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晴。

  林一夏翻了翻小日历，如今已经是九月中旬，农历八月初三，白露已过秋分未至，下周周末刚好是中秋，回来再上三天课就到国庆。

  总感觉放假前还应该有点什么事……

  正思索着，后桌突然说了一句:“是不是要开运动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我们高三什么事。”

  一语惊醒，哦，要开运动会了，又多了点盼头。林一夏支着脸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思量着这坑货学校会不会来一句“高三学业为重，特赐免参金牌”？往届怎么样来着？

  林一夏回忆许久，没想起来。突然一张试卷被重重拍在她桌子上，伴随着许晴怨气沉沉声音:“21题不会。”

  林一夏拿过试卷，同情地看她一眼，庆幸自己渣在英语，不会就不会，火气没那么大，数学弱项的容易抓狂。第21题是试卷倒数第二题，考直线与圆锥曲线关系一类的，一题答下来，根号满天飞，渣渣们看着就想跪。

  “第一小题没问题咯，第二小题……我去斜率都能求错，你要点脸啊！”林一夏鄙视道，嘲讽完了，又沉下心来慢慢给她讲。反正风水轮流转，等她向许晴请教英语，也是会被看弱智的目光扫射数分钟的。

  等折腾完这题，许晴随口问道:“哎！你家里同意你在织梦成诗住吗？”

  “嗯，同意了。”林一夏点头，“不过我看白织雪又招了几个服务生，我估计也没机会干啥。”

  “多学学怎么做蛋糕，回头做给我吃！”许晴说着揉揉肚子，幽怨道，“啊，我又饿了……”

  林一夏开抽屉掏出个独立包装的薄酥饼给她:“没带多少，省着点吃。”毕竟读书是很费体力的事，三节课下来总是又困又饿，因而零食成了必备物资，每周前三天是物资最充沛的时候。

  “都要秋分了，怎么还那么热。”许晴啃完了酥饼，晃晃水杯，“没水了，装水去不？”

  林一夏瞥了眼挂钟:“快上课了，来不及了。我这还有点。”

  许晴喝了水，刚要说点什么，不巧铃声响起，只得丢下一句“午饭再和你说”便转过头去。等一憋憋到午饭，再问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一路纠结抓狂……一直持续到回来路过办公室。

  “啊！我想起来了！”许晴一脸肠胃畅通的舒适感，心情愉悦地说道，“今年运动会要求高三参加。”

  啧，要求参加。这词很是微妙，林一夏本以为会是“允许参加”，因而细问了两句:“哪听的？靠谱不？”

  “娇娇听五班人说的。估计下午娟娟会讲。”她们班主任名赵晓娟，娟娟是同学们对班主任的“爱称”。

  “运动会啊……”林一夏眯了眯眼，怅然道，“我完了……”

  “咋了？”许晴奇道。

  “你别忘了，我身兼语文课代表、宣传委员、体育委员三职啊，哪个和运动会脱得了干系？”林一夏苦恼地挠挠头，高二分班的时候她还只是宣传委员，语文竞赛后被硬安排了个课代表，再后来，体育委员撂挑子，她想着也就早上带个操领个跑步，没啥压力，就接下了。

  现在一想，都是坑啊！

  果然，下午语文课上说到了这事儿，娟娟转达了学校鼓励高三同学锻炼身体积极参与的意思，然后，甩手让林一夏去统计同学们要参加的项目。

  统计自然不是难事，难的是动员。运动会那么好的机会，有人想继续在教室奋斗，有人想回寝室睡觉，有人想窝着打游戏叨磕……反正，就不想去运动。

  “一千五一千五！有没有人要参加的！”林一夏幽怨地喊了一句，众人只是看了她一眼，默默低下头各干各的。

  其他项目还好说，多多少少有人会报名，唯独这八百一千五，总是烫手山芋没人接。

  许晴捞过名单看了一眼，摇头:“都没什么人参加啊。”

  林一夏支着下巴，眼睛眯了眯，对许晴说:“你去黑板上写一下，没项目的人每天完成通讯稿五篇，有项目的每天一篇。就说是娟娟说的。”

  娟娟才没有说过。

  只是班主任这几天忙着职称评选的材料准备，办公室都难觅身影，直接把这次运动会全权交给了林一夏——甩手掌柜的典型。

  通讯稿也是有竞争的，班主任虽然不管事，但作为语文老师，因而特别注重这一块。然而林一夏只想给她点灯，对她们班还是不要期望太高的好，班级凝聚力远远不够。

  事实证明，即便以通讯稿的数量作威胁，也没有增加多少报名人数，因为……很多人压根不准备写。到时候林一夏也不会像催作业那样一个个去催，就算催了，也催不出花来。

  “算了算了。”林一夏大笔一挥，在自己名字后面写上了1500。作为组织人员，又要写通讯稿，她和许晴都是不打算参加的，但事到如今，还是自己上吧。

  “厉害了！我们会给你加油的！”

  班长真切的鼓励被林一夏一个斜眼逼退了:“你这游手好闲的班长就别到我面前晃悠拉仇恨了！”

  最终，领头羊的作用还是有点的，特别是有女生报了一千五，男生那边脸上挂不住，还是来了个人报了一千五。

  勉勉强强，能交差吧。林一夏收起名单，对许晴说:“晚上陪我去跑步吧！”

  “不！”许晴毫不犹豫地拒绝。

  林一夏嘴角抽抽，也不和她扯皮什么“有难同当”，只是说:“没让你跑，看我跑就行。”

  “那行的。”看别人痛苦是件很愉悦的事情，许晴爽快地应下，又惊奇道，“你还要拿名次啊？我以为你只是去走过场。”

  “名次倒是不重要，我只是不想猝死。”林一夏捏捏自己很柔软的胳膊，“一点点练，免得比赛吃不消。”

  她是第一次参加一千五，以前连八百都不参加，毕竟能人太多，去了也只是增加分母。这次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别整得连全程都跑不下来，太丢人。

  晚自习后两人走到操场，林一夏也没啥热身就开始慢跑。江外如今的学校是新建的，当初规划出了问题，以至于塑胶跑道一圈只有三百米，一千五，也就是整整五圈。

  她跑得慢悠悠的，也只准备先跑个三圈试试，只是跑得慢就容易走神。

  晚自习下课到熄灯预备之间有长达四十分钟的时间，高一高二时还不知道什么叫争分夺秒，基本上一下课教室里就没人了。如果不需要洗澡洗衣服，时间会很富余。

  林一夏不热衷于吃吃吃，不爱往校内小店跑，更多的时候，是和庄妍两个人在操场上散步，一圈两圈，再悠然地踱回寝室。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路过一对手拉手的小情侣，娇笑声萦绕在耳边，林一夏把微长的头发掖到耳后，有几分怅然。

  散了就散了吧，也没什么可惜的，只觉得不值。整整一年半呐……日子都活到别人身上去了，最终什么都没给自己剩下。

  最后五十米，林一夏的步子渐渐慢下来，平复着呼吸朝许晴走去，就着短袖的袖口擦了擦额头，也没多少汗。

  “感觉如何？”许晴掏了张餐巾纸给她。

  “热！”林一夏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感觉再跑两步就能喷火了。

  “加油加油。”许晴很厚道地给她鼓励，“还有十天呢。”

  林一夏抱着水杯喝了两口，缓解喉咙的辣痛，慢慢地踱回寝室。跑几圈也不用多久，回去冲个澡还来得及。

  *

  织梦成诗。

  九点，正是江大晚课结束的时间，薛源一下课就骑着小龟(电动车)赶到店里帮忙，正好赶上一波大学生出来逛吃逛吃。

  “白织雪，你的工作时间是什么时候？”薛源询问，想着她在的时间便是翘课也要出来。

  “我？我差不多都在店里。”白织雪笑笑，明白他的心思，直接回道，“我不是兼职哦。”

  薛源愣住:“你不是江大的？”他本以为，白织雪也是大一新生，最多也就是大二大三学姐，难不成只是看着嫩，都已经毕业了？

  “我退学啦！”白织雪轻笑，“刚成年就出来打工了。”

  薛源的目光有些怪异，很快又释然，笑说:“我也不喜欢读书，学不来也不想学。只是家里硬逼着我学，说是我不上大学，家产就全捐出去了，一分都不给我留。”

  “高中是挺没劲的。”白织雪低着头，几缕垂落的头发掩住她的笑容，只听到她用悠悠然的语气说道，“题目太简单，一点意思都没有。”

  “……”

  白织雪潇洒地端着盘子离开前台，留下石化的薛源目瞪口呆。俞馨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凑过去悄声说:“大一新生是吧？你回去随便拉个学长问问，都知道江外的校花是学神。”

  俞馨虽然早从来往的客人中听过白织雪的大名，但从未见过人，因而第一次见面也没对上号，后来惊然想起，再面对白织雪就有些百感交集。

  如今看到薛源的情况，不由多了几分同情，因而好言劝道:“别想了，追她的人都能绕江城一圈了——你没发现来店里的男生变多了吗？”

  “我……”

  “你占个时间早，这几天说要来兼职的短信都快挤爆我的手机了。”俞馨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还有人上来就表白的，窘死了，我都想换号了！”

  “……”

  俞馨吐槽完了，又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还想干就好好干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已经是幸运儿了！”

  “……”薛源呆立原地，许久后才木木地去招呼刚进店的，显然就目的不纯的几名男生。

  他大概明白自己的用处了，还是廉价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