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清一晚上都没睡好，总感觉二婶这趟进城不简单。第二天一起床, 把李雪吓了一跳。

  “你晚上做贼去了。这两黑眼泡子, 要吓死谁呢, 我还以为旁边睡个僵尸女鬼呢。”李雪掀了被子, 打着哈欠往洗手间走, 边走边说，“小顾姐姐，我今天要跟唐哥出去签合同,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要不我把钥匙留给你吧。”

  钥匙只有一把，李雪之前没有通告整日宅在家里, 现在两个人都出去了，就有些不方便了。顾卿清坐在床上想了想, 问道, “你是签什么合同？”

  李雪正刷着牙, 吐了一口牙膏沫道，“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网综节目。是我们公司和一个杂志社合作, 那个就是你之前工作的那个杂志社。对了，你昨天合同谈的咋样, 你昨晚忙着招呼亲戚，也没来的及问你。”

  “还行吧，今天还要去一趟，雪儿，咱来参加的不会是一个节目吧, 你那个节目是不是《高能青春》。”顾卿清其实早已经知道唐春给李雪谈的那个网综，就是她策划的“高能青春”。在这件事情上，顾卿清是感谢程楠的，因为唐春之所突然想起了李雪这个被冷藏的新人，是程楠用了自己的人脉，跟辰亚公司方面推荐了李雪。

  但她并不准备告诉李雪这个机会是她争取来的。通过这些日子跟李雪的接触，她发现李雪是表面上阳光没心事、大大咧咧的样子，可实际上，她有些自我封闭，很少聊自己的心事，受了委屈也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维护最后的自尊，这跟顾卿清还有点像。

  顾卿清昨天去跟程楠去和制作方谈合约，其实并不顺利。

  她对钱上没提要求，也答应了制作方要求她加入编剧组的要求，录制期间全程跟组。她也直说了要推荐个新人做master of ceremonies，可制作方告诉她投资方已经确定了主mc，她推荐的人只能来做来做一两期的嘉宾，就这还是看在程楠的面子上。

  “真假？咱来是一个节目！太棒了，我还担心录节目的时候盒饭不好吃呢，带着你那就有口福啦！”也不知道李雪怎么就把关注点放到吃上了。

  “那钥匙还是你先拿着，咱俩刚好一起去。”顾卿清挠了挠长发，也从床上爬起来。

  两人乘电梯的时候，刚好遇上下楼的展云。展云看着双眼发黑，面色憔悴的顾卿清，咳了一声，习惯性叫了声，“小胖子……你今天抽时间去医院检查下身体，确定具体手术时间。”

  “哇，好霸道。”李雪揶揄道，“好啊，准姐夫，我陪她去。”李雪不过是个开个玩笑，就跟大学里关系好的室友互相叫老公老婆一个意思，可顾卿清却略有难为情，硬扯一个尴尬的笑的跟展云点了点头。

  唐春准时出现在楼下，他是来接李雪去谈合约的，知道顾卿清是《高能青春》策划后，也开心，那大巴掌朝着顾卿清的肩膀就拍去，“哎吆，师姐，这也太他幺巧了……”这一股子大碴子在他想起还有司机在场时，生生让他扭成了太监音，“哎吆，这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工作了，合作愉快。”最终落在顾卿清肩膀上的手掌也变成了轻盈盈的兰花指。

  车子往制片方越好的地点去着。顾卿清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估摸二婶一家已经睡醒了。就打了电话过去。

  她告诉二婶她上午有事，让二婶一家先在旅店休息下，下午再带他们出去玩。本来顾卿清都做好被二婶叨逼叨一顿的准备了。可二婶一听她有事，突然就通情达理了起来，“哎吆，小清啊，工作重要，先工作不要管我们，我跟你二叔啊，昨天太累了，刚好在宾馆多休息会，你安心工作就好啊。”

  “哦哦，好，那我忙完就去找你们，有事您给我打电话啊。”挂了电话，顾卿清感觉二婶有点反常，她什么时候这幺好说话了？

  “管她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顾卿清自己叨咕着，李雪问道，“小顾姐姐，你说什么呢。”

  顾卿清揉揉眼睛，掩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困。”

  唐春从副驾驶回过头，扔了两片面膜过来，没好气的对着后座的两位姑娘道，“你们早上都不照镜子吗？看看你们的脸，赶紧把面膜敷上，李雪你好歹是个艺人，出门去都不打底化妆吗！”

  唐春训人的时候，依然带着股子矫揉造作的劲，以前李雪还挺怕他开口说话的，但自从知道他硬将一口大碴子味的普通话扭成这不阴不阳的语调，她就想笑。唐春焉能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狠狠瞥过一记白眼，跟小刀子似的嗖嗖。李雪只好强忍笑意配合，赶紧敷上。

  “还有你！学姐，不是我说你，这女人啊到了25岁，这肌肤状态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你怎么这幺不注意保养，等会儿，你敷两片！保湿美白都给整上。”本来顾卿清还在看笑话，这会儿，炮弹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赶紧的撕开面膜，糊在自己的脸上，可算把唐春的嘴巴给堵住了。

  “你俩安静的睡会儿，怎么也得一个小时才到，到了喊你们！”唐春也给自己整了一片敷上，要不是司机开车不能敷，他肯定也给司机糊上一片。

  都说好事多磨，顾卿清总算明白了。这次谈合约，制作方，投资方，辰亚方面都来了。顾卿清也见到了投资方带资进组的mc，一位看上去相当高冷的姑娘，看样子也就是大学刚毕业，据说是投资方负责人的妹妹，叫展君瑶。

  顾卿清趁大家不注意，上网搜了搜展君瑶这三个字，很可惜一无所获。明显是个新人。顾卿清突然有些情绪了。本来她以为之所以拒绝让李雪做主mc，是因为李雪是个新人，没有经验没有名气，不利于节目的宣传。可现在看来，还是资本才有发言权。

  节目设定的主mc原本是一个人，节目方也想到了展君瑶是个新人，把控不住节奏，所以需要在策划中再增加一个主mc，和这个主mc还没有确定人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主mc必须有一定的号召力和名气。但是当红的艺人，愿意上这个一个小投资网综的节目实在很少。

  不光投资方带人进组了，辰亚也带了两个人，一个是李雪，另一个是苏米米。

  辰亚原本接到合作时，是要推苏米米来上的，但程楠力推了李雪，所以辰亚跟制作方商量了下带了两个人进组，一个苏米米，一个程楠，作为嘉宾都有几期录制。但很明显，苏米米更受重视，不但服装造型特意装扮过，还自己的特别助理，就连车都是专车。而李雪也就是在刚进会议室时候，被简单介绍了一下，就被冷落在角落里了。

  而最招摇就是那个展君瑶，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倒是把那些生意场上的风气带了过来，跟负责人称兄道弟，要不就哥哥叔叔的叫，还说要请大家去吃高级料理。

  “有钱就是大爷。”顾卿清陪着李雪坐在角落里，她那边的合约已经谈好了，现在就是听这些所谓的大佬们互相吹牛抬高身价。

  程楠注意点了二人的落寞，就掏出手机给顾卿清发短信，“等会儿完事，我送你回去吧。”顾卿清一大早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自然没有听到，依旧跟李雪小声八卦着。

  “程主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苏米米脸上绽开了笑容，客气中还带着点暧昧。她的确是个交际高手，还不到半天功夫，就跟所有的负责人都熟了。

  程楠将目光从顾卿清的身上收回，客气道，“哪里话，我们互相扶持，把节目做好。”

  坐在另一端的展君瑶，瞇眼看了苏米米好一会儿，明显觉得这个女人抢了自己的风头，她咯咯笑了两声，很是清脆，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她这才对着程楠开口，“程楠哥，好几年不见了，你也是的回国这幺久了，也不说一声，是不是躲我啊。”

  展君瑶的话让众人都吃了一惊，每个人脸上虽然笑意盈盈，但心里都开始猜测两人的关系。这也正是展君瑶想要的效果，她要成为全场的焦点。

  “二小姐，说笑了，我回国也没多久，主要怕打扰了你和展伯伯，改天一定登门拜访，赔罪。”程楠直言不讳，“大家可别乱想，我跟君瑶小姐是从小认识的，我父亲以前是展伯伯的司机。”

  程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紧张去看顾卿清的表情，见她没有什么反常才松了一口气。

  “可不止呢，我小时候说要嫁给他的，可惜呀，程楠哥哥看不上我，呵呵呵。”展君瑶笑的摇曳生姿，“既然大家都谈的差不多了，该签的也签了，中午我请大家吃饭，算是我们的开工宴！”

  “肯定是让你请，你可是投资方，大金主！”程楠顺着她的话开玩笑，而后正经道，“不过，开工宴还是等组里人全了吧，现在还有好几个嘉宾没确定呢。”

  “对呀，人还没全呢，还是等人全了吧。”苏米米趁机插上话，展君瑶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两人脸上却都带着笑，比着赛般的笑。

  “这节目还没开始呢，宫斗的戏份就开始了。”李雪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是被别人听到了。

  展君瑶和苏米米齐齐朝着角落看来，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个人，顾卿清生怕惹了金主把李雪撤了，赶紧原唱道，“我们是在讨论节目的设定，因为现在不是有两个主mc吗，所以我们就商量是不是设定一个宫斗怀杰，两个mc分被代表两个势力。”

  “嗯，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可以讨论下。”程楠赶紧道，制作方的吴老师也点头道，“好啊，顾女士，这次节目的策划就靠你了。”

  “你们都是前辈，这幺说可就折煞我了，我这初来乍到，还得多仰仗各位老师指导。进组之后还怕给各位老师添麻烦呢，不过，我相信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我们一定会把这档节目做的非常精彩。”顾卿清的话很普通，没有像那两位那么夸张圆滑，但吴老师却很满意，他在娱乐圈也混小二十年了，自己从打杂、场工做到临时助理，直至今天的名牌编剧，都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他特别不喜欢现在娱乐圈浮华的现场，在电视综艺圈做了近百档节目后，却没有一档是按着自己心意来的，所以才萌生了做网综的念头。

  按他现在的身价，现在投资方给报酬其实很低。他之所接，一是《高能青春》的策划，他的确很喜欢。另一个方面，就是在合约上，他明确要求节目录制开始后，必须按照他和编剧组的流程来，投资方不能在后期干预。

  “这位是？”展君瑶笑着问道，“策划助理吧？长得还挺委婉。”

  “你就说我丑呗，我又不像你们，靠脸吃饭。”顾卿清也笑着说，“以后合作愉快。”

  展君瑶在嘴上没讨到一点便宜，心里有些闷气，但还要在保持微笑，她心中道，“一个小策划，牛逼什么，没有我们的投资，就是一坨屎！”

  要不说职场如战场呢，不过是签个合同，就耗了大半天的时间。完事后，展君瑶要请大家吃饭，顾卿清盘算了下时间，从这里去医院要1个来小时，现在都2点多了，到了医院就3点多，如果吃了饭再去，恐怕有些项目的检查就赶不上了。顾卿清便把自己的情况直言，婉拒了饭局。程楠想去送她，可展君瑶和那个苏米米憋着劲的缠着自己，李雪想陪她去，但被唐春一个眼神给瞪怂了，她一个新人，就得趁这机会多积累下人脉。

  顾卿清赶到医院，展云带着她做了检查，这一套跑下来，也下班了。反正是顺路，展云便开车带着她一起回家。

  车开到半路，展云说手机停机了，就把车停到营业厅门口，“下车吧。我去冲个话费。”

  “哦，你去充吧，我在车上等你。”顾卿清心想充个话费而已，还用得着两个人？

  “下来。”展云冷冰冰又说了一遍，顾卿清莫名打了个寒颤，双眼喊着莫名的怯意，“哦。”

  “哎，那是个手机卖场哦。”走到营业厅门口，顾卿清往旁边一瞥，想起李雪说，节目组建了个微信群，就她没进去了。顾卿清摸着口袋里的按键老年机，心想也该换个手机，可心里盘算了下，买个差不多的也得两千来块钱，可说实话，她现在手里也就是3000来块钱，要是不手术费之前都交过了，她这会连手术费都凑不齐。想想动完手术还得住几天院这得花钱，招呼二婶一家也得花钱，虽然现在接住李雪那里，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光想想顾卿清都头大。

  当一个人穷的连自己也养不起的时候，真真只剩绝望。好在她是顾卿清，打不死的顾卿清，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穷死！

  “面包会有的！”顾卿清坐在营业厅的休息椅上，心说展云交个话费怎么那么慢？

  等了好一会儿，展云还没弄完，顾卿清干脆走过去，一看展云正在选手机。

  “你不是充话费嘛，怎么看起手机了？”

  展云没说话，服务人员热情的介绍道，“我们正在搞活动，充话费送手机，”

  “哦，真的？”顾卿清心说这样也不错，要充个话费？忙问道，“充多少送啊？”

  “充话费999元，分十二个月返还，加1元可以换购一部16g的品牌智能手机。” 服务人员这幺一说完，顾卿清便没了充话费的心思，充999元，那也太多了。

  “这个吧。展云指着其中一部白色手机。”服务人员很快就包装好了，递给她。

  回到车上，展云很随便的把手机往中间一放，顾卿清不时拿眼偷瞄，“你怎么交那么多花费啊，用的完吗？”

  “一年时间怎么可能用不完。”展云趁着红灯，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会，轻咳一声，“对了，你要不要买手机？”

  顾卿清不解，老实回答，“想买，钱不够。”

  “那你用这个吧。”展云把“赠送”的手机递给顾卿清，“我好几个手机，这个也用不上。”

  “啊，你送我啊？这……”顾卿清还有些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本来占用了人家的租车位够不好意思的了。想到租车位，顾卿清也郁闷，杨梅怎么躲起来就没完了，这煎饼车整天跟一堆豪车混在一起，每个月白扔好几百的车位费在里面。

  “当然不是送你，你可以从我这里买。”展云道，“一块钱。”

  “啊？”顾卿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经常有人说这种充话费送的手机都不是什么好手机，可她刚才瞥了一眼，是国内很有名的一个品牌，最低端的也得1000多呢。

  “怎么你不愿意买？那我卖给别人好了。”展云伸手要拿回来，顾卿清赶紧一把搂紧怀里，嘿嘿一笑，“买！”

  一块钱硬币塞到车前的小盒子里，顾卿清忙不迭的掏出自己原来的手机，准备把卡换到新手机。翻开旧手机才看到程楠发给他的短信，她想也没想就给删了，但翻到之前甄大伟发的短信时，她想了想，想了想还是留在了原来的手机上。

  刚把手机卡换到新手机上，李雪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已经到家了，李雪。我啊也快了。也就是十几分钟吧……什么？我二婶一家去你那儿了？”顾卿清的脸色一变。“那个，哎呀你让她接电话！”

  “小清啊，你啥时候回来啊。”二婶的声音带着焦灼。

  “我快了，婶子，你怎么跑我朋友家去了。不是给你们定了好几天房吗？”

  “哎吆，你别说啦，你二弟和你叔被警察抓走啦，旅馆把我们赶出来了！本来以为来城里投奔你会有好日子，弄成这样算什么啊，我的天啊，我怎么活！”二婶扯着哭腔，听得顾卿清难受。

  “怎么个情况，怎么还让警察抓走了？他们被抓哪个派出所了？”顾卿清的心突的被提了起来，不用说肯定二弟闯祸了不然人家旅馆能赶出来，顾卿清很想发火，可还得忍着，这都什么事啊！

  “你在城里朋友多，你快想办法把他们弄出来啊！”二婶哭哭啼啼的声音，弄得顾卿清心烦意乱。“小清啊，你二弟年纪小，吃不得哭的，这可怎么办啊，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别老是哭行不行，你还没跟我说他们被抓哪个派出所了？哦，那个派出所啊，我知道了，好了，你别哭了，在家等我电话！”挂了电话，顾卿清很不好意的看着展云，咬着嘴唇，双眼可怜巴巴的闪着光。

  “说吧，去哪。”展云看了一眼，轻咳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是两章^^但是我放在一章了，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