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

  这里的动车站很小, 出发和到达都在一起，大厅里一共就只有几个工作人员, 所有的登机手续包括托运行李都是自助的。

  基律纳平均人口不到五万, 比起国内，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不会人群拥挤。

  管家开了车来，把远道而来的三人接回老宅。

  在雾宁初印象里, 听到李知夏外公这边是有钱的大家族, 马上想到一个大家族应该会住在古堡里，即便没有古堡, 也应该是有几层楼高、古色古香、富有年代感的别墅。大家族的标配。

  但真正到时, 雾宁看到的是另一番场景。

  车子停在几座挨得近的尖顶红房子、白房子、蓝房子、黄房子、各种颜色的房子前, 旁边还停着几辆车。

  李知夏带着雾宁下车, 车外的气温低，扑面而来的寒气让雾宁浑身一颤。

  李知夏帮雾宁拢了拢棉衣，再前后拍了拍, 拍结实来，“等下进屋就暖了。”

  雾宁既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又被寒冷困扰，李秋淼抖着一声寒, 揽过雾宁肩膀, 让雾宁快先进屋，“先进屋，晚点吃完饭休息一下暖和了再带你出来玩。”

  管家和李知夏把车后箱行李箱拿出来, 拖着行李箱，行李箱轮子在雪地里划过几条线。

  这几处挨得近的五颜六色的富有北欧典型特色的房子都是兰家的。

  一些早到的亲戚已经在屋子里了，一屋子热热闹闹。

  当李知夏和李秋淼待着雾宁进屋时，热热闹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往他们这看过来。

  雾宁最先看到的是被大伙簇拥在中间，坐在软椅上，白发苍苍、带着老花镜的老人家。

  雾宁记得李知夏说过，因为外公年岁高，不常住在基律纳，已经搬到斯德哥尔摩常住，这次是为了过寿，分散在世界各国的兰家人要回来，才选择回基律纳过八十寿。

  李知夏把行李箱交给旁边的佣人，李秋淼在雾宁背后轻轻一推，雾宁顺着这个力道，往前几步，与李知夏并肩而立。

  李知夏牵起雾宁的手，在众目睽睽下，两人走到兰斯德老先生跟前。

  老先生年过半百，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目光深邃明亮，很有神，苍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李知夏郑重其事般同兰老先生介绍人：“外公，这是雾宁。”然后再低头，和雾宁说：“这是外公。”

  雾宁跟着李知夏喊人：“外公好。”

  兰老先生在雾宁进门那瞬间就在打量雾宁了，比照片里好看。

  “乖孩子。”兰老先生朝雾宁微笑点头。

  屋里的人大多懂中文，雾宁和外公打了招呼，李知夏又把旁边几个比较重要的亲人介绍给雾宁：“这是大舅舅、这是二舅、这是三姨、这是大姨、这是……”

  雾宁跟着李知夏，一一喊人、问好。

  李知夏的亲戚长相多为俊美，男女老少，一家子美人胚子基因。

  李知夏父母明天才到，这点让雾宁稍稍不紧张了些。可以有一天的缓冲时间。

  屋子里的亲戚多是好相处的，雾宁同他们打招呼，他们笑容相向。

  但也有几个好事的，用蹩脚的中文问雾宁：“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你今年几岁了？父母都是做什么的？你是做什么的？未来是要和知夏结婚吗？”

  雾宁被问地一愣一愣，李知夏刚要站出来替雾宁说话，一旁终于能插上话的李秋淼先一步，挡下亲戚们的问题，说：“我们坐了一天半的飞机火车，大家都累，先让我们休息一下吧。”坏人还是让做姐姐的来当。

  几个被堵嘴的亲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知夏的外婆已经不再很多年，家里的伙食都是请厨房阿姨在做，外公提早让厨房准备热汤热食，此时厨房阿姨赶巧出来，用英语同他们说汤热好了可以去吃了。

  外公挥手让李知夏他们先去吃东西休息。

  三人跟着厨房阿姨去餐厅，喝了鱼汤，暖和了身体，管家说行李已经放屋里了。

  李知夏转头问雾宁：“困吗？”

  雾宁没忍住，当场打了个哈欠。

  李知夏笑，“困了咱们先去休息。”

  长途跋涉这么久，雾宁确实困了。

  和外公打了招呼，李知夏便带着雾宁去了隔壁那栋蓝色房子，李秋淼去了另一栋白色房子。

  雾宁有些不懂。

  “这一块都是外公家的。”李知夏指着旁边一圈房子。

  雾宁一时找不到什么情绪来形容，“这、这样啊。”

  客房早先就有人收拾好，雾宁住客房。

  蓝色房子里的装修比红色房子要现代化，正宗的北欧装修风格。

  雾宁的客房有一扇落地窗和一个小阳台，往外望是被冰雪覆盖的白色世界。

  李知夏没跟着雾宁进房间，只站在门前，把方才听到的消息和雾宁说：“管家说接下来几天天气都不是很好，问我们要不要趁今晚天气好去看极光。”

  基律纳周围是看不到极光的，必须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才看得到。

  雾宁对看极光感兴趣，欣然点头，“可、可以。”

  “那你早点休息。”李知夏看看时间，“晚点我叫你起来，吃完晚饭我们就出发。”

  雾宁点头，“好。”

  李知夏在雾宁额上轻一吻后，才放雾宁去休息。

  ——

  雾宁没睡多久，心系晚上的极光，没等李知夏来叫她她就先醒了。

  李知夏端了晚餐到蓝房子来，要雾宁出来吃。

  雾宁走过去，不解：“我们、不、不用，和大家、一起吗？”

  隔壁红房子那边似乎还在热闹。

  “没事。”李知夏把热了一遍的牛奶递给雾宁先喝，“寿宴在后天，平时都不一块吃饭。”

  雾宁不能理解大家族的各种规定，李知夏这么说，雾宁便嗯啊着点了头，没再追问。

  吃过晚饭，管家开了辆车来，要载他们去看极光。

  外公和李秋淼也要去。

  雾宁看到车里还坐着兰老先生，有些惊讶，下意识回头问李知夏：“外公他……”身体可以吗会不会行走不方便？

  李知夏知道雾宁要问什么，笑道：“外公厉害着，经常跑去那附近钓鱼。”

  外公招呼外头的俩小辈赶紧上车，接下李知夏的话，“那边我有好几个挪威朋友，我经常去钓鱼和他们换东西。”

  李秋淼也让雾宁不用担心外公：“外公比你还耐寒，快上来吧小傻瓜，脸都冻红了。”

  室外冷，李知夏让雾宁先上车，自己才跟着上车，关上车门。

  管家轻车熟路开着车，把大家载到能看到极光的老地方。

  外公常来，十几年前就在绝佳看极光的地方建了座小木屋，小木屋是请人设计的，房子结构利于保暖，小木屋背面留了扇窗，透过窗户，极光时出现时在屋里可以第一时间看到。

  几人陆续进了小木屋，外公是个健谈的老爷爷，因为是中瑞混血，中文水平不亚于国人。

  李知夏和李秋淼小时候就听腻了外公讲的关于极光和小木屋的故事，现在外公又开始喋喋不休讲着小木屋的故事，只有雾宁听得津津有味。

  当地人都认识兰老爷子，管家去要了些当地食物来，雾宁一看那些看着就硬邦邦的食材，顿时觉得胃在抽搐，这么大冷天儿的吃又凉又硬的东西……

  外公说：“这东西抹上黄油或搭配腌制三文鱼吃，很好吃。”说着亲自动手，给雾宁弄了一个。

  雾宁接过来，吃了小口，细嚼慢咽，味道倒是不错。

  李知夏又让管家去弄些鱼汤俩，给每人分了一碗热乎乎的鱼汤，鱼汤咸，御寒。

  四个人盘坐在小木屋里，边和鱼汤，外公闲不下来，又在简述兰家和基律纳的故事。

  吃得差不多了，外公掐算时间，先站起来，走到窗边，说，“极光也应该要出现了。”

  话音才落，天边就出现了隐隐的绿光。

  李秋淼兴奋地弹跳起来，跑到小木屋外去。

  李知夏把雾宁拉起来。

  雾宁也是兴奋的，毕竟是第一次看极光。李知夏带雾宁到外头去看极光。

  外公不去打扰年轻人，搬了把椅子，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嬉闹的年轻人，明亮一天的双眸一点点浑浊下去，思绪逐渐飘至几十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带着自己心爱的人，追逐极光。

  ——

  雾宁是第一次见到极光，天边绿色的光带字啊星星点点的夜空中舞动，绿带底部还点缀着淡淡的紫。

  李秋淼在用视频和远方的小男朋友视频，叽叽喳喳。

  李知夏站在雾宁身边。

  雾宁很安静，看到美丽的极光，就楞站在原地，仰着头，目不抓紧地望着此番美景。

  此番画面说不出的唯美，让李知夏心动。

  李知夏拿出手机，把雾宁此刻的模样和极光拍进照片里，拍完了，收起手机，在雾宁没反应过来前，低头，吻住了雾宁。

  雾宁被吻了，仰着头，只觉四周的一切静止了下来。

  李知夏温柔地亲吻着雾宁。

  雾宁反手抱住了李知夏。

  他们在极光中亲吻拥抱。

  ——

  回程路上，管家开车，外公又喋喋不休在车里介绍极光的原理，晚上12点多，一行人才终于回到了家里。

  管家搀扶着外公，李知夏他们把外公送到红房子门前，互道了晚安，分别前，外公突然转过身，对李知夏说：“宁宁和你外婆年轻的时候很像。”

  李知夏顿了顿。

  雾宁没听懂。

  直到俩人回蓝房子里，四下无人，雾宁才问李知夏：“外公说、说的，什么、意思？”

  屋子里有暖气。

  雾宁棉服上沾了水气。

  李知夏帮雾宁把棉服脱了，挂到衣架子上。

  雾宁顺便也把羽绒服脱了，整个人轻便下来，在室内不冷。

  李知夏回答雾宁的疑问：“说你漂亮呢。”

  雾宁不信。

  但李知夏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转言问雾宁：“你先去洗澡还是我先去？”

  蓝房子房间虽多，但清扫过的浴室只有楼下一间。

  雾宁刚看极光看得入迷，脚踩了一堆雪水，有些不舒服，“我、我先。”

  李知夏点头。

  雾宁便上楼拿换洗衣服去洗澡。

  李知夏在客厅里打开电视，让屋里充满声音，然后去热牛奶。

  外公的话让李知夏想到了很多东西，雾宁刚才那么问，李知夏其实没说全。

  外婆年轻的时候是镇上公认的美女，是个既聪明又有才的女子。

  但外婆和雾宁一样，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一个人辛苦了很多年，直到和外公相识。

  外公把外婆照顾得很好，生活中虽有细节摩擦，但不影响两人的感情。

  外公宠了外婆一辈子，把外婆从小没拥有过的幸福加倍给了外婆。

  外公今晚的话，言外之意，是认了雾宁这个孙媳妇，是要李知夏不辜负雾宁。

  ——

  当天很晚的时候，瑞典的凌晨一点，李知夏登入微博，发了一张照片。

  一张有雾宁背影和美丽极光的照片。

  什么备注的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