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跟疯
作者:绿蜡      更新:2023-07-29 10:26      字数:5411
  贺云舒终于接受母亲的馈赠,收下她收回来的公寓楼, 作为以后的居所。

  那是一个位于二层的套三, 楼虽然老,但位置和大小很适合。

  大件的丢母亲的公寓楼去, 小件的等着三个月期满后再搬。

  至于联络,她买了两个新手机, 一个自用,一个给幺姨。

  “以后, 我会不定期地发一些短信和小视频在这上面, 如果孩子们闹,给他们看。”她对幺姨道,“或者他们想我了, 那么可以在休息时间联系我。如果事情实在紧急,比如生病或者意外, 请立刻联系我。”

  幺姨看看她,再看看站旁边的方洲。方洲微微一点头,她才接了手机。

  “后面两个月,一三五我陪护的时候, 会在隔壁住。”她又道, “二四六,则视情况而定。”

  “云舒——”方洲也不在意幺姨在旁边了, 道, “我守诺, 你不必如此避嫌。”

  “我妈给了一个老房子。”贺云舒平静地解释, “装修还算新,只是格局有点问题,需要重新布置一下。修修补补的活,零碎的找人弄也不方便,我自己来。”

  也算是给剩下的两个月找点事做。

  方洲虽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

  贺云舒私下又试探了几次。

  她估摸着时间,隔了七八日,往楼上叶乔家跑了两三次。

  每次去,都拎着一盒子水果,叶乔次次收她水果,收得有心理阴影了。

  他抱怨道,“你干啥呢?”

  她就站着不动的等,好几次真没等着什么异常情况。

  叶乔嗤笑她,“装神弄鬼。”

  她也不和他废话,趁着几次早晨问安观察方洲的表情。他依然没什么表情,被她看了后也看过来,然后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

  “没有。”她一边答一边怀疑。

  这样做没问题后,她干脆约他出去喝咖啡和看电影,吓得叶乔瑟瑟发抖。

  完全确定无误后,贺云舒稍微放了点心,偶尔问一下幺姨方洲的行踪。幺姨说,“好像是有新项目要启动了,很忙的。”

  方洲不咄咄逼人,贺云舒的心理压力轻了很多。

  她趁着自己轮休的晚上往公寓楼,去测量房屋尺寸。

  老的建筑图已经不知去向,物业那边也没有存底。贺云舒没绘画功底,只好随手在白纸上鬼画符,爬高上低,到底将几个房间的尺寸测量出来了。

  主卧室直接换家具和洁具就行,两个客卧改成儿童房和玩具室,又因不太需要待客,所以客厅改为书房兼活动室。

  她关注的重头戏是客厅外面的超级大阳台,长有六米,宽有两米多,完全可做阳光房或者花台。

  就计划着,自己弄个绿植墙,花瀑布,或者喷水系统。

  网上有很多现成的攻略和指南,贺云舒仔细研究后翻出比较靠谱的清单,一比一的购买。

  因此,她几乎天天收大邮包。

  庄勤见了她发朋友圈的一堆包装和拆开的零碎,很不能理解地问,“你在干啥?”

  贺云舒便找了个别人弄好的成品图片给她看,“漂亮吗?绿植墙和花海瀑布。”

  “漂亮。”她质疑的不是审美,而是执行,“你要弄?花钱找专门做这个的人搞啊,干嘛自己动手?又累,又脏,做出来也不一定好看,何必?”

  “再说了,你又不缺钱。”

  离婚协议上的后续款项,陆陆续续到了。

  贺云舒将手机架到架子上,开了视频和庄勤对话。

  “确实挺麻烦的。要做水源,弄防水,上自动喷系统,还要搭架子,选花泥花种,上肥料,搞得我一头大。幸好这边阳台本就有个水龙头,不要大改,我省了很多功夫。不过,也是很有意义的事,可以拍成一个完整的视频。”

  “弄那玩意干嘛?”

  “等过渡期结束,我就要搬这边来住。虽然定了探视期,但等他们一天天长大,学习任务重起来,各样的培训班肯定会挤占周末和放假时间。感情难免会生疏,这一点我不太能接受。”她用美工刀开箱子,“所以就想了法子,和他们一起完成一些事,相当于培养感情吧。做成长视频,我上下班或者去哪儿玩,选一些好玩的主题拍成短视频送给他们;或者他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告诉我,我来弄。这第一个,就是做花台,作为欢迎他们来妈妈家的礼物。如何?”

  人的感情基础其实是共同的生活记忆,贺云舒在这方面失了一着,就要想办法从其它方面补起来。

  “挺好。不过,严重怀疑你的动手能力。”

  贺云舒笑一下,“慢慢训练呗。反正越到后面,我也就越闲了。”

  人不怕闲,就怕闲得废了。

  庄勤听见,眼珠子转了转。她一笑,“我帮你办完离婚的事,你还没谢我呢?”

  “你想要什么?”

  “我欠人一顿饭,还挺贵的,自己去花有点舍不得。不如你帮我请?”

  “抠门。”贺云舒吐槽一声,翻着手机上的记事本算时间,“你也不穷,哪儿学的借花献佛的本事?”

  庄勤就嘿嘿嘿。

  那一餐饭,安排在周四晚上。

  周四并不是特别,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和煦春日。

  魏宇照例在中午一点给自己泡一杯咖啡,顶困。

  他站在窗户边,拉开遮光帘,果然又见贺云舒拉着板车来回。

  这小半月,她几乎天天这时候去门卫房取快递,用板车拖了装车后备箱里。

  也不知买的什么,大的小的,轻的重的,林林总总。

  偶尔太重,她拖不动车,他便下楼下,准备帮忙。

  然而她总能找到办法,要么是请门卫搭把手,要么让食堂的阿姨给推着。

  在单位,她的人缘和评价都很不错。

  一年半前,他调入现在的部门。上任第一天,挨个儿认识部门领导和下属。

  有人指着一身白的贺云舒道,“贺云舒,方家的儿媳妇。”

  魏宇有点惊讶,一般介绍无非是某哥某姐某主任某妹,少有连夫家一并说的。他好奇之余,就搜了一下本城的方家,确实有不少的相关新闻报道。内容多是行业信息,政府合作,民企纳税等等。

  这一看,立刻明白了介绍人为何特别点出来。

  不过,介绍人也加了一句。

  “也不用担心难处。云舒没什么脾气,工作很好配合。”

  魏宇多看了一眼,她穿着浅色的衣裳立在旁边,面容温柔和顺,眉眼含情,仿佛一直在笑。他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会儿,她察觉到了,回了他一个笑。他本能地笑回去,心里却嘀咕起来,能在那样的人家做儿媳妇,还能顶住压力坚持干这个不挣钱的活,岂是不难处能形容的?

  是太好相处了,不知是本性还是修炼。

  后来工作,来往得多,就用得顺手起来。

  贺云舒面上看着软,实则很有些主意,沟通起来直接有效,做的无用功少。且她身上有种气场,无论多紧急的事去了她那儿,举重若轻一般。

  魏宇没见过她发火,少见她办错事,即便有疏忽,也会立刻道歉并且弥补。办公室面上一团和气,但到底是个小社会,自然有各种各样的人。既有喜欢她的,也有不喜欢她的,更有看不惯她说酸话的。可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端着一张笑脸,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然后点着外卖请客吃饭。

  偶有一次,她盯着某个不喜她的人看,那人吃着她买的饭菜不亦乐乎。

  魏宇看见她的眼睛在笑。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和任何人搞好关系。

  他看见了那一次,就看见了后面的很多次。

  不知不觉,视线放了太多在她身上,偶尔对上她的眼睛,竟会心惊肉跳。

  魏宇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她的拒绝在理所当然之中,坦荡荡看着他的时候,他自惭形愧得很。

  手机在响。

  魏宇一口将咖啡喝完,拿起震荡的手机,是好友邓旭文发的短信和定位。

  “晚上一定来吃饭,帮我庆祝。”

  他笑了一下,这家伙和他同岁,干什么都很快,眨眼两年就在婚姻里打个滚,来回进出一趟。

  这个饭,应该是庆祝终于离婚成功了。

  “不去。”魏宇回。

  “一定来,吃好的。”邓旭文坚持,“我难得请一回客,你给面子。”

  “请客?真金白银你自己掏的?你那么抠,舍得?”

  邓旭文发个翻白眼的表情,“拽着个付账的冤大头。”

  果然如此,

  两人算是一道长大的朋友,彼此深知本性。

  邓旭文家里不穷,但爹妈都是会计,钱算得精当。不是说抠,而是抠得出血。

  当然,抠不意味着占便宜,而是什么东西都有个底价。

  比如他的婚姻。

  他认为她的前妻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勤俭持家又上进,唯一的缺点是贴娘家。可哪个女人不贴呢?只要控制好,依然是一门好姻缘。他在结婚的时候,悄悄设了个停损线。线内,前妻花钱是自由的,线外,就要止损了。

  离婚的缘由,起于前妻不告而给了弟弟一百万的钱做买房的首付。

  邓旭文左右算账不对,立刻请了律师离婚。

  折腾一整年,将两人全部开销的各种□□全部搜出来做财务切割,连一个电饭煲差点都分了两半,终于闹清楚了。

  魏宇觉得很没必要,“毕竟是相爱过的人,好聚好散。”

  邓旭文皱眉,“你没爱过也没结过,不懂。争的不是钱,是一口气,是彼此愿意为对方付出多少。我为这婚姻支付了好几百万,她呢?只有一个人和停留在口头上的爱,然后把我给捞空了。”

  “必须来。”邓旭文对他发通牒,“我在平城就你一个朋友。”

  魏宇想了想,同意了。

  下午,贺云舒给发来工作邮件。

  她在避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踏入他的办公室了。

  他点开看,将需要修改的地方标注后返回。

  其实有点懊恼当时没沉住气,不该那么急迫。

  下班后,魏宇坐上车,开始查邓旭文给的定位地址。

  贺云舒的车在他旁边,她给他打了个招呼,开着车出去。

  他设定好目的地,跟着出门。

  平时的路线,两人出了单位门后该是背道而驰的,可她今天却和他拐了同一个方向的路。

  魏宇的车落后她两个车位,过了好几个路口依然同道。他觉得巧,在下个路口提速上去,按着喇叭对她打招呼。

  她降下车窗,笑道,“你去哪儿呢?”

  魏宇指了指前面已经能看见招牌的大厦,说了那商场的名字。贺云舒露出好巧的样子,“我也是,去见个朋友。”

  确实是巧事一桩。

  然还有二,入地下停车场后,居然发现两个相连的停车位。贺云舒再是避他,也没好意思做得太明显,还能保持着微笑。

  其三,则是进了电梯,两人几乎同时伸手去按四层的键。魏宇离得近些,先按上了。贺云舒仿佛怔了一下,收回手,显然也是去四楼。

  只是这次,她不太能笑得出来了。

  魏宇主动开口打破尴尬,“我朋友约这边吃晚饭。”

  这个解释,弄得他像是个跟踪狂一样。

  可是,不能不解释。

  贺云舒显出几分郁闷,道,“我也是。”

  不过,她到底不是扭捏的人,走出几步之后侧头看他,亮着眼睛说,“要不咱们对一下餐厅的名字,说不定在同一家呢?”

  魏宇觉得有趣,摸出手机来,对着短信上的字念起来。

  从第一个字开始,贺云舒柔媚的眼睛里便多了几分晦暗的东西。尔后,她笑着摇摇头,仿佛是放弃一般。

  他念完,道,“果然是?”

  她点头,耸肩道,“是。”

  魏宇难得地开心起来,忍不住笑出声音。

  贺云舒见他笑,也跟着笑,冲旁边一指,“从这边走,要近些。”

  走得几步,他道,“说不定还能坐一桌子吃饭呢?”

  “不可能吧?”贺云舒摇头,“哪儿这巧的事?”

  一日内的经历,已经无力吐槽了。

  然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巧合。

  刚入店门,便见庄勤坐在靠门的位置,谄媚地对对面一个凤眼的西服男子笑。那男子有点敷衍着,眼睛到处看,当看到门口来,发现什么一般立刻亮了,然后扬手招呼。

  贺云舒不可思议地看着魏宇回了一个招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宇偏头看她,笑一下,“你朋友来了么?”

  她叹口气,指了指庄勤所在的位置,“来了,果然是一桌。”

  邓旭文,是魏宇的朋友,也是庄勤要请的客人。

  四人互相介绍,感叹一番奇妙的缘分,然后点菜。

  趁这个空挡,贺云舒拉庄勤去补妆。

  她很不快地瞪着镜子里尤不自知地哼歌人,今天也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居然到处都能遇上魏宇。

  庄勤感觉不对后问,“怎么一脸不高兴?不就是请客请了你领导么?多好的机会搞好上下级关系呢?你应该感谢我。”

  “对!”她道,“我请你,你借花献给邓旭文,然后邓旭文再献魏宇。击鼓传花呢?就我一个冤大头?”

  “多好的事?社会资源一点没浪费,一顿饭办成了三件事。”

  贺云舒收了妆盒,对着镜子里的人发呆。

  庄勤疑惑,“也不至于这鬼样子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奸情?”

  她没吭声。

  “我随口一说,还真有呢?”

  贺云舒叹口气,“前段时间请假比较多,向他透露了离婚的事。他倒没明说,只是显了一分出来,我委婉地拒绝了。”

  庄勤立刻又拍着洗手台笑,仿佛今天遇见的全是笑话一样。

  贺云舒被笑得十分不痛快,道,“你笑毛啊笑。”

  “人家也长得很称头,你拒绝干嘛?”

  “一个单位的,能乱搞吗?”

  “为什么一定是乱搞?正正经经搞不行?”

  “我后面也没想再婚,怎么正正经经搞?人家是连一婚也没有的大小伙子!”

  “哟,你怎么确定是大小伙子?”庄勤就开黄、腔了。

  妈的,确实看不出来是不是大小伙子,但洁身自好是一定的了。

  “愁啥呢?你们是同事,他就该对你的情况很了解。既然都了解了,还扑上来,那就是不怕。人家没结过婚的都不怕,你还怕啥?”庄勤补妆完成,左右看了看,很满意道,“你要当真占他这个便宜,就告诉他你不结婚了。如果他接受你的条件,还来,那可就怪不了你。”

  贺云舒再想找靠谱的代餐,还是要在单位做个好人,没跟着庄勤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