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星期三，晴。

  放学铃响，六班同学们利落地抓起书包一哄而散，许晴抱着收拾好的书包回头问她:“你们今晚走还是明天走？”

  “她说是晚饭后就走。”林一夏把叠得很符合强迫症风格的月考试卷放进书包，把零碎的钱包、钥匙、纸巾等物一并收拾了。

  许晴皱眉:“但是今晚就走……高速不免费啊！”

  缺少出门常识的林一夏惊讶地表示:“高速还要收费啊？”

  “……”

  顶着许晴怪异的目光，林一夏询问:“这边去h市高速要多少钱？二十，五十？”

  “一百多吧……”许晴无奈，“得了，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我活了十八年，还没用到过这种知识。”土包子林一夏就像生活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几乎没离开过a市。

  a市只是个县级市，不出名，但有很多隐藏土豪，除去那些隐藏土豪外，大多人都只是过着不足小康的生活。林一夏家在乡下，虽然不穷，但父母工作忙碌，也没有多少生活情趣，从小到大除了周边爬爬山，几乎不出门旅游。

  不过她爸妈年轻的时候在外打拼过，还算有点见识，长子林孟冬则已经大学毕业，大学是在遥远的北方，而且读过大学的人阅历都算丰富。唯独林一夏，土生土长从未出过远门，而且有越大越宅的趋势。

  许晴国庆也是有安排的，一家三口计划去附近的古镇玩，因此倒不羡慕林一夏的“公费旅游”。

  “其实吧，如今到哪看的都是同一个景色——众众众众众众众。”林一夏虽不出门，但对国庆的惨状还是心知肚明的。

  “就挤个热闹呗。”

  两人闲聊着走到校门口，林一夏告别许晴后就去了织梦成诗，她和家里说过，三十号走，三号回家，也留几天在家多陪陪爸妈，这也是白织雪的要求。

  白织雪很希望她能多陪陪父母，林一夏只道是她自己父母不在身边，便更珍惜这种家人环绕的生活。

  惯例是去店里帮忙端了一个多小时的盘子，因为位置有限，倒不会很累。因为月考成绩刚出，父母带着奖励性质地带着孩子来吃些好吃的，虽然苦于排队太久走了不少，但依旧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白织雪一直和何禄一起在厨间做糕点，林一夏过来半个多小时居然也一直没能见上一面说句话。倒是服务生陆绵绵轻言细语地和她聊了几句，因为店里人都知道她前两天经历了月考。

  “考得还不错。”林一夏笑着和他们说，但没有说具体成绩。她最希望的，还是先告诉白织雪。

  薛源刚送了茶水，回来时好奇道:“我刚听到有人说你们学校进贼了？六班是不是你们班啊？”

  林一夏心下微叹:“对，出事的就是我们班，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抓到小偷了？”

  “没，学校抓不到，于是就算了，反正也没多少钱。”林一夏说着摇摇头，“学校嘛，这种事情不会上心的。”

  学校挂了通知说让学生注意财产安全等等，对于这件事情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过了，这也在意料之内。但因为月考的压力，林一夏的确从舆论中心脱身，安安静静地继续过她的日子。

  薛源表示理解:“学校都是选择性耳聋的能人，能对这种事情说上一两句已经是极限了。我们学校天天丢热水壶丢自行车丢小龟的，也没见找回来几个。”

  几人正说着，白织雪从厨间端了蛋糕出来，大致看了眼排队的人数，心里有谱后对着他们笑道:“辛苦你们啦，再过半个小时人应该就少了。”

  毕竟甜点只是拿来当点心的，再过一个小时就该到晚饭时间，基本上客人都散了。大家也得清楚，勤快地端盘子收拾桌子，送走最后一波客人。

  陆绵绵和俞馨两人去进行最后的清扫，准备关门歇业。因为白织雪直接给全员都放了国庆假，让大家都别闷在店里出去好好玩玩。

  “走吧～回家！我买好菜了！”白织雪抱起在柜台上伸懒腰的灰灰，浅笑着拉起朝林一夏点点头。

  林一夏刚要回应，却发现何禄也紧跟着她们出门，面对林一夏的微微诧异，胖大叔腼腆地笑笑:“晚饭我烧。”

  白织雪解释道:“何大叔是我叔叔家的厨师，本行是烧菜的，其次才是甜点师。”

  “……”

  “对了，晚上也是大叔开车带我们去h市。”

  这倒解了林一夏的困惑，她一直奇怪会是谁开车带她们去h市，本以为会是白织雪自己的，因为她说过自己有驾照。

  *

  晚饭感受到了专业厨师的素养，林一夏吃得享受之余，也和这不常接触的厨师大叔多聊了些，很快熟悉起来。

  很健谈的大叔，并且阅历非常丰富。林一夏虽然见世面不广，却是个好的倾听者，因而两人相谈甚欢，只是到车上后，这谈论就结束了。

  大叔要专心开车，白织雪则一直有心事的模样，因而林一夏识趣地没有打扰两人，而是用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这一闭，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已经下了高速，h市起起伏伏的马路把她晃醒了，大叔再好的车技也不能在这里开出平稳的效果。

  膝上搭着轻薄的毯子，肩上则披着薄薄的针织外套。林一夏对上白织雪浅笑的目光，跟着笑了笑 。

  将近八点，h市才刚开始她的夜生活。这不是一个年轻的城市，虽比不得人家六朝古都，只听名字便感受到雄厚古拙之气。这座城市，有历史底蕴，却不失俏皮活泼，高速发展的科技中，它更像是民国时期前往海外留学的学生。

  “一直听说h市很漂亮，没想到……”林一夏顿了顿，微叹，“路那么渣。”

  白织雪轻笑出声，路灯的光透过车窗从她脸上一晃而过:“h市地势不平，早年尚未发达时铺的路，质量不好。如今也是一段段在重修，再过两年就好了。”

  林一夏看向窗外不断变换的大屏幕，高楼的灯光不断改变图案，思量着h市与a市的不同。除了楼高了一点，灯多了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灰灰跳到她腿上，小短腿踩在她大腿上，前抓着扒着窗子，轻声喵叫里能听出它的愉悦来。林一夏伸手摸着它蓬松柔软的猫，细腻柔顺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何禄的车技虽好，但h市路况不行，堵车又严重，林一夏突然觉得不适，刚一蹙眉，便得到了白织雪的关怀:“不舒服吗？”

  “有点。”

  白织雪看着车外，随后说:“何大叔，在延桥西街河山路口停下，我们在外面走走，到时候骑车回去。”

  “好嘞。”

  林一夏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又行了一段路，白织雪推门而下，示意她下车，灰灰明显地迟疑了，白织雪便说:“灰灰你先回去见安叔吧，他很想你呢。”

  在玩与回家之间犹豫的灰灰眼看着车门关上，于是老老实实地坐车回家。而留下来的林一夏则茫然地看着人群挤挤的路口，有些懵了。

  h市人真多。

  白织雪牵起她的手，防止人生地不熟的林一夏迷失在人流里，一边走一边解说:“h市最出名的大概就是月湖，虽然只是一个湖没什么看点，但确实h市的标志景点，以月湖为中心，周围一圈的东北角商业意味最浓，东南角则是博物馆美术馆等文化中心。西边不如东边，但却是其他山脉景色。”

  林一夏茫然地应着，因为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方。

  不过，有白织雪在就好了呀！

  “这条路走下去，就是月湖了。人挺多的，小心手机哦。”白织雪提醒道，又笑着解释，“其实本来打算明天带你逛月湖的，今天你不舒服，那就下车走一走好了，等会儿逛累了，就骑公共自行车回去。我叔叔家就在月湖边上，很近的。”

  能在h市的标志景点附近有住处，白织雪的叔叔也是……很有钱啊！

  林一夏刚闪过这个念头，耳边却听见一阵乐声，非常老旧的那种音乐。白织雪解释说:“是音乐喷泉，每晚上都有的，过去看看？”

  她们离湖边已经很近了，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粗大的香樟树下，不多的可以闲坐的长椅都被人占据，更多的人则黑压压一片围在乐声传来的方向。

  林一夏走近了，很惊讶地挑了挑眉头:“看个喷泉还要安检？”说完又看向那一个个脑袋，似乎能理解了。但她们没进去，而是站在围栏外远远地看了个大概。

  喷泉只是持续了十分钟，两人从树影和人头中看了一个角落，半晌，林一夏眨眨眼:“虽然还挺好看，但……好像也没好看到这地步。”

  “大概，只是一种……旅游精神。”白织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