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十二通电话
作者:无射      更新:2023-07-28 18:21      字数:4346
  白源坐在自家车上等卫霖, 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边打着手机, 一边走过来。

  但对话似乎没有接通,他很快就挂掉了。

  白源从车窗内探头, 招呼道:“上我的车。”

  卫霖说:“吃完饭我要开车回家啊, 明天周五, 还要上班呢。”

  白源:“接任务前我跟老胖子说了,今天占了我们的休假日, 明天得还, 他一口就答应了。晚上我送你回家,周一早上我去接你。”

  卫霖坐上他的车, 笑道:“我怎么觉得麦克刘有点怕你……嗯, 是忌惮你。”

  白源淡淡道:“他只是救颜雨久心切。”

  说话间卫霖又拨了一通电话, 依旧没人接,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手机里有十一个未接来电,都是下午做任务时李敏行打的,也不知什么事这么着急, 现在回过去又没人接了。”

  “大概正在忙吧。那家伙旧病复发, 整天草木皆兵, 一天打十几个电话也不足为奇。你不是已经帮他提交了复疗申请,估计两三天就批下来了,到时再进他的‘绝对领域’去看看。”白源发动车子驶出单位的大门。他想带卫霖去一家以格调高雅与食物精致著称的法料餐厅,以弥补上次没请成客的遗憾,自然不希望李敏行再来搅局。

  “我有点不放心。”卫霖皱了皱眉,心底浮起不祥的预感。

  白源只好安慰道:“这样吧, 晚饭后再给他打个电话,如果还是没人接,我们就拐去他家瞧瞧。”

  卫霖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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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包厢里,卫霖看着菜单上贵得离谱的价格,感到有点牙疼,很想问白先森:咱们能不能不要逼格,吃点实惠的?但侍应生在一旁恭敬地候着,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白源就喜欢看他这副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能够牵动卫霖的情绪,令他更多地暴露出真实不设防的一面,于自己而言实在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朝卫霖递了个“放心,我买单”的眼神,白源连菜单都没翻,直接点了洋蓟松露鸽胸肉沙拉、鹅肝酱煎鲜贝、白汁烩小牛肉、羊鞍扒淋薄荷汁、波尔多七鳃鳗、焦糖蛋奶冻,还要了瓶赤霞珠干红。

  说实话每道菜都相当美味,但卫霖总有种每一口都咬在钞票上的错觉——哪怕不是自己的钞票,也是挺肉疼的。

  “你不会一天三顿都在外面吃大餐吧?”他在细嚼慢咽的同时问白源,同时想起对方家里那些崭新的厨具。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亿万富翁。”白源解释道,“平时的早晚餐都是家政阿姨在打理,但她前几天辞工回老家了,所以我先自己随便弄点对付着,等找到合适的人手再说。”

  “你会做饭?”卫霖不太相信地睨他。

  “会一点简单的菜式,当然跟你的手艺是完全没法比的。”

  “我啊,我也没法一天三顿地做饭,早晨经常睡过头,中午在单位叫外卖,只有晚饭会认真点准备,不过一个人嘛,也无所谓什么菜式啦。”

  白源意有所指地说:“我习惯早起,做个营养早餐什么的完全没问题,看来咱俩挺互补的。”

  卫霖一怔,笑起来:“你不会又想着拉我去你家住,用做晚饭抵房租吧?”

  “这样不好吗?”白源认真地注视他,“我也会给你做早餐,然后我们一起上班。你看,你连汽油费都省了。”

  卫霖笑得乐不可支:“白先森,我没有缺钱到这个地步啦!”

  白源:“你不缺,我缺。”

  卫霖:“你缺钱?别开玩笑了!”

  白源:“我不缺钱,缺你。”

  卫霖像只被掐了喉咙的猫,戛然无声了。

  耳根热得厉害,刚咽下的红酒,也像火苗般在肚子里烧起来。“……我说白源,你一个好好的直男,怎么说弯就弯了?”他用一种难得正经的语气叹道,“你究竟想清楚了没有啊!”

  白源一脸严肃,右手握住了卫霖搁在桌面的左手。他握得很用力,掌心干燥而温暖,似乎要借由这个动作与力度,将内心坚定而热烈的情愫传达给对方。

  卫霖纹丝不动,神色复杂,目光定定凝视面前的男人,又仿佛失去了焦距,穿透前方看到风雨飘摇、捉摸不定的将来去。

  他不说话,白源也不说,就这么紧紧地、固执地握着他的手背。

  半晌之后,卫霖长长地吐了口气,翻过手来,与白源掌心交叠、五指相扣:“还能做搭档吗?”

  “能,但不止是搭档。”白源说。

  卫霖慢慢微笑起来:“白先森你真贪心。”

  白源反问:“你呢?”

  “我决定不落人后,也放任自己一次。”卫霖答。

  白源腾地起身,把包厢门反锁了。

  卫霖不自觉地朝靠背长椅的深处挪了挪:“干什么……这是公共场所……”

  白源二话不说,单膝跪在椅垫,伸手托出卫霖的后颈,低头就吻下去。

  这个吻既急不可耐又缠绵缱绻,带着馥郁的红酒芳香,简直要把人的骨头都熏醉了。

  卫霖觉得自己失去了平衡,要向虚空中倾倒下去,全部的支点都在白源托着他的手掌心上,与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唇齿间的湿热。被对方舌尖舔过的地方酥麻不已,成百上千倍地辐射向全身,变成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战栗感,最后连心魂都震颤起来。

  他不知不觉地伸手攀上对方后背,指尖隔着衬衫,紧扣住结实有弹性的肌肉,被吻得头昏目眩。

  白源的唇舌长驱直入,更加深入地探索渴望已久的领地,诱惑与裹挟着对方,与自己共同沉沦。他用另一只手揽住卫霖的腰身,向后压倒在长椅的椅面上,跪着的膝盖不容退缩地挤进对方的两腿间。

  卫霖忽然挣出了些理智,把身上的男人推出去一点,气喘吁吁地说:“白先森,你这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啊……我虽然自认为脸皮不薄,但也没打算在人来人往的餐厅上演活春宫。”

  白源用上臂撑住椅垫,急促地呼吸着,情欲的潮水还来不及从脸上消退,垂下来的发丝黏在濡湿的额际,看起来有种惊人的性感,简直与平日的冷峭尖锐判若两人。

  “抱歉……”他声音低沉沙哑,透出不太甘愿的克制意味,“你味道太好,我没忍住。”

  卫霖横过一只手掌盖住脸,心想:这他妈都是哪儿学来的招数!以前明明是性冷淡一样的画风,现在怎么像憋了三十年的老坛,突然就开了封(荤)!

  “怎么样,没了罩杯,吻起来感觉有什么不同吗?”白源乘胜追击。

  卫霖继续盖着脸,没好意思承认比上一次的感觉更美妙。

  白源低头在他捂脸的手背上轻咬,松口前又忍不住舔吮一下,嘬出一块橄榄形、湿漉漉的嫣红印子,边上镶着圈牙印,跟盖了个私人印章似的。

  “送你。”

  卫霖嗤地一笑,把手背上的口水往对方身上抹:“谁要啊,拿回去!”

  “你都吃进去了,还嫌弃什么。”白源调侃,任由他糟蹋自己的名牌衬衫。

  卫霖无言以对,转口催促:“起来。看着瘦,压人这么沉。”

  挂在墙边衣柱上的外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白源不得已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放卫霖去摸手机。

  “是李敏行。”卫霖看了看屏幕,选择接通。

  手机另一头没有声音,一片沉寂。“李敏行?是你吗?说话啊,出什么事了?”卫霖连声问,同时按下扬声键。

  接着他们听到了非常细微的气流声,像断断续续的抽咽,又像窒息前竭尽全力的呼吸。卫霖脸色微变:“你是不是在家?”

  气音回应似的抽动了一下。卫霖立刻说:“坚持住,我们马上来!”

  白源已经抄起了外衣,两人迅速离开包厢,买完单前往地下停车场,发动车子朝绿林公园附近李敏行租住的房子驶去。

  七点多的晚高峰,正是市区道路最拥堵的时候,他们尽可能地争分夺秒,吃了至少两张罚单,到达目的地时仍用掉了大半个小时。

  李敏行家里黑灯瞎火,似乎挺平静,卫霖用力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防盗门是铜墙铁壁不好撬,于是他转到了面朝绿化带的客厅窗户那里——李敏行以前为了方便流浪猫进出,会留条巴掌宽的缝当猫洞,估计一时半会还没改掉这习惯——和白源合力卸掉了窗玻璃。

  为防黑暗中被偷袭,他们潜入时满怀警惕,随时做好反击的准备,然而房间里空空荡荡。

  卫霖亮起灯,搜查每处角落,确认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所有家具、器物都好端端地待在原地,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地板也很干净,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主人不在家的空房。

  李敏行到哪去了,他是在这里打的电话吗?卫霖疑惑地啧了一声,走进厨房。

  厨房洁净得像刚搞过一次大扫除。卫霖转头问白源:“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李敏行有这么爱干净?”

  白源说:“我觉得他从住进来以后,就没做过大扫除。”

  垃圾桶微微动了一下,卫霖走过去,弯腰从中掏出了一只黄黑斑纹的小猫:“——这不是‘螺旋桨’吗?”

  白源接过来,花猫认出了新主人,在他掌中蹭来蹭去,抬起下巴求抚摸。

  “今天中午去单位前,我给它留了足够的猫粮和水,并且把门窗都关紧了,它是怎么溜出去的?”白源不太高兴地撸它脏兮兮的毛。

  “念旧了吧。”卫霖摸了摸猫耳根,“螺旋桨,你看到李敏行了吗?”

  螺旋桨在白源怀里打滚,小爪子不时挠着肚皮,似乎不太舒服。白源无奈道:“以后别在垃圾桶里寻食,你想吃什么我没给你买?”

  卫霖又打了个电话给李敏行,这次关机了。

  “他十有八九出事了。”卫霖担忧地环顾四周,“这房子明显被人彻底收拾过,把所有痕迹都消抹掉了。”

  “欲盖弥彰。”白源说。

  卫霖点头:“我在考虑一个很荒诞的可能性——如果李敏行上次说的那些,关于车祸和火灾之类的,并非意外事故,而是真的有人想置他于死地呢?”

  白源:“可我们进入过他的精神世界,那些监视、跟踪和追杀,的的确确是出自他的妄想。”

  卫霖:“可你也知道,同一件事,在做梦幻想与亲身经历时,大脑给予的脉冲信号是相同的——如果妄想与真实水乳交融地搅和在一起,李敏行那颗本就紧张兮兮的脑袋,又该如何分辨呢?”

  白源皱眉:“你的意思是,有一部分真实事件,被他的妄想掩盖和融合,导致我们也疏忽了?”

  “这很罕见,但并非绝无可能。”卫霖一手托肘,另一只手的食指轻点太阳穴,垂目思索,“假设真有这么个‘黑暗中的人’,不惜大费周章地对付李敏行,那么一定有个强有力的动机——他想得到什么?或者说,李敏行这样一个普通的程序员,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或仇视?”

  “——技术。”白源默契地接口道,“我曾经想过,‘绝对领域’里那个半成品的脑电波译码程序,究竟是李敏行自我意淫的幻想,还是潜意识中真实的存在?”

  卫霖说:“上次我们来这里,我也和他讨论过。我告诉他脑内和现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有些记忆你可以带出来,而另一些在潜意识中藏得更深的、触及大脑里我们全然未知的那一块领域的,那是属于造物主的东西,你取不走’。但现在,我也开始怀疑起来了,会不会真有人能把它们带出来——能化腐朽为神奇、被称为‘真正的天才’的那些人。”

  “李敏行是真正的天才吗?”白源问。

  卫霖再次走向书房,仔细翻找后,苦笑:“我不知道。但这里跟上次我见到的相比,少了一台笔记本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