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相思入骨
作者:云泽于一      更新:2023-07-28 17:42      字数:3779
  小小的房间内昏暗至极,只在桌上燃着盏小小的烛灯,温述秋被男人紧紧拉着带了进来。

  “屋里黑,小心点。” 晏无意有些紧张:“你怎么来了?九献有没有为难你?”说罢他又抬手捏了捏青年的脸颊,无奈地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温述秋却一个也没有回答,只笑道:“我来看你,开不开心?”

  “开心。” 晏无意一看到他笑,顿时什么问题都抛到脑后了,摸了摸鼻子:“特别开心。”

  “受的伤还疼吗?” 温述秋轻轻点了点男人的胸膛,那里用干净的布条一圈又一圈的包裹着。

  “不疼了。” 青年纤长白皙的手指点在还没好利索的伤口旁,激起一阵奇怪的麻痒,好像要一路痒到心间似的。晏无意脸上有点发热,他感到心跳的越来越雀跃了,莫名的感觉充斥在心间。他不敢看青年温和的脸庞,只好低头去研究他的手,这时他才发现青年手上都是血迹。

  “怎么受伤了啊?” 晏无意皱起了眉头,起身要去给他拿药。温述秋见他脚步还是有些虚浮,连忙道:“你坐下,别起来,这不过是小伤。”

  “哪有什么小伤不小伤的,是不是外面那个人打的?” 晏无意只得坐了回来,顺势靠在了青年的肩上,懊恼道:“等我好了,我帮你揍回来。”

  “好。” 青年笑了起来,揉了揉男人的发:“怎么受的伤?”

  晏无意犹豫了一下,埋首在青年颈间摇了摇头。打输了这种事,就不要说了。

  “不想说吗?” 温述秋不用看都能想象出男人那个迟疑的表情,他好笑地捏了捏男人的鼻子:“睡一会儿罢。”

  以晏无意的伤势,他早已到了极限,此时靠在青年肩上,呼吸间都是醉人的暖香。晏无意不知不觉阖上了疲倦的双眼,陷入了梦乡。

  当夜,男人一睡便到了此时,许是太过安心的缘故,男人又发起了高烧。季连珣靠在门边哭笑不得地说:“怎么又发烧了?”

  “阁下不必守在这里,有我在便好。” 温述秋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他要开始给晏无意解毒了,因着些特殊的缘故,房间里最好还是不要留人。

  “你叫温述秋?” 季连珣不知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青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待他转身之后,温述秋才松了口气,这个男人气势太强了,让他不得不提起精神提防着。心思转回来,他摸索着拧了个湿帕子搭在晏无意的额头上,又擦了擦他的手心和足心散热。等收拾得当之后,差不多已是子夜时分了,晏无意的烧退了一点,摸起来已经不再那样烫手了。温述秋看不见他的脸色,只好伸手进去摸了一下男人的背,发现出了不少汗才安心。

  外面是潺潺的溪水和声声虫鸣,月光静静地流淌进了屋子。男人平稳的呼吸与心跳声为这个静谧的夜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温述秋坐在床边,握着男人的右手,那只带着茧子,掌心有条狰狞疤痕的大手曾经救他于危难,也曾拉他出了黑暗。青年伸手描摹过男人的五官,从高挺的眉骨到英气的鼻梁再到削薄的唇,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男人的唇。

  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有办法放开了。晏无意是温述秋的归宿,无论在哪里,只要回到他的身边便会感觉到安定。温述秋曾以失去双足的飞鸟自比,就因这偌大的江湖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供他安憩,处处是纷争,处处是绝路。在晏无意身边,也不是没有争斗,可是这不同于以往。

  他如窗外的明月,无声闯入温述秋的生活,从此只后再无繁复心思好猜。过往的跌宕起伏、沸腾人声在大漠中归于寂静,晏无意腾身而起,一把抓过布巾于漫天黄沙之中与他对视。

  一切,大约是那个时候注定了下来。

  “对不起。” 温述秋笑了起来,他咬破了舌尖,然后俯身下去吻住了男人的唇。

  该做一个了结了,他心里叹息着,依恋地蹭了蹭晏无意的唇瓣,试探着舔了舔男人干燥的唇,又将舌尖抵了进去。不知男人梦见了什么才不排斥他的亲近,竟也微微张嘴,一下子含住了青年的唇瓣,狠狠吮吸着他的舌尖。

  几滴血液被男人吸净,才又温柔地舔舐抚慰着温述秋的唇舌。青年以为男人醒了,大惊失色之下连忙仔细去听他的呼吸声,见一如之前的平稳之后才确定男人没醒。

  若是晏无意醒了......温述秋抿紧了唇,他无法想象男人脸上出现对他的厌恶神色。

  他想起身又万分不舍,犹豫了半晌,才像个小贼似的轻轻在男人唇上吻了一记,亲完之后便红着脸匆匆起身逃了。

  他逃的匆忙,并没注意到男人在他走之后缓缓撑着坐起了身。他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笑了起来:“傻,都不知道把下脉看我醒没醒。”

  良久,晏无意才神色缱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鬼使神差般的回忆起了青年嘴唇的柔软。他难得的有些茫然,望着窗外如水的月光喃喃道:“小混蛋,留了个难题给我。你倒好,竟然跑了......”

  躺在树上喝酒的男人看了眼通红着脸跑出来青年,嗤笑着摇了摇头,跳了下去。

  “温小公子,可是解完毒了?” 他看着面前青年布满红晕的脸,戏谑地问道。

  “嗯,是的。” 温述秋垂着头,有些紧张的回道。

  “可还要再解一次巩固一下?”季连珣凑过去,低声道:“窗户没关好。”

  “啊,什么?” 青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更加局促了,他停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能请您带我去见一下伯父伯母吗?”

  季连珣怔愣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道:“走吧。”

  墓地还是之前的样子,他沉默地看着青年端端正正地跪下去,叩了三个头。

  “伯父伯母安好,在下温氏述秋,是无意的友人。” 青年歉然道:“此次来的匆忙,改日定然再来拜会你们。”

  “你要走了?” 季连珣抱剑倚在一旁。

  “是,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 青年耳根微热,做了一揖:“烦请阁下拦着点无意,别让他伤复发。毒大概是解了的。”

  “你为什么要吻他?” 季连珣挑起眉头,逼问道:“除了解毒。”

  温述秋一时之间被问住了,他天性内敛温和,偷吻已是他二十年来所作出的最大胆的事了。现下遭到质问,他实在无法说出那几个字,可心里憋着个劲儿,也不愿搪塞。青年为难地想了半天,挫败道:“我......我.......”

  “扭捏什么。”眉目清贵的男人淡然道:“好自为之吧。”

  “秋秋呢?” 许久之后,晏无意见季连珣一个人进了屋,连忙问道。

  “走了。” 男人仰头灌了口酒。

  “走了?!” 晏无意不可置信,他的秋秋就这样抛下他畏罪潜逃了???

  “嗯,半个时辰前走的,你别想了。” 男人嘲笑道:“都快残了还想着那么点风花雪月呢?”

  晏无意理都不理他,翻身便就要下床,男人见状只好道:“他走之前要我看着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男人听见这话,又气又好笑:“你倒是狐假虎威起来了。”

  “反正要骂也是骂你。” 季连珣耸耸肩,变戏法似的拿了两个酒碗出来:“好久没喝了吧?”

  “是啊。”晏无意顺势坐了下来,看着潺潺的酒液注满大碗才说道:“大概得有个七八年了。”

  “不止,上一次一起喝还是偷来的酒呢。” 季连珣倚在窗边,想起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的眉宇顿时舒展开来,眼中的郁色也隐隐消散了一些。

  “偷的酒,喝起来最是醉人。” 他对着月亮举起碗,看着月光如酒一般盈满碗中,笑了起来:“现在反而喝不醉了。”

  “咱俩当时喝醉了,后来娘可拿着扫帚抽的我。” 晏无意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祸搅着去偷酒的,为什么没被罚?顾小师叔怎么对你这么宽泛。”

  “你错了,我被罚了。”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季连珣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随后他平静地说道:“一直被罚了十年。”

  那年他十六,那个人二十三,本是师徒关系,然而一次玩闹似的醉酒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轨迹,不仅将原先丝毫不相关的两个人捆绑在了一起,还造成了一切闹剧的开端。

  男人的神色沉痛哀戚,那样的表情,晏无意非常熟悉。过去的十年间,每一次回梦旧事醒来时,镜中人也是一样的脸色。他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轻声道:“父亲曾经让我我立下誓言,若非璇玑阁到了末路,否则绝不将其枢密外传。”

  时隔这样久的时间,璇玑阁早已荣光不复当年,晏无意苦笑道:“现下已是故人长绝,所谓的穷途末路,也不过如此了。璇玑阁人之所以能传承百年不倒,是因为其自身的特殊性。”

  季连珣放下了酒碗,静静听他说。

  “老阁主晏天机生来便可与飞禽走□□流。”

  怪不得那个老头儿整天神神叨叨的,原来是在和周围的林木雀蚁聊天啊。季连珣嗤了一声,给自己碗里斟满了酒。

  “我的父亲晏南天则是江湖出名的乌鸦嘴,而母亲星官姚玉瑢则是谶言者。她会做无数跟未来有关的梦,无论过程,结局绝对是正确的。”

  季连珣举起了碗,他天性凉薄,虽与晏氏夫妇相处了不少的时间,却也提不起尊重的心思来。因着身份的缘故,他也无法完全信任璇玑阁,甚至就连对最为亲密的阿寻也有所保留。季连珣知道自己冥顽不灵,油盐不进,一颗心早已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磨练的无所畏惧。晏氏夫妇之后是谁,是不言而喻的。他端起酒碗,遮掩着自己此时的不安。他怕了,怕听到顾清寻的一切事情,可却又忍不住去追寻。

  “阿寻呢?” 他听见自己用一种急切又隐忍的声音问道。

  “小师叔生来不同。” 晏无意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生可知人心,所有人心底里的想法都瞒不过他。”

  当啷——

  酒碗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季连珣颤抖着唇,只觉得眼前发黑。

  脑海里的唯一念头让他万念俱灰,阿寻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