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血鬼群栖(完)
作者:海忱鬼      更新:2023-07-28 23:16      字数:11010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本章有血腥描写!请不适应的小天使不要晚上看!

  产屋敷这里是私设,官方虽然在疯狂暗示但是还没有实锤

  回归啦!啵啵你们嗷!

  心虚)别怕,鬼灭还有战国篇呢!一时的be都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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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若之子?

  通常把人叫做什么什么之子, 意思是‘xx’的孩子,但这句话在这里显然并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是对前言后语一无所知的人, 单看到这个词也会知道‘变若’指的并不是人名, 也没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变若’。

  鬼舞辻无惨眯了眯眼睛,一时间对于富江的话有些不理解。

  或者说在场除了她也没人能知道‘变若之子’究竟是什么玩意……只能从她的语气中得出大概是什么诅咒的话语。

  鬼舞辻无惨却多留了一个心眼, 毕竟‘变若’可不是她原创的词汇,单听到这一个词,通常会让人联想到‘变若水’。在日本古代神话中就已经很有名气了,与‘月与不死’这一信仰有关的能使人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的药水。

  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不仅仅是从口口相传的神话中听见,而是……从当初治愈他的那个医生口中听见的。

  在他杀了那个医生, 又发现除了那个医生以外再没有人能够治愈他的症状之后, 就只能开始不停地回忆曾经和医生的对话,指望从中发现什么能治愈自己的蛛丝马迹。

  他隐约记起了当初一个他不甚在意的场面——那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在变为鬼之后拥有了七个大脑,所以对于信息也更容易处理,记忆也更容易提取、回想,还是单纯的因为那件事在他的心中印象深刻。

  那是在他还没有变成鬼, 还是……产屋敷无惨的时候。

  医生的眼下青黑,看起来并不太符合寻常人们所想象的医生形象,看起来也并不仙风道骨——虽然头发和胡茬的确许久没有修剪过了,但这也只会让他看起来邋遢了许多,看他这幅憔悴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眼睛被人打了, 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又或者是个瘾君子——但实际情况显然不是这样,产屋敷家给他提供的待遇是极好的,医生的作息也十分规律,在没什么娱乐的平安京,他也完全没有熬夜的必要。

  比起知名医生,他看起来倒是更像什么科学怪人。

  这不禁让人有些疑惑,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没办法管理好的人,真的能成为医生吗?这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虽然外观看起来有些可疑,但这位医生其实是平安京知名的一位‘神医’,若不是产屋敷家是有名的大贵族,大概也是请不到他来诊治的,更何况他也是唯一一位在改善产屋敷无惨这位少爷的身体上见了成效的人——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人尊敬了。

  可有成效却并不代表能够完全医治。

  即便产屋敷家上上下下都对这位医生抱有殷切的希望,他也竭尽了全力,却还是没能阻挡产屋敷无惨的病情的恶化,充其量也只能减缓恶化的速度——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多活一年,还要一直躺在病床上才能争取到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无济于事。

  年轻的小少爷的命运就是如此悲惨,也难怪会取名为无惨呢。

  医生看着仍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的产屋敷无惨,并没有和他对话,而是眼神空茫自顾自地喃喃着:“要怎么做……变若水……对,只有‘它’能救你……要多做些实验才行,要多点实验品……”

  “实验品?”当时还叫产屋敷无惨的他咳嗽了几声,声音低哑且有气无力地问:“你觉得我还有这个时间吗?”

  他倒是并不觉得在别人身上做实验有什么不对,也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的理念才出口阻止——如果真的有人这么认为,在见识到他千年之后的行径之后恐怕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谬可笑。

  他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了,等到医生说的什么变若水在实验品身上见效,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他已经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绝对撑不到那天。

  现在无论是什么,只要能让他活下来,他都敢于尝试,生的欲望打败了其他一切,在他的心中占据了顶峰地位。就算是让他生啖人肉,想必他也是不会有一丝半点的犹豫的。

  医生像是被他的话唤回了神智,眼神变得清明,尴尬地笑了两声,含糊其辞:“啊,啊,对呀。”

  无惨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医生却并没有解释——毕竟他刚刚的所思所想如果让这位产屋敷家的少爷听见了,那恐怕就人头不保了。

  说来也是不幸,这位出生在知名的大贵族产屋敷家的小少爷天生身体赢弱,不出意料是活不过二十岁的……有了这样的出身和天赐的美貌,却也有着这样悲惨的命运,命运可真是‘公平’又让人厌恶。

  如果让这位小少爷来选择,他大概宁愿选择出身贫苦外貌丑陋,也想要拥有康健的身体吧?毕竟能活下来才是享受、奋斗的基础。

  最初产屋敷家请他来给这位小少爷看病的时候,无惨少爷的性格还是十分有礼的,因为身体不适而说话都慢条斯理,对待他也十分客气。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大约是察觉到了病情的恶化从未停止,他的态度也难免变得急躁……有时候甚至冷酷到了令人胆颤的地步。

  这样子的威胁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他的新药的确是需要实验品的,但这个实验品……指的却并非别人,而是近在眼前的鬼舞辻无惨。

  他研发这种药剂原本就不是为了无惨的,虽然最初被他威胁的时候会感到惊恐,但现在这类‘人类的感情’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他的心中残留的只有狂热。

  产屋敷无惨没心情应和他,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医生——对他而言,多说出一句话都已经是调动全身力气的结果了。

  “那……我给你尝试一种新药,虽然没有别的人尝试,但是我也有把握这次应该能见效。”医生说着,从里兜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八方小玻璃瓶,瓶盖上也雕着繁复的纹路:“稀释过应该会比较容易吸收。”

  在这个年代,玻璃还是很珍贵的东西,尽管只是这么一小个玻璃瓶,价值也不菲。无惨却并不在意,他也从来没有为金钱而烦恼过,唯一让他痛恨的也只是这一副虚弱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玻璃瓶里的浅红色药水……像是活着般的在翻滚,似乎还要凝结成什么形状?无惨眯了眯眼睛,待想要看的更清楚的时候,医生却甩了甩瓶子,脸上带着有些微妙的恶心的笑意,拔掉小玻璃瓶的瓶塞后,将瓶口递到了他的嘴边。

  无惨看着他的表情,心中觉得有些膈应,但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将一切当成是自己多想了,按捺住了不安的直觉,只横了医生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喝掉药水,而是不咸不淡地道:“你知道我死了后你会有什么下场吧?”

  最初一听到这番话就会抖个不停地医生此时此刻却是反常的平静,只依旧保持着脸上怪异的笑容点了点头,安抚道:“我当然是想要医好少爷您的,可别再说这话啦,您将会变得比谁都要康健。”

  无惨这才借着医生的手将玻璃瓶内的药水一饮而尽,他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力最终使他再次苏醒——而苏醒的他还是那个无惨,却也不再是无惨。

  所以之后才会变成……

  鬼。

  鬼舞辻无惨。

  所以……那个红色药水,就是变若水?

  变若之子又是指什么?

  富江是怎么知道变若水的事情的?还是说她说出这番话只是误打误撞?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所有关键的谜团都展露在了他的眼前,他却始终找不到能够揭开谜团的关键点。

  童磨所谓的‘死一次就好了’是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鬼的强大恢复力,是没有必要被单独提出来的……富江又是怎么起死复生的?难道和童磨一样?

  那把童磨手上拿着的刀……会不会才是关键点?偏偏他把童磨和刀一起束缚住了,但凡松懈一点点,都有可能被童磨找到空隙脱离桎梏,更无从拿走那把被他抱在怀里的刀了。

  不对,现在最需要操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而是……

  天要亮了。

  即便鬼舞辻无惨很不期望,甚至是痛恨着天明时分的到来,却也是无法阻挡明暗交替的脚步,原本一片漆黑只有几颗不甚明亮的星星点缀在夜幕之中的天空,色调也开始改变。

  就像是被人为的改变了明度,从深蓝色渐渐染上了暗沉的淡青色。

  鬼杀队选择的最终决战的地点本就是开阔的地方,鬼舞辻无惨根本无处可以躲藏,即便有那么一两块废墟砖瓦可以让他避免太阳的直射,地方却过于狭窄——更何况离开这个被封锁的区域,外面还有鬼杀队的剑士们在虎视眈眈。

  他和童磨还有黑死牟打斗浪费的时间太久了……导致一切都有点超出控制。现在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他……无路可退。

  在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鬼舞辻无惨的眼神变得狠戾。即便时间不多了,他也要杀出一片血路……因为在场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强。

  他没有再和童磨废话,任由童磨站在原地一脸幸福地看着天空,并没有放松对童磨的禁锢,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将他勒成尸块——想要彻底杀死上弦之鬼并不是多轻松的事情,虽然对他而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但现在显然没有那种时间可以让他浪费,更何况也容易生出变数……万一把童磨勒碎了,他重组的时候岂不是就相当于脱出了他的禁锢?

  而且童磨的起死复生之谜也还没有解开,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鬼舞辻无惨把目光对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他的眼神冰冷而蔑视,从背后伸出了无数根带着骨刺的触手,顷刻之间就挥向了仍然还在嘴硬的富江。

  现在却没有童磨挡在他的身前了,富江毫无还手之力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骨刺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而她的动态视力甚至来不及捕捉它经过的轨迹。

  这又是鬼舞辻无惨的另一个血鬼术,在刺穿人的身体的同时,还能将无惨自身的血液注射进人的体内,致使其中毒——虽然对富江大概是没有什么效果了,毕竟她马上就要死了。

  无惨的血液只需要少量就可以让一个人类转变成鬼,也可以让鬼变得更强……但如果不停地注入大量的血液,人的身体就会因为无法承受转变的速度,细胞也会毁坏掉。*

  偏偏这一他早就熟知的定律在富江身上却不起作用。

  富江愣愣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穿透的腹部,手颤颤巍巍地摸了上去,再抬起手看向手心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红。

  她的尖叫凝固在了嗓子眼,嘴唇霎时变得苍白,却又诡异地在下一秒变得极为艳红,鬼舞辻无惨其余的触手也毫无停歇地穿刺了过来,富江甚至没能尖叫出声,整个人就变得血淋淋的,宛若恐怖片里的女鬼。

  ……虽然她的本质也的确和恐怖片的女鬼差不多。

  “啊啊啊啊!!!——”她回过神,最终还是尖叫了起来,愤怒完全支配了她的理智,此时此刻作为人类的那一面也完全消失,如果不是无惨有一击恰好命中她的眼睛,连带地冲击了眼眶周围一圈皮肤,就能发现此时此刻她的脸已经完全不似人类模样,而是狰狞又恐怖、带着细密的褶皱和一道道被划出来的刀痕,刀痕中甚至还渗出了血液,仿佛流不尽一般的淌下——这显然不是无惨刚刚划出来的,就连嘴角咧着怪异又令人发寒的笑容。

  这已经不是身为人类的川上富江或者苇名富江的姿态了,而是……单纯的,名为‘富江’的怪物。

  随着无惨抽出了自己的触手和骨刺,富江的肢体也散落一地,变成细碎的烂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一颗头颅倒是保留的还算完好,骨碌碌地转到了无惨的脚边不远处,恰好保持了一副面部向上的形态。

  无惨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富江一眼,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毕竟之前被他注入过量血液的人也是这样皮肤发紫变得丑陋的姿态,和现在的富江十分相像。

  他移开了视线,焦虑地思考着要躲到哪里去,富江却在这时候幽幽地开口道:“你要……离开我吗?”

  她怎么还能说话?头都掉了身体都支离破碎了,不应该死掉了吗?

  鬼舞辻无惨心想,却仍然没有多看她一眼,只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空又变得明亮了许多,已经隐隐约约可以从东方看见太阳的轮廓了。

  “为什么不看我呢?你不爱我吗?”她又说。

  这样沙哑又粗粝的声音实在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更何况她还说着这样的话,真是让人倒胃口,如果换成以前拥有那般美貌和甜软声音的她来说,倒还可以让人多施舍一眼。

  她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能说话,大概是因为转变的速度比较快所以变成鬼了吧?这种个例虽然少见但也并不是不可想象,毕竟他的血液能够把人转换成不死生物……但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马上天亮了她和童磨一个都跑不掉。鬼舞辻无惨心想,又瞥了她一眼,这一眼却直接让他愣在了原地。

  刚刚还只有一个头颅的她,现在却已经把上半身都拼合在了一起,鲜红的蠕动着的血肉衬着她的白肤更加莹亮,就连刚刚还变得有些畸形的脸也已经修复好了一半,只有那个被鬼舞辻无惨的触手戳出来的圆洞尚未修复,却已经能看见眼眶里的肉须在蠕动。

  这个生长速度,即便是对于鬼来说也算是惊人的了。

  最令人震撼的却并不是她的恢复力,而是……

  从她的下半身处又长出了一个新的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熟悉的面孔,就连地上的那滩血液之中,隐约浮现的也是富江的脸。

  “我美吗?”富江的其中一个头问,就像是引起了回声一般,此起彼伏地又响起了许多声同样的问句。

  “我美吗?你快回答我呀?”

  “看着我呀……”

  “快带我离开,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想吃鹅肝!现在就要吃!”

  明明被强行封闭的场所里只有鬼舞辻无惨、童磨、富江这三个生物,她却硬生生的在另外两个鬼都没有出声的情况下营造出了菜市场一般的喧闹氛围,吵得无惨头都要大了,心中也惊疑不定。

  这是血鬼术吗?不……应该不是。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和富江之间从属的联系,按理说被他控制的鬼都会和他产生一种微妙的从属联系的。

  不……联系却也不是没有。

  偏偏就在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了身体里的一股热流,让整个身体都变得火热至极到了精力过剩的地步,令人不适——这种感觉往往只会出现在他的身体受损,需要修补的时候。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即便捂住了自己的嘴也没法克制住吐露的话语,却因此而使声调变得有些破碎:“我……美,吗?”

  在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之后,鬼舞辻无惨只觉得浑身冰冷,这种发自内心的寒意与身体上的滚烫是不同的,不如说正是这种不协调的冰火两重天会更让他难受。

  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

  也不能说是不受自己控制,用更准确的话来形容应该是……同化。

  为什么?

  鬼舞辻无惨仍然能感受到身体里那七个健康的心脏在有力地鼓动,却产生了一种无措感,就仿佛许多年前躺在病床上无能为力的那个,让他都感到厌恶的自己。

  明明是他把自己的血注射到富江的体内……富江变成这样就算了,为什么最后他也会产生异变?

  变若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医生的脸在他的记忆中早就变得模糊,可那个装着红色药水的精致的小玻璃瓶他却还是印象深刻,过了一千多年都不曾忘记。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有什么错?无论是谁都会产生对长生和康健的渴望吧?只不过他的渴望格外深重,又……恰好有实现的条件罢了。

  人类想要活下去本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在婴儿时期随时可能会被噎死呛死,吹了一小会儿风都可能染上风寒,皮肤也格外的娇嫩,无意间划伤了还有破伤风的可能,如果不细心看顾便有可能早夭,即便长大了些,到了少年时代,还有外面的人贩子在虎视眈眈,他们的好奇心也会在这个时期达到顶峰,甚至可能会干出用嘴吞灯泡这种蠢事……如果侥幸得有继续成长的机会,成为青年也要开始面临继承家业的操劳,初入社会的他们随时都可能被诱骗到一无所有——这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比死还痛苦——就算成为了糟糕的大人,一切也还远远没有结束,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人都会面临各种天灾人祸,台风海啸地震不可避,逃犯和恶意驾驶也令人猝不及防……

  相比较之下,还是由他来结束他们这些无用的凡人比较幸福吧?至少不必再为这种不确定性而担惊受怕了。

  这种普通人活着也没有意义,可……为什么他们反而能健健康康的在外面没心没肺的玩耍,他却只能躺在这张窄小的床上苟延残喘呢?

  不公平啊,太不公平了。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公平——如果是以此为基础,他的遭遇便也合理化了,所以,他为了反抗而做出的斗争,也是合理的吧?

  毕竟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嘛。

  同样,鬼舞辻无惨对于产屋敷家因为他的缘故代代早逝的命运也没什么想法——就算他曾经也出自那个家族,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与他无关。

  如果他们的早逝真的是因为他,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吧?他们活着在世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情,还不如把寿命分给他呢,至少产屋敷家也出了一个‘完美的人类’不是吗?

  不管是变若水还是其他的什么……都随便。只要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只要能让他拜托那具疾病缠身的躯体,让他变成什么都愿意。

  更何况之后的变化也没让他感觉有什么不好,他拥有了强劲的力量,健康的体魄,漫长的寿命……所有的一切,他渴望的,梦寐以求的,都实现了。

  唯一失去的也只不过是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利罢了,比起他获得的,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即便是以前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他也不常出去晒太阳,因为会受风。

  鬼舞辻无惨之所以之后对于这一点这么执拗也只是因为这是自己的一个‘弱点’,在他眼里也是一种‘疾病’。

  如果没有了这一缺点,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完美体。

  ……却没想到,最大的缺陷竟然与阳光无关。他这么些年来……都找错方向了吗?

  如果再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会选择什么呢?

  大概是不会变的,直至如今,他所憎恨的也是没有把自己完全医好的医生,而不是没能忍耐下去出手杀了医生的自己。

  他……最初,只是……

  想活下去。

  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富江用手撑着地,朝他所在的位置爬了过去,他竟然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任由对方抱住了自己,缠上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逐渐交融,这与吞噬鬼的感觉并不相同……吞噬是一方存在,一方消失,而交融却是两方都存在,却结为了一个整体。

  “还真是多亏了你呀,我真的很怕痛,如果不是你把属于我的血液又反哺给我……恐怕我也没办法恢复的这么快。”她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无惨的心情却没有刚刚那么暴怒了,而是意外的平静——这平静也不知道是属于谁的。他张口想要辩驳什么,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低低的“谢谢你”。

  也不知道是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本就阴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在谢谢谁?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还有些仓皇。

  这没什么值得疑惑亦或者是惊讶的。他想。最终胜利的是她啊。

  富江的嘴角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天也渐渐的亮了——但这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她又不是那些惧怕阳光的鬼?天亮了反而更好,大半夜还怪冷的。

  在鬼舞辻无惨被同化之后,童磨也挣脱了他的束缚得以脚踏实地,周围被鬼舞辻无惨和童磨强行立起来的冰与荆棘之墙也逐渐消融,鬼杀队的人总算是突破了这一面墙,恰好赶上了最后戏剧性的一幕。

  富江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转过头看着童磨,如果她依旧是那个外表十六岁的青葱少女,这一幕可能看起来会激起人的少女心,可偏偏她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怖。

  只要审美观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对这样的肉山产生什么兴趣,无惨的五个大脑七个心脏已经够恐怖了,黑死牟的六只眼睛也不遑多让,但他们好歹都有人类的外型,虽然物种已经被归为‘鬼’而非人类,但至少也能说是类人生物。

  富江却是直接变成了拥有两个身体,六七个头颅——如果那些长着她面孔的肿瘤一样的大小不一的凸起可以被称之为头颅的话——的怪物。她的下半身直接就变成了蠕虫一般的存在,仍在进行自我修复。

  即便是鬼杀队的那些人看到了也一时语塞,愣在原地有些迟疑,接受能力弱一点的在看到这样血腥炼狱般的场景后甚至直接吐在原地了。

  她娇笑着说道:“我只想要童磨先生,我爱你。”

  那一个个头颅,不管发声器官是否发育好了,都仿若复读机一般的重复着“我爱你”,有的发声器官还没完全修复,发出的声音也是含糊又低哑的,导致现场就像是良莠不齐的大合唱一样。

  童磨的瞳孔也剧烈收缩了一下,显然是这一幕带给他的感官太过于震撼——更何况他还是被表白的那个男主人公,随后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脸上又展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我也喜欢富江小姐。”他说。

  富江露出了带着喜意却也理所当然的笑,她刚准备说什么,却感觉到脖颈处又传来一阵撕裂般的极致的痛楚,这份痛苦并不比之前鬼舞辻无惨动手时的清,反而更灼人。

  她的视野又发生了变化——从高落到底部,富江对这一变化再清楚不过,毕竟刚刚才体会过相同的感受。

  她又被斩首了。

  童磨挥动不死斩的时候刮起一阵狂风,伴随而来的还有黑红色炫目的剑光,这种特效倒是和火之神神乐有些相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二者之间的差别。

  火之神神乐给人的感觉是生机,不死斩带给人的感觉……却只有死亡。

  富江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却没能等到下一次的细胞分裂与生长,不知道是从哪而来的一小簇火苗席卷而来,先是点燃了她的衣服,火势又逐渐蔓延到身上。

  她又要被烧死了吗?

  不要啊……好痛的……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涣散,这是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感受,之前被绘水户放下一把火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在修复,刚修复好的细胞又再次被烧死,痛晕过去的她又再次被痛醒……就重复着这样的死循环。

  而现在,痛归痛,却好像……真正的在死去一般。

  “我也爱你。”童磨状似深情地说,把手中的不死斩随意地扔在了一边,弯下腰捧起了富江的那颗还算完整的头颅,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喃喃道:“我爱你啊……富江。”

  “这种感觉……是爱吧?”

  “我可不能留下富江小姐一个人啊,富江小姐也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和我一起走吧,富江小姐?”

  “你是爱着我的不是吗?”

  “所以我现在的心情你也能够理解吧?”

  他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吐露自己的爱意,却也来不及了——阳光已经穿过云层倾洒到了他的身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化为灰烬。

  尽管如此,童磨的表情仍然是平和的,他甚至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只是专注着看着已经闭上眼的富江,轻轻地贴上她的唇。

  直到他的手也沙化,富江的头又只能滚落在地上,幸而躲开了燃起了火焰的区域,至少这一颗头得以留存她的美貌。

  鬼杀队的人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是清掉了其余的上弦之鬼,最强的这几位却自己把自己关起来自杀了。

  不……也不能确认鬼舞辻无惨到底是不是自杀了,虽然富江……那个怪物的一半身体疑似鬼舞辻无惨,但也不能保证,毕竟这一切都不是在他们眼前发生的。

  这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鬼杀队众人都站在原地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最先走过去的是柱的几位。

  甘露寺蜜璃眼中带着不忍,略微撇开了头,富冈义勇却径直走到富江的头颅前,捧起了它。

  “……死透了呀,是我们来晚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锤子重重地砸在了几人的心间,打散了他们刚升起的喜悦。

  他们的确是胜利了,但这份胜利却是建立在无辜者的鲜血之上的。

  如果他们想出办法破开那堵墙,是不是就能救出富江小姐了?

  富冈义勇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蝴蝶忍倒是知道他和富江的关系好,向来以看富冈义勇吃瘪为乐趣的她此时此刻也不忍地低声道:“富冈先生,节哀。”

  富冈义勇摇了摇头。

  “真是……”他的口中缓慢地吐出了几个简单的字句,组合起来却让人难以理解:“美丽呀。”

  鬼杀队众:???

  富冈义勇的嘴角难得在不是吃萝卜鲑鱼的时候也向上勾起,他垂着头深深地凝视着这颗闭上了眼睛,即便只有一颗头颅也不掩其魔性的魅力,他又低声喃喃道:“真美呀,这幅样子可比平时要美多了。”

  后半句话其他人都听的不太真切,但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摇了摇富冈义勇的肩膀,皱着眉道:“富冈?你怎么了?”

  富冈义勇抬起了头,眼下是为这次决战操劳又担忧而生起的青黑,他又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总而言之,战争……也算是结束了,你回去也好好休息吧。”悲鸣屿行冥说:“啊啊,我们对抗了这么多年……总算是……”

  只有离得最近的蝴蝶忍听见了富冈义勇喃喃时吐露的话语,在感到惊诧的同时,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她垂下的手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装作一无所知地跟着他们离开。

  富江只有在支离破碎的时候才是最美呀。

  我……

  是爱着她的。

  ***

  “这里好像有一把刀!”有着金橙色长发和秀丽面容,穿着军装小短裙的‘少女’对着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同时自己也弯下腰捡起了那把有些陌生的太刀,细细地打量着。

  被她呼唤而来的同伴身形要高大许多,有着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和英俊的脸庞,穿戴得一丝不苟的基督宗教服的外面还罩上了日式盔甲,只有衣服上的少许被刀划到的破损之处增添了些遗憾——却也更能引起某些人的特殊兴趣。

  他皱了皱眉,确定这把太刀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在时之政府下发的刀帐中也不曾看到过,疑惑道:“是没见过的太刀……难道是普通兵刃?不应该啊,这种锋利程度,还有这刀拵……绝不可能是普通匠人打造出来的无名之刃。”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真正的神兵利器只要现世了就一定会有人争抢,这已经可以被称之为真理了。

  “会不会是时之政府新录入的刀,还没来得及在刀帐中收录?”‘少女’的手背在身后,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穿得像神父一样的男人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有可能,总之我们先带回去吧,如果真的是这样,主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他们本丸的审神者是爱刀之人,就算这把刀并没有诞生付丧神,也不碍它的锋锐和凛冽,就算没有得到好的保养,刀刃也没有损伤一丝一毫,无论是作为实战刀还是作为观赏刀都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刀剑男士都是本体刀化身的付丧神,自己有佩刀,审神者虽然也很痴迷于收藏刀,自己却因为要养本丸而过于贫穷,更别说拥有自己的刀了……

  仅仅是一瞬间,他的脑内就闪过了许多念头。

  他忽略了心中隐隐的不安预感,小心地给刀缠上了布带,又把刀别在腰间——还能有什么事发生呢?就连妖刀村正在被时之政府录入之后都掀不起几朵浪花了,这把刀再能耐还能怎么样?

  虽然名义上他们是与时之政府联合起来为了保护历史而战,但是能被造出复制体、投影的他们说到底也只是时政手下的打工仔罢了。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布条缠在太刀的血槽的部分逐渐染上了红色——这是很少见的情况,这把刀已经被搁置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刀身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和尘土,还微微陷进了土里,如果不是乱留意的够仔细,还将它掘了出来,恐怕人就算踩着它走过也不会觉察到不对劲。

  曾经被供奉在仙峰寺中的一代名刀最终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在这种情况下……土地中的水分都被蒸发干,泥土因此也显得有些干涸,但血槽中残留的些微血液竟然还没有被风干,也是一件足够稀奇罕见的事了。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