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一天过得太累了，程舒克洗完澡躺在床上，很快困意便席卷而来……

  ……迷迷糊糊的，好像走在了未知马路上，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像是一座空城似的。

  正彳亍之时，耳边好似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正疑惑间，忽然，一股暖意袭上自己的腰间——低头看去，竟是条碗口粗的蛇！

  还没待他想明白马路上怎么会忽然窜出一条蛇来，忽然一个念头涌上脑海：蛇不是冷冰冰的么？怎么会这样温热？

  这样想着，身子一个踉跄，猛的从梦境中挣脱开来。

  大约有个几秒钟，神志才悠悠转醒，这才明白抚在自己腰间暖呼呼的东西是什么，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就丢出被窝去。

  混蛋！又是半夜偷袭的臭毛病！

  程舒克懒得理他，用被子将自己牢牢地包裹起来。

  可今日的柳邵似乎有些不依不饶，卯着劲儿要把舒克从被子里拖出来。

  此时已入深秋，白天倒是温度适宜，到了晚上却实是有些凉意。被子被柳邵掀出条缝，凉气便争相涌入舒克刚暖热不久的被窝里。

  程舒克睡衣单薄，猛得一凉让他睡意全无。

  “你又发什么疯！”程舒克一边做被子争夺战一边愤愤说。

  这时柳邵手脚并用一把掀开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紧紧揽过舒克的腰，将头埋在对方的肩窝里。

  那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奔驰在草原上的猎豹一口咬住羚羊的脖子，只容许对方片刻最后的挣扎。

  脖颈是脆弱而敏感的地方，柳邵的呼吸一起一伏之间，温热的气吸喷洒在泛红而颤栗的皮肤。

  黑暗中，两个人都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久久沉默，只是这样抱着。

  平静的气氛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湖面，程舒克首先打破沉默：“这几天……我反思了很久，其实，这件事儿我也有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我当初没有回应你，如果我当初找你好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如果我不是默许了你的行为……也许也不会出现现在这个局面。”

  柳邵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句话也没回，一点儿反应也没给，还是那样搂着舒克的腰，静静地抱着他。

  程舒克自言自语地又说道：“……我这个人，有点儿呆，有点儿傻，不会说话，除了从小就一块上学的几个发小，也实在是没什么朋友。真心对我好的人就更少了，你算一个。”

  “你这人，说实话挺烦人的，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做的事儿却真是不招人待见。”

  “强势、霸道、一意孤行，总是不考虑别人的想法，说话也特别欠揍，可是我又揍不过你……”说到这儿，程舒克笑了笑，又说道：“虽然你总是吼我、凶我，可是我心里也知道你对我是真的好。”

  “就算是冷战你也会特别有耐心地给我讲题，每次吵完架都是你主动过来和我说话，上次我回家和人打架你还马上坐火车赶过来了……”

  “柳邵，我不是不知道你对我好……”

  舒克吸了吸鼻子，说：“我就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什么，以后怎么办，或者说……有没有以后了。”

  说到这儿，声音愈发哽咽，眼泪也早已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

  回想起今天柳邵夺过相册后看自己的那个冷冷的眼神，程舒克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儿讨厌我了，觉着我烦了？”

  他也没等柳邵回答，自顾自地说：“今天我给我妈打电话了，等统考和单招考完，我就回我原来的学校了。”

  “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来w市，再来找你玩。”

  这句话像是刺中了柳邵似的，他松开抱着舒克的手，起身下了床，一路摸着黑走到了卧室门口，啪地把大灯打开了。

  忽然亮起的等一阵刺眼，等程舒克揉眼的几秒钟过去，柳邵已打开书柜将白天那本有“秘密”的相册拿了出来。这本相册不像先前翻过的那几本老旧，显然是被主人保存得很好。

  程舒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顺势接过了，并不敢打开。他抬头看了看柳邵的表情，只见柳邵朝相册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程舒克这才带着些许期待和忐忑翻开这本“神秘”的相册。

  第一张照片里是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女孩，穿着蓝色碎花的小裙子，皱着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委屈的表情。

  程舒克不确定地猜了猜：“柳樱姐？”

  “……不是。”柳邵回答。

  “……不是？”程舒克疑惑得皱起眉头。他仔细一瞧，照片上的女孩竟有些熟悉，这才猛地一转头看向柳邵。“……你？”

  “嗯。”

  “……”程舒克没想到柳邵这样爽快地就承认了。

  “我小时候，爸的公司刚刚起步，资金运转到处都是需要钱的地方。我妈说小孩长得快，买了衣服也穿不了多久就小了，所以那时候我经常拾我姐穿小剩下的衣服。”

  “……”舒克又向后翻了几张，都是柳邵小时候的照片，的确大多都是女装。

  他看着一张照片中笑得美美的李季华和一旁苦着脸的小柳邵，嘴角不自觉便挂上了笑，心想：什么经济困难啊都是说辞吧？看阿姨笑得这么开心，明明很享受将儿子打扮成女孩好吗！

  柳邵也感受到了舒克的笑意，往他身边坐了坐，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下巴从后面放在对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不准笑。”

  这样的姿势无疑是热恋中的人才会做的。程舒克不禁耸了下肩膀，但是见对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还是任由他抱住了。

  指尖在这本相册之间翻阅的感觉十分奇妙，程舒克仿佛走进了柳邵的童年，走进了柳邵最纯真的时光。

  那时的柳邵皮肤白白嫩嫩的，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柳邵不会像如今这样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怒，就算是妈妈让他穿上姐姐的连衣裙也不会做太大的反抗，最多只是在镜头前皱皱眉头，表示本少爷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罢了。

  相册本来就没有很厚，很快就见了底，最后的这张照片里，两个小孩坐在地板上的一堆玩具中间，难得笑得都很灿烂。

  这本相册中大部分都是柳邵、柳樱和李季华的照片，连柳民都很少出现。程舒克好奇地问了一句：“这小孩是谁啊？”

  柳邵的头又往舒克的脖子里蹭了蹭，像个大型宠物狗似的：“你仔细看看。”

  程舒克再定睛一瞧，吃惊了：“这、这小孩儿不会是我吧？”说着转头看了看柳邵，见对方微笑的表情，更加笃定了。“怎么，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啊？”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程舒克不依不饶地问着。“奇怪，我怎么完全没印象啊……”他话音未落，柳邵便惩罚般的在舒克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诶诶诶！疼着呢！”程舒克缩着脖子躲开，用手揉了揉。

  “亏我一直记得你，你倒是把我忘干净。”柳邵抱怨。

  舒克琢磨着：“……其实不应该啊，看你小时候这么标致，我一定以为你是女孩儿了。这么漂亮的女孩，我怎么会忘了呢？哎，你说你记得我，那我小时候什么样儿啊？”

  “你小时候可坏了，是个小骗子。”

  “怎么可能！我从小就是老实孩子好吗！你就欺负我忘了，在这儿胡编乱造吧你！”舒克一脸不信。

  柳邵继续说道：“我记着你当时可不像现在这样，可能说了，刚上我家来就做自我介绍呢，你说你是舒克。”

  程舒克插话道：“没错啊，我是舒克啊，怎么骗你了。”

  “你说你是开飞机的舒克。”

  “……”

  “你还说你是舒克，我就不能当舒克，只能当贝塔。只有舒克能开飞机，贝塔只能开坦克。”

  “……”

  “你说你要开飞机去执行任务打败海盗，让小动物们过上快乐平静的生活。”

  “……然后呢？”

  “然后骗走了我的飞机模型，说执行任务回来还我。”

  “……”故事的结局程舒克已经猜到了，因为他记得柳邵话里的那个飞机模型现在还在自己房间的书柜里，并没有还。

  不过……执行任务、打败海盗、让小动物们过上快乐生活是什么鬼啊！这种话你也信是不是太天真？！

  程舒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万遍。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才不信呢，有本事拿出证据来！”程舒克继续耍赖。

  柳邵一脸“我早就知道你会不承认”的表情，拿过相册，从照片的后面拿出一张纸来。

  程舒克心想：那时候顶多五岁多，还不会写字儿呢，应该不会是打的借条吧？

  柳邵展开有些泛黄的纸，只见上面是个用水彩笔画的歪歪扭扭形状有些像蛋糕的东西。

  “这是什么？”程舒克好奇。

  “你给我画的贝塔开的坦克，你就是用这个和我交换飞机的。”

  “……”程舒克一看这画的水准，就知道这是他本人画的无疑。他自知从小就没什么美术细胞，不过看见这一团形状怪异黑不黑红不红绿不绿，并且颜色还涂到线条外面的东西，还是有些羞于见人的感觉。

  虽然他马上就想把这幅画夺过来毁灭证据，柳邵却早他一步认认真真地将画视如珍宝地收起来，和相册一起放回原处。

  再次躺到床上时，程舒克不禁感慨万千，这一天之内发生的种种剧情，实在是算得上跌宕起伏了。晚饭时还针锋相对的两人，此时竟能相安无事的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本以为认识不足四月的他们，竟然在十几年前就曾打过照面。

  舒克本就很累了，更可况又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看了半个多小时的相册。

  他很快便沉沉睡去，睡着之前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件原来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他记得，柳邵的网名，好像叫β……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萌萌哒的小时候啦~

  希望大家喜欢么么哒~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