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他们哥三卖鸡, 最后没时间收了, 你姑他们又不卖了，那哥俩就将这边的鸡卖了一些, 本打算回头给补上，你姑不干，跟大伯子和小叔子打起来了。你姑也是死心眼, 大冬天鸡光吃不下蛋, 年前卖了，年后买回来一样。你姑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

  他们一共兄弟三个，你姑这边又是养鸡盖新房, 兄弟要讲究相互帮衬, 那哥俩也是着急将日子过得好一些, 就想着冬闲的时候跟着你姑出来赚点零花钱，你姑就是不答应。

  老头子出面都不管用, 弄得一家子像是两家子。兄弟要齐心, 可不能生分了。等会儿你劝劝你姑，一家人还是要好好的过, 耍耍脾气就行了，没人计较”

  “大娘, 我姑的地谁在收拾？”

  “荒了！两口子一个不务正业，一个吃饱等死的样子，我是没能力管, 要不我就管了。也就是每天过来给她喂喂鸡, 收拾一下院子”

  “兄弟不是齐心吗？那哥俩怎么不管？”

  “哪管得过来？家家都有地, 干不完的农活，真的顾不过来。”女人有些讪讪道。

  “好吧，大娘你去忙，我留下陪陪我姑 ”冰兰看了眼鸡圈，进去一抄手，手里多了两只正在扑腾的鸡。

  女人愕然看后走了，冰兰进屋找菜刀，“姑，两只够吃不？不够再来一只”

  “行啊，你看着办”刘春霞已经将整罐罐头吃了，正打饱嗝。

  冰兰让刘春霞拿一只海碗和菜刀出来帮她，脖子上的鸡毛一采，手起刀落，鲜血流入碗中，鸡扑腾两下没了声息，第二只结束后，冰兰看到刘春霞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鸡。

  冰兰进鸡圈再抓了一只，鲜血刺激了刘春霞，她看着冰兰的动作，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冰兰明明感受到了她情绪上的波动。外面大灶上烧水退鸡毛，开膛破肚。

  冰兰在菜板上一刀刀将鸡剁成大块泡入清水。“姑，帮我烧火”

  刘春霞机械地烧火，三只鸡炖了大半锅。一年多的家养鸡很香，炖了两个多小时后，冰兰盛了一碗汤递给刘春霞让她喝。

  刘春霞一口气喝了，“真好喝！”

  “我做一锅米饭，咱们中午就吃这个”冰兰去找大米，没有，家里只有玉米面和白面。

  她去车筐拎了有二三斤大米，用屋里的小锅闷上，快熟的时候院外跑来青曼和青竹姐弟。“大表姐”

  “快去洗手吃饭，今天炖鸡了”

  “哦”两个孩子没表现出太过高兴，而是去看他们妈。青曼拉着冰兰低声问：“我妈又发脾气了？”

  “没有，怎么了？”

  “我们家每次吃鸡都是我妈发脾气的时候杀鸡才会吃”

  “今天你妈很好，快去吧！你爸怎么还没回来？”

  “别等了，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会来”青曼道。

  “那咱们吃”

  饭桌摆上，几个人刚坐下没吃几口张元柏就从外面进来。鼻子闻了闻，“今天吃鸡啊！好香！冰兰来了”

  “姑父”

  “嗯，你们坐，我洗洗就来”张元柏去外面洗手，冰兰看向青曼青竹：“你们俩吃饭”她起来走出去，张元柏不知道冰兰出来干什么，突然一盆水咣的一声落地，人已经被冰兰打倒在地，拳头雨点般的落到张元柏身上。

  冰兰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打，张元柏打懵了，屋里的人看懵了。

  “表姐”青曼跑出来。

  “吃你们的饭！”冰兰道，手下一点没放松。张元柏用手招架着：“冰兰，你姑疯了，你也疯了！”

  冰兰就是一个劲的打，刘春霞出来就那么看着。慢慢眼里有了泪光，眼泪开始流下。

  冰兰打人有分寸，别看用力打，伤的都是表皮。就这样张元柏不住哀嚎，喊救命。

  附近住户正是返点，一个个跑来看热闹，张家的人也都跑来。很快冰兰被人拉开了。

  “你干啥打我儿子？”张老爷子怒斥道。

  “我打人不问原因，我姑受委屈就不行”

  “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原来跟你姑一样拎不清！怎么县城放不下跑我们这儿撒野来了？你是欺负我们老张家没人是怎么地？”这是张元柏大哥说的。

  “我就欺负了！今天我就是要揍欺负我姑的人！”

  “我倒想知道你姑怎么被欺负了？你姑现在就是太上皇，天天等着人伺候不说，老爷们不管，地里活计不干，屋里更别说，就是鸡都要婆婆喂，你倒说做媳妇的活成这样谁敢欺负她？”老爷子道。

  “我不管那些，下地有你儿子呢，老爷们有手有脚凭什么等着女人伺候？喂鸡的事你也别跟我说，那是大娘愿意。现在我好好的姑被你们折磨成这样我就要找张元柏算账”

  “被折磨？胖成这样还说折磨？你有脑子吗？”这是张元柏弟弟。

  “是啊，我们老张家上上下下可把你姑当祖宗一样供着呢!”这是刘春霞的大嫂。

  “你看看你和你周围的人，你们一个个有情绪，有活力，有干劲，有活着的奔头，你看看我姑，以前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她为了挣钱可以站在雪地里一大天都不喊苦，可以杀一天的鸡都不说一声累，现在她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看她还想好好活着吗？

  一个想活着的人会这样吗？你们干了什么都不知道吗？是谁将一个鲜活的生命逼成了一具只知道吃饭睡觉的行尸走肉？只是半年多的时间，我不跟你们算账我找谁？ ”冰兰声泪俱下，在场人突然低头不语了。

  “姑，你说一句话，只要你说走，咱们就走，带着表弟表妹走”冰兰到了刘春霞的跟前道。

  刘春霞也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们不让我带走青曼青竹”

  “姑，我说能带就能带走，只要你愿意”

  “我没脸回去”

  “姑，娘家永远是你的家。没啥面子不面子的，在自己亲人面前不说讲究，只说你愿意。”冰兰大声道。

  “想走也要将孩子留下，这样的媳妇我们老张家养不起”老爷子发话。

  “愿意走就走，没人拉着你”张元柏道。

  “孩子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现在新房子还欠我们三千块钱。孩子带走，我们这钱就不要了。要是不让带，你们先将欠款拿出来咱们再谈别的！”冰兰道。

  “钱是你姑借的，要钱管你姑要”张元柏道。

  “姑，你去收拾东西，我们走”转头对张家人道：“你们去村里开介绍信吧，下午去就去离婚。”说完拉着青曼青竹进去吃饭。跟他们多说没意义，等料理完了下午再说。下午村干部一定来，来了再算帐。

  人进里面了，而且关上屋门，众人看没热闹了散去。老太太问儿子怎么样，张元柏摇摇头：“一个小丫头没啥力气，没事”

  “真要离婚吗？”

  “不离婚养一个姑奶奶吗？”老爷子道，“青曼她愿意带走就带走，青竹一定要留下”

  众人无语，冰兰看外面的人走了让刘春霞先吃饭：“姑，我都没问你就给你做决定了，没怪我吧？”

  “日子早过不下去了，我就是放不下两孩子，又觉得回去没地方，只能跟他们死磕着。你这样倒是帮了我，走吧，就是青曼青竹怎么办？”

  “等下午他们来了再说，那三千块钱不能便宜了他们。不拿钱就给孩子，不然房子别想要”

  “房子咱们又搬不走，我就后悔当初应该多还一些钱给你老叔。到现在手里没钱，房子带不走”刘春霞叹息道。

  “没事，那三千块钱要是能带走两个孩子也值了！”冰兰仔细问张元柏输了多少钱？他们大伯子卖了他们多少鸡？

  “那个窝囊男人前后输了一千多，他不光输钱，还跟外面等一个寡妇勾搭上了，就那怂样谁看得上他？还不是图他手里的钱。我生气是因为他将家里的钱都偷走了，都给了那个小寡妇。

  偷了钱还不承认，非说家里进了贼，你说我能忍下这口气吗？张家人一个个都是护犊子，不但护犊子还很无耻。知道卖鸡赚钱了，就都跟着卖鸡，还说今天冬天也要去卖春联鞭炮。要我跟你老叔说说给他们批发出来一起卖。你说这不明晃晃的将别人当傻子吗？

  他们没将我赶回娘家还不是存了那点心思？就等着到了收完秋带着他们赚钱呢！你这一来倒是搅了局，也好，这种日子不混也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三只鸡根本没吃了，做的大米饭两个孩子吃了不少，就是冰兰也一样吃了不少。剩下的冰兰装了一个盆放到一边。娘三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冰兰趁院子里没人，进鸡圈收了全部鸡。

  下午终于等到了张家人，还有村上的村长和妇联主任。八十年代离婚是大事，先要进行调解，调解没用才去民政局。张元柏那意思早就该离，以前是老两口子压着，这大半年他也受够了！

  双方愿意，没有调解的可能，就剩下孩子和财产。“我姑盖新房和鸡舍花了四千多，我姑父打牌输了一千六，家里被偷了八百多。那是家贼，谁做谁知道。而且我姑父听说在外面找了人。

  我姑离婚不得已，这样行为不端，好吃懒做，喝酒输钱的人不配为人父，孩子会教成什么样可想而知。所以我们要求带走两个孩子，财产分割。由于我姑父是有过错一方，而且要负担孩子的抚养费，我们要求新房归我姑，外债三千块钱两人均分。”

  “可笑，你姑在我们老张家作威作福，我们上下伺候她一个人，到现在还要带走孩子和房子？哪有那么便宜的？”老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