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番外,关于Lucho (5)
作者:洛尘月      更新:2023-07-29 07:48      字数:20332
  对琳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了。我一开始疑心琳不爱他,只是为了气我。以琳的性格怎么可能爱上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软弱的男生?而且这个男生的家世背景简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根本就配不上琳。如果只是对她好的话,那对她好的男生简直多到不能再多,要知道她的身边,从来不缺的就是男生。那样漂亮又有气质的女生,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

  但是,我曾经见过那个男生和琳同台演出。琳是主唱,他是吉他手。她唱的分明是一首有些哀伤的歌,可我却觉得他们二人正被一种幸福的气氛包围着。我觉得听他们唱歌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我的心里有一种叫嫉妒的东西在作怪,我感觉他们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眼神都在嘲笑我,嘲笑我这个失败者。

  于是在她表演结束后,我找到了她。我有些局促,甚至在推开休息室门的时候我都没想好要这么说。

  琳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她看见了我,告诉她的朋友我是找她的,于是她出了休息室。

  到了休息室外,我依旧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于是我来了一个客套的开场白:“你表演得很好。”

  她展颜一笑,跟我说了谢谢。那样的风轻云淡,好像我们之前从来不曾有过恋情,也从来不曾有过争吵。我忍不住在想,我在她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位。于是我没有说话。

  接下来是一段尴尬的沉默。我微微低着头,但我知道琳在看着我。

  大约是实在尴尬,琳开口对我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我急了,连忙叫住了她。然后我问他那个人是不是她男朋友。

  她笑了,我总觉得那笑带着些轻蔑。我听见她反问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你不是也有女友了?”

  我当时觉得琳肯定不会爱上那样的男生,于是我问她是不是报复。

  她却告诉我她没兴趣浪费时间去报复一个不在乎她的人。

  她的话激怒了我。她说我不在乎她,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她?我踏入商界,我努力做生意,不都是为了她吗?

  她却不以为然,她觉得我根本不在乎她。她说她看见我和阿娴那样亲昵,她说我因为要去接阿娴而让她一个人回家。她不满意那天约会我没有去,她不满意那次她生病了我还叫她去参加宴会。

  她说,我在乎她的方式她接受不了。

  我愣住了,没做任何的争辩。我觉得她变了,恋爱的时候她很温柔,也很体贴。不是没见过她锋芒毕露的样子,只是她那段时间的温柔让我忘了她曾经那如公主般的高傲。

  她的那些话,我并不是无力反驳,只是那一瞬间我觉得多说无益,我觉得她根本不理解我。其实一开始接近阿娴也是为了生意,她家是开药厂的,我一个学医的,以后若是能做一些药品生意,要方便很多。

  我记得琳皱了皱眉,对我说:“随你怎么说。变又如何?不变又如何?变的人是谁,哪里变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们之间已经没可能再做恋人了。我劝你一句,爱情是需要一心一意的。你的态度,我并不欣赏。”

  我们之间没可能做恋人了。那句话刺痛了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却对我说没有可能再做恋人。我的努力她看不见,她看见的全都是我的不好。

  看着她一点一点慢慢离开,我觉得我的心被敲打,被击碎,被踩成粉末。

  但其实那已经是我们两个最好的结局了。如果我放弃,如果我愿意自己冷静地想一想,那我和琳可能还能做朋友,起码是那种点头之交。

  然而那时的我满心的执念,根本没心思好好思考我们的关系,思考琳的那番话,思考琳为什么终究离开了我。因为我从来就没意识到,我错了。

  后来,我们在同学聚会上又见了一次面。饭局结束后,我们一小部分人又去唱歌。在那个ktv里,她亲吻了她的那个男友,当着所有人的面。虽然只是真心话大冒险,但我依旧有些受不了。我的前女友,当着我的面亲吻了另一个男人。虽然只是前女友,但我依然爱着她。

  或许有人会问那我身边的正牌女友算什么,那个时候大约还只是为了填上心中的空缺吧。我失恋的那段日子里,是阿娴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着我,所以在她向我表白的时候,我答应了。

  再回想时,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对于感情真的是半点不负责任。明明喜欢另一个人却仍旧答应了眼前这个人的表白,而且还是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表白。

  ☆、番外四 执念5(二更)

  阿娴其实对我是很好的,一点不比琳差,甚至比琳对我更好,可那时的我就像一个白痴一样,心里念的从来不是阿娴,而是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公主。

  其实和阿娴在一起要比和琳在一起轻松。那种在琳身边的自卑感在和阿娴在一起的时候荡然无存。我是一个普通人,我可以犯错,可以不用那么畏畏缩缩。

  但其实琳并不会在意,在意的从来都只是我自己而已。我害怕她会看不起我,毕竟她是墨氏的小姐,可我从来都没有静下心来细细想过,如果她看不起我她根本就不会答应我的表白。她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如果看不起一个人,甚至都不会让那个人给她擦鞋。

  那时的我大约还是太年轻吧,所以始终都没有想到那一层。

  其实如果那个时候我就和阿娴那样简简单单地把恋爱谈下去也挺好的。不管我以后是从医还是经商,我知道阿娴都一定会支持我的。只是琳这个执念,我始终放不下。

  阿娴总会让我想起一个人——薇薇。她们有些相似,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也都是大小姐出身。只是相较薇薇而言,阿娴更安静更文艺一些。

  后来我才明白,这种温柔娴静才是我最想要的,而琳的那种高贵冷艳我只是崇拜而已,而我把这种崇拜当做了爱情,然后成了执念,然后变成了心中不正确的欲望。

  后来也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学习和谈生意。医科生本来就很忙,而我更要抽出时间来知己知彼,争取做到生意场上的百战不殆。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连睡觉都是种奢侈。我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除了处理一些基本的生理需求外,就是看书和做企划案。阿娴见我冷落了她,也没有生气,只是问我最近在忙些什么,都不怎么约她了。

  当时我们正吃着午饭,我脑子里还在想着其他的事情,于是有些敷衍地说:“公司里事忽然之间多了很多。”

  不知是没看出我的敷衍,还是心疼我的劳累,她只是温柔对我说:“好好保重身体,也别太拼。”

  我抬头,朝她笑了笑,点点头。

  那年的假期,我病倒了。大约是考完了期末考,整个人的神思突然放松下来,于是之前压抑着的病同时间爆发了。

  忽然我就发了四十度的高烧,而且没有任何预兆。

  病来如山倒,整整三天,我觉得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住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看着头上晃晃悠悠的吊瓶,我的心情一时间有些沉闷。

  我又想起了琳,想起她躺在病床上对我说的那些话,想起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窝在我怀里哭。我执著地觉得我是爱琳的,那个时候还爱。

  不是没有问过自己那阿娴又算什么,一次次的扪心自问,我竟得不出个答案。后来我知道,那就是爱。只是我醒悟地太晚,以至于差一点就彻彻底底地失去了阿娴。

  阿娴和薇薇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薇薇是我年少时的一份悸动,而阿娴则是一生难得的心动。这种心动又和对琳的不一样,对琳的是倾慕,是崇拜,是占有欲,而对阿娴,是愉悦,是欣赏,是爱情。

  只是那时的我不懂,而且还执迷不悟。

  在我生病住院的那些日子里,阿娴每天都会来。她怕医院的饭不好吃,就给我带她亲手做的饭菜;她怕我闷,没话也要找话,讲的笑话还都是冷笑话;她怕我生病也不好好休息,非要我在她的监督下睡午觉,我不睡她就假装生气。

  虽然没话找话很尴尬,虽然她讲的笑话很冷,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睡午觉,但那样的她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从没想过温柔娴静的她也会这般,所以我陪着她尴尬地聊着,假装她讲的笑话很好笑,听她的话睡午觉。我做这些不是假意地迎合,是我的本心,我想让她开心。细细想来,和阿娴在一起其实挺有意思的,而且很轻松很自在,当时的自己可能真的是脑子里塞了浆糊才非要娶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是以放弃自己爱的人为代价。

  有些事如果早些想通,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但问题就是没有那么多如果。所谓执念,不就是想不通,看不透,放不下。明明最好的珍宝已经在身边,我依然想要去远方寻找宝藏。

  那几年我拼命地工作,我觉得我已经成了一个工作狂。偶尔有空闲时,我竟觉得有点空虚。

  妈见我那么拼,也是心疼地不行,劝我偶尔也要放松放松,还暗戳戳地对我说该找个女朋友了,之前我住院的时候那个来照顾我的女孩就不错。

  是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告诉爸妈我和阿娴的关系,阿娴是害羞,而我是因为心中对琳还有奢念。那时的我始终还是有些希望成为莫家媳妇的人是琳,而不是阿娴。

  五年的时间里,龙腾集团从一个三流的小公司跻身准一流的行列,可以说是这些年来商界最大的黑马。我们的资产甚至几乎强过白氏地产。

  强过白昕辰,这几乎就是我这些年奋斗努力主要的动力源泉。强过白昕辰就以为着我可以不那么自卑的站在琳的面前。

  就在这时,墨氏向龙腾抛来了橄榄枝。我想,或许时机已经成熟了。

  于是在去谈生意的时候,我向墨胜鸿的秘书表达了我对他家小姐的倾慕。

  五天后,墨胜鸿约我去他办公室见一面。

  不知是有些看不起我这个毛头小子,还是他时间宝贵,他开门见山地问我:“你喜欢我家琳琳?”

  既然他这么问了,我也很直接地告诉他:“对。我喜欢她。”

  他又问:“要做这墨家的女婿,你的优势又在哪里呢?”

  我礼貌地笑着,道:“想必您也看得出龙腾发展的势头,如果我们两家能变成一家,那其中的好处自然是不用我多说的。而且既然墨董您今天叫我来了,想必是还能入得了您的眼。”

  墨胜鸿笑了,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轻蔑。接着他道:“那你是看中我家琳琳这个人,还是她的家世背景呢?”

  “自然,都有。”

  “那你要送份什么见面礼呢?”他又问。

  我沉默片刻,道:“把白氏送到您手上,这个礼,够吗?”

  我听见他轻轻地冷笑了一声,道:“还算可以吧。”

  又说了几句,我就离开了。

  一个月之后,墨胜鸿联系了我的父母,说是可以准备订婚礼了。因为在这之前我从来没向爸妈提起过这件事,所以他们乍听之下也很是惊讶。我妈打电话叫我一定今天回家吃晚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就准时下了班。

  我刚坐到桌前吃了一口饭,爸就开口道:“龙龙,今天墨氏集团的董事长亲自打电话来跟我说可以准备订婚礼了,什么情况?”

  我愣了一下才道:“我……我和琳其实有在恋爱,但我怕这事到时候黄了,你们会不高兴,就一直没说。”

  这时,妈忍不住道:“我可听说了,这墨家的小姐风评不好,我们家可不要什么不自重的儿媳妇。”

  “妈……”

  接着,我爸又说:“你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想要这墨氏的关系?龙龙,这是一辈子的事。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我不希望我儿子的婚姻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的。”

  我摇头。“没有,我真的喜欢琳。我们初中就认识了,还上了同一所高中,后来她的大学就在我大学旁边,她来学校找她朋友,我们就遇见了。后来同学聚会,我就跟她表白了。我一开始不知道她就是墨氏集团的小姐。”

  ☆、番外四 执念6

  我知道爸妈的担忧,我们家和墨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我若是娶了这样一个大小姐,难免在老丈人家要有点抬不起头。

  可我没心思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要娶到琳了,从此以后她就是我的妻子了,我十年的心愿就要实现了。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阿娴了。既然我最终选择了琳,那么我就必须放弃她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以后就看不到阿娴温柔的笑了,我竟生出了一点点的失落和忧伤。

  我还没找阿娴,阿娴就找到了我。一见到我,她就问我是不是要和琳订婚。我不想骗她,于是点了头。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质问我为什么。

  我看着阿娴,心里忽然一阵抽疼,她是个好女孩,可我却始乱终弃。见我不语,她又道:“我们李家是没有他墨家家大业大,可是你以后可以做医药方面的生意啊,我也可以给你很大的帮助啊!还是你嫌弃我要考博,你不想娶一个女博士?”

  心里一疼,我撒了谎:“阿娴,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是墨胜鸿逼我的。为了公司我必须要这么做,这是我爸辛辛苦苦一手建立的公司,我不能让这一切一夕之间化作乌有吧?”

  阿娴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想我说的是不是实话,然后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那……雪琳呢?她喜欢你吗?”

  我沉吟片刻,道:“阿娴,我和琳已经分手很久了。我们的事早就已经过去了。她……其实有男朋友的。”

  阿娴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去跟雪琳说说,结婚之后,你们各玩各的,好不好?”

  我微微有些发愣,有些不太理解阿娴的意思。更准确地来说,是有些不敢相信。“阿娴,你……什么意思?”

  阿娴抬起头来看着我,道:“梓龙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懵了,道:“阿娴你别犯傻。愿意对你好的很多,不是所有男人都在意你是不是处女的。”

  阿娴坚定地摇了摇头,对我说:“不是因为你要了我的第一次我才要赖上你的。我喜欢你啊。我可以搬出去住,我不会让我爸妈和你爸妈发现我们的事的。梓龙……”

  我立刻摇了头:“阿娴,你根本没有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

  阿娴想没想清楚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而我自己肯定是没想清楚的。我竟然脑子一热同意了阿娴的这个提议。

  三天后,我和琳举行了订婚礼。

  订婚礼上,琳和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但我知道,她并不开心,她的笑不过是礼貌性的敷衍。我不在意,她再不乐意,也是我的未婚妻,也要和我领结婚证,我们就是合法夫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韩家的二小姐韩欣雁竟带人来闹事。她质问琳为什么要和我订婚。还有她的男友也来了,什么都没问,只是让琳跟他走。在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些慌乱,我怕琳就真的和他走。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担心,我最该担心的明明是白昕辰,但其实这种担心有点多余,因为后来我知道他们是表兄妹,但其实我又知道的不够全面。

  琳最终没有跟他走。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琳叫住了他,对他说:“如果有下辈子,不要遇见我,不要认识我,不要爱上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一颤,没有原因。很多年后再回想起那句话,我倒觉得这句话对我说很合适。如果真有下辈子,那我一定不要遇见她,认识她,爱上她,因为一次相遇就误了我十年光阴。

  而对颜嘉俊,或许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爱上琳,因为他真的就是个情种。

  在那之后,我们就一直有分歧,有争吵。她不想见我,而我却很想靠近她,得到她,她的人和她的心。

  其实不是在那之后,从五年前我们第一次恋爱开始,争吵从来没有断过。

  虽然我们领了证,但她还是住在娘家,她说她还不想那么早离开娘家,她还想和她妈妈多住些日子。但我知道那不过是借口。据我所知,她搬出墨家已经很久了。她早就和她的那个男朋友同居了,我甚至疑心她打过胎。

  不知该怎么讨琳的欢心,我整个人越来越急躁。那时的我嫉妒和疑心都很重,总觉得她和白昕辰还有些什么。所以那次她说要我放过白家的时候我彻底怒了,争吵中我打了她,但其实在打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是想道歉的,但是白昕辰忽然就出现了。他的出现让我瞬间变得不淡定起来,我想我终究是有些自卑的,在白昕辰面前,他是高贵的王子,即使落魄了,那贵族的气质仍然在。

  他就那样从我面前带走了琳,而我没有阻拦。我不知道白昕辰会把她带到哪里,但是我们或许需要分开一下,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正好那天,阿娴给我打了电话,说想见我。宴会结束我就去见了她。她一见到我就抱住了我,我轻轻地搂着她,问:“怎么了?”

  她只是抱着我,不说话,她的沉默让我有些不安。片刻之后,我又问:“阿娴你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我的论文被师兄剽窃了。”

  我愣了一下,道:“那你跟导师说了吗?”

  她点头,对我说:“我说了,可是导师护着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个题目我从本科开始就在研究了。”

  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再难过也不能不吃饭,身体要紧。我请你去你最喜欢的那个餐馆吃晚饭好不好?”

  她看着我,乖巧地点点头,我摸了摸她的头,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进我的车里,然后去了她最喜欢的那家餐馆。

  说起来,我对阿娴的喜好如数家珍,但对琳的却知之甚少,似乎仅有的印象就是清的那一句她喜欢看小说。不过也是,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是迁就着我的喜好,我不吃辣,也不是很喜欢味道重的食物,所以我们总是会吃些味道清淡的食物,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浓油赤酱才是她的最爱。

  一周后,阿娴兴奋地打电话给我跟我说她师哥撤回了文章不准备发表了,问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当然是我做了什么,找了几个人打了他一顿而已,然后象征性得赔了点医药费,而且我还特地嘱咐了不要打脸。但我对阿娴说:“是吗?那很好啊,你可以继续研究下去了,不是再做几个实验就好了吗?我没做什么呀,估计是你师兄良心发现了。……没事,不打扰。……嗯,那我去忙了。”

  接了阿娴的电话,我忽然觉得很开心,之前和琳吵架的阴郁因为阿娴愉悦的声音一扫而空。我好像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可我应该和阿娴断了的,就像我和琳承诺的那样。

  我明明是爱阿娴的,可近十年的执念让我觉得我爱的人是琳。

  订婚以来的所有不满都在那一天集中爆发。订婚以后,琳再没了当初的温柔,甚至只是一点点小事我们都会吵起来。对我,她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忍了,而我从来就不喜欢忍。何况那天宴会之前我还收到了一个匿名人寄来的一叠照片,照片上是琳和各种各样的男人吃饭,游戏,甚至还有一张照片上的男人上身赤裸亲吻着衣衫半褪的琳,那个男人不是白昕辰而是她的那个男友,拍摄日期是在我们结婚后。

  其实,我没资格去责怪她什么,毕竟我也没有忠诚地去对待这段婚姻,起码精神上没有。

  但那天又发生了另外的事。

  ☆、番外四 执念7(二更)

  那单生意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而那家的少爷就是个纨绔子弟,所以我特意嘱咐了琳让她对人家客气一点。结果她还是给我捅了篓子。

  那家少爷找到我说琳如何如何地无礼,而我为了生意只能装孙子。

  然后我找到了琳,把她拖进了一间休息室,其实当时是不希望别人听到我们的对话,可事情忽然就因为我的冲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问她为什么要去得罪人家,她告诉我因为那人说了陈飞菲。然后我们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我就拿出那天早上收到的一叠照片砸向了她。她看着四散的照片竟没有一丝的愧疚与闪躲,她甚至对我说:“既然你不介意戴绿帽,我也不介意受千夫所指。”

  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论断,我又打了她。她说我恶心,我就真的做了一件很恶心的事情——我强要了她。

  她哭着求我不要这样,可是我根本就听不进去,我觉得她在装可怜,我打她,我粗暴地对待她。等我精虫下了脑,整个人冷静下来的时候,琳早就昏死了过去。休息室的大床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我当时整个人都慌了神,我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不知所措。

  直到琳的哥哥撞开了门,我依旧愣在原处,甚至连裤子都没穿好。琳的哥哥一把把我拉下了床。鉴于只要不是傻子和瞎子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他狠狠地踢了我两脚。接着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掩了掩琳的身体,抱着她就跑了出去。

  我应该跟着琳的哥哥一起去医院的,毕竟是我把琳弄成那样的。不仅因为被踢的那两脚,更因为我怕。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说到底我是个懦弱的人。以前我不敢说出对琳的喜欢,后来我不敢承认对阿娴的喜欢,那时我不敢向琳承认我的错误。跌跌撞撞,兜兜转转,那十年我好像一件事都没有做对。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向琳承认错误的时候,事情又变了。我去墨家找她,家里的管家告诉我她已经好久没回来了,然后我去了弄影花苑。

  在弄影花苑外,我看见了她。其实是她撞到了我。她本来是很高兴的,我甚至听到了她欢快的笑声,但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就变了神色。惊慌、害怕、嫌弃,我可以看出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她的表现激怒了我,何况她的身边还有着另一个男人。

  原来这几天,她过得很滋润。

  那男人让欧阳素把琳带回了家。看着他那种保护者的姿态,我更加生气了,对着那个男人说出了一堆很难听的话,我说他只是琳众多男人中的一个,我说琳和他恋爱不过是为了掩饰和白昕辰不伦之恋。

  可我从来都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他们早就结婚了,而且这一生都会很幸福。是我棒打鸳鸯,生生打碎了他们的幸福。

  当然也生生打碎了我的幸福。

  第二天我又去了琳家。没想爸妈竟然也在,原来他们也收到了琳和各种男人的照片,今天来讨个说法。

  想想那时的自己真的就像一个爆竹一样,一点就炸,那天我不仅和清吵了,还和琳吵了。琳要在我父母面前给我一个台阶下,可我偏偏不要。

  那天回家后,爸把我叫进了书房。

  “龙龙,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低头沉默不语。

  爸又问:“你做了什么,人家姑娘要你去蹲大牢?”

  我依旧低头不语。

  爸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她真的爱你吗?”

  我猛然抬头,回答道:“可我喜欢她,很喜欢!”

  我忽然脸上一下火辣辣的疼。是的,我爸抬手扇了我一个耳光。那是我从小到大我爸第一次扇我耳光,大概我真的是让他很失望吧。“莫梓龙!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喜欢她,所以你就拆散人家?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自私了,太过分了吗?莫梓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人家都要结婚了!我和你妈今天还找人家讨说法,人家姑娘还把所有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现在想想,我和你妈的老脸都丢尽了!怪不得人家朋友打开门就说不欢迎我们。你快点把这婚离了,还人家姑娘自由!”

  我急了,道:“爸!这婚怎么离?墨家怎么可能接受离婚?”

  爸一拍桌子,道:“那你就准备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

  我又是低头,没有说话。

  最终,我们还是举行了婚礼,只是那个婚礼还不如不举行。

  琳悔婚了。

  ☆、番外四 执念8

  是的,琳在婚礼上当众悔婚。她说她不愿意。她说她不想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她说她不想要一段政治婚姻;她说她不想要一个连好朋友都拒绝来参加的婚礼;她说她不想许一个注定要被打破的诺言。她说她曾经许过一个诺言,所以她要为那个人穿起婚纱,许下与他相守一生的誓言,而那个人不是我。

  可明明和她领证的那个人是我,是他合法丈夫的人是我,爱她爱了那么久的人是我。她却说她不想嫁给我,她说她不爱我。

  是啊,她这么可能爱我呢?她那样高傲如公主一般的人怎么会爱一个不爱她的人呢?

  其实我不爱她的,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套用一句有点俗的话就是,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而我对她的从来都是放肆,从第一次恋爱时就有的争吵,到后来让她父亲逼她嫁给我,再到后来因为自己的嫉妒而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我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做事全都以自我为中心,丝毫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其实就像她说的那样,如果爱不能从一而终,那么就不能算是爱。

  在我和她的这段感情里,我从一开始就三心二意,可我却固执地认为是她始乱终弃。

  被当众拒婚后,我整个人都有些疯了。阿娴劝我说,既然琳当众拒了婚,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婚离了,也还各自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我哪里听得进去,我只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当众拒婚,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我的新娘。

  如果那时候我听了阿娴的话,琳能不能幸福我不知道,因为她的父亲真的是个很大的未知数。而我,我想是能够幸福的。就算以后阿娴发现了我当年撒谎了,其实也就是哄哄的事。

  可是我没有听,所以一切事情都失控了。我亲手毁掉了四个人的幸福,我和阿娴,琳和颜嘉俊。

  我一意孤行,我发了疯。我找人把琳,白昕辰和颜嘉俊都抓了过来。我问琳她更喜欢哪一个。其实可以说是让她选择一个人杀掉。

  那是人,不是小狗小猫,更不是飞蛾蚂蚁,而且还是和琳如此亲密的两个人。

  那一切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噩梦。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可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伤害她。

  她拿着我给她的匕首缓缓走向前,然后,割向了自己的颈动脉。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如此,一个房间里的人都呆住了。忽然颜嘉俊大喊道快救救她,他说琳的伤口不是最深,还有救。

  我猛然惊醒,赶紧叫人叫救护车来。那时的我还心存侥幸。我想琳不是学医的,慌忙之下不一定能找准颈动脉的位置,况且那一刀,颜嘉俊说割得不深。割得不深意味着很可能根本没有割到动脉。那就意味着被救回来的几率很大。

  而这一切终究是我一个人的想象,医院给出的答复是琳死了。

  是的,琳死了。

  死的意思就是大脑、肺、心脏停止运动,不具有生命特征。

  而且这个人是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逼她,那她根本不会自杀;如果我没有对墨胜鸿说要娶她,那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以爱之名,行不义之事,我不禁在想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这十年,我好像或在梦里。我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根本看不透自己的心。而琳的死仿佛在耳边炸响的闹钟,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个对于琳的执念也随着这个梦的清醒忽然之间就化作了碎片。或许,琳就是用这种方法来让我明白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我也后悔。虽然我现在从了商,但以前我是个医学院的学生,医者仁心。我知道我不配称自己曾学医,可我有最基本的罪恶感。学医的目的是为了救人,可我却害死了一个人,虽然我现在经了商。

  带着最深的愧疚,我去了琳的葬礼。可我成了众矢之的,我一进大厅,白昕辰就质问我有什么资格来祭奠琳。是,我没有资格。我毁了她的幸福,我夺走了她的生命。可我还是想送她最后一程,因为我们曾经是朋友,甚至还是恋人,还是合法夫妻。

  我应该低声下气的,可是我没有,我和白昕辰吵了起来,我说琳是自杀,错不在我。但其实我是知道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想跪在琳的遗体前,磕头认罪,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一如往常,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还要做无谓的辩解。是啊,不过是无谓的辩解而已,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罪人。

  面对众人的群起而攻之,我还是离开了,只是离开了大厅,但并未走远。

  在停车场看见叶雯倩的时候,我叫住了她,我问她琳狠不狠我。其实在问之前我已经有答案了。怎么可能不恨?我几乎毁了她的一切,她的爱情,她的人生,她的生命。

  可叶雯倩的回答却让我感到惊讶,她说琳不恨我,而且她还可怜我。

  她……可怜我?那时的我不懂琳的话,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悲。我以为我努力了,就可以得到一切,可我前进的方向与我想要获得的结果南辕北辙。大概是报应,琳死后的那五年我过得很是凄惨。

  ☆、番外四 执念9(二更)

  这凄惨跟生意无关,而是在生活上。我的梦醒了,阿娴对我的幻想也破灭了。她终究是知道了琳的死因,所以在我对她说出我们重新开始的时候,她拒绝了我。她反问我琳会不会原谅我。

  琳那么善良,她当然会原谅我,她都说了不恨我了。可是即便她不恨我,她会原谅我又怎样,我根本没办法原谅我自己。虽然我对阿娴说为什么要让一个死人来摆布我们的生活,但其实我是愧疚的,我也和阿娴一般放不下。她觉得如果她当初阻挠了,那琳就不会有今天的结局,可其实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是我,都是我,一切都得我的错。

  因为我放不下执念,因为我一意孤行,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可我已经失去琳了,我不能再失去阿娴了。可是阿娴不愿意原谅我,我又该怎么把她留在我身边呢?

  把自己锁在在房间里一天后,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同时也决定用这个方法。和娶琳相类似的方法。其实我也很纠结,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只想把阿娴留在我身边,如果连她的人都留不住,我又怎么能够重新得到她的心呢?再说,阿娴和琳,始终是不一样的。她爱过我,深深地爱过我。

  于是我找到了墨胜鸿,我告诉他我想吞并李氏药业。墨胜鸿看了我良久,问了我一句:“你是想要李氏药业,还是想要李氏药业的小姐?”

  我一愣,然后回答道:“我想要李氏药业的小姐。”

  墨胜鸿随即冷笑了一声:“对一个女人动情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那你为什么愿意把你女儿嫁给我?”我问他。

  墨胜鸿回答:“感情只会让一个人不理智而已。我同意把琳琳嫁给你只是因为她嫁给你比嫁给颜嘉俊能得到更多。可惜……年轻人总觉得爱情就是全部。”

  很多年后我再次想起这句话,忽然觉得琳和她的父亲都没错。爱情的确不是人生的全部,可琳的爱情不是没有基础的爱情。以颜嘉俊的能力,要如墨胜鸿一般富有是没有可能的了,但若要一家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琳从来就不是个不能吃苦的娇小姐。只是两代人因为年龄,经历的不同站在鸿沟的两边谁都不愿意退让。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我,那墨胜鸿是不是还会逼着琳嫁给另一个她不爱的人。不过这么想似乎有些逃避责任的嫌疑了。

  因为不管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我都不应该逼琳嫁给我。

  后来,我在墨氏集团的帮忙下,收购了李氏药业。其实并不是直接去收购,是阿娴的父亲求我来收购的,因为没人收购,他们就只有破产。于是我告诉他我可以接收这么个有毒资产,但我要他把女儿嫁给我。莫李两家结为一体,一切都好说。

  他没有马上给我答复,他说要回去问问阿娴的意思。我同意了。

  我知道阿娴的选择,阿娴一定会选择嫁给我的。因为她是个善良又孝顺的女孩儿。

  两个月后,我和阿娴举行了婚礼。婚礼很顺利,没有人当众悔婚,也没有其他的插曲。享受着所有人的祝福,我和阿娴交换了戒指,相互亲吻了对方。

  只是等一众宾客散去,我们也告别的父母去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家时,阿娴再也没有给过我好脸色。

  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一张冷脸对着我,也不跟我说话。我和她说话,她也只是冷冷地回应我。她甚至和我分房睡。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我不仅没有一心一意地对她,我还骗了她,还强迫她嫁给我。所以我顺着她,我每天变着法儿地讨好她,逗她开心。可是,我再也没在她的眼中看到从前的温柔和笑意。

  就这样过了半年。

  半年后的一天,我去谈生意,喝了不少酒。客户是个不讲理的客户,回家又对上了阿娴的冷脸。我所有的负面情绪一下子都爆发了。

  我朝她吼道:“李雨娴,你整天臭着张脸给谁看?”

  阿娴转头看着我道:“我很累。”

  她的答非所问让我很是生气,我一把把她按在了墙上,大声地朝她吼道:“李雨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知道错了,我求你了,我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爱你。”

  只是,阿娴却回答我:“可我不爱你了。”

  不爱我了,那就是曾经爱过我。我知道是我自作孽,是我自己让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各种情绪在一瞬间全部涌上我的心头,我只觉得脑子里“崩”的一声,我彻底失控了。我强硬地吻上了阿娴的唇,强迫她跟我**,就算她咬破了我的舌头我也毫不在意。我甚至觉得口中那淡淡的血腥味反而激起了我的兽性。

  我把阿娴拦腰抱起然后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我制住她所有的反抗欺身而上。我一点都不温柔地吻着她,也一点都不温柔地抚摸着她。就在我想进行下一步的时候,我看见她哭了。

  她哭了。

  我的理智在那一瞬回归。我停下了动作,起身抱起她去了她的房间,轻轻地把她放在柔软的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又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放在她的床头。我伸手想抹掉她的眼泪,但我最终没有。

  “对不起,阿娴。”我轻轻地对她说。

  可是她没有回应我。然后我退出房间,帮她带上了门。

  其实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琳,想起那场宴会,那间休息室里,我把她偷情的证据砸在她的脸上,然后我逼着她做了她不愿意做的事情。然后,琳求我了,她哭了,和阿娴一样,无声地落泪了。可是,我没有停手,我甚至差点害死了她。

  这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吧。

  只是,阿娴你可知道我办不到,我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你最终会属于别人,我甚至都不愿意想你依偎在别人的怀里,对着别人温柔。如果当初知道琳和别人偷情的时候我只是愤怒和不甘的话,那么如果有一天你和别的男人有纠缠的话,我想我会发疯的。我,会毫不犹豫地用尽一切办法把他从你身边赶走,如果有必要,我会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

  可无论怎样,有一样东西能让我放弃所有的决定,那就是阿娴的眼泪。

  我几乎没见过阿娴哭。和琳不同,阿娴总是很温柔地笑着,而琳更多的时候是倔强地不让自己哭。而就是这种温柔让她在哭泣时更让人心疼。抑或,只是相比琳,我更爱阿娴。我舍不得她哭,我舍不得她难过,其实我也舍不得她在医院里整天忙忙碌碌,可是她喜欢这份神圣的工作。

  ☆、番外四 执念10

  博士毕业后,阿娴去了s院的妇产科工作。每每在产房外等她出来的时候,我就特别希望能有一个我们俩的孩子。可我们结婚以来就没同过房。我知道她还没有原谅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我身边就好了,她终有一天会原谅我的,我知道。

  人似乎总是逃不开执念的。曾经琳是我的执念,我觉得娶到她人生就圆满了;后来阿娴成了我的执念,我想和她共度此生,我想和她子孙满堂。所以,无论阿娴怎么对我,我都没再发过脾气。因为是我有错在先,我骗了她,骗了她的感情,还骗了她家的公司。所以她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生气,而我要做的,就是宠着她,哄着她。她终究会原谅我的,我知道的。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爱我。

  所以即使很累,我也会在她连着做完几台手术回家之后给她递上一杯热水,替她揉揉肩。

  久而久之,她慢慢在变得温柔,就像从前那样。

  她按时下班的话会多做一些菜,给我留一些做晚饭。她会在我累得在书房里睡着的时候给我盖上毯子。她,终究是心疼我的。

  只有爱才能生出爱,可惜年少时的我并不懂这个道理。

  谢谢你,琳。谢谢你不恨我,谢谢你教会了我怎么样去爱一个人。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在最初就会告诉你我爱你,哪怕,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了然后。

  那样的话,就没有后来的执念了。可惜,我在第一步就走错了。就像扣衬衫的扣子第一颗就扣错了,往往要到扣到最后才能发现。只是扣子扣错了可以重头来过,而有些事做错了根本没有办法重来。

  还好,阿娴还在我身边。

  然后,那个女人出现了。她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带来的尽是绝望。

  蝶舞飞扬,在琳去世的那年才在英国注册成立。短短四年,就成长成了一个全球性的跨国公司,足以和墨氏集团比肩。当然它不是在那年才有的,在那之前,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叫cat,由三个创立人名字风首字母组成。在英国的一个不知名的郡里以设计的女装出名。当然,也承接一些设计工作。后来,似乎是其中的一个人赚到了第一桶金,于是他们有了自己的工厂。最后逐渐成了一个跨国公司。那个赚到第一桶金的人就是蝶舞飞扬的第一个总裁——stanow。如果这个名字在中国的商界并不知名的话,那雪飞扬这个名字即便是初入商界的毛头小子也一定不会陌生。

  就是这个女人,像一个神话一样。总部搬来中国的一年之内就并购了墨氏,然后这个拥有着几十亿身家的女人嫁给了一个和她比起来简直是一穷二白的男人,那个男人在娶她的时候还只是大学里的一个实验员。虽然后来,他成了e大化学系最年轻的教授,再后来他成了他那个领域的顶尖人物。

  就是这样一个有些奇葩的女人,在那时几乎夺走了我所有的希望。因为她在打败墨氏集团之前先打倒了我。

  其实最要命的是她连李氏药业都夺走了。那一瞬间我几乎就想要自尽了。阿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我就是因为李氏药业还在我手里。要是我没有了李氏药业,我和阿娴会怎么样,我不敢想。如果我失去了阿娴我会怎样,我也不敢想。

  我最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阿娴知道李氏药业也被雪飞扬收购了。最恐怖的是,她竟然把李氏药业还给了阿娴。我想她大概就是那么想置我于死地吧,毕竟我也真的想要去杀了她,而且我真的这么做了。我开车撞了她,在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路口。我知道她看见我了,其实我当时只要心再狠一点她真的没可能活下来,只要我把车子从她的身上碾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撞了她,就开车逃走了。大概是我怕了,大概是因为我还不想死。

  这个女人真的是很命大的,竟然没死。如果她死了,或许就再也没有后来的事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阿娴拿着一份合同放到我面前。我打开看了看,竟是一份赠予合同,将李氏药业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赠予我的岳父,也就是阿娴的父亲。

  阿娴的这种举动无异于示威。

  我道:“你想怎么样?跟我离婚吗?”

  她淡淡地笑着,反问道:“为什么要离婚?”

  我一怔,问:“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已经没有能力束缚住你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你不是一直想走吗?”

  她轻轻地笑了,道:“局面忽然就颠倒了,我反倒不想离婚了。看着你落魄的样子我觉得很是有趣。”

  我愣在原地,这话竟然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这种话竟然会从温婉娴静的阿娴嘴里说出来。在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娴了,我认识的阿娴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可问题是这种话真的就从阿娴的嘴里说出来了。我没有听错,而眼前的人真的是阿娴。

  “阿娴,你怎么了?”我问她。

  阿娴依旧笑着,回答道:“怎么?很奇怪吗?这些年来给你在一起,自然能从你身上学到一些什么吧。”

  那一刻,我有说不出的绝望。

  于是第二天,我就去找了雪飞扬。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还能怎么办。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我其实没有想清楚,她既然把李氏药业还给了阿娴,那她是肯定不愿意放过我的。

  那天我是闯进雪飞扬办公室的。雪飞扬是什么人,别人或许能见到她,但我不能。我闯了进去,我说我来求她。

  而雪飞扬以一种不阴不阳的语气说她是不是听错了。她的语气真的刺痛了我的自尊,可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样呢。她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我对着雪飞扬跪了下来。

  雪飞扬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哟,这年可是过了。我可不会发红包了!”

  我的内心已经有些崩溃了,我对她说:“我求你,让阿娴和我离婚吧。”

  她却说:“那莫少爷可找错地方了。这里是飞扬大厦,不是法院也不是民政局,而且我既不是法官也不是律师。这事儿我帮不了你,莫少爷没事就可以走了。”

  我跪在地上,问她:“雪飞扬,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我觉得我当时的样子一定特别软弱,只是雪飞扬从来就不是什么会心软的人,因为心软的人是不可能在商界立足的。她冷笑一声,问道:“这李氏药业的小姐是你莫梓龙费尽心机娶进门的,怎么现在又要离婚了呢?而且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当初拼了命要娶她的人是我,现在要和她离婚的人也是我。当初娶她是因为爱她,我想把她留在我身边,我想能天天看到她,我想把她宠在手心里。现在想离婚也是因为我爱她,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已经没办法把她宠成公主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雪飞扬:“不是你把李氏药业还给阿娴的吗?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哟!这么大的帽子可不能乱扣。”又是那种阴阳怪气的调调。

  在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站起来,冲上去给雪飞扬一拳头。雪飞扬似乎看出了我的念头,她说了一句:“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也幻想过有一天让我卑躬屈膝的求你吧?莫梓龙你听好了,你老婆的想法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的内心极度煎熬,我几乎想要去死。如果死了的话那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我对琳的负罪感,我对阿娴的执念。于是我站起来冲向了窗口。雪飞扬的助理眼疾手快,抓住了我。

  就在我们两个人拉扯着的时候,雪飞扬开了口:“你知道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可我闹是因为你老婆一句话。她不想让你进监狱,不想让你死。”

  我愣住了。她不想我死我可以理解,她不想我进监狱吗?她说出那样的话,我以为她不爱我了,我以为她恨我恨得入了骨,原来她还是有一些心疼我的吗?原来她还是有一些爱我的吗?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我忽然听见雪飞扬说:“莫梓龙,我也原谅你,我原谅你对我的一切伤害。”

  她,原谅我?她原谅我什么?我开车撞了她吗?可是什么叫原谅我对她的一切伤害?看着那熟悉的脸,我觉得我的心脏猛然地一收缩。难道……

  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难道是那个人在天有灵,找人回来报复我了吗?可是……

  恍惚间,我问她:“为什么?”

  雪飞扬笑了,那么的轻蔑,那么的不屑。她说:“为什么?你似乎很喜欢问这个问题。因为让这个世界运转的是爱不是恨。因为爱,人们走到一起,因为爱,生命才得以延续。不要觉得我是在可怜你,对于手下败将我从来都不会有怜悯,何况还是你这样一个卑鄙小人。原谅你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宽恕。这么些年你知道你为什么活得那么累吗?因为你一直在恨,你恨我,恨我让你从云端掉了下来;你恨白昕辰,恨他把墨雪琳从你身边抢走了;你恨李雨娴,恨她不愿意把心给你。莫梓龙其实你很傻,你永远在做错误的选择。墨雪琳,李雨娴这些都曾属于过你,你珍惜了吗?至于龙腾,若不是你和墨胜鸿苦苦相逼,我又何苦费那么大劲儿吃掉你们?我原谅你,因为我不想再看你的夫人那么不快乐。雨娴是个好女人,她应该过得幸福快乐。”

  她还说,看别人妻离子散是男人才有的恶趣味。

  这么说简直女尊到不能再女尊,这个样子还真的是很像那个人呢。不过这句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我回到家,阿娴正在做菜。我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她一边炒着菜,一边声音冷冷地对我说:“放手,我炒菜呢。”

  我没放手,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炒了,出去吃吧。”

  她冷冷地回应我:“你有钱吗出去吃?”

  我恬着脸道:“那你借我点?”

  阿娴又反问:“我凭什么要借你?”

  我伸手把火关了,站到她身前,问:“真的不出去吃?反正就炒了一个菜。”

  她抬起头看着我,正对上了我的眼睛。她忽然就低下了头。看着她有些娇羞的模样,我微微扬起了嘴角。眼前的这个人不还是当年的那个人吗?不就是我的阿娴吗?

  于是,我在满是油烟味的厨房里亲吻了她。这次,阿娴没有拒绝。

  一吻过后,我抱住了她。我对她说:“阿娴,这些年你对我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

  她被我抱在怀里,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哪里都不满意。”

  我又道:“那我再努力努力。那阿娴你告诉我,我该努力到什么程度呢?”

  阿娴却回答我:“再怎么努力都不够。”

  我依旧抱着她,温柔地说:“琳的事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是吗?阿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是脑子浆糊了,我真的爱你。这些年来你还不明白吗?”

  阿娴推开了我,道:“出去吃吧。累了,不想做饭了。记在你账上。”

  我笑了,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吃完了饭,回到家。阿娴坐到沙发上,下意识地揉了揉肩,见状我走上前,替她揉肩。她问我:“你想好找个什么工作了吗?整天游手好闲在家里我可不养你。”

  我轻轻地笑了,道:“我在家里做家庭煮夫你看可以吗?你生个孩子,我来带,你看好不好?”

  阿娴侧头白了我一眼,说:“要不,你来李氏药业做经理吧?”

  我伸手抱住了阿娴,道:“可是我还是想在家里当煮夫,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见你了。”

  阿娴拿开了我的手,对我说:“我可不想天天一下班就看见你。”

  我欺身要吻上去,结果被阿娴挡了回去。今天已经得到很多了,事情还要循序渐进,不是急能急来的。今天就暂且这样吧,饭总是要一口一口吃的。

  一周后,我去李氏药业上了班。还是那幢大楼,再踏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情。虽然不再是自己的产业,但总觉得似乎比当时要开心了。

  ☆、番外四 执念11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总是要在失去了以后才知道珍惜。好在我最终没有失去阿娴。虽然那时的她还没有完全原谅我,但我知道她会的,我们终究会幸福地在一起的。事实证明,我们真的做到了。

  在李氏药业上班其实不是件轻松的事,虽然我是学医的,但毕竟那么多年没碰了,乍一看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不知道为什么,阿娴最近似乎比往常清闲了不少,我每次下班回家,她都已经在家了,有几次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菜。

  只是每次晚上我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她都推开了我。

  有一天我在开会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我没接。结果那个电话接连不断地打来。我看了一眼正滔滔不绝讲着的总经理,于是悄悄溜了出去接了电话。

  这一接我彻底慌了神。电话是阿娴工作的s院打来的,阿娴在去手术室的路上忽然昏倒了。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也顾不得还有东西在会议室里,也顾不得和总经理打招呼,直接飞奔出了公司,开车去了医院。

  我到医院的时候,阿娴正躺在病床上,神色有些痛苦。我走了进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假装责怪道:“叫你别那么辛苦你不听,现在好了吧?”

  阿娴瘪瘪嘴,有些虚弱地对我说:“梓龙,我肚子疼。”

  “嗯?”我一惊,“怎么会肚子疼?今天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阿娴不答,只是对我说:“梓龙你抱抱我吧。”

  不知道阿娴今天怎么了,只知道自打结婚以来,今天是她最温柔的一天,温柔间有着些许脆弱,让人忍不住的心疼。我躺到床上伸手抱住了她,轻轻吻了一下阿娴。

  阿娴又道:“你现在是不是该上班啊。”

  我轻轻地笑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着上班,医生都是工作狂吗?我对她说:“怕什么,公司老板是我老丈人。”

  阿娴“切”了一声,道:“你随便旷工,老丈人也保不了你。”

  我又吻了她一下,道:“那我讨好一下老板的女儿是不是可以不被开除?”

  阿娴“切”了一声,没有回答。

  我伸手抚上阿娴的小腹,温柔地问:“是不是生理痛?”

  阿娴不语,我又问:“昏倒是因为贫血是吗?”

  她抱住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抚了抚阿娴的短发,问:“请两天假吧?在家里歇两天,或者我陪你出去玩?”

  阿娴柔软的唇轻轻扫过我的脸颊,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好啊。”

  心念一动,我吻住了她的唇。一吻过后,我起身,又问:“今天要回家吗?还是住在医院里?”

  阿娴想要起身,我连忙伸手去扶她。她坐了起来,对我说:“等我打完点滴,我们就回家吧。”

  “没事吗?”我还有些担心。

  她笑着对我摇摇头。

  我笑着对她道:“我出去买点东西,等会儿来接你。”

  结果她又问:“你出来请假了吗?”

  我挠了挠头,道:“没请,等会儿请。回去都要下班了,就不去了。奖金他爱扣不扣。”

  又吻了一下阿娴的额头,我走出了病房,去医院旁边的中药店买了点中药。然后给总经理打了个电话,为我在开会中途忽然离开而道歉。

  总经理的声音有些不悦,我无视他的不悦,提出了要请两天假的要求。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老婆生病了要我照顾。

  他质问我:“你老婆是孤儿吗,一定要你照顾?公司现在这么忙,你作为部门经理竟然还要为你的私事离开……”

  总经理说了一堆,其实意思就是不准假,但是他又不明说,绕来绕去也不说明白。于是在他说完了所有之后,我问:“所以总经理你准假吗?”

  “我不准!”

  “哦。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总经理。总经理再见!”

  挂了电话,我一点都不烦心。他不准假我就要去吗?开玩笑!哎,还是自己当老板好啊。可惜当年自己当老板的时候就知道忙忙忙,都没有真的好好陪过阿娴。于是我一个电话打给了老丈人:“爸。”

  “嗯?梓龙?”

  “爸,打扰了。那个阿娴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听闻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体不舒服,我老丈人立马打断了我的话:“雨娴怎么了?要不要紧啊?你们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听得老爷子着急了,我连忙说:“爸,爸,你别着急。阿娴没什么大事,就想让我陪她两天,可总经理这边不准假。我准备旷工两天,但是该做的工作我会补上的。万一总经理要辞我,还请爸给我压一压。”

  老爷子听了,爽朗地笑了,告诉我没有问题。

  于是,我和阿娴过了四天开心的日子。在家休息了两天,这两天我在家里把该做的工作都做了。周六周日我和阿娴去了附近的城市郊游。

  一切的事情都渐入佳境。那年春节,我和阿娴在饭桌上告诉了家人们阿娴怀孕的好消息。

  妈显得特别高兴,她一直就很想抱孙子。只是我和阿娴结婚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同房,我妈一度认为是我有问题,还好几次暗暗地让我去医院看下病。这下好了,终于不用再被妈催了。

  那年七月,我和阿娴的儿子出生了。

  看着可爱的小家伙,我问阿娴:“阿娴,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阿娴想了想说:“叫莫白吧。”

  “莫白。”我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人生诸事,无需辩白。若清白如雪,心定能淡然如水。而且那个“白”字,多多少少有些纪念琳的意思吧。

  墨雪琳,纵然是世间浑浊如墨,她也能纯白如雪,美好如琳。

  墨雪琳这个名字,在那段青葱岁月里是我曾藏在心里,后来成了执念,成了心魔。再后来,我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而最终当我能轻轻松松地说出那个曾经是禁忌的名字的时候,我终于明白爱的意义。

  爱是守护,是包容,是宽恕,是妥协……总之就是让你爱的那个人幸福快乐。只可惜,我明白太晚了。

  其实这些道理,琳不止一次地告诉过我,而那时的我那样偏执,根本不懂,或说根本不愿意听。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跟她说一句对不起,哪怕这句对不起根本不能抵消我对她万分之一的伤害。我想告诉她我知道错了;我想告诉她我和阿娴现在很幸福;我想告诉她,她想说的那些道理我终于懂了,虽然有些晚了。但我知道那样善良的她一定会告诉我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现在想想,原来放下一个人那么容易,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一瞬间,执念不再是执念。

  其实那不是一瞬间的事。执念一点一点加深,再一点一点消退,最终消失于无形。这个过程我用了整整十年。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也付出了一些代价。只是这代价太沉重,沉重得有点让我有些承受不了。

  琳不在了。不过幸好,她想守护的人都获得了幸福,包括她最珍视的颜嘉俊。我想如果琳在天有灵的话,她也会开心的吧。

  我会永远记得有一个嘴硬心软的女孩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也教会了我如何正确地去爱。这一世她坎坷太多,但愿下一世的她可以一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