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兰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将来, 好像自己已经没什么将来了。如果那男人结婚或许自己还有将来。当天晚上李金虎来了，很认真的跟她说了他的家。他们的爸爸早几年因公死了。他们那个院子就是他爸爸单位的房子。

  他妈妈跟他们兄弟四个是从东北农村来的，他妈妈没正式工作，做一些家属工。那些年在村上带孩子干活落下一身病。过来也是常年不闲着, 家里孩子多，有病不敢去医院。现在想治已经晚了。

  他爸没了后厂子说是给安排一个工作，却一直推脱，以致到现在他们都还是待业。

  “嫁给我, 我会对你好, 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男人道。

  “不嫁！”

  “不嫁我你还能嫁谁？县城不大，除了我谁还敢娶你！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冰兰再次哭, 她都觉得在这男人面一点尊严都没有了。这次男人把她抱在怀里, 任由她发泄。等她哭够了才道：“我不会哄女人，但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委屈。嫁给我吧, 跟我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想，只做你想做的事”

  冰兰妥协了，她也觉得自己除了这个男人已经没人可嫁。婚事办得很快, 也很简单，没有娘家人，因为高家拒绝承认这个姑爷。高冰兰带着李金虎回家, 新姑爷上门本来是一件高兴事, 高家高兴不起来。

  闺女要人有人, 要工作有工作。怎么就找了一个没工作的社会青年！样子长得一般般不说, 公公没了, 婆婆马上要死了。下面还有三个等着结婚的小叔子，而且全是待业的。

  “我和你爸爸不会同意的”

  “同不同意我们都要结婚”

  “如果你们结婚我跟你爸爸不会去，以后你也不用回家了！我们就当没生你！”妈妈放下狠话。

  冰兰带着李金虎走了，留下伤心欲绝的妈妈。

  冰兰的婚礼在李家的小院子举办的，女方娘家没来人，来的都是一群社会上的小青年。李家没钱，有的钱都给李妈妈治病用了。

  新房只有两床李金虎请人来做的两床被子和冰兰买的一些东西。只有门里门外张贴的喜字和门口燃放的炮竹说明这家有人结婚了。

  冰兰上班工资一直都在自己手里，家里根本不需要她的钱。这次两人的衣服和屋里添置的东西都是她置办的。宴席办了五桌，除了四虎的兄弟，还有与李家不错的街坊。李妈妈被换上一身新衣服看着里外热闹的场面微笑。

  笑容有些僵硬，她的神经已经没了感觉。街坊大婶大妈们过来道喜，主要是来看看李妈妈。李妈妈喝了冰兰的媳妇茶，想说什么却没说出一个字。但是她脸上表情说明了一切。

  李妈妈在冰兰结婚的第三天闭上了眼。李家先办喜事，后办丧事，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冰兰接受身体已经三天，她也在思考，李金虎不管在外面如何，对本身还是很不错。即使在外面很累，回来一样帮着冰兰做饭收拾。

  那三个小叔都很听老大的话，让干啥干啥。但是兄弟四个统一的脾气暴躁。只有在冰兰面前不敢发火，再大的火气也得压下来。

  冰兰本就是善良心软的，一家人的饮食基本上都是她来负责，包括钱。李家四虎出去东干西干，赚点钱不够那帮兄弟吃喝。四虎讲义气，有的时候谁家困难了还要帮一帮。九十年代初期的钱说好赚也好赚，说不好赚也不好赚，工作更不好找。

  这样的人家让冰兰很感觉很无力，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个家真的不好放弃。冰兰再次发呆，三间小瓦房，一个小院子。里面还有三个还没成家的小伙子。

  一群毛头小子进来，冰兰从椅子上坐起来，李金虎过来扶起她：“溜达溜达就歇着，以后家里的事我们做，菜你也别买了，我们回来会带回来”

  “嫂子，我们都带菜了，今天鸿飞做饭”孙岩忙道。

  “是，嫂子，今天想吃啥，我做”洪飞拎着一块肉进厨房。

  “是啊，你想吃啥，让他们做”李金虎道。

  冰兰叹口气，认清现实，这日子还得过。“你们该做啥就做啥，最后给我做一盆小白菜的疙瘩汤。这几天没啥胃口”当然没胃口，她自己下班想吃啥吃啥。等这群人回来，自己也就吃饱了。

  “行，洪飞，听到了没？你嫂子吃小白擦的疙瘩汤，打一个鸡蛋”李金虎重复着。冰兰好笑：“他们就不回家了？怎么总是到处蹭饭？”

  两人进了屋子，李金虎道：“都是不招人稀罕的，爸妈看着烦，哥嫂看着厌”

  “你们最近干什么呢？”以前的冰兰很少问，但是她不能不管，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我们这不打算开一个录像厅，刚操持，别处挺火”李金虎扶着冰兰坐下，“安心养胎，别操心外面的事。等上班了我送你”

  “你们就想一直这样下去吗？今天干点这个，明天干点那个？”

  “这些人你也看到了，都没什么文化，也没啥技术。我们还没本钱，那几年赚了点，基本上都送去医院了，钱花没了却没挽救回来妈的性命。我打算等你生完孩子再去南边看看，你这样，我不放心离开。这些人又不能不管，跟了我好几年，不管他们怕是要出去胡闹”

  “你们以前少胡闹了？”

  “那是年轻气盛，有时候你不打，没有活路！”

  “怎么现在都要学好了？”

  “我们本来就没学坏，只是别人眼里我们是坏人”

  “呵呵，你先去陪他们，吃完饭你们去忙吧，我自己能上班。”

  “没事，这么多人不用我干啥？倒是你好像更关心我们了，以前你可从不问我们的事”李金虎帮着冰兰揉腿，孕妇的腿经常抽筋。

  “我要为我的孩子打算打算，不能让他长大了还跟你们一样没出息。录像厅？是不是街上已经有了？”

  “对，我看到生意挺火才让老二他们操持的，让他们都去练摊怕是呆不住”大虎听冰兰说孩子的事，心情跟着复杂起来，自己就要有孩子了，是得好好想想将来。

  “张扬他们现在卖啥呢？”

  “磁带”

  “你们的录像厅不要做了，我生孩子还要五个月呢，你把你的兄弟分成两批人，一批南下找库存积压的服装鞋袜，一部分你带着去北京批发市场批发运动衣和羽绒服北上去苏联”

  李金虎用怪异的眼神看冰兰，他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了。什么时候自己的老婆这么果断有主见了？还指使起他来了？“兰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些事咱们做不了。首先你离不开人，其次咱们家没钱折腾。等我们再攒攒或许能去进一次货。”

  “钱的事你不用管，我这次休班就回家，天下的父母哪有不要自己孩子的？我们都结婚半年多了，也该去看看他们了”

  “好，以前是你一直不想回去。难得你想开了，我买一些礼物跟你去看爸妈”李金虎黑亮的眼睛闪了闪。这个媳妇真的变了，为什么？

  冰兰跟李金虎第二次来到高家，周末高家的人还是都在的，会跑的小侄女认真打量冰兰后裂开嘴叫：“姑姑”

  “佳慧”冰兰蹲下想去抱侄女，李金虎忙道：“你别抱，孩子不知道轻重”

  冰兰只好放弃，拿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巧克力，喜欢吗？”

  高佳慧咧着嘴抱着盒子往里跑，“奶奶”

  冰兰抬头，房门口已经站着自己的父母和哥嫂。四个人正看着他俩，刘桂芳眼里已经满是泪水。高建立一样神情复杂却掩盖不住激动。天下父母哪有不惦记儿女的，何况是他们一直娇宠的闺女，刘桂芳早就后悔了。

  嫂子孙静过来接过冰兰手里的东西，拉着她往里走：“都进去吧，路上累不累？”

  “嫂子，不累”冰兰叫了一声，身后的李金虎跟着也唤了一声。

  冰兰走到高建立夫妻跟前，低头道：“对不起爸妈，让你们操心了”说完不由扑进刘桂芳怀里哭起来，她能感觉到这一家人对她的关爱，原主实在是伤透了家人的心。仿佛身体里有一个灵魂在哭泣。

  刘桂芳抱着闺女呜呜痛哭起来，李金虎突然跪下：“对不起，是我让你们伤心失望了！”

  高建立长叹一声：“算了，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一旁的高研文拉起李金虎。

  孙静看到冰兰微微凸出的小腹，忙去拉婆婆，低声道：“妈，别哭了，兰儿妹妹怀孕了，孕妇不能哭”

  她这一声提醒了大家，刘桂芳止住哭声，一样长长叹口气：“你这孩子！我说你什么好！你让妈操碎了心了！”

  “妈，您别生气了，我们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好”

  “嗨！进屋歇歇，怀着身子跑什么！”刘桂芳满眼都是关切和宠爱。吩咐着媳妇去买肉买菜。

  “妈，啥也别买了，我们都带来了”

  的确带来了，李金虎买了一块后猪腿，一只烧鸡、两条鲤鱼，和两瓶酒。冰兰把提前准备好的茶叶、烟酒和有些糕点、糖果、鸡蛋加到里面。所以两人手里都是满满的来了。

  孙静带着东西去厨房，刘桂芳拉着闺女进屋说一些体己话。问了一些婚后的事没听说婆婆已经没了，少不的掉下眼泪。“你这命啊！”

  “妈，没啥，大虎和三个小叔都很听话，他们也不闲着，每天都出去赚钱。虽然没工作，现在个体也不是没人干，一点不少赚。等他们都结婚了，我就把他们都分出去，各过各的”

  “那还得啥时候，长嫂不好当，尤其你还没有个婆婆！算啦，这些咱们不说，你这生孩子了怎么办？身边连个老人都没有，我这还不能退休”

  “我想好了，让大虎帮我请个人，坐月子我回来也行，我们有产假，休完产假我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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