼前这个人得见面怕是更久远一些，至少是入夏前的事情了。如此说来，也的确是别来无恙。

  “许姑娘。”

  许明玉眼睛一亮：“你还记得我。”

  蒋淳熙微微一笑：“许姑娘玩笑了，谁不知许大小姐才貌双全，琴艺更是一绝，听过的人必然不会忘记？”

  “世子也是？”

  蒋淳熙一怔。

  许明玉蓦地红了脸，她往后退了退，与面前的男人拉开一臂的距离。

  蒋淳熙笑了起来。

  许明玉的脸更红了，头垂得低低的，露出一漂亮的耳垂，上面挂着粉色的珍珠耳珰，轻轻颤动。

  再去看许明珠，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魂早被那抹笑容勾得天涯海角去了。

  就听着陆夏啧啧两声，沈妙珠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要说许明玉、许明珠姐妹没见过世面勾了魂也就罢了，怎么姐姐也这样？”耳边是陆夏略带不满的声音。

  沈妙珠心中不解，难不成她也喜欢蒋淳熙？只是她更在意周紫嫣的态度，眼下却也顾不上过问。

  见沈妙珠看她，目光中流露出小心翼翼和担忧，周紫嫣着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等听了陆夏的话，她原就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岂会不明白。

  张了张嘴想要说，周紫嫣突然发现她什么也说不了？

  她是没有这个意思。

  可若是姨母执意呢？周紫嫣很难去拒绝。

  周紫嫣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沈妙珠叹了一口气，她心中直觉这蒋淳熙不是良配。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可子非鱼？又怎知鱼好不好这一口？

  再者或许，蒋淳熙真的是良人呢。

  沈妙珠觉得头疼，同样因为对方没有言明，且身边还有陆夏在，又是现在这么一个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的情况，她无法说更多，同样的也是无话可说。

  “你们在做什么。”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听着似乎是气坏了。

  沈妙珠缩了缩脖子，回过头去，看到了沈嘉和以及……陆瑜。

  这两个人怎么在一起了？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直接。

  陆瑜朝旁边努了努嘴。

  那里站着陆夏，沈妙珠觉得自己又犯傻了。

  可不是吗？

  都当兄长的，难道只许她的兄长找妹妹？不许人家的兄长表现一下兄妹情？

  “哥。”陆夏喊了一声，躲到沈妙珠后面。

  陆瑜灼热的目光就落在沈妙珠身上，她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扑了个空，再退一些，仍是扑了个空。

  沈妙珠不死心。

  再退，终于碰到人了。

  陆夏快哭了，她们三人是躲在灌木丛后面，这一退再退，就直接撞上去。

  碎叶子掉落下来。

  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被发现了？

  沈妙珠全身的毛孔都跟着一颤。

  蒋淳熙一步步靠近，眉头紧锁，身后跟着两道紧张的身影。

  脚步声正是她们发出来的。

  蒋淳熙走了过去，一眼就望到灌木丛后面的人。

  “真巧。”陆瑜笑得吊儿郎当，整个人更是没正形，一只手搭在灌木丛上面，一只手搭在腰间。

  蒋淳熙目露深意：“不巧。”

  陆瑜笑：“真挺巧的。”

  “真不巧。”蒋淳熙看了陆瑜一眼：“我还有事，只能下次聊了。”

  陆瑜抬了抬右手，晃了晃。

  蒋淳熙笑容不变，后退着离开。

  许明玉下意识就要去追，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人，脚跟又踩回地面。她冷着张脸，对许明珠道：“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曲了曲膝行礼就要走。

  许明珠有些舍不得。

  许明玉手一伸把她抓走，离得远一些了，就听许明玉说道：“你这眼睛不要了啊？他也是你能看得？”

  沈妙珠听得这话下意识往后一倒。

  沈嘉和镇定地把人扶住，等了等又把人扶着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家中还有宴席呢。”又对周紫嫣说道：“我派人送你过去。”

  她肯定是要同表哥会合的。

  就是周紫嫣自己再见面都有些不好意思，怕是沈家兄妹更是如此。刚才那么尴尬的情况下，他们是躲开了。

  可这事周紫嫣面对蒋淳熙的时候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露出异样。

  “麻烦你了。”周紫嫣盈盈一拜。

  这也是正式的见礼。

  沈嘉和认真地受了一礼。

  沈妙珠看得心里暖暖的，晕乎乎地被沈嘉和带走了也不知道，等回过神来才忘记和陆夏说一声。

  沈嘉和低声笑道：“怎么？舍不得？”

  “那倒不是，只是今日她对我多有帮助。我却是连个告别的话都没有。”这让沈妙珠实在不好意思。

  “以后总有机会的。”沈嘉和哪里舍得她难过：“开了春，家中也会请宴，你到时候下了请帖去安国公府不更好？”

  “真的？”

  沈嘉和点头：“当然。”

  那陆夏出身高贵，又有陆瑜那样的兄长，少有不长眼的干欺负她，若与珠珠儿交好，也是妹妹的一道护身符。

  只是这陆夏向来不喜欢世家贵女，没曾想对妹妹反而另眼相看。这小姑娘的心思，沈嘉和实在不懂。

  “哥，那个陆瑜……”

  “陆瑜？”沈嘉和表情变了变，低声道：“他……他可没有兄长好，好看。”他差点忘记了陆瑜那张皮相不错。

  珠珠儿初到京都，什么都不知道，别像刚才许明玉旁边的小姑娘一样被飘走了。沈嘉和警惕地说道：“他的风评并不好，你看蒋淳熙，见了他，走得那么干脆。”

  “人不好吗？”沈妙珠想到那假山下的事情，忍不住心里一颤。

  莫非竟是个登徒子？

  只是永福寺那一次，沈妙珠一直以为这陆瑜该是爽朗大气的人。就是今天，她也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难道她眼拙了？

  “你不信？”沈嘉和皱眉。

  “我当然相信。”沈妙珠没有犹豫了。

  兄长没必要骗自己。

  至于那陆瑜？

  好不好，坏不坏的，同自己也没有关系。

  “倒是哥哥……”

  沈嘉和看着她，一双眼睛都是笑。

  沈妙珠突然说不出话了。

  “没事。”沈妙珠摇头。她想问一问宝华公主的事情，还有那个许明珠的事情。

  她担心为难兄长。

  沈妙珠笑了起来：“回去吧，我肚子了。”来这么一天基本上就在逛园子了，碰到那么多人事物，先前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倒是清楚地感受到胃里空空的饥饿感。

  沈嘉和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扫到沈妙珠沾了湿泥的下摆，从怀中掏出帕子，蹲了下来。

  沈妙珠低呼一声，想往后退。

  “淘气了吧，下次可不要调皮了。”沈嘉和语气亲昵，手上的动作却不容她后腿。

  沈嘉和是生气的。

  在最初知道山洞里面有珠珠儿的时候，他差一点在宝华公主面前破功。

  偏见了面，一切只化为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