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平时都住校, 院子里很安静。“您是孙嫂吧？我是易武陈家的二小姐，这是二太太”

  “二小姐，二太太”女人正在洗衣服，忙擦手过来招呼, 耳房里出来一个男人，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我男人，二太太，二小姐请进。”

  “大小姐呢？”

  “住在闫家, 三少爷和四少爷, 三小姐都在学校，平时不回来”

  院子不大, 属于三合小院, 作为落脚的地方足够。沈秋玉两人洗去风尘，将带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孙嫂已经将一间屋子收拾出来。

  “四小姐多久回来一次？”

  “一个礼拜回来一次, 三少爷和四少爷一样”

  “有没有人来看过他们？”

  “没有”

  冰兰想想也是，四太太想看孩子应该去学校吧。她就不信真的扔下孩子不管！一路太累，两人吃完饭便去休息。

  她们是在第二天才去拜访闫家的, 闫家在思茅也是做茶生意。只是闫宏斌没继承父业，从了武，据说在云南讲武堂培训了一年, 随后到盐茶司做官署护卫长了。

  书玉见到两人激动地眼里有了泪花, 闫太太与他们客气几句, 女孩子们便跑出去。闫家有耽搁女孩, 大家年龄相仿, 知道冰兰是庶出，倒是没表现出嫌弃。

  闫家留了饭，冰兰见到了未来的姐夫闫宏斌。人英气十足，有点军人的范儿。说话做事很利落，是个洒脱的。书兰倒是很有福气，起码此人的人品不差。

  家里来人了，书兰跟着沈秋玉回到小院住。“二娘，你们要待多久？”

  “等炫瑞他们放假一起走”

  “好，我带你去逛街，思茅很热闹的，人马多的时候街上挤不动。还有很多藏族忙帮，比易武要多。街上卖东西的更多，还多我都没见过……”书兰滔滔不绝，讲着自己在这里一个多月的生活。

  更多的时候说着闫宏斌对她的好，怀春的少女着急嫁人了!冰兰取笑着书兰，两人说了一晚上。沈秋玉此时是羡慕的，但也庆幸书兰与冰兰亲如姐妹。

  第二天书兰果然带着冰兰母女开始逛街，看铺子。买着她觉得好吃的零嘴给冰兰。

  “那是外国人喜欢喝的咖啡，文凤(闫家小姐)她们喜欢喝，说是时尚。苦苦的，有什么时尚的？”路过一家咖啡店，书兰道。

  “可能就有人喜欢那味道吧！”

  “宏斌也这样说，还有那个那个，你知道是什么吗？”书兰指着一间铺子摆出来的东西问道，冰兰的眼睛却看到了藤井父子，两人进了一间茶号。同兴号，人进去没再出来。

  冰兰被书兰拉着很快过了那间茶号，真是巧啊！

  连续逛了三天，冰兰基本上了解了这座城镇。它因清王朝将盐茶司设在这里，和附近茶叶交易都集中到这里交易而繁荣。

  南来北往的马队将云集在此的茶叶输送到天南海北，全国及海外的物资在此相会，然后又转运出去。此处就如一颗心脏，物资再次不停汇入流出。好一番热闹盛况！她自动忽视开始如火如荼的革命狂潮和各国蠢蠢欲动的野心。

  滇越铁路再抗争不也通车了吗？法国人照样将蒙自做了通商口岸。日本夺走了东三省的铁路权，上海的租借是不是已经有规模了？

  恼人的事情全部抛在脑后，冰兰享受着难得闲暇快乐。

  上学的孩子终于回家来，冰兰觉得上学的人怎么都变得好深沉！陈炫瑞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陈炫均脸上笑容最多，一个个喊了人，看到家里来人一点都不惊讶，那双眼更深，更让人厌恶。

  蔓兰算是反应最正常的，翻翻眼睛：“二娘，二姐怎么跑来了？”

  “来看看你们，也开开眼界。”冰兰回答。

  “带什么东西了？”

  “一些家里特产，没办法多带，想吃回家吃”冰兰回答着，蔓兰长得越来越像四太太了，张开了，更漂亮了。“你娘来看你了吗？”

  “没有，她看我干啥！”那一刹那的慌乱眼神冰兰没错过，应该是看过，就是不知道频繁不频繁？

  “我听人说在思茅看见过你娘，还以为来看你们了”

  书兰惊讶地看冰兰，四太太在思茅？她怎么不知道！

  “胡说！她在昆明，怎么会来看我！”说完，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闭上嘴哼了一声进房间。

  书兰拉着冰兰进了另一间房：“你说的真的？四太太来着了？”

  “我在炸她，这不就知道四太太在哪儿了吗？还有，她一定是来看过他们兄妹，不然蔓兰怎么知道她娘去了昆明？”

  “你好狡诈！”书兰笑着用力抱住冰兰，“她干啥不带走他们？”

  “等着陈家将他们养大吧！或者她还没稳定，说不定就是给人家做了小，或外室。不稳定是不会将儿女接到身边的”

  “有道理！”

  三个上学的孩子回来让孙嫂夫妻忙碌起来，洗澡，洗衣服，买东西，做吃食。沈秋玉将做饭的活计揽过来，冰兰没办法，只得跟着忙活。陈玄瑞却道要出去会同学，不在家吃饭。

  “正联系同学，年后说去日本，听说还有去美国、英国、法国的，宏斌说是庚子赔款退回来的钱，让咱们人去他们国家留学。你说去外国真的有咱们这儿好吗？”书兰道。

  “应该好吧，毕竟他们打败了咱们，他们的武器先进吧，出去总能学点什么回来。炫瑞是应该出去”

  “他出去大哥都没人帮着，炫均那样子谁敢用？整天一副阴测测算计样！我看着那小子就不地道！

  “人各有志吧！”冰兰能说什么？

  蔓兰根本不屑与她们在一起，自己躲在房间看书，或者兄妹俩谈着什么。饭桌上看别人吃饭低低吐出：“土包子！”

  冰兰就当没听到，你爹娘都是这么土出来，你娘说不定更土！上了几年学学洋？还不知道在吃谁喝谁？整个白羊狼！

  这种人就是吃着你，喝着你！还恨着你！整个变态！好在是一天，随后全部去上学。闫家邀请了几次吃饭，闫宏斌偶尔过来坐坐。沈秋玉很少露面，冰兰一般借口躲开，谁喜欢做电灯泡！

  冰兰比书兰还要高一点，但没书兰文静，白嫩。严太太某次提出给冰兰说个人家。男方条件还可以，是她远房的一个侄子，现在在思茅开着一个铺子。

  沈秋玉有心思看看，要是合适姐妹都嫁到思茅也可以，相互还是个伴。

  冰兰再一次经历相亲，男方挑不出什么毛病，唯独男方的娘带着挑剔的眼神上下左右地将冰兰看了个遍。最后才点点头，好像是她算通过了。

  沈秋玉被冰兰拉出去，“娘，这个不行，我敢说他那个娘一定不好伺候，这样的人我不嫁”

  “我看那个男的挺好，说话做事像回事。你都十八了，再不嫁可是要老在家里的！”

  “我会嫁，但不是这个”

  “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沈秋玉愁死了！

  “回头再说，娘，这个我不会同意”冰兰没再露面，听说那女人甩着脸走的，回头冰兰免不得被沈秋玉说了一通！

  随后是闫宏斌帮着介绍了一个朋友，冰兰一样没看上，两个都没看上，不光是别人，就是沈秋玉都觉得她太挑剔了!

  冰兰一下子没了玩的兴致，盼着早点回去。回程闫家给送了不少礼物，闫宏斌跟过去商量两人的婚期。

  “他家的意思是开春成亲”书兰红着脸告诉冰兰。

  “大哥都有孩子了，人家当然着急！”

  书兰拧了一下冰兰：“听宏斌说他要去昆明了，参加什么护国军。我真不想他去”

  这就是嫁给军人的悲哀，人走了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回来。不打仗好，一但打仗未知数更难确定。大太太如果知道闺女嫁了这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书兰要出嫁，陈玄瑞去留学，这个年大家都是开心的。最开心的莫过于大太太，就在众人欢喜中，陈炫均说他过两年想去英国，蔓兰说她也要去。

  那天正好所有人都在，冰兰突然不知道这兄妹怎么想的。陈炫均刚十五，蔓兰十二，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早？大太太没生气，反而笑着看两人，“炫均十五了吧，我倒忘了，十五已经可以做事了。你大哥十五已经结束读书跟着跑马帮了。”

  “大娘！我还想继续读书”陈炫均道。

  “可以，但是你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我应该让你知道。知道去年咱们家差点败家吗？”

  两人摇头，大太太笑道：“你们当然不知道，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娘去茶商会告咱们家的茶有毒，你那个继父让盐茶司封了咱们的铺子，咱们的作坊，还要罚一大笔钱。那时候咱们家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惊愕，他们真的不知道。

  “我们是求爷爷告奶奶，到处送礼找人，就是没办法。最后是你们大姐夫求的人才算放了咱们家一马。你说咱们家这损失谁负？你们都想出国留学？去吧，但是我没有义务再为你们负担什么了。

  你们该得的早就被你娘败光了！本来想让你们读完书，找点事做，既然你们都心高，我就不阻挡你们前途了！炫均十五，你可以自立，蔓兰我也会让你读书到十五。你已经很幸运了，上面两个姐姐可是一天书都没读！以后你们是留在陈家，还是去找什么人随意！”

  “大娘，你怎么知道是我娘做的？我们要证据，不然我们不会相信？”陈炫均道。

  “证据？你去问问盐茶司的李司长吧，他会告诉你。你要留在陈家从年后开始跟着马帮押货，如果不留就另谋高就”

  “大娘就是想赶我们走也不能这样就将我们赶出去吧？我是陈家的子孙，陈家的家产自然有我一份”陈炫均脸没了原来的笑容和淡定。他毕竟是孩子，还没有练得那么老练，遇事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