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 安娜觉得自己有点压力山大。

  她真的什么坏事也没干，就是在缸里躺着睡觉而已。睡着睡着，懵懵懂懂一睁眼, 赫然和奥古斯特的眼神撞个正着。

  她吓得差点摔到金鱼们身上去。

  站稳之后，安娜发现，奥古斯特已经是一副等着她主动交代的样子了。

  安娜：“……”

  她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奥古斯特，既没有偷他钱，也没有偷看他身体，她有什么好交代的？

  真没偷看吗？

  emmmmmm……

  安娜有点尴尬地挪了挪脚，无心之失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思考一番，觉得自己没问题的安娜又恢复了理直气壮，她朝着奥古斯特狠狠地呱了一声。

  〔干嘛！〕

  奥古斯特摸了摸下巴，发觉这样是达不到沟通效果的，他直起身，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终端又转头回来了。

  他把终端递给了安娜：“有什么想说的，打在这上面。密码你知道吧？”

  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安娜：“……”

  她一把夺过了终端，飞快地输入起密码，那娴熟的动作，灵活的爪子，看得奥古斯特一愣。

  无论怎么确定，看到呱呱操作终端，奥古斯特还是觉得自己的视觉受到了一阵冲击。

  人变成青蛙，这是什么的世界里才会出现的事情？多么离奇诡异，简直像是一个故事，而他没准就是那个故事的男主角。

  妙啊。

  安娜此时已经找到备忘录，开始打字：“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奥古斯特问什么，她都可以应对。

  奥古斯特的问题是：“你是谁？”

  这是个好问题，安娜是谁？是帝国的公主？是军营长大的暴力女孩？是在这里混吃等死的宠物青蛙？

  而安娜的回答是：“我只是个普通人，意外昏迷之后变成了青蛙，不确定身体是否死亡，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去。”

  奥古斯特看完她输的那行字后沉默了一下才道：“星盗，政治犯，联邦的权贵子弟。你有某一重身份吗？”

  安娜顿了顿，打字：“没有。”

  她是公主不错，但她是帝国的公主，和联邦又有什么关系？

  奥古斯特接着问：“想过回去吗？”

  安娜自然

  是想回去的，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但这能和奥古斯特说吗？安娜犹豫了。

  奥古斯特不知是默认她想家还是发觉了安娜的犹豫，他笑了笑，仿若什么都没问，语气轻快地说：“如果想联系家人的话，我可以帮你。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回去，但是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是比你自己要快点。就算回不去，和家里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安娜有些诧异于他的这番话，她抬起头，仿佛第一次见到奥古斯特一样。

  他一贯表现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仿佛家人朋友在他眼里什么都不算，对身边的人满不在乎。

  但这种满不在乎，是真的吗？

  说起来，奥古斯特的身份她一直都没有搞清楚，只知道他的父母应该地位不低，但却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以及为什么奥古斯特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对于不知道的事情，人类总是喜欢脑补。

  哪怕到了青蛙身体里也是死性不改。

  安娜在短时间内就构思出了许多个狗血故事，集合了政变凶杀逃亡流浪的诸多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剧情，一时间也顾不上顾影自怜了。

  奥古斯特：“……”

  这玩意儿，批了一张绿皮就算了，为什么眼睛还是绿的？

  还带点同情？

  奥古斯特直接地敲了敲安娜的脑袋：“你又在瞎想什么？整天也不知道你那脑仁里装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奇奇怪怪的。”

  安娜：“？”

  奥古斯特：“也不知道成天背着我偷偷在网上看了点什么，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的。”

  安娜：“！”

  奇奇怪怪，神神叨叨，鬼鬼祟祟，奥古斯特用三个词语成功地暴击到了安娜，他确实是个语言的天才。

  安娜被他说得一瞬间不开心了，她直接背过了身，用背影招待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看着她转身，面壁，也不拦她，反而语气中带着笑：“生气了？别气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问呢。”

  安娜都想踹他，她都生气了，还光想着问问题？

  问他个大头鬼。

  奥古斯特此时已经把问题抛出来了，他饶有兴致地道：“呱呱，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安娜：“……”

  他为什么还在纠结这种问题！

  她愤怒地转身，用力地在终端上敲击。

  “男的！”

  奥古斯特怀疑地问：“真的？”

  安娜：“一米八，壮汉！”

  奥古斯特：“不是吧？”

  安娜：“肱二头肌腹肌三角肌要啥有啥！”

  奥古斯塔安静了。

  安娜洋洋得意，怎么样，鄙人强壮有力的臂弯吓到你了吧。

  片刻后……

  “那这样的话，既然你也是男的，以后能帮我搓个背之类的吗？”

  安娜黑人问号脸：“？？？”

  搓背？

  安娜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就……这么小一点儿的爪子，搓背？

  奥古斯特：“哦对了，我在网上订的新缸我给退货了吧。那个缸我专门买的不透明的，觉得你能住得方便一点，保护**什么的。个头还是现在缸的两个大。不过，既然大家都是男同胞，透明不透明也没什么问题对吧，毕竟现在这个缸你都住这么久了，有感情了吧？”

  安娜：“……！”

  加大的不透明新缸！

  安娜非常识时务：“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其实是个女的。”

  奥古斯特一挑眉：“你刚刚还说自己是男的。”

  安娜低眉顺眼地打字：“我的良心被鱼吃了，那是我骗你的，我真是个女的。”

  奥古斯特质疑地看着她：“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女的？”

  安娜：“……”

  尼玛，这怎么证明，他存心为难她吧？

  片刻后，奥古斯特拿起了终端，手指点了几点，随即道：“办法有了。”

  安娜：“？”

  奥古斯特看着终端说：“网上说，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必备技能——识别颜色，尤其是口红色号。这里有十支口红，只要能够认出五个颜色，那就肯定是女孩子。嗯，这个测试要试试吗？”

  安娜有点心虚。

  而这时，奥古斯特已经把终端拿到她的面前了，一排口红出现在屏幕上，每个颜色都看起来很好看，而每个颜色在安娜眼里都是——

  红。

  五彩斑斓的红。

  从小在军营长大的安娜有点绝望，她确实没办法证明她是女孩。

  所以，也没准她是男的。

  安娜自暴自弃地想。

  第 37 章

  深夜，已是万籁俱寂的时候, 几乎所有的生物都进入了梦乡。但是, 联邦第一军校的某间宿舍内, 不时传来了游戏音效声。

  “打爆q！”

  “吹爆q！”

  “哇抓q！”

  “ace。”

  奥古斯特：“……”

  他一字一句地组织着措辞：“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桌子上玩着终端的绿皮生物动作一顿，回头，瞟了他一眼，随即又把视线投回终端，爪子一番操作后, 一个冷酷无情的电子声响起来：“不。”、

  奥古斯特：“……”

  昨天, 他为了沟通方便，在终端上装了一个语音朗读软件。但现在,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玩了这么久了，不累吗？”奥古斯特等了许久之后又问。

  “不。”仍然是没有任何感**彩的电子声。

  奥古斯特觉得自己的额角一跳。

  他回忆起自己昨天说的话。突然多了一个室友, 问问是男是女这不是最基本的操作？至于后来的测试, 也不过是逗一逗呱呱而已，至于跟他赌气成这个样子？

  奥古斯特靠着墙，一只手托着下巴, 蓦然发觉自己的宠物已经完全变了。

  过去虽然也有些自作主张不听话的时候，但总归还是会尽力地伪装自己，扮演成一个勉强称职的宠物。但是，现在, 它已经放飞自我了。假以时日，没准会爬到他的头上作妖。

  奥古斯特难得的忽然有了一些危机感。

  于是，他尝试着说：“呱呱。”

  呱呱没回头, 是终端的电子声响起来：“放。”

  奥古斯特：“……要休息休息吗？”

  终端：“不，用，感叹号。”

  奥古斯特：“……”

  他有些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在怀疑，呱呱是不是个傻子，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既然他们的体型体力差距这么大，那她就是受制于他的，为什么不来讨好他，反而一个劲地搓火？他又怀疑，他的终端是不是个傻子，只会机械棒读，就不能带点感情吗？

  最后，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说到头，可能他自己才是傻子。

  奥古斯特叹息一声，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了头。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蒙了一层被子还是能够透露出一点光的，但奥古斯特发觉蒙上了头之后，视线里居然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了，呱呱那边的声音也停止了。

  他掀开被子往外看。

  不是错觉，屋子里的灯确实关了，应该是呱呱操纵终端关的。而它那边，虽然还在玩游戏，但是声音也关了，只有屏幕还带着微弱的光芒。还没只手大的一只蛙趴在终端前面，爪子在屏幕上划拉着。

  奥古斯特收回了视线，一只手撑在头下，看向天花板。他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不是高兴也不是悲伤，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觉得，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也不错。

  然后，他就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奥古斯特看到自己的终端被扔在桌子上，它已经被设置好了充电模式，正在接受无线电流。呱呱此时正躺在自己的缸里，也不知道怎么睡的，整个蛙肚皮朝上，眼睛闭着，嘴巴微微地张开，一副睡得酣然的样子。

  奥古斯特没去打扰她，自己悄声地在浴室洗漱，洗漱完毕后，他拆了一袋营养剂，一边吸溜着，一边拿起终端，打开投影开始干活。

  贝克特那群人看上去并不是会轻易放手的样子，他需要搞清

  楚他们的现状，然后才能推敲出他们的目的以及后招。

  现在整个联邦简直就是一摊乱泥，明面上的两拨人争权夺利，陷害暗杀撑出不起，为了目的都能带星盗上军校驻扎的星球里活动，胆子确实不小。而背地里，居然还有一拨势力想要浑水摸鱼，这一拨看上去什么都没做，但这才最可怕。

  争权夺利的事情，不怕你不做，就怕你憋了坏招，还怕你做了我还不知道。

  那么，在这种时候，如果不多掌握些消息，他就会非常被动。

  思考的时候，奥古斯特手下的动作却没有放慢，他手指一顿敲击，投屏上出现了许多让人看不清的字符。

  查了一会儿之后，奥古斯特用大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牵扯到的人有些多。而他远离联邦核心许久，许多人事都不太了解，要查清楚这些还需要找外援。

  想着，他打开了邮箱，输入一个地址，发了一封信过去。

  内容非常简单。

  “我回来了。a。”

  邮件发过去之后，奥古斯特起身倒了一杯水，拿着水杯回到桌前的时候，回信已经来了。

  “噢我的老伙计，你消失了十年！我还以为你已经死掉了，每年清明节和复活节，我都会为了你而祈祷！看来是耶稣和阎王爷同时发力了，你活了！”

  看着这段混杂了几个文明的对话，奥古斯特：“……”

  十年不见，他的这位老朋友还是依旧的不着调，也就是这种不着调，让他迅速地找到了过去的感觉。

  他笑着敲击键盘：“是，我回来了。”

  “老伙计，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联系我就算了，联系我的时候肯定有事情让我做，我猜的对不对？说起来，你是我最大的一个金主爸爸了，说吧，金主爸爸，这次有什么事情要让我查？为了我们的友谊，这次我就不涨价了。感动天感动地，十年过去了，世界第一的黑客居然没有涨价！超市促销都不敢这样搞！”对面的人飞快地发回了邮件。

  奥古斯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开始打字：“老伙计，我真为我们过去金子一般的友谊而感到高兴，你一向是个嗜钱如命的人，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不涨价。不过，已经过去十年了，我也不知道你的技术是否有所退步，这一次，我要查的东西非常多，我是实在查不过来的才回来找你的。这次的生意一旦做成，会是非常大非常大的金额。”

  “所以呢？”对面的人没再一口一个老伙计了。

  “所以，第一次的查询就当我对你的测试了。”奥古斯特。

  “。”对面，“那给钱吗？”

  奥古斯特：“你觉得呢？”

  对面的人：“噢，所以你是准备一毛钱都不给我？”

  奥古斯特：“也不是这么说的，只是试用而已。”

  对面的回覆飞快地回来了。

  “说起来，一个月之前我卖vpn的时候，有个人也和你一样，妄想让我给她免费试用一段时间，说什么一个小时都可以。还编故事，说什么自己是被老公囚/禁在小房间里的少女，没有自由，只能上网维持生命。呵，这年头真是人心都坏了，还有人想骗我这种老实干活吃饭的人，下一次她再联系我的话，我一定会把她账户上的所有钱都转移走！”

  老公，囚/禁，小房间，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奥古斯特突然回头，看了沉睡在玻璃缸里的呱呱一眼。

  睡梦中的安娜：有点……冷。

  第 38 章

  看两眼之后，奥古斯特收回了视线, 并且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他回过头, 看向终端, 还是这个老朋友需要敲打一番了。

  他也没心情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发了两张图过去。一张是地图，地图上面标示了一个红点。而另外一张图，是一个压缩包的截图。

  发过去的一瞬间，对面就炸毛了。

  “你不要脸！居然趁发邮件的时候套老子地址！你果然还是你, 十年了, 一点儿都没变，奸诈, 狡猾！还有，这堆东西你都用来威胁过我多少次了？怎么还拿出来威胁, 你觉得我会害怕吗！”

  这一次, 换奥古斯特慢悠悠地打字了。

  “你会害怕。”

  对面：“……！”

  奥古斯特：“行了。闲扯两句就当是我们沟通感情了，十年前我跟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