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容屿当然没让宿秦真的念出来。

  他上前一步一巴掌按在宿秦脸上， 把他拖回了沙发上。阮轻栝也喝多了，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抬手把桌子拍得“啪啪啪”直响。

  赵新月在唱歌， 一群醉鬼在和声，宿秦在旁边一脸迷茫地流泪， 一边流泪一边低声骂脏话， 这些动静加在一起， 整个包厢里简直吵闹得令人头昏脑涨。

  结账出门时， 除了宋容屿所有人都是一副颠颠倒倒步履蹒跚的样子。宋容屿负责叫了出租， 问清楚每个人的地址以后，把他们塞进车里。

  最后街边只剩下赵新月和宿秦，两个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像是两只迷了路的小动物。

  “赵新月，你家住在哪儿？”宋容屿偏头问她。

  赵新月没喝多少酒， 其实是清醒的，但在男人面前装醉这招屡试不爽， 她嘤嘤嘤哼唧了几声，就往他身上倒。

  宋容屿被她一靠，下意识立刻闪开。

  女人在他面前装醉的把戏他已经看太多了， 他不信赵新月会真的喝醉。

  可惜赵新月是豁出去了要粘着他，他一让， 她整个人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也不顾自己还穿着裙子，吸了吸鼻子就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渣男！”

  宿秦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见她哭起来，想到了她发的那条朋友圈，“笑的时候春暖花开，哭的时候梨花带雨”，一下子觉得她好可怜，竟然跟着“噗通”一声也坐在了地上，赌着气似乎要声援她。

  “就算你是我朋友，我也要说，你真的太渣了！”

  赵新月抽泣：“怎么你的肩膀是金子的吗靠一下都不可以？”

  宿秦跟着抽泣：“你别理他了，我的肩膀给你靠好不好？”

  “嘤嘤嘤。”

  “呜呜呜。”

  两个人一人搂住宋容屿一边腿，一边摇晃一边抹泪，像是两个被妈妈抛弃的流浪小孩，场面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宋容屿：“……”

  不能生气，杀人犯法。

  街边的行人纷纷看了过来，窃窃私语。一个女人挽着男朋友走过时，一句“行为艺术？”恰好飘进宋容屿耳朵里。

  他额角猛跳，恨不得把这两个人全都塞进下水道里。

  强压情绪之后才硬拖着两个人到路边叫了出租，又报出了家里的地址。

  担心这两个人开窗把手伸出去摇晃，宋容屿不得不和两个人一起坐进了后排。刚一坐下来，赵新月就“啪叽”将头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宿秦一看，“啪叽”一下也把头倒在了赵新月肩膀上。

  三个人的姿势活像一块生产时机器出错导致饼干错位的三层夹心饼干。

  宋容屿觉得自己今天不该来趟这趟浑水，今晚过后他可能会被折腾得少活十年。

  偏偏司机还从后视镜里打量三个人，正巧看见赵新月将头凑到宋容屿颈边，去嗅他脖颈间带着点清冷的气息，宿秦一脸霸道地搂着赵新月胳膊，将脸在她胳膊上蹭了又蹭。

  司机看了好几眼，终于按捺不住地问道：“少年郎，你们成年了吗？没成年的话，不建议玩这种刺激的游戏。”

  宋容屿微怔，片刻后，蹙起的眉松开了。

  他朝后视镜里的司机微微一笑：“没事，我们还玩过更刺激的，您有兴趣吗？”

  司机张了张嘴，实在想象不出来比三人行更刺激的是什么游戏，于是自己闭上了嘴。

  直到把三个人送到了别墅区，往外开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喃喃自语：“住这种地方，看来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就是会玩啊，啧啧啧。”

  这是宋容屿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张妈难掩脸上的讶异表情。

  但惊讶归惊讶，职业素养还是有的，她立刻取了湿毛巾过来替两个人擦了擦，又忙碌着去煮醒酒汤。

  忙完以后，才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两个人笑了。

  “宿秦少爷还是这样，看起来挺能喝的，结果也就是两扎啤酒的酒量。”转了转头，又去打量强行装醉的赵新月，“小姑娘长得真可爱，阿屿，这是你女朋友吗？”

  宋容屿瞥她一眼就扯起个笑：“不是，是我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兄弟。”

  张妈就又被逗笑了：“怎么你也学会胡说八道了？”

  她拿毛巾替宿秦擦了擦额头，擦着擦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

  宋容屿正在解开校服扣子，打算把满是酒气的衣服扔开，却听张妈道：“对了阿屿……白天先生和太太回来过了，给你送了生日礼物回来。”

  宋容屿动作停下了，回过头看着她。

  张妈见到了他眼底的那点儿亮光，视线只是和他轻微碰了一碰，就像是怕烫及眼球般迅速转开了：“但是先生太太回来的时候你不在……他们又急着赶晚上的飞机，所以放下礼物就走了……礼物我放在你房间了，你回房就可以拆开看一看。”

  说完以后她抬头去看宋容屿，却见他已经松开了拨弄纽扣的手，垂了眼，看不见眼底的情绪了。

  “知道了。”他说。

  夜渐渐深了，并不圆满的月亮挂在天空，寂寂发亮。

  考虑到三个人还要上课，张妈打算帮忙把赵新月和宿秦扶到客房去，但宿秦一甩手就打了她的手臂：“别碰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现在是有主的男人，不许你碰我！”

  张妈看向宋容屿：“宿秦少爷这……”

  宋容屿就对她说道：“你去休息吧，这两个傻……这两个人我来安排。”

  张妈：“……”阿屿这孩子刚才是不是想骂脏话？

  不，不可能。他修养极好，从小到大在她面前就没骂过脏话。

  虽然宋容屿拒绝了，但张妈还是帮忙把两个人扶到了一间大客房。中途她想把赵新月送到另一间客房去，但宿秦却死死抓住了赵新月的手，怎么掰都掰不开，她只能下楼收拾东西，让宋容屿来处置眼前状况。

  宋容屿没留情，伸手拍了拍宿秦的脸。

  “你给我醒醒，要耍流氓也醒过来再耍，否则亏了。”

  宿秦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不准你碰我，女的不准碰，男的也不行！除了她谁都不许碰我！”

  宋容屿蹙眉，他闭了眼抬手把眼里残余的情绪揉掉，又拽了拽赵新月。

  赵新月却是马上张开了眼，用水雾朦胧的眼睛看着他。

  “宋容屿，我都听见了，你不开心是不是？”

  她是真的喝多了酒，连故意压得软而甜的嗓音里都带了一丝沙哑。

  宋容屿打量着这个醉鬼，倒是没了用话刺她的兴趣，他“嗯”了一声，去拽她被宿秦拉住的胳膊：“起来，我带你去另外的客房。”

  “我好希望你开心啊。”却听赵新月又呢喃道，声音里的仰慕似乎要溢出来了似的，“我好喜欢你笑着的样子，你似笑非笑看着我的样子。可是你怎么不笑了呢？”

  宋容屿动作停顿，语调听起来呈下降趋势，音色也逐渐微哑。

  “你离我远点，我也许会笑。”

  “那不行。我绝对绝对不要离开你。”她笑了两声，理直气壮道，“我决定了，这三个月里，我要更紧密地跟着你，要用尽全力的逗你笑。”

  “大可不必。”

  一个赵新月已经让宋容屿很头疼了，偏偏宿秦也在这时候醒了过来。

  “伟大的理想，让我来帮你吧赵新月！”

  宋容屿十分想让这两个傻子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但下一秒，赵新月就搂住了他一边胳膊，把他往床上一拽。

  “太好了，宿秦，让我们来温暖他吧！我要让他尝到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

  宿秦跟着欢呼，搂紧赵新月胳膊：“那我就让他尝到世界上最美好的友情！”

  “加油，我们要用爱包围他呀。”

  “那今晚我们三个就一起睡吧，一起睡最能促进感情了！”

  说完以后，赵新月搂着宋容屿胳膊，宿秦搂着赵新月胳膊，两个人默契地闭上了眼睛，同时轻轻地打起了呼。

  宋容屿：“……”

  他叫了张妈两声，但张妈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了，楼下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手机也留在楼下了，没有带上来。

  宋容屿试着去掰赵新月的手，却反而被她搂得更紧，他的胳膊只差一点就快要埋入她柔软温暖的某个部位，搞得他不敢再动。

  他略收下颌看了看同一张床上的另外两个人，忍不住用手背捂住了眼睛。

  真的被司机说中了，他虽然没有这个心思，但三个人的队形一旦建立起来，他果然还是被迫玩了这种刺激的游戏。

  赵新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为了透气，窗户昨晚没有关严，吹进来花园里微苦的花香气息。天光和微风都打在窗帘上，一下一下地像是一支舞蹈。

  赵新月“唔”了一声发出起床前下意识的轻哼，眼皮被光撑开，早上的太阳亮得她眼睛微疼，她将头转到右边去，看见了被她拉住手臂还陷在睡眠里的宋容屿。

  俊美的少年舒展开脖颈，锁骨分明，薄唇微红，格外勾人。眉心却微皱着，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轻颤，透出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来。

  赵新月看了他几秒，对于昨晚的装醉成果十分满意。

  片刻后她又想起，似乎还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就将头转到左边去，却正对上宿秦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惊愕的脸。

  他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某种水果，眼尾上挑的眼睛张大了，受惊的猫看起来可能都比他镇定。

  赵新月没说话，只是冲他歪歪头，等着他理清思绪。

  空气像是凝滞了。

  宿秦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脸色通红，一会儿看宋容屿，一会儿又看她，显得崩溃又茫然。

  全世界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在他身上巡逻过一遍，他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信息量。

  “你……我……”宿秦用力摇摇头，“他……”

  很久以后，他一咬牙，眼光疾转看向窗外的太阳。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直面它！”那一瞬间，宿秦脸上的表情主动赴死般的决然，“你别怕，孩子生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养！”

  作者有话要说： 赵新月：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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