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春日山海      更新:2023-07-28 21:35      字数:4399
  这个时节,天亮的也要比夏日里晚一些。

  此时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屋里头的龙凤蜡烛也已经只剩烛花了, 傅安瑜被外头破空的声音吵醒了,皱了皱眉, 便把自己整个给塞进了被子里面。

  只是厚厚的被子,也无法将那破空声给阻隔了, 原本就没睡够的傅安瑜,此刻心中更是恼火了, 只想将那人狠狠打一顿出了气才好, 可惜才坐起来, 就被寒意给逼回了被子里面。

  纵然有心,奈何天寒啊。

  傅安瑜缩在暖暖的被子里头感叹了一句, 外头那人应该感谢这寒意,不然自己定然要出去好好收拾他一番才好。

  “公主, 你醒了啊。”霜华听到屋里的动静, 进屋掀开床帏看了看。

  听着霜华的声音, 傅安瑜才从被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外头是谁, 大早上就这般吵闹,怎么也没人去看看。”

  霜华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傅安瑜:“是驸马爷在外头练剑。”

  傅安瑜有些讶异,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了,若是旁人这般,怕是早有人上前了,可等不到被自己听见。可这院子里下人不少, 他怎么这般大胆,也不怕被人瞧见了,将他会武这一事传扬出去。

  正想着,就听见房门口那儿传来吱嘎的开门声,眼光透过微微有些昏沉的光线,看见了一个清峻秀朗的人影走了进来,傅安瑜愣了一下,那人便已经走到床边了。

  两人的视线对上,傅安瑜有些不自在,大约是这昏沉的光线,让她想起了昨日的夜里。

  敌不过季景霄的视线,傅安瑜拉过被子,便把自己埋了起来。

  蒙着头不好,霜华怕傅安瑜闷出问题来,便想要上前劝说一二,只是被季景霄伸手阻了,心下想了想,如今到底已经成亲,季大人已经是公主的驸马爷了,而现下这般时候,自己这个做奴婢的再待在这儿,怕是不太好,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季景霄看了眼识趣退下的人,见着霜华将房门带上,才转头看着眼前这一团小山丘一样的被子,轻笑了一声,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屋外那些细碎的嘈杂声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只有这一声轻笑,在傅安瑜的耳边炸开,炸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通过耳朵,钻进了心里。

  “是我,你躲什么,好了,出来吧,小心一会儿把自己给闷坏了。”季景霄伸手想要把被子扯开,手才碰到被面,就听见房门口的动静,收回手起身出去了。

  傅安瑜以为季景霄要拉开被子,却一直没感觉到他有什么动静,疑惑之间,就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还有隐约传来的书海与季景霄两人说话的声音。

  微微掀开了一条缝,从那条窄窄的缝里面,傅安瑜看见季景霄站在门口,与被门挡住了身影的书海说着什么,话语之间似乎谈到了“夫人”、“争执”之类的字眼。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二人的交谈便结束了,季景霄关上门回了屋。

  季景霄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加之方才听到了那些字眼,想起来季景霄与刘氏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是对立的,傅安瑜便有些紧张,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下也顾不得什么,赶紧伸手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到他的跟前问到:“书海和你说了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看着傅安瑜有些面上有些焦急的表情,季景霄慢慢吐出了一个字。

  “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听听,或许我能做些什么。”

  季景霄的视线落到傅安瑜洁白光滑的脚背之上:“地上凉,不要光着脚走。”

  顺着视线,傅安瑜也看到了自己光溜溜的教,动了动脚趾,这才觉得脚底传来了一阵凉意。

  “啊——”傅安瑜惊呼了一声,发觉自己已经被季景霄打横抱起,离开了冰凉的地面。

  其实地面上虽说冷,但也还好,并没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何况傅安瑜自幼习武,却没有想到季景霄的反应这么大。

  “快放我下来,还有人在呢,被人看到了。”

  季景霄轻笑了一下,继续往床边走:“你自己看看,这屋里除了我们两个,可还有其他人在,霜华早就识趣的退下去了。”

  四处看了看,屋里果然如季景霄所说的,没有霜华的身影,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也不知道霜华什么时候离开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心把人放进被子里,伸手理了理傅安瑜有些散乱的衣襟,说到:“昨日夜里睡得晚,再睡一会儿吧。”

  傅安瑜眨了眨眼睛,装作没有听到,有些疑惑:“不用早起去请安的吗?”

  “你是公主,不必日日请安的,今日晚些去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多的她也受不起,况且现在过去不是时候,母亲她正在发脾气呢,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先睡一会儿吧。”说着,季景霄伸手解了身上的衣物,

  “先生怎么解……解衣服了。”

  “叫夫君,刚刚不是说了吗,再睡一会儿,早上醒得有些早,现在倒是有些困了。”

  傅安瑜眨了眨眼睛,将视线转移到了屋内远处的一个花瓶上面,不敢看眼前的人:“先生早上在院子里练剑,不怕被人瞧见传出去吗?”

  “叫夫君,没事,传不出去的。”

  “先生,那母亲为何一大早就发脾气了?”季景霄随手将衣物扔到了一旁的屏风上,便转身掀开了被子,傅安瑜见着这番情景,心中愈发的紧张,嘴里的话也不敢停,好像说些话,便能好一些。

  “叫夫君,因为我昨夜给她吃了些好东西,她睡得香甜,连自己错过了宴席都不知,一直睡到方才,大约是在懊恼自己贪睡吧。”给两人掖好了被角,季景霄就闭上了眼睛。

  虽说昨夜两人已经亲密无间,可到现在白日里这般清醒,傅安瑜依然是有些放不开,大约黑夜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吧,只不过等到这天色银白了,那力量也就消散了。

  “夫君。”轻声叫了一句,看着眼前人紧闭的双眼,傅安瑜才继续开口,“那刚刚书海是来和你说这件事情的吗?”

  “叫夫君,是,他是来同我说这件事情。”话落,季景霄才反应过来傅安瑜方才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了,笑了笑,将人搂进了怀里,“嗯,睡吧。”

  ……

  傅安瑜坐在床里侧,把被子随意的搭在身上,支手撑着脑袋一直盯着季景霄瞧,从醒来到现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这么坐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也不吵他。

  他做他的美梦,傅安瑜自瞧着她的美人。

  大概是要把昨日夜里缺下的觉都给补上来,季景霄这一觉便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醒。

  眼睛微微动了动,立时便睁开了,双眼满是清醒,没有半分才睡醒的混沌与迷茫。如果不是傅安瑜一直看着,怕是以为季景霄已经醒来多时了。

  “你坐着做什么,也不怕冷着自己。”季景霄转头看见傅安瑜坐在那儿,伸手就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还把被子仔细裹好。

  “时辰差不多了,刚刚霜华已经来催了,快起吧,一会儿别迟了。”傅安瑜推了推季景霄。

  好一番收拾,两个人才不紧不慢地出了秋暝居的大门。虽说时间有那么一些紧张,但该收拾的总归还是要收拾的。

  跟着季景霄往老太太住的松雪堂去,一路上景致别样,不过此时傅安瑜也没什么心情好好看看。

  进了松雪堂,丫鬟进屋通报,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等着。

  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树木,不过这深秋时节,也瞧不出什么好看来,只有那几棵青松,在这个有些萧索的院子里,挺拔地立着,怪不得这院子要叫松雪堂,原来便是因为这几棵青松。

  等到入了冬,下了雪,这个院子也就更加应这“松雪”二字了。

  “公主,驸马,老夫人请二位进去。”丫鬟微曲着身子,目光低垂,余光见着两位主子从自己的身侧经过,少爷的双手一直握着公主的右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这般行径,与少爷往日里自持恪礼的模样大相径庭。

  眼看着要到门口了,季景霄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傅安瑜便只能使了劲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又狠狠瞪了季景霄一眼。

  若是不见长辈,傅安瑜倒是没什么,只是如今是要来拜见长辈,这般动作,到底不太好。

  季景霄摸了摸鼻子,瞧着傅安瑜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倒是心情甚好。

  两人进了屋,原本坐在屋内的季老太太、季何远还有刘氏便起身行了礼。

  虽然傅安瑜嫁入季家,成了季家的媳妇,可她依旧是大衍朝的公主,先君臣后父子,因此即便是季何远这个正二品的兵部尚书见着了,也得行礼。

  傅安瑜上前将几人扶了起来,说到:“几位是长辈,不必如此的。”

  “礼不可废。”季何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说了一句。

  刘氏原本就看不上傅安瑜这个从乡下出来的公主,从前没怎么遇上倒也还好,她嫁进来之后,自己这个婆婆见着了,也得行礼,好不容易听见傅安瑜说了一句“不必如此”,想着今后便不用行礼了,反正是她亲口说的,却不想嘴角才往上扬了,就听见季何远来了这么一句话,嘴角立时就撇了下来。

  刘氏面上的表情这么一会儿就变了几变,傅安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觉,看在眼里,不过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与季何远道:“您也知道,我不是自小在京都皇城中长大的,没有那么多规矩,关上门来一家人放松些就好了。”

  “既然公主这么说了,那就依公主的意思吧。”既然傅安瑜自己都这么说了,季何远也没有再继续推辞。

  敬茶的时候,傅安瑜也只是行了请安礼,未曾像普通人家媳妇一般行大礼。以傅安瑜的身份,这世上,没几个人够格让她行大礼。

  刘氏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的,只是见着傅安瑜这个做媳妇的,对着自己这个婆婆只行了请安礼,心中难免不悦,微抿了一口傅安瑜敬的茶,放下茶盏,就不顾身旁嬷嬷频频地暗示制止,开了口:“公主虽说贵为公主,但毕竟是初为人妇,想来还是有许多东西不明白,往后便趁着你每日早晨过来请安的时候,我这个做婆婆的,好好与你说说吧。”

  这话一出,傅安瑜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婆婆怕不是疯了,或者就是昨日夜里季景霄下的药太多,把她给弄傻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

  季景霄知道刘氏定然会出些幺蛾子来,只是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先不论自己不可能让自己的妻子日日受她磋磨,便是傅安瑜的身份,也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皱着眉,傅安瑜正欲驳了此事,还未开口,就听到老太太开了口:“媳妇你大约是开心呢过了头,公主不必介意,听闻此前公主被刺杀,虽说修养了一阵,但是想来还是再多修养一阵比较好,莫要留下什么病根,公主今后每月初一十五来给我和你母亲请个安就行了,不必日日如此。”

  “好,多谢祖母体恤。”

  “好了,昨日累了一天了,你们小夫妻两个也回去歇会儿吧,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们几个长辈。”老太太挥了挥手便让两人下去了。

  等两人离开了,老太太才对着刘氏骂道:“昨日宴席,你这个当家主母做婆婆的都不出现,现在摆什么婆婆的谱?何况那是公主,你哪儿来的胆子开那个口?你发疯也不要把整个季家拉下水,好啊,你不是要睡觉吗,从今日起,你便禁足半月,在你的玉兰苑好好睡个够!”

  说完,不再理会,老太太就带着人走了。

  刘氏看着老太太的背影,欲哭无泪,转身想要与季何远求个情,却只见他起身理了理衣袍,对着下人吩咐了一句:“送夫人回玉兰苑。”话落,便径直朝外走去了。

  这一个个的,气得刘氏当即就拿起手边的茶盏往地上摔了去,摔完了,又心疼那价值连城的茶盏,心中愈发的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