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晴。

  夏天亮得早，林一夏起了个大早，换了身清凉的连衣裙就出了门，留爸妈哥哥三人目瞪口呆。

  织梦成诗。

  尚未营业的牌子挂在把手上，林一夏轻轻推门而入，询问:“有人吗？”

  白织雪的身影从后面晃了出来，甜笑着招呼她:“你来了呀！”

  林一夏抓着挎包的带子，有些紧张，白织雪笑盈盈地请她坐了，紧接着从后厨端了一个白瓷盘，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颜色各异的两厘米见方的小蛋糕，共有16种，边缘装饰了几朵奶油花。

  “需要喝点什么吗？”白织雪低了低头，长发从林一夏耳边轻飘飘地拂过，带着清爽的薄荷香味。

  “水……水就好。”林一夏微微红了脸，忍住不让自己目光到处乱飘。

  很快，一玻璃杯的白水放到她身边，白织雪抱着本子窝进她对面的沙发，笑说:“我都忘了，要喝了其他的，难免对味觉有所影响。”

  林一夏胡乱点了点头，又听白织雪说:“那，就从tiramisu开始吧——吃不完不用强求哦。”

  两厘米的小方块，即便有十六个，也不过8x8cm的小蛋糕，不至于吃不下，但吃多了还是会有些腻就是。

  提拉米苏属于甜点中比较有故事的一者，香、滑、甜、柔和是它的特点，林一夏虽不如许晴对甜点了解得那么多，但基本的还知道些。

  只是……如何对一款美味到让人幸福的甜点做出评价呢？她还能说什么？任何批评都是昧心的。

  白织雪翻开活页册子的一页，最上写着tiramisu no.5，下面是配方，最下面有两个名字:白织雪、俞馨，此时，白织雪又添上了林一夏的名字，等着她的点评。

  这可真是……让人为难的事情。林一夏苦恼着，半晌吞吞吐吐道:“很好吃，我想不出有什么问题。”

  白织雪一本正经地在本子上写下这几个字，漂亮的行楷整齐得让人忽略内容的无厘头。

  林一夏见此，突然不敢再说笼统的“好吃”二字。

  “nagasaki castella no.6 蜂蜜的味道有些重了。”

  “schwarzwaelder kirschtorte no.3 巧克力似乎太多，有些许腻，车厘子很好吃，也许可以再加一点。”

  ……

  经典的几种甜点外，还有自由组合的一些，林一夏依着自己的口味一一说了，虽然都是些聊胜于无的点评，但白织雪记得认真，没有丝毫的轻视。

  为了确保能吃到最后，林一夏每种都只尝了两口，到后面还剩了一半，白织雪合上本子，笑说:“如果吃不饱，尽管说，今天管够！”

  “够了够了！”林一夏连忙说，又问，“你吃早饭了吗？”

  “吃啦。”白织雪笑笑，起身把四周的帘子挽起，露出行人稀疏的大道。

  林一夏忍不住瞄上两眼，纯白的露肩连衣裙，长不过膝盖，露出光洁的小腿。腰际装饰了一条缀着绒羽的编织腰带，勾出盈盈一握的腰肢。

  多漂亮的姑娘，像天使一样。

  白织雪伸了个懒腰，舒展着婀娜的身姿，随后放松地朝林一夏笑笑:“要营业啦！你要在这里玩吗？不收你小时钱哦！”

  八点营业，对于一家咖啡屋来说有些早，几乎不会有什么生意，白织雪抱了灰灰出来，把她摆在柜台的软垫上，对林一夏解释:“有客人来她会过来叫我的。”

  “真神奇……”林一夏半信半疑地感叹，手上又忍不住地往灰灰身上招呼了两把，这才随白织雪进了书架间的小空间。

  白织雪从书架上取了本书，说道:“除了放学，或者江城大学要考试那会儿，其他时间都挺空的。”

  “我觉得你的手艺……去蛋糕店会更好。”林一夏轻声说。

  “蛋糕店太忙啦！”白织雪在她对面坐下，俏皮地回答，“我更喜欢这里，闲着看看书，很安静。”

  林一夏点点头，也拿了本书翻看，只是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借着翻页、换姿势、换书等动作来借机偷看白织雪。

  她在看书啊……都不能和她说话……不知道她看的什么书，要是能够讨论就好了。林一夏不动声色地询问:“织雪，你平常都看些什么书？”

  “什么都看。”白织雪笑应，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林一夏，这里的书都是她的藏书，来的好。

  也许……也许……林一夏灵光一闪，试探着问:“虽然你退学了……不过，以后有课业上的问题，可以来问你吗？”

  “可以呀！”白织雪爽快地回答，又说，“你可以来这边写作业——我记得你数学很好。”

  “你怎么知道……啊不是，一般，一般……”林一夏慌忙改口，谁敢在白织雪面前说自己某某科目很好啊，那脸皮得有多厚？

  白织雪支着下巴，露出回忆的表情:“高一有次月考，你数学比我高来着——虽然后来知道是答案错了。”

  “……”这事，林一夏自然记得。那时候白织雪还只是三连冠，尚未封神，人人以超过她为荣。所以那次月考数学，着实给她长了不少脸。

  虽然……事实很残酷，标准答案败给正确答案。

  白织雪又看向她:“如果你很无聊，又不想看书的话，我还有些没做完的空白卷子，你要不要做？”

  正常人肯定是对试卷避之不及的，偏偏林一夏正寻着机会接近白织雪，因而满口应下，选了自己最不擅长的物理。

  仿佛在做梦，原来试卷也可以美好得如同情书。

  林一夏握起笔，还有些发蒙，紧接着回过神来刷刷刷做题。她的整体成绩属于中上游，年级三百多人，她排在六十左右。其中数学长项，英语短板，其他忽上忽下。

  她这般成绩的人，属于半个优等生，对做题不会有太大的排斥，因此写着写着也就找到了在学校的感觉，很快写完一张交给白织雪批改。

  林一夏偷眼看她，见她根本不看正确答案，直接在她的答案边上再做一遍来看正不正确，差点崩溃。

  这是成绩不错与天才的区别。

  林一夏的第二张试卷才做到三分之一，白织雪已经批完她的卷子，又对着标准答案确认了一遍，这才拿着试卷走到她身边，紧挨着她坐下。

  薄荷的清凉再次萦绕在鼻尖，令林一夏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

  “从这张卷子上看，你的力学学得一般，电学有点糟糕，电磁学也糟糕，原子物理方面，一塌糊涂。”能把这种话说得一本正经，不带任何轻视和嘲讽，大概也就白织雪了。

  不过从一张试卷能看出那么多啊……

  “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清楚，先把这张卷子给你说清了。”白织雪很快步入正题，从选择题的错题开始，要求她自己先订正，找清楚错误原因，再抽丝剥茧地找到出问题的知识点，给她细细地讲解清楚。

  林一夏没见过比白织雪更好的老师，能够如此一针见血地抓住她的薄弱点，并用浅显的描述方式让她明白。

  她虽然成绩不错，但课上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学生，她特别能走神，如今的成绩都是靠天赋与刷题堆起来的，努力是没多少。

  但是上课走神这事真的没办法啊，认真了十分钟就开始打瞌睡，因此，如此注意力集中地听基础知识点讲解，还是第一次——特别幸福的第一次。

  “喵～”

  不知何时，灰灰悄无声息地走到她们身边，软糯地叫唤了一声，随后蹭了蹭白织雪的腿。

  白织雪俯身摸了摸灰灰，说:“我先出去，你再看看有什么不懂的。”

  林一夏盯了会儿试卷，油然生出许多愧疚:晴晴，我好像抢了你的机缘……

  本以为只是抢了她的吃的，哪天再请她吃点就好，如今……这个真是赔不起啊！她也不好意思对白织雪说要不你教两个吧？得寸进尺都不带这样不厚道的。

  晴晴，等我日进千里，我一定会提携你一把的！

  半个小时才讲了一道题，内容早从题目飞到了更基础的原理上，白织雪又从更复杂的层面来剖析这基础的原理，令这小小的知识点被分析得支离破碎却又分外明晰。

  白织雪忙了一会儿就回来，继续讲题目，转眼到了午饭时分。店里食材偏西式，她钻进厨房做了个小披萨，一份牛肉炒饭，以及蘑菇浓汤。

  林一夏与白织雪相对而坐，分食三样食物，总觉得恍恍惚惚还有些不真实。

  她和白织雪的关系，怎么突然就那么好了？

  紧接着，白织雪要午憩，直接在外面挂牌子歇业。林一夏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走了，白织雪却再次做出了邀请。

  一点都不想拒绝。

  于是林一夏欣然同意，跟着白织雪上了二楼。

  “还好床挺大，能睡下两人。”白织雪笑着推开卧室的门，请林一夏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