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走出的人只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宽大的哈伦裤，看着不伦不类，他顺手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叼上，边上小混混之一立马上前给他点上。

  白织雪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就像从不涉足社会阴暗面的乖乖女，只是林一夏知道，能如此平淡地面对，便意味着对此的司空见惯。

  a市好像没有这样的地方？或许只是自己不知道。林一夏看戏一般看着眼前一幕，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茫然无措，不是她看遍潮起潮落已达无欲无求的境界，只是……真的挺中二的。

  因为没有危机感，面前的人虽然出言不逊，但林一夏只是讨厌他而不觉得害怕，而且突然从忙碌的高中生活切换到纸醉金迷的酒吧，因为不真实而无法产生太多感触。

  伍涉拒绝了来人递给他的烟:“洛哥还等着见她们，我先进去了，回聊。”

  对方听到“洛哥”二字，流里流气的表情收了收，侧身一让，笑说:“既然如此，可不好让洛哥久等。”

  林一夏被门内的轰响震得捂住了耳朵，走了几步才将将适应，笑得勉强而无奈。白织雪拉起她的手，以免被冲散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

  见那所谓“洛哥”，还得通传，白织雪就拉着林一夏走到稍微安静那么一点点的角落，随意介绍了些:“羊店是闹吧里比较规矩的，因为上面人手段狠，不准在这里闹事，甚至连抽烟都不许，除了比静吧更热烈，也算个正经地方。”

  林一夏揉揉太阳穴，看着五彩灯光四处乱打的舞池，眼睛被炫得失神:“待在这种地方会很累。”虽然她面上平静，但情绪也或多或少的被调动起来，只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半个小时，乐声一撤就会被疲倦席卷。

  “的确。”白织雪抬手替她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问，“你现在怎么想我？”

  轻飘飘的一句话被欢呼声盖过，林一夏没听清，困惑地抬头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白织雪手搭在她肩上，身体前倾，倾泻的墨色发丝挡住了她凑到林一夏耳边的亲昵景象。伍涉瞥了一眼，摸摸鼻子，感叹着女孩子间就是亲密，拉小手咬耳朵，甚至见过玩亲亲的。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林一夏的小耳朵瞬间染红，并迅速向脸上蔓延，好在白织雪只亲密了那么一句话的时间，就起身保持了合理的距离。

  林一夏忍着没去摸耳朵，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然而不等她斟酌好措辞，伍涉已经大声招呼着她们上二楼包厢。

  young的二楼有不少包厢，都开了窗可以看见舞池与乐队舞台。林一夏把那问题先放一边，好奇地等着门开，对头、敌人什么的，离她的世界很遥远。

  “哦～亲爱的白小雪，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屋内最吸引人瞩目的便是那圆胖的身形，然而憨实的圆脸上眼角锋利，嘴角天生下弯，显得如将军般威武凛冽，他的“很高兴”看起来“很不高兴”。

  “我也很高兴在c市遇到你，而不是a市。”白织雪带着林一夏在胖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面带笑意，“不然我会抑制不住的手痒。”

  “哈哈，小雪还是很爱说笑。”胖子端着酒杯呡了一小口，一时无话。

  林一夏接过白织雪给的一小串黑提，目光偶尔在胖子身上扫过，内心不住惊叹:这人长得好神奇，狠狠打破了她认为的“胖子都萌”的看法，长得一脸严肃也就罢了，似乎还长得很着急？听说才二十出头，怎么和四五十岁中年大叔似的？

  如果忽视那异域特征明显的深邃轮廓，林一夏首先想到的就是“将军”这个角色，威武雄壮、不苟言笑以及不怒自威，只是圆润的身材减了好几分霸气。

  安静的两分钟里，林一夏解决了那串小提子，又喝了两口柠檬水，缓了缓，终于见胖子挥手把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

  “我是小雪的朋友，摩洛。小姑娘如何称呼？”

  林一夏正准备回答，便听白织雪毫不客气地讽道:“都查清楚了还装什么？”

  摩洛没生气，虽然他的表情一直在生气，林一夏看得好玩，笑容由内而外，越发真诚，她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你对我的关注，以后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问我，不需要大动干戈的。”

  “哦，那真是太好了。”摩洛欣然接受了她拒绝的客套话，放下酒杯理了理衣服，说，“我现在有话要与小雪说，林小姐方便回避吗？”

  “不方便。”林一夏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度，干脆利落地拒绝。

  摩洛看向白织雪，眼神诡秘:“小雪是想让她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四处碰灰的事？”白织雪好整以暇地端坐着，眼神挑衅，如此帅气的言辞姿态，让林一夏忽的心动了一瞬，虽然她完全不能理解两人的对话。

  摩洛依旧脾气极好，笑着转移话题:“不愧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弟弟性子和你真像，从来不会软和些。”

  “不然如何在你们这群野兽中生存？”白织雪抽了纸巾递给林一夏，又说，“我不会出面和你约定什么，今天我只是带朋友出来玩玩，多的也不奉陪。”

  摩洛款款起身，礼貌地前去开门:“知道你在，我就放心了。接下去，小伍会带你们好好玩的，享受今夜。”

  “谢谢。”

  *

  伍涉一直在门外，身边还围着几个好哥们，见到她俩出来，招呼道:“来来来，去吃宵夜了！”

  有一小愣头青大胆地凑过来问:“嗨！你们真的和洛老大认识啊？”

  “嗯，打过架喝过酒。”白织雪平静地说。

  众人静默，居然都信了，一个个打着哈哈说:“没想到女孩子家家也那么猛。”“洛老大居然还和女孩子打架”等等。

  林一夏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目光，女神……居然会打架吗？然而白织雪微笑着颔首，轻声说:“我是个坏学生哦！”

  女神滤镜下，简直帅得没眼看了。林一夏心想着:白织雪果真不是江外这小破学校能容纳得下的，她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之前那个问题呢？你还没回答我呢！”白织雪撒娇的声音糯糯的，听起来能甜满胸腔。

  林一夏从软糯的声音中回神，想起那个问题，迟疑着说:“你……首先是个好人。”

  白织雪失笑:“好大一张好人卡。”

  林一夏也跟着笑，想了想继续说:“很神秘，很有故事，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只在小说里见过你这样的人，各个方面，唔……还是玛丽苏文女主。”

  白织雪笑着接受了“玛丽苏”的形象，只是犹豫问道:“你会不会害怕？”

  “怕？怕你吗？”林一夏摇头，“有点，恐惧来源于未知，以后就会好的，我想。”

  白织雪沉默着，一直到坐上车都没再说话。林一夏也不追问，抱着手机和她哥报平安，顺便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夏夏……其实我……”

  林一夏从窗外收回目光，温和地看向白织雪，然而后者却偏头看着另一边窗子，街灯的光线明暗交错，时而昏暗深沉，时而安详静好。呼啸的风则吹起她的秀发，使静止的画愈发生动。

  白织雪没有说下去，林一夏继续看向窗外。她也不傻，前前后后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白织雪对她的态度绝不是对待偶然相遇且相性极好的朋友，更像是……老朋友。

  如果不是从小到大身体健康，记忆完好无缺失，林一夏会以为她失忆忘记了一个重要的朋友。

  总有什么原因让白织雪那么做的，她不想说，也没必要追问。

  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一家夜店风的烧烤餐厅。

  伍涉下车后心不在焉地想着事，一开始他慕名去织梦成诗看美女，看到后生了点意思，喜滋滋地和人炫耀，谋划着动手，然后被洛哥听到，说也想见识见识。

  这一切都没问题，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相处之中白织雪就占了上风，他则沦落成小弟？

  好像……好像是一开始？

  有个性的妹子主动送上门，毫无问题。去开车带个朋友……没问……啊有问题！问题大了！被泡的妞一开始就把他当司机使啊！

  伍涉恍然大悟，他本该拉风地骑着摩托带着漂亮妹子，即便给妹子买衣服也该和金主似的等着人撒娇说“想要这个～”，然而……然而……

  先是司机，后是拎包的，再到后来因为老大的缘故而熄了心思，但从头到尾他就没拿到过主动权！

  这都是因为林一夏啊！

  白织雪的注意力一直在她朋友身上！从来没给他一点关注！

  想明白前因后果，伍涉看向林一夏的目光诡异而怨念，后者茫然地回看一眼，友好地问他:“有事吗？”

  “没。”伍涉说，“只是觉得自己很失败。”

  林一夏歪歪头，想明白了，认真说:“嗯……我也觉得。我知道你今天的计划被我搅了，但其实，没有我结果也是一样的，有我在至少可以把锅扔给我，不至于陷入自我怀疑与自我否认。你应该谢谢我的。”

  伍涉狠狠锤了下桌子，牙齿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