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语文办公室只有两两相对的四个位置，晚自习没有语文，都散了。

  娟娟坐着自己位置上，手边是班长整理的失窃名单与大致金额。林一夏和许晴并肩站在一旁，没有多少惶恐不安，毕竟，没干过的事怎么也安不到她头上，学校没理由给自己处分，只是处理不好，名誉会受损。

  班主任让她把那天的事如实说一说，林一夏说了，从离校吃晚饭一直说到七点半多离校。

  班主任没有打断她的话，林一夏平平淡淡地把事情说完，不见娟娟有什么反应，就自顾又说了下去:“第一点，我一直和白织雪在一起，她算人证，我想以她的家境品性，肯定不会和我勾搭干这种事;第二点，我和她先后检查了两次门窗，都是锁好的;第三点，有人擦了我的黑板报，虽然干净得看不出来画过，但如果只画一个角落的话，不会用掉那么多长粉笔，对了，我看过，畚箕里多了很多粉笔灰，远超我扫完地后的量，那是必须得擦了一墙图画才能达到的。”

  班主任听完后沉默片刻，说:“门卫那边我去看过，你和白织雪是周五晚上最后离校的学生，手上有我签字的证明。但他还说，你们直接上了一男子的车离开，你们后来去了哪里？”

  作为班主任，关心学生去向也不为过，又扯上失窃的事，更是要了解她的动向，只是这个问题……林一夏蓦的有点心虚，顿了顿，巧妙地把重点偏移:“那是白织雪的朋友，带我们去c市吃夜宵，可以调交通摄像查看我们的去向，我们是午夜回来的，直接回了白织雪所住小区。另一天早上我就回家了，一直到今天下午才回来。”

  “这件事，我自然相信不是你干的。”班主任这样说，“但你是最后离开教室的人，同学们肯定会先怀疑你。除非能抓到小偷，不然舆论对你不利，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学校不会给你处分，但处理不好，会给你的形象减分，不利于和同学相处。”

  正常来说，碰到这样的事情，胆子小的女生就该委屈地哭上了，然而偏偏站着赵晓娟面前的是林一夏和许晴两人。这两个人……平常都乖得像好学生，但赵晓娟是亲眼见过两个人的刺头程度的，毕竟，林同学曾经直言嫌弃她这班主任对工作不负责而不愿意继续当课代表，个性十足，许晴同理。

  大概是属于成绩好的人的特立独行，怼老师什么的不在话下，所以……

  许晴推了推眼睛，条理清晰地说:“抛开夏夏黑板报被擦了的事情，毕竟也不能证明是同个人干的，反正按大家的说法，更可能偏向于夏夏根本没画过。那也就是说，万一小偷是在夏夏回教室前就干的呢？嫌疑人就是六点前最后关门的同学，以及，所有拿着钥匙可能返回的人，包括林一夏、郑萱还有班主任您。”

  许晴不客气地拖人下水，林一夏也慢条斯理地加上:“所有借过钥匙的人都有配备钥匙的概率，可能趁着这机会方便栽赃我呢？再说了，财物失窃，作为学校连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保安在晚上也没看到任何可疑人，这是学校安保工作的不合格。”

  江外两年前刚搬的新校区，监控摄像头什么的拖到现在都没安装，本身这事上就要担负很大的责任，能抓到小偷另说，抓不到肯定不敢大张旗鼓处理，更何况，丢失数额也不算多，就算报警也是把人都叫去问一圈然后放回来。退一万步说，学校耿直地要报警处理，为了自己的升学率，也不会让最可疑的林一夏留案底。

  如今林一夏和许晴合情合理地把一堆人拖下水，学校就更难办了，最终这种事情肯定也是不了了之，而到最后，受损最大的却会是林一夏，毕竟名誉损失是不可估量的，虽然再过一年各奔东西后也就会淡却。

  但如果是一个精神脆弱的学生，蒙受委屈后一个想不开……更甚至以林一夏爸爸的暴躁脾气，可能会闹到学校来，学校处理不好的事情，却要学生背黑锅，的确有点……呵呵哒。

  赵晓娟被两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她根本没想到林一夏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脑子里千回百转已经想了n多可能性。她脾气可不是好的，才不要蒙受不白之冤呢！

  所以，不等赵晓娟理清楚，林一夏又紧接着说:“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但我相信学校一定不想看到一个成绩还算不错的学生因为背了学校的黑锅而闹着要跳楼。”

  许晴一哽，看着林一夏严肃的表情，差点就信了，这人……这是在威胁学校吗……你一定是在威胁学校吧！

  林一夏微笑着说:“如果学校还没想到要怎么做，可以参考一下我不成熟的小意见，比如……抓紧在隐蔽处安装个摄像头，假装拍到有嫌疑人翻墙进出，毕竟我们的墙，也不是不能翻，而且其他学校也都是这种栅栏。时间嘛，最好选在凌晨巡夜最薄弱的时候。最后，小偷没抓到，钱，也不用赔，毕竟数额不大，大部分人也不清楚丢了多少，就算学校承担损失也没多大意义，学生家长也不会闹。”

  赵晓娟:“……”这年头学生都成这样了么？连出路都给自己找好了，把自己清清白白地甩干净，错方都是学校……虽然……好像的确都是学校的错。

  林一夏只是要洗清自己的嫌疑而已，这5点伤害对血量10000的学校来说只是挠痒痒，但她的血量只有10呢！

  “我会和教务处说的。”赵晓娟想了想，挥挥手让她们俩走了，作为班主任，肯定是要为自己学生着想的，学校只需要官方含糊的一则声明，且很快会淹没在一大堆的食堂不好吃空调不好用的投诉里，但对个人来说，这污点太大。

  办公室离六班太近，许晴只来得及拍着她的肩夸奖:“你行啊拿跳楼威胁学校！”

  “彼此彼此。”林一夏谦逊地笑着，把她拉在过道里，悄悄商量着等会儿的串话。

  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不长心的娟娟以及效率极低的学校身上，林一夏必须得在事情扩散开来前，把自己从舆论中心淡化。

  ……

  下课后，程娇娇和张宁两人担忧地跑过来，悄声问娟娟怎么说。许晴打着哈欠，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还能说什么？让夏夏不要往心里去呗，反正嫌疑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

  程娇娇懵逼地问:“啊？还有谁啊？”

  “谁借过钥匙谁就有怀疑咯，还有周五走得晚的那些。”许晴摇摇头，感慨着，“夏夏至少全程有白织雪这个人证，其他人还不一定找得到人证呢。而且，有那闲功夫担心几块钱的事情，不如想想明天的月考。”

  是的，月考，中秋和国庆中间这三天里，他们还要完成一次月考，而高三老师的可怕之处在于，明天考完，后天出成绩，语文慢一些，但大后天绝对能出排名。这可是关系到国庆假期的月考。

  一者，扩大嫌疑人范围;二者，重心转移。

  几个人没有压低声音，还乐滋滋地讨论起都有哪些人可疑，以及会不会是学校其他人员作案的可能，林一夏还吐槽说周日偷才是最佳机会，哪像周五都穷得叮当响，翻遍教室掏不出几个硬币。

  聊着聊着，许晴又跑去安慰室友谢笙，毕竟，替林一夏摆脱嫌疑后，最难受的却要数她，因为她丢的是班级的钱，怕是得自己掏钱补上。

  林一夏沉默着继续做试卷，她有想过淡化自己后会突出谢笙的境遇，甚至许晴那一安慰，就和娟娟传唤她一样糟糕，但……的确不是她授意的，只是许晴又突然缺了根筋。

  不过谢笙难过后，坦然地自己垫钱补上了这缺口，毕竟作为生活委员，她有保护好班级公共财产的责任。

  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人再谈论这个，有女生过来找林一夏问数学题，许晴突然转过头来，瞪着人说:“夏夏心情不好，这两天别来问问题。”

  “啊……”女生挠挠头，望了一圈，找不到熟悉的数学能手解题，只好又回位置上苦思冥想。

  许晴撇撇嘴，哼声道:“多大脸，一边落井下石一边还要你帮忙。”

  林一夏笑笑:“没那么夸张啦，喜欢聊八卦是正常心理。”

  许晴瞪她:“你这都能忍？”

  “能啊，怎么不能，谁不知道我有时候脾气不好逮谁骂谁呀。”林一夏灿烂一笑。她数落人，一边教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还嘴的人那是不识好歹呀。

  许晴与她四目对视，半晌道:“我错了，我阻了你发泄的渠道。”

  林一夏乐呵呵地拍拍她的肩:“开玩笑啦，我脾气一向很好哒！”

  “呵呵，我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