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末法修真篇7 结契
作者:犹未尽      更新:2023-07-28 17:37      字数:6443
  “啧啧,你可真是会倒腾。”黄沙漫天之下,看着秃了一大团毛的天狼,红姒很是嘲讽,“何苦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既然他不愿意见我,我便走得远些。”墨霄或许是战得太久,疲惫地将头颅靠在双爪上,闭目清休。

  “我说你啊,在褚弓地盘上这么闹,指不定这死娘娘腔又会上书去尊上那儿哭闹了。”在魔界浸淫这么些年,九尾赤狐早没了初遇殊漠时的小心翼翼。

  魔界中人的豪迈学了不少,狐狸狡诈的天性也激发了出来。

  一开始他一个二尾狐狸在御魔宫还会被不少魔物欺凌,后来彻底开放天性,会用计谋了,用脑子的总会好过用爪子的,很快在御魔宫立了足。

  后逢机缘巧合,帮了乾于一个忙,受了人情,有魔界第一神将罩着,才算是在御魔宫有了地位。

  在人间的那些岁月,他信奉善有善报,来了魔界……

  他才发觉之前的自己是多么幼稚。

  但他不悔,若不是幼稚,也得不来相公的真心一片至死不悔。

  都说人心凉薄,可他的相公,直到白发苍苍还在顾念他这只胆小的傻狐狸,日后如何过活。

  深情之人,总不会无可救药。

  若换了其他魔物,就算同是混血的乾于,也不会浪费唇舌来开导墨霄。

  也只得他这个多事的狐狸,没事找事。

  “去过人间吗?”

  猛然来这么一句,墨霄愣是没反应过来。

  “有机会,可以让尊上带你去人间看看,理由么……看看你父亲的村子?”

  越是羸弱的人,越容易降低尊上的戒心,若他当初就是个九尾的大妖,恐怕他们尊上也瞧不上他。

  人间,是个可以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他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没头没脑的话撂在这儿,等到墨霄反应过来,眼前哪还有人。

  转头,红姒推开御魔宫寝殿门,见着靠坐软榻持卷翻阅的殊漠,轻哼一声。

  “狐狸今日又去哪里觅得良缘了?”

  这狐狸,每隔百年便会去人间寻那凡人的转世,这句话已然成为魔宫上下对红姒的标准调侃语。

  “良缘没有觅得,但是见着一痴人……终日枯守在在那流焰回廊里,形容很是憔悴。”

  闻言,殊漠翻书的动作一顿,“你这狐狸倒是把我的性子摸得准。”

  流焰回廊乃是魔界壁障是唯一一处黑白轮转的正常地界,其中俱是荒漠,夜有流火……此火并非寻常的凡间之火,不论人妖魔,被此火砸中,盖是伤得不轻的。

  狐狸猜测得没错……他对幼弱者总是狠不下心。

  “嘱咐乾于看着,尤其是褚弓。”流焰回廊在上杉城地界上,说不准明日那厮哭闹的折子就会呈上来。

  放下书册,殊漠化形离去之前,红姒还不忘嘱咐,“墨霄那个凡人父亲,是北漠南边一小渔村的村民。”

  流焰回廊,黄沙漫漫,此时洽是正午,除了烈日烘烤,不见流火肆虐,算是祥和。

  放出传讯鸟,为鸟儿加注一层防护结界,殊漠开口:“找狼崽子去。”

  “啾啾!”小鸟扑腾着翅膀,向着南方飞去。

  远远瞧着那头毛色枯槁的银狼,殊漠指示着小鸟落在银狼头上。

  “啾~”见着曾经照料过自己一段时日的墨霄,传讯鸟很是开心,热情地蹭了蹭银狼的毛发。

  “鸟儿都嫌弃你这副模样。”殊漠冷冷道。

  鸟儿闻言,歪着头,望着殊漠啾啾啾直叫,仿佛是在否认殊漠的说法。

  “一点小事就来这流焰回廊寻死觅活,你便是这般奉我为师的?”

  睁开眼,蓝色的兽瞳里,生气微弱,“既不想见我……流焰回廊,正好适合我这样的被驱逐者。”

  “起来。”猛一拂袖,大风刮得墨霄不得不站起身来,传讯鸟身形娇小,眼见着被吹飞,殊漠身形一闪,接住了鸟正好来到墨霄身侧,“随我去北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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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漠南边,有一世代以捕鱼为生的小村落。

  在常年征战的北漠,三面环山面朝汨江水的小村落,通行不便,竟成了乱世之中难得的世外桃源。

  遮掩了妖魔气息的殊漠墨霄二人,甫一踏入村落,便引来不少村民侧目。

  窃窃私语回荡在听力极佳的两妖耳畔,殊漠轻笑,“那些姑娘称赞你生得俊。”

  “嗯。”向来是被视为孽畜杂种,何曾受过这般夸赞,墨霄耳尖微红。

  村落里的姑娘,没得仙门女修的那些矜持,心底里的话藏不住,脱口而出也不觉得害臊。

  一胆大的姑娘,上得前来,面色微红,含蓄道:“两位公子可是来此游玩的?村子里好些年没来过外人了。”

  “这孩子祖上在此地,我们这次是回来探亲的。”

  “是村子里的人呀,是哪户人家,说与我听听,说不准还能帮你们找找亲近人。”姑娘见对方是与村中带亲缘的,那些面对外人的含蓄也没了,很是热情。

  瞅了瞅墨霄,殊漠催促道:“人家姑娘都这般好心了,说与她听听?”

  “迟……”墨霄本不叫墨霄,入得天剑门后,须得忘却前尘,便抹了他曾经的名讳。

  “迟……本村倒是没有迟姓人家,不过早些年一位娘娘的前夫家姓迟,回村中祭拜,只可惜娘娘后来也病死了。”姑娘说起这事,很是惋惜,“那还是咱们村落第一次来这么金贵的人物。”

  “娘娘?”殊漠见多识广,知道这是贵妇的称谓。

  “对啊,是宫里的娘娘,多亏了娘娘庇佑,咱们村子才免于战火涂炭。”

  之后,在这姑娘的招待下,殊漠与墨霄在姑娘家中作客。姑娘名唤苗儿,后又与他们说了不少那位娘娘的事迹。

  夜晚星空点点,殊漠与墨霄坐在村落河边,望着河中波旋,寂静不言。

  许久,殊漠伸出手指一点,河中冒起了一条锦鲤,鱼尾摇曳,带起珠露映照着星光,晶灵闪现。

  陷入沉思的墨霄,被鱼儿扑腾的声响扰乱了思绪。

  “徒儿,说说你的俗名?”

  墨霄脸色微囧,支支吾吾半天,才微弱道:“迟羽……”

  吃鱼?

  这得有多大仇。

  “你爹娘倒是有些意思。”

  “我爹……是个俗人。”论起当年那些事,墨霄早就不记得了。

  他脑海只有些模糊的记忆,大约是父亲终日浑浑噩噩望着村口不理事物,他年幼,便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村落,而后,遇着了外出游历的仙家,凭借一身好根骨从此入了仙门。

  若他当年没有负气离家,是不是仍旧陪伴在他那个早就忘却了容颜的生父身边,在这小渔村,化作白骨尘埃。

  没有同门弑杀,没有驱逐怀疑……

  也没有……

  望着身边的人,墨霄觉得,万事万物总归是有定数的,若他定是要用前半生的多舛,换得这人……

  他是甘愿的。

  “不提那些故人。”殊漠索性躺倒在地,扯过身旁的青草,抛却了一直以来的既定形象,叼着野草,很是随性。

  这般模样的殊漠,墨霄没有见过,竟是看得忘了言语。

  “怎么,很吃惊?”如此随心随性,很是与他往日高高在上的形象相背离,也难怪,轻笑一声,“有何吃惊的,这便是我本来的模样,随意懒散得很,懒得计较,懒得算计,懒得搭理。若不是有些不可说的缘由,那尊位,我也是不想的。”

  “……你这样也很好。”墨霄学着殊漠的模样,躺下来,背后贴合着有些濡湿的草地,并不舒服,但这样放逐的姿态竟是前所未有的洒脱恣意。

  扯过草根,递给墨霄,“拿着,学就学全套的。”

  “好。”接过草根,墨霄没有叼进嘴里,而是拿在手中,仔细瞧着,仿佛这不是一根草,而是一朵盛开在百花园中的花王。

  “切。”殊漠不强求,支起一条腿来,晃晃悠悠,“你们这些红尘里的人,想得就是太多……”

  真就是想得太多?

  殊漠嗤笑,脑海之中联通了与某人的私信。

  【殊漠:前辈,如果你在历练世界遇到了喜欢你的人,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弓长张:噗!!!!如果有这种情况,费什么话啊,娶了啊!这不废话么,妹子倒贴给你白嫖爽歪歪啊。】

  前辈依旧是如此放荡不羁。

  【殊漠:如果那人是个男的。】

  【弓长张:……】

  【殊漠:然后他还想睡你。】应该没有表达错误,压着人滚一圈,可不是叫睡。

  【弓长张:……】

  【殊漠:而且一开始还是你招惹的人家。】

  【弓长张:那啥,这题太难,咱们换一道?】

  【殊漠:我打算答应试试看。】

  【弓长张:我的妈!少年郎,你这是要弯啊!】

  【殊漠:弯?】

  【弓长张:咳咳,你开心就好。那啥,记得提前扩张,回头哥给你办个庆祝会哀悼哀悼。】

  【殊漠:……庆祝会就不用了,陪我打一晚上极限就行。】

  【弓长张:行行行,兄弟你走好啊!】

  不太理解为何弓长张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语气。

  掐断线,殊漠闭上眼,放空思维。

  四下一片寂静,殊漠半天没个动静,就在墨霄以为他已然沉睡之时,殊漠忽然开口,“墨霄,你喜欢我,对吧?”

  微风吹过,野草飒飒作响。

  墨霄身体僵硬,无法言语,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呵呵……”轻佻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河畔,殊漠转过身来,盯着一脸局促的墨霄,拆解着对方的心思,“我是你遭逢大难后唯一一个肯信你、对你好的人……你心里是该有我的位置。”

  “……”墨霄想说你说的不全对……但却又无从反驳。

  “也没规定不准谈恋爱啊……”天官学院可管不到历练世界谈恋爱,“小子,你若是不觉得我这老妖怪无趣就成。”

  说罢,伸出手挑过墨霄的下巴,话语轻佻:“叫声相公来听听。”

  “……”眸中千般情思翻涌交错,墨霄忽地翻身压在殊漠身上,俯下身去,触碰着肖想多日的唇畔,辗转厮磨。

  夜色正浓,春风阵阵,正是人间好时节。

  次日,红烛滴泪,喜乐齐鸣,一对红衣俊俏儿郎,对着天地,叩首,而后面对面,俯下身去,结契为媒。

  北漠常年征战,于人伦俗礼没那么计较,能够活下来已是不易,何苦计较那般多的教条死理……

  在北漠,两个男子搭伴儿生活,很是寻常,人们称其为契兄弟,与寻常夫妻并无区别,是对双方的尊重。

  殊漠和墨霄便在全村人的帮衬之下,拜了天地,结为契兄弟。

  往后一月,在河畔筑起新居,过起了凡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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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亲爹亲!”小小的丫头,撒拉着小腿儿朝殊漠跑来。

  殊漠掀了草帽,瞅着自家小丫头过来,伸出手将其一捞在那小脸上轻柔地捏了捏,“你爹又出去了,帮大伙儿?”

  “嗯,昨夜那场雨下得大,把村口的路封了,爹爹一大早就去帮忙了。”

  “噢……”坐起身来,调了调鱼竿的位置,殊漠将小丫头抱到怀里来,“丫头,来,老爹我今日教你钓鱼。”

  “好呀!”

  小丫头叫迟连笙,随了小狼崽子的俗名,是村里的孤女,父母早些年上山打猎遇了难,有日吃百家饭吃到了他门前,小丫头嘴甜人又小小一只很是可爱,殊漠给了她一盘炒蚕豆外加几个馒头……后来丫头总喜欢来找他要蚕豆,左右问了问,小丫头是吃百家饭的,便跟村长说了声,领回家当自家女儿。

  “爹亲……”窝在殊漠怀里久了,迟迟不见有鱼来,小丫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又没有放鱼饵吧?”

  “哦?”拉起鱼钩,果然,空空如也。

  轻咳了一声,殊漠煞有介事道:“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里面学问可大了。”

  “是么……”小连笙很是怀疑。

  拍了拍小丫头的小脑袋,殊漠清了清嗓子,“这姜太公啊,可是个风雨人物……”随后,便扯出了早些年在天官学院里看的封神演义。

  这一通书说下来,大半个上午便过去了。

  “姜太公拿着封神榜,命哪吒、雷震子、杨戬上前听封……”

  从村口回来的墨霄,回到自家草庐没见着一大一小俩人,便照例来到了河边,远远听着殊漠讲着故事,怀中自家养女听得聚精会神,唇角不由自主微扬。

  殊漠是大妖,耳听八方,打从墨霄靠近,便探测到了对方,只不过懒得点出。

  等到墨霄来到殊漠身边,将一大一小俩人揽入怀中,柔声道:“我回来了。”

  “爹爹!”小连笙很是兴奋,“爹爹,爹亲跟我讲封神演义,可有趣了,你也一起来听吧!”

  “嗯,好。”而后,坐在殊漠身边,俨然一副听故事的架势。

  戳了戳墨霄,殊漠凑到墨霄耳畔道:“你还真听啊,我都讲完了!”

  揽过殊漠脖子就近一个亲吻,“只要是你讲的故事,我都爱听。”

  “噫!爹爹羞羞!”小连笙假装捂眼作害羞状。

  不知不觉,蜗居在这小村落已是三四年,殊漠跟墨霄这对契兄弟,已然成为村里的顶梁柱。

  墨霄力大无穷,村里有什么困难都会去帮,久而久之,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对其称赞有加。

  殊漠虽全面爆发了懒散本性,但是个头脑灵光的,有几次村里人起了争执,殊漠一张巧嘴三言两语不光化解了矛盾,还让起争执的双方冰释前嫌,再加上小连笙时不时宣传殊漠跟她说的故事,一时间,倒成了村里的妇女儿童之友。

  一开始算是外人的两人,已成了村子里一对儿宝。

  不提殊漠在凡间过得何等恣意,天剑门中,飞升失败的沈云榭此时于洞府中修行调养竟是毫无回转。

  竭力平息着体内紊乱的气息,气劲一岔,竟喷出一口鲜血。

  守在一旁的扶桑,赶忙上前递过一粒丹药,为沈云榭顺着气,“师尊,休息会儿吧。这内伤,急不来。”

  “无碍……”

  服下丹药,沈云榭调转灵气,再次冲击经脉。

  扶桑见规劝不得,摇头叹息退出房门,留给沈云榭一片清修之地。

  自打燕醒走后,这云华山,再也不复往日的和睦。

  妙音与沈云榭结契后,本就不待见为燕醒说话的六位弟子,先后撺掇着让沈云榭将六个弟子调派出去了,徒留下修为浅薄的十弟子,不至于让云华山死气沉沉。

  一千七百多年过去,云华山之中,大事小事不断。

  先是大师兄成魔归来打闹,再是师尊飞升失败……最为荒谬的便是师尊竟然将向来宠爱的妙音逐出了天剑门。

  原由为何,扶桑不知。

  但定与大师兄那日归来,脱不了干系。

  这些许年月,最让他惊喜的,莫过于当初那个凡人还活着。

  听着大师兄的语气,那凡人似乎是跟他在一块儿……联想到大师兄堕入魔道,扶桑大胆猜测是否是墨霄用了禁术为凡人续命?

  当初两人在云华山就有些勾勾搭搭——彼方,殊漠没来由打了一个喷嚏。

  不过这样也好,燕醒待在这仙山并不容易,有大师兄那般执拗的人,也能照料好他。

  “扶桑师兄!”欢铃身着一袭鹅黄纱裙,当年活泼好动的小丫头出落成了端庄俏丽的大姑娘……或许是天意巧合,欢铃竟随了当年殒没的二弟子,是水灵根,沈云榭念着这一茬,当初并没有听信妙音话语冷落这名弟子,反倒悉心教授。

  这些年来,欢铃也抛却了早年那些玩耍心思,沉下心来专心修行,已是金丹后期修为,算是顶出色的后辈,在天剑门中人气不低。

  “欢铃,师尊在闭关,不见人。”扶桑拉过欢铃,免得让这傻丫头去触霉头。

  “我知道啊。”欢铃拉下扶桑的手,“我只是来跟你说声,我打算偷偷下山去。”

  “……”果然,这丫头还是不省心,全然随了早年那个愚蠢的凡人。

  “扶桑师兄放心,我可是金丹后期修为了,放眼整个东洲,也没几个能欺到我头上来!”说完这话,欢铃凑到扶桑耳边轻声道:“更何况我这次只是去凡间。”

  “你偷听燕醒给我的传信!”前些日子,他收到了燕醒的传讯鸟,叨咕了一大堆,无外乎说他跟墨霄现在在某某村落过得如何潇洒,问候他老人家可否安好之类的……很是俗气。

  嘴上说着俗气,但扶桑很不想承认心里竟是欣慰当初那个凡人能够念着他这个老前辈……人年岁大了,总是希望早年带出去的儿孙们能念着自己……

  越想越离谱,扶桑日常傲娇,脸色愈发难看。

  “你自己不关门的,我只是路过而已。”欢铃很是理直气壮,说话间,递给扶桑一符纸,“有事给我烧纸,那我先走啦!”

  话音未落,妙音已是御剑而去。

  望着远去的不省心小弟子,瞅着身后紧闭的房门,扶桑心虚烦躁,揪着发丝踱着步,思索半晌终是选择放弃。

  “不管了,全都不省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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