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古代番外:十年一枕黄粱梦
作者:荣青      更新:2023-07-29 17:41      字数:18643
  清晨, 悠悠转醒的容嘉卉揉了揉眼睛,伸出手想拍拍枕边人, 结果却是摸了个空。

  人呢?这大清早的, 是跑哪儿去了呢?有她搂在怀居然还敢天不亮的就走了, 简直气人,干脆以后都别进她的门得了。

  她懒懒地撑着自己坐起身, 喊道:“白露!谷雨!霜降!寒露!”

  丫头们顿时鱼贯而入, 捧着水跟毛巾正打算来给她擦洗的白露看着她, 惊喜得无以复加,差点就把水盆给砸了。

  “少夫人,您终于醒了啊?”

  这叫什么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容嘉卉愣了半晌,点了点头,“是呀, 怎么啦?”

  一旁的霜降看着她,简直是喜极而泣, “少夫人,您知道吗?您可是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呢?吓死我了!”

  “啊?!”容嘉卉大惊, “我怎么会突然昏迷呢?是我吃错啥了么?那,阿络呢?她在哪?我问问她!我要是真昏了这么久,她估计都得急死了吧。”

  霜降有些懵,“阿络是谁啊?”

  容嘉卉无奈,这些傻丫头, 咋就能这么蠢呢!都几年了居然还记不住人家的名讳呢。

  “那我说侯爷!侯爷她在哪?”

  侯爷?京城里的侯爷好几个呢,哪位侯爷?

  白露想了想,突然明白道:“您是说镇国侯老爷么?”

  “谁说我爹了啊,我是问咱家那位,她人呢?去哪了?”

  看着她们一脸懵的样子,容嘉卉无奈,她掀起被子道:“那我就自己出去找,真是的,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在这儿玩什么捉迷藏呢!”

  白露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弱弱地问:“您说的,定远侯么?”

  “你说什么侯?”容嘉卉回头问道。

  “定远侯,就是钟离少爷呀。”

  “定远侯?”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一个称呼……

  不对!

  定远侯?!

  容嘉卉一怔,她看着这房子的摆设,突然就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这儿……貌似并不是她的家啊……

  不是她与钟离络的家,也不是那镇国侯府。

  那她,到底是在哪儿?

  也不对啊,这里,也让她有些莫名熟悉,好像她前世住过一般。

  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头,白露有些担心,忙推着霜降去请大夫,又推着寒露去请少爷了。

  然后她自顾自地关上了门,看着容嘉卉的模样,凝重道:“少夫人,您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就糊涂了呢?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还能是谁?我是镇国侯之女容嘉卉啊。”

  容嘉卉迷茫地看着白露,脑子间就突然变得很乱很乱。

  这是,怎么回事?

  前世,今生,让她有些神情恍惚,她到底是谁?是嫁了个姓柳的公子?还是找了个姓钟离的姑娘?

  她捂着脸,一步步后退,跌坐在了床上,她看着这熟悉的拔步床,她的嫁妆之一,差点害怕得哭出来,整个房间,也就这拔步床是与之前一样的……

  她明白了……

  这里是那天杀的柳家,她曾经住了八年的柳家,这段记忆曾经被她给默默地埋到了最底下,如今,却又全部汹涌而出了……

  她想起来了,她又想起来了……

  她又想起了曾经自己的满怀希望,毕竟当年的她,就算从没见过自己的那位未婚夫婿,也听说过,她就是个虚荣的小女孩,她喜欢别人羡慕她,嫉妒她,能嫁给这么好的人,她就算表面上不显,心里头也是觉得不错的……

  她是期待过的……

  可她的少女美梦,转头间,就被打得粉碎,她素来是个犟驴,在家里,人人拿她没辙,可在柳家,她的犟也算是被根治了,夫君没来,就硬要犟,死也不掀盖头靠着床坐了一晚又怎么了?没人在乎的话,她这么做就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只有她自己难受,她一开始是抱着些许希望在忍,结果忍着忍着,时光匆匆而过,她居然就这么二十有四了……

  她喃喃道:“白露,我怎么突然就,又变回来了呢?”

  她现在又不是所谓的钟离夫人了,她居然又变回了……

  柳夫人……

  她那表姐夫柳阡辰……的夫人……

  怎么会这样呢……

  本来她一看到姓柳的就膈应了,现在经历了这么一遭,估计是更加膈应了……

  如果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就是一黄粱美梦的话,又为何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在梦里呢?她不想醒过来了,她宁愿死,也不想醒来面对柳阡辰,更不想,去面对陌生的钟离络……

  也许这就是个噩梦呢!

  思至于此,容嘉卉撩开袖子,对着白嫩嫩的手臂就狠狠咬了一口,疼到了心坎,可是,她没有醒,她又对着床狠狠一磕,力道重得,估计得青紫去!

  白露见她自残,忙拦着她道:“您这是怎么了?再如何,您也千万莫要自残啊!”

  容嘉卉这么一撞,撞得是头晕眼花的,她颤抖着声,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拽着白露的手求证道:“白露,我的好姐姐,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被寒瓜给噎昏迷的啊?”

  白露惊喜地点头,“少夫人您都想起来了就好。”

  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容嘉卉顿时只觉堕入了无底深渊,她哭丧着脸,整个人往后一仰,顿时就又昏死了过去。

  当她再度醒来时,已是日月交替,她竭力睁开眼睛,却迷迷糊糊地看见,床头貌似还坐了个人,居然不是丫头!

  她以为自己是梦醒了,忙拽住了他的袖子便哭诉道:“阿络!阿络是你么?你知道吗?我刚才居然做了一个……”

  好可怕的梦……

  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心下顿时一凉……

  她嫌恶地甩开他的袖子,又别过身去道:“你来干嘛?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啊?”

  柳阡辰淡淡道:“你之前昏迷了很久,一个月,大夫刚才来过了,他说,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了,我也派了人给岳父家传了消息,明日岳父嘉泽应该会来看你。”

  呦呵,这人倒也是难得关心她一回呢,要是以前,她估计还会小小地开心一下,谁让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小小地关心她一下,她就能忘掉很多了,真是自己作践自己。

  容嘉卉不禁冷笑:“我的事啊,就不劳您惦记了,您说的我知道了,我困得很,要睡了,您就出去吧,慢走不送啊。”

  说完,她便背对着他躺倒在床上蒙上了被子。

  柳阡辰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冲啊?”

  “我脾气本来就冲,您过去一直把我当摆设,也难怪会不知道了,您若是当真不喜欢我的性子的话,那眼不见为净,咱们索性和离吧!”

  她过去到底还是太逆来顺受太认命了,将自己那无限的耐心用在一个心里头只有别人的人身上,到底只是浪费,其实,这和离二字,也不是那么难出口嘛,说出来后,她倒是只觉浑身一轻。

  “嘉卉。”柳阡辰无奈道。“你别再胡闹了。”

  容嘉卉坐起身,看向了他,却难得地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心里头一直有着谁,我年纪还不算大,我也不想再在你这儿耽搁下去了。”

  听得她说知道他心里有谁,柳阡辰神情有些恍惚,他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叹道:“你别胡说。”

  看着他这幅烦不胜烦的疲惫样子,简直就差把你真是无理取闹给刻在脸上了,容嘉卉顿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朝他扔了个枕头道:“我不是胡说,我是真的不想跟你过了,我刚才只不过是说得委婉,我真正想说的是,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全家,甚至讨厌起了所有姓柳的,你们是不是觉得,好东西紧着我,从不限制我,不用我晨昏定省我就得感激你全家了啊?滚你的,一个个的整天拿我当透明人儿,话都不肯跟我多说,就好像我是个脏东西似的,真以为我没脾气,是泥捏的啊!我爹娘千娇万宠地抚养我长大,可不是为了把我送到你家来受气的!姐姐我都已经在你家耗了八年了,这还不够啊!你们是非得耗死我才甘心么?”

  柳阡辰眨眨眼睛,似乎还没从她这一大通抱怨里回过神来。

  “不好么?”

  不好么?

  好或不好,容嘉卉一个人说了自然不算,况且,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容嘉卉,也是觉得不算全坏的,确实,什么也不用做,就整天待在二品大员家享福,谁会不乐意啊,她该知足了,多少人想过这种好日子还过不到呢,可是,这人总是贪心的,总是会忍不住去渴望更多,她已经不算是太贪心的那类人了,她要的真的很少很少。

  她过去也是认命了的,若是从没有那十年的黄粱美梦,她也许,真的会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可她在那似真似假的梦里过得实在太幸福太幸福了,她实在无法不去沉溺其中,如果从未尝过甜味的话,她可能会觉得,这样也好,没人疼没人爱,至少自在,可是,她偏偏知道了自己也许可以多么幸福,这让她如今又如何愿意继续认命地活受罪呢。

  容嘉卉看着他苦涩地摇摇头道:“我一点也不稀罕这样的日子,谁要是愿意过谁过去,反正我要回娘家去,在娘家,爹不嫌我,弟弟敬我,弟媳也知书达礼,何乐而不为,横竖,在哪儿都不用被人当个摆设。”

  说完,她便站起身打算收拾东西,柳阡辰似是有些慌了,他忙拽住她的手腕,道:“你这是要做什么?生我的气?我从此回家,可好?”

  容嘉卉简直是要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她真想冷笑,结果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甩开柳阡辰的手便直奔衣柜。

  “我已经不稀罕了!你爱回不回,不关我的事!”

  到底当她是个什么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丫头们见此也是纳罕不已,她们忙上去劝道:“少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听到少夫人这三个字容嘉卉就头有些疼,她对她们道:“以后啊,你们几个还是叫我大小姐吧!赶紧的,过来帮忙收拾东西,你们都跟着我回镇国侯府去,不要再待在这什么天杀的柳府待了!”

  “这……”

  丫鬟们看着她的动作,又回头看了柳阡辰一眼,有些犹疑。

  容嘉卉瞪了她们一眼,道:“你们都看着他做什么?到底谁是你们主子啊,不用管他,横竖我是不会在这儿呆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这儿!你们要是舍不得他,尽管留下。”

  “嘉卉……”

  柳阡辰唤道,可是,他看着翻衣服的容嘉卉,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对于这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家的妻子,他一直是想怨的,如果不是两三岁时便多了这么一桩娃娃亲,他们两个便不用被绑在一起受苦,可是,他又不能去怨,这个一派天真的女孩,她什么也不明白,她傻乎乎的,你打她一百顿,只要给块寒瓜她估计就不气了,多么招人疼,谁忍心怨她,可是,他也不能怨父母,父母是天,是生他养他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怨自己,选择了自暴自弃……

  他甚至不愿回家,不愿看到容嘉卉,看着自己的妻子那傻乎乎的模样,天真得刺眼,天真得,让人心生厌恶,厌恶自己。

  他从来都不讨厌她,相反,他甚至还有些喜欢她,喜欢她与心上人略有相似的容貌,喜欢她的单纯,喜欢她的头脑简单,容易满足,喜欢她的没个正形,若仅仅只是妹妹,他会很疼爱这样的妹妹,可是,她是妻子,是他不愿意娶的妻子。

  可即便如此,他现在,还是想留住她,若当真和离,他的父母会给他选一个怎样的新妻子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不会再有比容嘉卉更好的了。

  容嘉卉朝他笑了笑,道:“柳公子,你应当觉得浑身一轻的,这个整天储在后院的碍事精,终于自己打算要走了,不用再烦你了。”

  柳阡辰叹了口气,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碍事过……”

  容嘉卉摇摇头,“柳公子,你还是不明白,不管我到底碍不碍事,我都不会留在这儿了。”

  说完,她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喏,我出嫁前给你做的衣服,你通通还给我,反正你也从不曾穿过,我把它们剪了也不想留在你家。”

  说完,无视了柳阡辰表情的她,又继续自顾自道:“柳公子,你知道吗?我其实就是个大俗人,我就喜欢大红大绿,就喜欢鲜艳,就喜欢花儿蝴蝶,欣赏不来所谓素雅,不懂那些书啊玉啊木头啊画画写字中的学问,搞不清那所谓好琴究竟是好在哪,在我听来,都是一个样,反正声音小得不坐在附近就听不到了,所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只能说是学过,我就是这般没天分,跟你这样的才子永远说不到一块去,只有女红勉强能糊弄人,而且还不算精通,可是,那都是我的一片心,我当初绣得针针细致,缝得妥妥贴贴……可是,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所以,你还是全都还给我吧,免得留在这边积灰……”

  “嘉卉……”

  容嘉卉摇摇头道:“不要再叫我嘉卉了,你既然从不曾把我当妻子就不要叫得那么亲昵,就好像你我感情甚笃一样。”

  看着她脸上从不曾有过的坚定模样,柳阡辰怔了怔,他想,他的妻子估计是劝不回来了。

  容嘉卉过得不好,他知道,这桩婚事,折磨着他们两个人,她留在这儿,他觉得理所当然,这是从一而终,值得赞颂,可她觉得委屈了要走,他也确实没理由拦,他连为了心上人反抗父母都不敢,活该与妻子闹到这般田地。

  他是活该如此……

  容嘉卉到底还是不愿意留下。

  她刚走出门,一个人便飞扑了过来跪在她身边抱住了她的腿。

  “姐姐,您可千万不能走啊!秋分知道自己错了,知道自己不对,您打我骂我都成,您可千万别扔下秋分啊。”

  容嘉卉看着她那妆都哭花了的俏脸,也不禁嫌恶地递给了她一块帕子。

  秋分接过后,受宠若惊道:“谢谢姐姐。”

  容嘉卉不悦道:“秋姨娘,你可比我年长一岁呢。”

  秋分拿着帕子擦脸的动作一滞,她抬起头,有些发懵地道:“那么?妹妹?”

  白露白了她一眼将她拽开后,道:“你是什么身份,居然也敢跟大小姐称姐道妹。”

  秋分瞪了白露一眼道:“你又是什么身份,敢跟我这么说话!”

  说完,她又看向容嘉卉,可怜兮兮地哭道:“大小姐,秋分求求您了,您别走好不好,您若是走了,那秋分该怎么办啊?”

  秋分的容貌生得妩媚动人,这时哭得梨花带雨的,就算是石头做的心,都得软了。

  可惜对容嘉卉没什么用,容嘉卉瞥了她一眼道:“你如今是柳家的姨娘,又不是我的奴才,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秋分擦着眼泪抽噎着道:“秋分如今真的知道错了,要不,您也带我走吧,念在十数载主仆的份上,我会听话的,这样的小事,您跟少爷说一声就好了。”

  爬床丫头会做到她这个份上的也是悲了催了,她本就没有任何宠爱,没个儿子傍身,如今又年龄渐长,早就消了了过去的任何想法,旧主好性儿,从不曾为难过她,因着她是唯一一个正经妾室的缘故,柳夫人过去待她也还算不错,她的日子看起来并不算太糟,可要是好性儿的纸老虎旧主真的走了,后面不管是来个真河东狮还是来个真贤惠的,她这个前任夫人的丫鬟出身的妾,都不会好过啊。

  闻言,容嘉卉心想,可真是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货,这会子就念起了旧情了啊,当年背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十几年主仆呢?

  她不顾秋分的一路苦求,也不顾婆母的一路劝,就是非要回家,柳家夫人要儿子好好劝,这个儿媳妇,她从来都不喜欢,是个连丈夫的心都拢不住的废物,但也不讨厌,毕竟单纯好拿捏,横竖,就是摆着好看的,要是就这么大傍晚地气呼呼地回了娘家,甚至都不肯休养几天,还嚷嚷着要和离,外头会怎么传,他们家的脸面该往哪搁啊!

  可这柳阡辰却只是傻站着,什么也没做,哪儿也没看,一言不发。

  看着他们母子俩的那幅怂样子,容嘉卉冷哼一声,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这里,她是一天都不想继续呆了,故而走得匆忙,除了房间里的衣服首饰外,什么也没带,剩下的,等他们和离了,让弟弟拿着嫁妆单子去搬回来,想来堂堂柳家,总不至于贪了她的嫁妆,不然,脸面往哪搁啊。

  不过,容嘉卉这气势汹汹地回家倒也是吓了大家一跳。

  好在容嘉卉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惯会让爹娘为自己撑腰,她这么楚楚可怜地跪倒在爹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地说上一通柳家的不是,当爹的也许都还没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心却早已经开始偏了。

  虽说气亲家,此时听她开口闭口和离二字,容琛也是不同意的,都这个年纪了,若是和离再嫁,也只能去给人当续弦了,那也实在太委屈了些。

  嘉卉二字刚刚出口,容琛正待要劝上几句,结果却只听得容嘉卉豁出了脸面来了一句……

  “爹,你别想着劝我,你可知道,成婚八年,那姓柳的的家伙,可就摸过我的手腕呢!”

  容琛瞬间便噤了声,什么叫只摸过手腕?不对,只碰过手腕?!他家女儿是容貌差了?还是家世差了?是品行不好?还是学问不高?简直欺人太甚!

  这柳家真没法呆了,大不了,他镇国侯府就养她一辈子了,横竖不去受他们的气,好个柳阡辰,居然胆敢这么冷着他的女儿。

  见女儿受了这么多年委屈,他又是气柳家欺人太甚,又是气女儿居然一声不吭,一拖就是这么多年。

  “你怎么一直不说呢……”

  容嘉卉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混球,我也不能走,不都是这样么,闹大了,对我百害无一利,我太清楚了,可是,我突然就不想这样了,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去,也不想再呆在柳府受气了。”

  看着柳府上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她是真的害怕,她的脑子里,一面是那也许是梦,也许根本不是梦的十年,一面是她在柳府的八年,唯有镇国侯府是不变的,永远都是她的家。

  容琛如同过去那般,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傻子,当什么姑子呢,爹会护着你,爹会护你一辈子,谁让你这个小讨债鬼偏生要是我的女儿呢,我也是倒霉。”

  容嘉卉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眼眶一热,险些再次落下泪来。

  她确实是被养得太娇,什么也不懂,也是亏得爹娘疼爱,不然,她在哪都活不下去,如今,她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爹后,她住回了自己出阁前的院子,仿佛又当回了未嫁的姑娘。

  不过,她才住了没几天,家中便来了客,是来拜访她爹的。

  本来这样的事没什么稀奇,可听得定远侯三个字,容嘉卉却不禁愣住了,钟离络,这个她最熟悉的名字,在她舌尖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她实在有些怕,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的钟离络,只受过她的冷眼,她也从来都只看过钟离络的冷脸。

  她跟钟离络之间,想来也是无话可说了……

  可是,她还是想要见见她。

  “上次没能见着,做妹妹的,还是应当前去拜见一下的。”她如是说道。

  身旁丫鬟们一愣,这居然是她们家大小姐嘴里说出来的话?真不是鬼上身了?还做妹妹的,这大小姐若是真的曾把人家当成哥哥过的话,她们的脑袋就砍了给人当马桶!

  这时候的钟离络并没有一穷二白的还敢抢人家女儿,故而,容琛与钟离络他们父“子”俩还挺融洽的。

  她走进前厅,听到脚步声的容琛与钟离络顿时都看向了她的方向。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一切,恍如隔世,容嘉卉怔了怔后,盈盈福身,想要开口,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钟离络看着数年不见的她,心念一动,她瘦了很多,记忆中那个圆润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瘦削的妇人,若不是这熟悉的眉眼,也许,她都得认不出来了。

  “大小姐,十一载不见,可好?”

  一晃就是十一年,一切都变了啊。

  容嘉卉摇了摇头,看着她道:“我不好,非常不好,非常糟糕。”

  这样的回答有些不按常理出牌,钟离络一时间,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搭腔好了。

  容琛见他们兄妹俩居然有好好说话的一天,很是欣慰,他伸手拍了拍钟离络的脑门,道:“什么大小姐,她就是你妹妹,平白叫得这么疏远做甚。”

  钟离络皱了皱眉,也不知为何,她生来就有些怕了容嘉卉,叫妹妹什么的,她过去不大敢,如今,依旧是不敢,唯恐人家会恼,毕竟容嘉卉好似一点也不喜欢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冷冷的,她真怕自己站在那儿都会惹人家不高兴。

  结果容嘉卉却点了点头,“爹爹说得不错,哥哥叫我嘉卉便可。”

  “嘉……嘉卉?”钟离络诧异道。

  “恩,就是如此。”

  容嘉卉寻了个位置坐下后,笑着问道:“哥哥在西北这么些年,可好?”

  面对容嘉卉这突然的关心,钟离络有些手足无措,“挺好的。”

  容嘉卉想着自己被寒瓜噎昏的事,不禁便想起了被噎昏前与白露在说的事,又问:“我之前听闻陛下有意将堂妹南平郡主嫁给你,不知是否属实,你也知道,我们妇道人家,就是嘴碎,平日里就爱聚在一起说些有的没的。”

  最好是白露那小丫头搞错了,不然,非得气死她不可。

  钟离络道:“我拒了。”

  “拒了?”容嘉卉与容琛异口同声地惊讶道。

  容琛道:“那南平郡主,我也是见过几回的,顶好的姑娘,就是性子略傲气了些,拒了做甚?放眼京城,哪有更好的姑娘?”

  钟离络叹了口气,道:“我不愿娶妻……”

  “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嘉卉她都能背三字经了。”

  容嘉卉忍着高兴,在一旁柔声劝道:“爹,这样的事,就让人家自己作主吧,毕竟这是人家的婚事。”

  “你自己的事都一团糟就别来说我了,钟离大哥与大嫂去世这么多年了,我就是他的长辈,他的事,我自然要管一管。”

  他们争论来,争论去的,直到钟离络要回府时,都没争论出个结果来,见父亲显然生了气都不愿搭理钟离络了,容嘉卉便主动提议道:“那,我送送你吧。”

  两人刚走出了屋门,钟离络便对容嘉卉内疚道:“你说,我是不是让侯爷很失望?”

  容嘉卉浅笑,“你也有你自己的想法,就算那是我爹,也不能横加干涉,不过我爹希望你娶妻生子,也是可以理解,他是疼你。”

  钟离络道:“可惜,我是不能娶妻的。”

  不能么。

  容嘉卉不知那是梦还是现实,所以也不知钟离络是女儿身的事究竟是空想还是事实,可听得这句,她怀疑,呀也许,是真的。

  “不能的原因,你能同我说说么?我不会说出去的。”容嘉卉问。

  钟离络摇摇头,道:“唯有这个,是永远都不能说的。”

  见她如此,容嘉卉便直接道:“难道,你是女儿身?”

  猛地被戳穿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钟离络大惊失色,一时间话都不会说了。

  “不不不!我……我不是!你……我……”

  见她这傻傻的模样,容嘉卉狡黠地眨眨眼,“刚才我还仅仅只是怀疑的哦。”

  见她如此,钟离络自知已经是瞒不住了,只好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容嘉卉道:“这是我的直觉。”

  废话,难道说她曾经扒过衣服所以才知道的?

  “哎呀,你放心就是,我是死也不会说的,说出去对我又没好处,干嘛非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钟离络过去与她相处不多,对她并不了解,但此时听她这么说,却是本能地选择了相信,也不知为何,她打心眼里相信着容嘉卉。

  容嘉卉想了想,又道:“对了,我有意与柳家公子和离,不知你可否相助一二。”

  “和离?”

  容嘉卉颌首,“对呀,夫妻八载,他从来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不和离,继续受冷落啊?你说说,我真的差到别人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么?”

  钟离络看着她怯怯的神情,摇了摇头,“你很好。”

  听着这句熟悉的你很好,容嘉卉一愣,她的心里蓦然只觉一甜,不管她们熟悉还是陌生,这句你很好,都能让她分外开心。

  “谢谢你。”始终对我那么好。

  走到大门口后,容嘉卉便停下了脚步,她犹豫了一下,道:“对了,过去我的态度很不好,我现在同你道歉。”

  她当年,确实是态度不大好,她老早就觉得自己错了,只是,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去承认,而在她被噎后经历的那十年里,她又打心眼里知道自己错了,却是一切都变了,自然也就没了这一歉。

  闻言,钟离络忙道:“我的态度也不好,也难怪你看不惯。”

  容嘉卉摇头,“你那都是情有可原,我却是在无理取闹。”

  “你那时候还小。”

  还小么?

  容嘉卉自嘲地笑了笑,“不小了,若是换成别家姑娘,都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我也是被惯坏了,别说十二了,就算二十多岁了,依旧不懂事,难怪人家瞧不上我,我也是活该。”

  “嘉卉……”

  “嗯?”容嘉卉扭头,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钟离络摇摇头道。

  容嘉卉朝她笑了笑,跟她说了再见。

  当容嘉卉再次见到钟离络时,便是宫宴上了,她还是那个她,却好似不再排斥宴会了,别人就算在背地里笑话她,好似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看着曾经的小姐妹,本能地想凑过去,只是,她又想起自己如今同她们都不熟,怎么好意思凑上去,想来想去,她只好找上了表姐妹。

  她走到正与杨倩玉等人说话的于以湘跟前,温温柔柔地唤道:“表姐。”

  于以湘恍若未闻,容嘉卉只好又叫了一声。

  于以湘扭过头来,看着她,有些诧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以为是听错了呢。”

  容嘉卉呵呵笑着:“表姐你可真幽默。”

  说完,她冲杨倩玉福了福身,“王妃。”

  杨倩玉笑容得体地朝她点了点头,无话。

  挨个打了招呼后,容嘉卉便拉着于以湘走到了一边。

  于以湘有些不悦,“你拉着我不放干嘛?真当我跟你一样闲?”

  “我打算和离了。”容嘉卉淡淡道。

  闻言,一直挣扎着的于以湘怔了怔。

  容嘉卉继续道:“他心里没我,从来都没有,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乐意,所以我就不要他了。”

  “你告诉我这个干嘛?要我安慰你么?得了吧,你容大小姐还需要人安慰?”

  容嘉卉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问,他心底里一直藏着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

  于以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这是在诋毁我么?你想毁掉我的名声?你是不是就是见不得我好?”

  容嘉卉道:“不是,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你毕竟是我姐姐,我只是想到死也能做个明白鬼。”

  容嘉卉居然会有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时候,于以湘闻言也不禁愣了愣。

  她定定地看了容嘉卉一眼,最终叹气道:“我过得很好,堂姑母疼我如亲女,夫君与我相敬如宾,有些事情,还是烂在心里最好,莫要再提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

  容嘉卉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也算是要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算是做了个明白鬼,那根本不算是梦的梦,居然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看来,从头到尾就只有她跟柳阡辰过得不好而已,于以湘小日子和和美美的,这段十一二年前的往事,早就埋进了心底,想必也就偶然想起时,会有几分遗憾吧……

  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突然间就还有些同情起姓柳的了呢,他出任何事都是活该不是么,她同情人家,人家可不会同情她。

  她摇摇手中团扇后,给自己打了气,钻进了人堆,同她们搭起了话,尴尬是有点尴尬,但她之前同大家玩得开心得很,可不想继续出个门都没伴可找了。

  她有心往里钻,大家倒是也不排斥她,也算是说上话了。

  突然,她们说着说着,远远地便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有些陌生,有姑娘觉得他模样生得好看,便用团扇遮面跟身旁好友说起了悄悄话。

  于以湘看着她道:“诶,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啊。”

  容嘉卉道:“你自然见过她,她是钟离络啊。”

  “原来就是他,记得他比我还年长一岁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儿子都上学堂念书了,他居然还是个孤家寡人呢。”

  温安盈道:“钟离?是那个拒绝了南平郡主的定远侯么?那可真不知到底哪家姑娘才能入得了他的眼了,可惜我早嫁了孩子都要念书了,不然,没准他就喜欢我这样的呢。”

  宋蘅扯了扯她的袖子道:“表姐,你这话若是传到了姐夫那儿,人家生气了怎么办?”

  温安盈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就他那傻样,哪里敢生我的气啊,想找打么。”

  徐朝雨道:“不过,他不要南平郡主也算是为我们出了口恶气呢。”

  众人皆点头。

  容嘉卉看着钟离络一个人站在那,正想过去同她说说话,结果却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宫装女子带着七八名宫女,已经含羞带怯地走过去了。

  容嘉卉是认得这名女子的,是年芳二八的解忧公主,正宫皇后所出,深受宠爱,容貌生得艳若骄阳,之前大家一直猜测着她的婚事,如今,却好似是有眉头了。

  温安盈见此,乐道:“这位侯爷的眼界可真高呢,难怪他不愿意要人家南平郡主呢,原来是惦记着人家解忧公主呢,不过也是,要是换成我也是喜欢解忧公主多啊。”

  其余人点点头,“解忧公主貌美如花,他俩倒也算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容嘉卉虽说是从不曾想过自己与钟离络还有什么可能,此时也不禁怒不可遏,当年这些人可都不是这么说的,当年一个个的不都是说她与钟离络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么?!说变就变!这小女娃娃今年才几岁呢,这么想让人家钟离络老牛啃嫩草啊!

  她想也没想便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于以湘想拦,却没能来得及,众人见此,也是不悦地皱了皱眉,这人倒是真不识趣啊,人家好好地花前月下,她跑去碍什么事呢。

  被解忧公主纠缠着的钟离络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结果救她的人便来了,她看着小步走来的容嘉卉仿佛带着圣光一般,冲解忧公主盈盈一拜,“参见公主。”

  解忧公主原本正跟钟离络说得好好的,此时被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女人打断,也是颇为不悦。

  “你是何人?”

  容嘉卉道:“我……我是镇国侯之女。”

  解忧公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后,有些不耐烦道:“你来有何事?”

  “前来拜见公主。”

  “那我你已经拜见过了,退下吧。”

  容嘉卉笑着看了钟离络一眼,脚却跟长在地上一般。

  解忧公主本就年纪还小又是嫡公主深受宠爱,依旧是小女孩心性,见容嘉卉半天还在,忍不住道:“喂,我不是叫你走了么?你怎么还在啊?”

  容嘉卉也是不知自己有什么借口可以现在这碍眼,只得看了眼头顶上的树找借口道:“我觉得此处的辛夷花甚美,想要采两株。”

  唯恐她不走的解忧公主看了身旁的宫女一眼,道:“你们去帮忙。”

  一直看着容嘉卉的钟离络道:“不必劳烦公主身边人,我来便可。”

  说完,她便走到了容嘉卉面前,抬头看向了容嘉卉头顶上这样简略而又纯粹的花儿,幽然雅致,她抬手,折了她能够到的最美的几支下来,伸手递给了眼前人。

  “谢谢。”容嘉卉伸手接过,嗅着它的淡淡幽香,她的眉眼中俱是笑意。

  瞧着她们站一块那登对样子,解忧公主不禁有些吃味,认识这么些天,钟离络可从不曾折花送给自己过,不对,都别说折花了,这人可是闷得很,根本话都不曾多说,真是白瞎了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囊。

  她不悦地看着笑嘻嘻的容嘉卉道:“我你也见了,花你也折了,可以走了吧?”

  容嘉卉低下头,深深一嗅,香气扑鼻,得了这个,此时的她也是正是心满意足着呢,她柔柔地笑着,乖巧地福了福身后道:“嗯,那奴家告退,不打扰公主了。”

  见容嘉卉总算走了,解忧公主也是松了口气,她冲钟离络抱怨道:“这人可真烦啊。”

  若是大街上的草民,她估计早就让人以冲撞公主的罪名拖出去扔大进牢里了。

  结果,她的抱怨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她扭头一看,钟离络还在对着满树的辛夷花发呆呢。

  解忧公主不禁跺了跺脚,真是不想理他了!

  直到解忧公主生气地走了,一直看着满树白花的钟离络才猛然回过了神来,她看着解忧公主的背影,有些不解,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她又摘了几株辛夷花,想着容嘉卉深深一嗅后满足的样子,不禁有样学样,也将头给埋进了花里,深深一嗅……

  当年,容嘉卉只不过是退个婚,便已是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折腾了许久终于和离了,那更是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过柳阡辰本就混账名声在外,是个差点把亲爹气死的存在,倒是也没什么影响容嘉卉太多,就是事情愈演愈烈,以前一直被捂着的事也不知被哪个嘴碎的传了出去,结果让她被传是个天上地下独一份的丑女而已,反正容嘉卉照照镜子,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就够了。

  她这次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和离,除了自家爹够强硬外,也有两分钟离络替她撑腰的缘由在,一直心里头惦记的容嘉卉倒是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直接上门。

  “嘉卉?你怎么来了?”

  听闻是镇国侯府的人时,她还在想是不是容琛派下人过来邀她过去一聚,结果让她不知为何有些惊喜的是,来人却是容嘉卉。

  容嘉卉笑了笑道:“怎的?不欢迎我?”

  钟离络道:“怎么会。”

  这时,容嘉卉身后的下人端着一连串的谢礼,走了出来。

  “我呀,是专程过来道谢的。”

  钟离络有些不自在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我也压根没帮到你多少。”

  容嘉卉道:“怎么能说没帮到我什么呢?你也算是让我出了魔窟呢,当然得好好谢谢你。”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并排走到了花园,容嘉卉看着这与之前的平北侯府相差甚远的府邸,不禁暗暗想着,要是她依旧是这儿的女主人就好了,必须改,大刀阔斧地改!钟离络这眼光,比她差远了!

  就是也不知道谁能有幸住进来,她想着之前的解忧公主,心里头有些泛酸,忍不住道:“那个,解忧公主她,长得很漂亮吧?你……这是有意尚主么?”

  钟离络笑了笑,“别胡说,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娶妻呢,我只是觉得她被宠坏了,有些傻傻的,有些可爱,我拿她当妹妹而已。”

  妹妹妹妹……当初不也是口口声声说拿她当妹妹,妹妹这个词可是一点也不安全!

  容嘉卉道:“人家可未必想当你妹妹,人家也许是想要当你的妻子呢。”

  “啊?”钟离络有些不可思议。“她今年才多大呢?”

  “多大?我这个年纪时,可都嫁人了呢,你啊,别去乱招惹人家小姑娘,她这个年纪,看到个长得好看的就得丢魂。”

  这话,容嘉卉一半说解忧公主,一半又是在说自己,毕竟自己也算是个见色起意的主儿,当年初见时,若是钟离络是个生得极丑的人,看她会因为所谓怜惜之情而忍钟离络的冷脸不?

  倒是钟离络,一如既往的纯粹,把这边富贵乡的人都想得太过简单了些,所以她才能回回都把这人糊弄住,也对哦,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把人糊弄回家的光辉历史了呢!

  “其实,你现在若是想断了身边女子的一切念头的话,只有两个法子。”容嘉卉提议道。

  “什么法子?”钟离络问。

  容嘉卉道:“很简单,第一个,告诉全天下你是女儿身,不过,这年头,哪个女儿家不被逼着嫁人,就算是你,上头两句话下来,也没办法,你年纪不小了,京城里勉强能配得上你又无妻室的,不仅寥寥无几还全是鳏夫,想来,只能找最上头那个了,正巧儿,宫里曾经唯一的贵妃,也就是我表姨她前几年去世了,你的功劳,进了宫当个贵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说到她那表姨,她又不禁想起了那个被挫骨扬灰的穆骞,穆骞如今依旧一无所知地在西北活得好好的,这让她也不知是高兴好,还是遗憾好。

  听她一口一个贵妃的,钟离络不禁沉了脸,光想想自己锦衣华服满头珠翠还得伺候一个妻妾成群的中年男人,就想呕吐了。

  容嘉卉光看她脸色就知她绝对不乐意,她本来也就是随口恶心人,见此,便乐呵呵地说了第二条。

  “要么,你就娶位妻子。”

  钟离络忙道:“这又如何使得,若是瞒着人家姑娘,结果过了门人家知道了,那该如何是好,若是事先跟人家姑娘说了,人家不仅被吓坏了还大肆宣扬,又该如何是好?”

  容嘉卉道:“瞎操心什么呢,我不就很合适么?”

  听她如此直白的一句,钟离络愣了愣,道:“什么?”

  她仔细想想,合适倒是确实挺合适的,容嘉卉无论家世品貌,俱是上乘,而且还知道她的一切,也能理解,但是,她这样的人,永远只会耽误了人家姑娘,容嘉卉从前就已经过得极为不好了,若是再嫁做她的表面上的妻子,估计只会更不好吧,明明还那么年轻,明明才只有二十四岁,不过是所嫁非人了一次而已,何必毁掉自己的幸福呢。

  钟离络摇摇头,“不可,你还是别说这样的傻话了。”

  容嘉卉道:“可还是不可,你说了不算的,咱们这就叫双赢,女孩儿生来太吃亏了,我年纪都一大把了,是绝对寻不着比你更好的人家的,而你,现在正缺一个挡箭牌,咱俩凑一块过日子,是再好不过了。”

  闻言,钟离络莫名有些失望,“双赢么?”

  容嘉卉颌首,“是呀,互惠互利,况且,我也挺喜欢你的,真的。”

  “啊?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容嘉卉道:“我也一直以为我讨厌你,我也一直以为你讨厌我。”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

  容嘉卉在她心里,始终就是个被爹娘宠溺得娇纵了些的女孩子,会不喜欢突然上门像是打秋风一般的她,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容嘉卉再娇纵,平日里也只是爱摆脸色而已,什么过分事情也不曾做过,她又怎么可能会去讨厌容嘉卉呢。

  容嘉卉笑了笑,道:“我也是,所以说,我一直以为的都是错的,好在现在终于对回来了。”

  钟离络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当年她偶然间,看到容嘉卉在花园玩闹时,容嘉卉就是这么笑的,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容嘉卉从来就不是个什么听话的女孩儿,丝毫不在意所谓的笑不露齿,她那时便很欣赏容嘉卉,想大声笑就大声笑,自在,而如今,就算她也曾委屈过,如今也能洒脱地和离。

  容嘉卉撑着头,想了想,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年,你或我,主动跟对方搭搭话,一回,我想,只一回就够了,也许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为什么?”钟离络问。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很多很多呢。”

  她跟钟离络,就是命中注定的,她会莫名其妙回到十二年前,跟钟离络有关,那彻底改写的十年,一切一切,更是与钟离络密不可分,前段时间,她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还和离了,又是偏偏如此巧合地遇上了钟离络,若是不在一块儿,天理难容了都。

  想到这,容嘉卉抿嘴一笑,继续在她耳边循循善诱:“你啊,要是不想出家当和尚的话,就必须得找个妻子了,我看解忧公主她挺喜欢你的,你要是不行动,过几天估计都要赐婚了,毕竟陛下疼她,就算他觉得你不是多么配得上他最骄傲的女儿,估计也会选择顺了公主的意,到时候要是公主喜欢你,就算你是个女驸马也不介意,那便最好,要是人家觉得被骗了,脾气上来了,嘣!欺君之罪!”

  说完,容嘉卉站起身,摸摸有些被吓唬到的她的头道:“所以,你就再考虑一下啦。”

  说完,她便要离开。

  钟离络忙喊住她道:“嘉卉,当真,只是因为可以互惠互利?”

  容嘉卉回头笑道:“唬你的,若是换成了别人,管他赢不赢呢。”

  一时间,钟离络也不禁微红了脸,她怎么总觉得,自己这是被赤果果地调戏了呢。

  不过,容嘉卉的这番话,到底还是深深地在钟离络的心中扎了根,她居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一边觉得绝对不可,一边又觉得,也许……这样也好呢?

  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十多年前的容嘉卉,那时圆圆脸,不如现在漂亮,却笑起来甜甜的容嘉卉。

  只是,容嘉卉从不会对她笑,她对容嘉卉最深刻的印象应该是容嘉卉的偏头,只要她一看过去,容嘉卉就会偏过头去,所以她一直以为容嘉卉不喜欢她,也许,确实是不喜欢她吧。

  其实,那时候的容嘉卉就是个孩子,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你若不对她赔笑脸,她才不会对你好声气,不过可惜,这一点她最近才突然明白,她有时总是忍不住在想,那么傲气的容嘉卉,究竟是被怎么磨成这样的性子的?

  她喜欢看容嘉卉在容嘉泽面前的温柔神情,喜欢看容嘉卉对父母撒娇,甚至连容嘉卉傲气地抬着下巴偏过头去的模样,她都觉着有几分可爱。

  如果容嘉卉是真心地想要与她互惠互利的话,仔细想来,她其实也是愿意的,她如今的身份地位的确足以让容嘉卉扬眉吐气,若是日后容嘉卉后悔了,也可以随时和离,横竖一切都是假的……她有些心里发堵地想。

  她确实是一点也不想成亲,但如果这世人非要逼她娶一位妻子的话,容嘉卉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跟容嘉卉通了口气儿后,她便上门提亲去了,如今的他想要求娶容嘉卉并不难,容嘉卉这情况,要是换到别家,估计都被娘家人嫌弃死了,她也是走运,她爹跟弟弟都把她当什么似的供着,但就算她在娘家过得好,当爹的也还是在愁着女儿的后半辈子,新女婿,还得是个身份地位长相都不能委屈了女儿的新女婿,这会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钟离络的提亲,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自己最疼爱的干儿子钟离络居然要娶自家闺女,虽然是意外,但容琛还是乐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若是往日,有人想要娶他的宝贝女儿,再好的人都能让他给挑出一打的毛病来,但如今,他看着这钟离络,真是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令他不满意的地方,简直完美!

  而这么桩婚事,也是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放着南平郡主,解忧公主等一众贵女不要,偏生惦记上了人家镇国侯府那个嫁过人的大小姐,那容大小姐都二十有四了,老成黄花菜了,究竟哪里好了?还是这中间,有什么交易?

  不过,他们冷静下来后,倒是又想到了钟离络与容家的渊源,顿时,一群人又开始脑补出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奈心上人已经许了人家,只好远赴西北,谁知心上人嫁了个不懂珍惜的,便为爱归来,把人强抢回来,这可真是,把编故事的人都给感动了。

  容嘉卉听人说起,也是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这故事,都可以写个话本了。

  这好端端的钟离络居然成别人家的了,解忧公主也是一口郁气不得消,她虽说不见得多么喜欢钟离络,这时候也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她哭哭啼啼地直接找上了皇帝皇后皇太后要说法。

  然而,他们如今也是没辙啊,那容家再如何,也是开国功臣之后,这么多年安安分分的啥毛病也挑不出,钟离络又是有功之臣,他们本就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之前不下手,如今又怎好出面阻拦,人家庚帖都换了,日子都定下了,若是被他们临时再插一脚,那他们天家的脸面又该往哪搁。

  解忧公主见自己是啥也没落着,天天砸东西,上头几位无奈,为了安慰她,倒是给了她一个以后出了嫁,若是对夫家不满意可以随时休夫的权力,解忧公主挑了挑眉,好像也不错,遂什么想法也没了。

  她们俩的亲事,到底还是毫无阻碍地办起来了。

  都已经是第三次成亲了,对于这些个形式,容嘉卉可以说是已经有些烦了。

  一路闹闹腾腾地到了新房,她把盖头一掀,便摸出避火图看了起来,谁知道她得坐几个时辰呢,全当解解闷了。

  突然,只听得“咯吱”一声,容嘉卉吓得忙把书放回褥子下,把那龙凤呈祥的盖头又盖了回去。

  她的心,跟着脚步声,咚咚咚地跳着。

  这时,来人开口了。

  “夫人,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啊?”白露小声道。

  闻言,容嘉卉无奈地掀开盖头,道:“怎么是你啊,你带了什么?赶紧给我拿过来,一天没吃东西可是快饿死我了!”

  看着一碟子豌豆黄,容嘉卉口水都快冒出来了,她大口大口吃着。

  白露在一旁劝道:“您小心一点,可别噎着了。”

  容嘉卉睨了她一眼道:“呵,难道我还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呃……”

  她捂着喉咙,娘啊,她怎么就,又噎着了,她冲到桌前,正满世界找着水呢,脚步声又响起了。

  结果这新婚之夜,映入钟离络眼帘的,便是容嘉卉捂着脖子找水的情景,这房里没茶水,情急之下,容嘉卉只好就灌酒。

  几杯酒下肚,她的脸上顿时冒起了红晕。

  白露见钟离络进来了,替容嘉卉擦了擦嘴上的酒后,便识趣地退下了,容嘉卉怔怔地看着钟离络,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忙后知后觉地又把盖头重新盖上。

  钟离络径直走了过去将盖头一揭,道:“别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容嘉卉红着脸带着醉意,睨了她一眼道:“你猴急什么呢?”

  闻言,钟离络也是差点被口水给呛着,“你别乱开玩笑。”

  容嘉卉撅撅嘴,给她倒了杯酒道:“来,咱们先来一杯合卺酒。”

  “这个也真的要喝啊?”

  “这成亲哪有不喝的!”

  “咱们这,不是情况不一样么?”

  容嘉卉一愣,“哪不一样?不都是一样的么?”

  “啊?你不是说互惠互利么?”

  “我不是也说了,唬你的么?”

  钟离络仔细想了想后,怎么突然间就开始有些理不太清这个情况了。

  容嘉卉端着酒杯,道:“别扭扭捏捏的了,来,咱俩走一个。”

  钟离络就这么浑浑沌沌地,跟容嘉卉真喝了合卺酒。

  她见容嘉卉似是有些醉意,扶着她去休息,结果刚挨着床,她便只觉身上一重,然后便直挺挺地向后倒了去,迎接她的,不是柔软的锦缎,却是一堆桂圆莲子,她的脸,顿时就被疼青了。

  容嘉卉抬着迷离的眼,朱唇轻启,凑近钟离络的耳边,吐气如兰:“你不会是,把人家带回了家还想要当钟离下惠吧?可惜姐姐我是没法坐怀不乱了。”

  钟离络不敢看她的眼,只得扭头看向一边,想着该怎么爬起来,她的背,真痛啊!

  容嘉卉见她东张西望的,却是贼兮兮地一笑,道:“你放心,姐的床那姓柳的从没躺过。”

  钟离络见她越说越离谱,道:“你先起来先。”

  “我不!我才不听你的!”

  “我背疼。”

  容嘉卉惊呼:“天!你背居然受了伤么?”

  钟离络无奈道:“不是,是被桂圆莲子给硌着了。”

  闻言,容嘉卉立马弹了起来,“去你的,你怎么就不早说啊。”

  两人抖了一堆桂圆莲子后,钟离络正想逃跑,容嘉卉眼珠子一转,脚一软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容嘉卉吃痛,又哭天喊地了起来。

  钟离络见容嘉卉哭,忙又折了回去,扶着容嘉卉坐到了床上,她一边检查伤势一边心疼道:“你伤哪了?疼不疼啊?”

  结果此时,一直哭哭啼啼的容嘉卉却是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钟离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圈住了脖子,容嘉卉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还想跑去哪啊?”

  “想……去帮你拿点吃的……”

  说完,钟离络也是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

  容嘉卉“咯咯”一笑,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后,道:“盖个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啊?”

  容嘉卉无视她的错愕,笑眯眯道:“这定远侯府的布置我不太喜欢,我要全部换掉。”

  “好。”

  “上次来看见几个丫鬟长得还挺漂亮的,让她们都去厨房帮忙吧。”

  “好。”

  “还有几个小厮模样也挺俊秀的,我也不想看见他们,把他们挪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好。”

  “三天后跟我回家时,要表现得爱我一点,要把我捧成仙女,免得我那个爱操心的爹总担心这担心那。”

  “好。”

  “你的金银珠宝你的房子你的地你的人,全都是我的。”

  “好。”

  “以后你还要遵守三从四德,不许多看别人一眼,男的女的都不行,你只许看我一个,任何事都要听我的,知道吗?”

  “好。”

  “不对。”钟离络反应过来道。“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容嘉卉摇摇头,脸颊挨近蹭了蹭她的鼻子后,粲然一笑道:“我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轻拍,最后一个番,有点赶,平行世界吧_(:3」∠)_怪我拖拉癌,完结榜都申了才终于断断续续把它填了。

  这几天会修一下全文,看到更新不用管它啦。

  不要脸地继续求包养隔壁新坑《别样心动》,七月半,鬼节开坑,就是9.5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