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秋分，日照低于十二小时，等林一夏和白织雪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昏暗，操场上还有一波留宿学生在饭后消食散步，篮球场则更加热闹些。

  相比较而言，教学楼空荡荡的，走进去便是一股清冷之意，幸而月色朦胧，驱散了黑暗，倒将走廊照得颇为宁和。

  林一夏开了门，摸到开关打亮了第一排灯，凌乱的教室呈现在两人面前。高三学生的桌子，乱起来就和废纸回收站似的。

  不过林一夏有整理癖，隔三差五喜欢换抽屉内的布局，而且整齐到会有人模仿的程度，倒不担心不好意思给白织雪看到。

  她往自个儿位置上坐了，白织雪则坐在许晴的位置上，转过头看她设计黑板报。

  其实也没什么好设计的，都是相关册子上东抄一点西抄一点，拿花边分个区。国庆主题嘛，画面红旗画俩大红灯笼都能分分钟解决主体部分。

  白织雪就支着下巴看她画，乖得像只小猫咪。林一夏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低着头掩饰脸上的微红，笔下迅速地敲定了基本设计，忙不迭地说:“好了，我们去后面吧。”

  开最后一排的灯再关了前面的灯，仿佛舞台的聚光灯一般，只照亮她们周围的方寸空间。林一夏拖了椅子过来，站在上面对着草稿划分区域。

  期间白织雪站在黑板的一角，捏着粉笔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等林一夏划完线往那边瞧，却看到一个简笔画的人像。

  额……好像……画的是我？

  并不是质疑白织雪的绘画能力，只是有点受宠若惊。

  “是不是很像？”白织雪转头甜甜笑道，又在人像手上添了一束花，虽是简单几笔，却极为生动。

  林一夏点点头，又有些为难，她一点都不想擦掉这小像，但是画着能有什么用？见白织雪还在完善人像的姿势，她灵光一闪，拿起巨大的木尺开始画棕色的竖线。

  等白织雪满意地修完图，再抬头时却看到林一夏正在画国旗。以旗杆为界限规划了一小块文字区，蓝天白云间写标题，抱着花的人物顶上再飘俩气球，嗯，非常符合爱国爱党的形象。

  两人相视一笑，又分散去完善其他地方的图案。白织雪规规矩矩地照着本子画，速度很快，有时候则和林一夏讨论着哪一处修改修改，转眼就过了一个小时。

  这时候，黑板报的图案及花边基本完成，林一夏在各处添加小的装饰，白织雪则接到了俞馨打来的电话。

  “有个叫伍涉的男生找你。”俞馨看着眼前全身上下透着黑社会□□气息的少年，担忧地压低声音问，“有麻烦吗？”

  然而手机对面的女生却轻松随意地说:“我要带朋友，让他开车到江外门口等我们。”

  俞馨忐忑地转达了她的话，只见伍涉挑挑眉头，嘀咕了一句“还得去开车”，就潇洒地挥手走人。

  才七点半不到，伍涉估摸是闲得慌才到得那么早。白织雪挂了电话，对林一夏笑说:“晚上陪我去赴个宴吧！”

  “诶？这不好吧。”林一夏下意识就摇头，然而白织雪下一句就让她心软了:“我不想去，又不得不去，你就当陪陪我嘛。”

  “这……好吧，但就这样去？”林一夏示意两人身上的校服，不管是去干什么，都不太得体吧。

  白织雪摇头:“会有人安排的，不安排……那就这样咯。”

  “怎么感觉你是去捣蛋的。”林一夏无奈地摇摇头，低头将长长短短的粉笔收起。

  白织雪笑得无害，突然眉头一皱，快速道:“我去个洗手间。”紧接着就往教室外走。

  林一夏刚拿起扫帚准备扫粉笔灰，见她走得匆忙，还有些莫名地猜测莫不是吃坏肚子了。

  而白织雪走出教室后往空荡荡的走廊扫了一眼，六班在教室的末端，靠近办公室、连廊和楼梯，洗手间则在走廊的尽头，中间隔了五个教室。

  她方才好像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但却是从没接触过的同类。m市九尾猫算多的，算上它刚好是十只，就算关系不好至少也相熟，但都不是那个气息。

  有新生的九尾猫？还是别省过来的？亦或是……那些赝品？

  林一夏整理了好一会儿，椅子归位，查看窗户，确保前门锁了，然后才走到后门关灯。

  灯灭的一瞬，好像起风了。林一夏眨眨眼，适应了屋外的月光，又往教室里扫了一眼，旋即带上了门。

  她走到洗手间的时候，白织雪刚洗了手出来，清凌的月光落在她身上，明暗交织，仿佛自月轮走下，皎皎若仙。

  白织雪笑得眉眼弯弯，这才把林一夏从失神中唤醒，后者匆忙去洗了手，水声刷刷中听到白织雪说:“我记得高二的时候，晚自习在洗手间遇到你……在写作业。”

  “……”林一夏尴尬地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擦手后窘迫道，“你还记得呀。”

  白织雪轻笑:“很吃惊，就记住了。”

  林一夏无奈地抓抓头发，和她一起往外走。这事说来话也长，她平常是个脾气很好的女生，不同于白织雪自带气度的平易近人，她的宽容与温和能让与她相处的人很愉悦，并快速打成一片。

  但好脾气的人爆炸了总是分外与众不同，林一夏的导火线是一样夏天很常用的东西——花露水。个人喜恶不同，林一夏不仅抗拒花露水，而且一闻到那味道就和得了狂躁症似的。

  夏天的晚自习，她总是用湿毛巾捂着口鼻过日子，而且没人敢在充满花露水的课间向她请教题目……

  平常有耐心把基础讲三四遍的林某人，在某物催化下分分钟把人骂哭，那黑帮老大似的训人方式，直接说得人怀疑自己智商为负，辣么简单都不会是白活十八年，问出这问题都是给祖上蒙羞……

  大概也明白自己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燃，但夏天小虫子多也不能阻止花露水的强势占领，因而林一夏受不了了就会搬着凳子拿着写字板夹窝到洗手间来做试卷……

  不得不说，江外卫生间环境很好，洗手池处清新无异味还很凉快，清爽得连蚊子都没有。而晚课毕竟也是课，上课期间几乎不会有人过来，因而林一夏倒待得极为清净舒心。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白织雪，当时林一夏脸都炸红了，低着头刷刷刷写题目不敢抬头看人，恨不得原地蒸发。然而白织雪竟然很不贴心地和她聊了起来……得知前因后果后又很是一番同情。

  不过这种情况只是少数，大多时候林一夏都是能忍则忍，再加上被女神撞见后更不好意思往那去，因而她再没有遇见过晚自习时肆意前往卫生间寻求“偶遇”的白女神。

  白织雪挺遗憾的，毕竟不同班，她很难有机会接近林一夏，那么难得的机会还因为后者害羞而失去了，虽然洗手间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幽会地点。

  两人一边回忆着前两年零零碎碎的偶遇，一边从靠近洗手间的楼梯下楼。白织雪遥遥看了眼走廊尽头的教室，隐隐觉得不安，但林一夏已经往楼下走了……

  “等一下。”白织雪突然出声说，“我好像把店钥匙落许晴凳子上了。”不看一眼她不放心。

  林一夏毫不起疑地陪她往教室走，开了后门摸上开关后就站在门口等她。

  白织雪进教室后随意地扫了两眼，走到许晴位置装模作样地从椅子上“捡起钥匙”，随口问着“窗都关好了吗”，又自然而然地在教室溜了一小圈。

  并没有异常，没有闻到特殊的味道，是想多了吗？白织雪微拧的眉头在走近林一夏后迅速展平，笑得温婉可人。

  林一夏敏锐地觉得哪里不对劲，只当是自己多心了，因而转眼就忘，又和白织雪就着前面的话题继续聊下去。

  接近八点，操场上人还有不少，不排除有些小情侣刻意留在学校赚个自由幽会时间。林一夏在校门口出示了班主任写的证明，不然这个点，该走的早走了，校内的是不准出去的。

  校外停车场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辆随机分布。月色皎洁，林一夏清晰地看到有一辆门口靠着个人，姿势颇为帅气，嘴里还叼着根烟，一副……装b的中二模样。

  白织雪就带着她往那走，林一夏虽然好奇，但识趣地什么都不问，等走近了，就听那青年不可思议道:“你们就穿这样？”

  “从学校出来，不穿校服穿什么？”白织雪很自然地拉开后车门，和林一夏依次进入，熟稔得仿佛是老朋友而不是才见过两次刚知道对方姓名的陌生人。

  伍涉扔了烟头，用鞋子碾了碾，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边系安全带边问她:“你不是休学了？”

  “我乐意。”白织雪的回答很任性。

  伍涉摇摇头，开车带着两人往市区高架而去，而路痴者如林一夏，根本没意识到她正在离开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