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万花丛中过的总裁 10、11、12
作者:圈圈圈圈酱      更新:2023-07-29 19:22      字数:10941
  10

  宋容屿觉得赵新月的疯狂也许具有传染性。

  否则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疯狂从何而来。

  他抛下了宋母精心挑选的相亲对象, 只因为赵新月看了他一眼,就义无反顾地抛下了对方, 追着赵新月离开了,像是追着天空中一颗自由的星星。

  在他活过的二十八年里, 他永远考虑父母的感受, 哥哥的感受, 别人的感受, 乃至公司的获利与否, 将自己的想法放在最后一位。

  偏偏在今天,他考虑到了自己。

  他的情绪像是一颗饱涨了果汁的柠檬,一旦切开一个小口, 积蓄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喷涌而出,酸涩的渴望与疯狂的念头流了一地。

  他太想肆意妄为一次了。

  所以赵新月拉着宋容屿走向一家酒店时, 他没有反对。

  一切都心照不宣。

  技巧高超的采珠人潜入水底,愉悦地在茂盛的水草里摸到了小心翼翼的珍珠蚌, 然后不顾珍珠蚌的逃跑,掰开蚌肉,触碰到了里面那颗色泽温润的珍珠。一看这颗珍珠的成色, 采珠人总是清冷的脸上也不由露出有些痴迷的神色,他知道, 这是一颗无价之宝,得到以后也许能改变他的一生。

  最好的珍珠要用最高超的技巧才能完整取出。因为担心弄坏珍珠,采珠人用了十二分的努力,他额头冒出一些汗, 取珠工具与手指一起上阵,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也没能取出自己想要的珍珠,倒是将珍珠蚌弄得不厌其烦了,一副“你好了没有啊我累了”的样子。

  采珠人担心真的惹生气了珍珠蚌,下次不让他再采珠,再加上他自己也从这次劳作中也收获了快乐,领悟了生命的奥秘,所以他放弃了这颗珍珠,躺在珍珠蚌身边,微微急促的呼吸着。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赵新月嗓子干得厉害,她从地上随手抓了件刚才扔出去的衣服披上,扣好两颗扣子以后才发现竟然是宋容屿的白衬衣。

  酒店提供的两瓶水就放在床头边,她也不嫌这水便宜,拿起来拧开瓶盖就“咕咚咕咚”干掉了半瓶。

  喝完水后她抬起手背擦了擦嘴,就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跟着她,她笑了,转头看过去。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边那盏昏黄的小台灯,灯光暖而暝暗。宋容屿已经坐了起来,被子只盖住了他的腰部以下,露出削瘦而匀称的上半身。面容精致,喉结微突,脖颈上都是她意动时吮出来的印子,能看得人心底发热。

  他定定望着她的眉眼。

  半明半暗之间,赵新月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用事后喑哑性感的声音漫不经心般问道:“他是谁?”

  赵新月楞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谁。

  她刻意晾了宋容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为了维持人设,自然是不能显得太清心寡欲的。虽然没有真的跟别的男人睡过,但身边倒也没真缺过男人。

  刚才黄毛给她发信息的时候,她恰好在会所里喝酒,来的时候顺手就拉了个男人跟着来给宋容屿增加心理压力。

  “你说小张啊?他是个鸭。”她娴熟地吐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与职业,又对他解释道,“之前跟你分开以后,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吗?你不给泡,我当然选择去泡给泡的男人,刚好你哥和会所老板熟,就给我介绍了小张。”

  解释完以后,赵新月刻意没去看宋容屿的脸,她从自己的衣服里翻出了烟叼上,又眨了下灵动的眼,笑了一声。

  “他不错,很会来事儿,要不是我今天看到你,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你这种高岭之花,我应该会再留他在身边一段时间。”

  随着她的直言不讳,宋容屿眉眼越发冷淡,如果不是脖子上上的草莓印子,看起来简直就是禁欲的清冷贵公子。

  他又冷冷地问出一句简洁的话:“睡过了吗?”

  “……啊?”

  “我是问,你和他睡过了吗?”

  赵新月垂了眼,轻轻地笑。

  她吐了口烟,将烟在床头边的烟灰缸里按灭了,凑过去吻宋容屿的双唇,男人身上清冽的气味让人身心舒畅。

  “吃醋了呀?”她一下一下地啄吻男人唇角,又耐心地柔声安慰,“没睡,就只是抱了抱,和他逛了两次街。以后也不会睡他,这不是你出现了嘛。”

  宋容屿蹙眉,淡淡的烟味让他很不舒服,但女人湿润的双唇又让他舍不得躲开。

  他勉强被吻了几下,偏过头去,冷声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活成这样,一天也离不开男人?”

  赵新月最后一个吻被躲开了,落在他的耳垂上。

  她似乎是怔了怔,接着也不生气,慢慢地退开身体,懒惰地躺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了。

  “你是以什么立场在问我这个问题呢……小叔子?”

  宋容屿沉默了几秒。

  赵新月也不追问,她拢了拢酒红色的长发,微笑着垂了垂眼皮,眼中微光一闪而过,像是午夜时分无数灿烂的星星粉碎在冰冷的湖水里。

  “我爸替我挣下了花不完的家产,我妈把我生得这么好看,我爷爷教会我如何管理公司,我奶奶告诉我如何掌控男人的心……我条件好成这样,如果不随时挥霍,岂不是辜负全家人的心血?”

  她轻叹了一口气,唇角的笑忽然也显得有些迷茫。

  “至于你问的这个问题,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也许……只是也许哦。也许某一天我遇见自己真正动心的人,会改变这种生活方式也说不定。”

  这句话说完以后,她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赵新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立刻就把刚才的问题丢在了一边。

  她拿着手机对宋容屿摇晃了一下,冲他笑笑:“明天bans交响乐团在附近有个古典音乐会,你陪我去听吧。”

  宋容屿脑子里还想着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神色极淡,声音里有几分困倦。

  “你应该知道我明天要去公司。”

  “我知道啊,但我想要你陪我去。”

  她的兴趣丝毫没有受到他冷淡态度的影响,将双唇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只是一句话,气氛就陡然凝固住,连带着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好几度。

  宋容屿转眸凝视着她脸上兴趣盎然的笑,被她气得冷笑起来,他狠狠攫住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上去。

  采珠人的心思谁也猜不到,对珍珠的兴趣只失去了不过十分钟,就又盯上了这只可怜的珍珠蚌。

  这导致赵新月刚穿上身的白衬衣只整洁了不过片刻,就重新变得皱皱巴巴,轻飘飘被人扔在地上,像是一颗被揉碎的真心。

  因为赵新月在耳边说的那句“如果你不陪我去,那我只好找小张陪我了”,宋容屿在第二天陪赵新月去听了音乐会。

  他想他的确是疯了。

  他有很多公司的事情需要处理,sens那边那件事也还没有彻底解决,但他却悠闲地陪赵新月来听一场无关紧要的古典音乐会。

  助理在公司等不到他,只好将电话打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需要处理的事情过于紧急,所以宋容屿就连检票的时候都在和助理打电话。赵新月也不怪他,只是挽着他的手,防止和他走散。

  熙熙攘攘的进场人群里,两个人无疑是最吸睛的一对,但两个人对自己的出色外貌非常清楚,显得格外轻松自然。

  一直到进了场,工作人员提醒将手机调成静音,宋容屿才短暂地停止了工作。

  灯光幽暗了下来,整个演奏厅像是变成了一片深海。

  帷幕拉开,乐声响起,观众像是海底的鱼,因为互相看不见表情,只能沉浸在这场听觉盛宴里。

  赵新月转头去看宋容屿,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他微阖的双眼。

  他太累了。

  无论是连日来高强度的工作,极重的心里压力,还是她昨晚对他的压榨,都让他没办法再保持平时的冷静与清醒了。

  赵新月伸过手臂去,将他的头扶着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感受到他一瞬间的挣扎,她“嘘”了一声,复又轻笑:“宋容屿,你知道吗,其实我对古典音乐不感兴趣,我喜欢更热闹的音乐。”

  察觉到男人的身体微僵,她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也许你需要休息一天。怎么样,知名交响乐团为你演奏摇篮曲,荣幸吗?”

  她的话语像是一颗石子儿,很轻地落在冰面上,却轻而易举地将冰面砸开了一条缝隙。

  “睡吧。”她说道。

  宋容屿在她肩上绵长呼吸,无声地选择了妥协。

  肩膀上陡然加重的重量让赵新月感到安心,因为这代表他真的睡着了。

  赵新月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她以为两个人应该会这么平淡地睡过这一场音乐会,意外却不给人准备的机会,在音乐会过半时悄然发生。

  一场地震毫无预警地来临了。

  演奏厅的穹顶与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像是有一只怪兽在地底作怪,听众席上充满了听众的尖叫声,听众们竞相逃跑,但没跑两步,就因为地面的不平稳跌倒在地上,有人又从倒在地上的人身上踩过去,引起了更大的惨叫声,场面十分混乱。

  赵新月知晓这是个梦,所以也不担心死在这里,但宋容屿却不知道。

  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她在一片喧嚣里要转头去看宋容屿的表情,却被一只铁一样的臂膀紧紧环住了。一股无法挣扎的力量带得她趴到了椅子下,他将她压在地上,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宋容屿,我们……”

  穹顶上的水晶吊灯在左右摇摆,支持了不过两秒,就“砰”一声落了下来,狠狠砸在了两个人坐过的椅子上。

  “别动。”宋容屿吐出两个字,嗓音喑哑。

  赵新月心惊一瞬,只觉得宋容屿将她抱得更紧了。

  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清冷得像水,但他的怀抱却沉稳得像山。

  像是即使外界山崩地裂,他的怀抱也依然沉默如石,坚不可摧,不会让她受到哪怕一点儿伤害。

  11

  这场地震持续了好几分钟。

  好在c城曾经发生过大震,重建的房屋做过抗震处理,所以除了逃跑的时候踩踏伤与其他意外伤以外,这场地震没有造成更多伤亡。

  在被消防官兵带领着往外疏散时,赵新月才看清宋容屿手背上的一条伤口,还残留着些玻璃碎渣,应该是被吊灯的碎片割伤的。

  她神情就变了变,纤细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抬眼看他,嘴角扯出个弧度清浅的笑。

  “怎么办,你好像是真喜欢我啊。”

  宋容屿瞥她像是苦恼着的表情一眼,心底沉了沉。

  他轻哂了一声,否认道:“我不是喜欢你,我只是失了智。”

  赵新月却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话,她耸了耸肩,扯着他的手往路边走。因为担心有余震,没有人敢待在家里,街边站满了衣衫不整的人。赵新月绕了好一圈,才找到了她打电话叫来的司机。

  两个人上了车,赵新月让司机从后备箱找了药箱,又从药箱里找出酒精和创可贴来,替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她显然不是个细心的人,动作很快,没怎么留心,棉花棒好几次都戳进他的伤口里,痛得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赵新月察觉到了他手下意识往回缩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敛了眼睫,红唇抿了抿,侧脸显得柔软而清丽。

  “宋容屿,没有男人这样保护过我。”

  宋容屿低眸看她,没有说话,只是眼尾里藏着些几不可见的情绪。

  她笑笑,艳丽的酒红色卷发顺着肩膀往下滑落,在他袖子卷起的手臂上留下痒意:“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呀……看起来像根冻实了的冰棍儿,结果一咬开,里面是好吃又软绵绵的巧克力馅儿……”

  她的话语像是那张创可贴,在贴到心口上的那一瞬间,有不知名的酸涩意味被尽数遮掩住了,剩下的只有抑制不住的酥意。

  宋容屿启唇,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她靠过来,在他的侧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你真可爱。”她由衷地夸赞道,“也许我们真的应该重新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咔擦”地一声,宋容屿心里像是有块冰彻底裂成了碎片,茫然无措的漂浮在冰冷的水面,透露出一些无所适从来。

  换了平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因为一个女人的一句撩拨而心动如鼓。

  心脏里有条活物在游动,他甘愿那是一条鱼,因为孤独太久了,所以心甘情愿被她从水中捉起。

  他喉头滚动了好几下,才伸出手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他。

  “你是不是跟所有人男人都这样说过?”

  赵新月先是被他的气势迫到避无可避,听到他这句话,却笑了出来。她的呼吸温热得像是云端的气流,一下一下扑打在他的手背上,痒意从肌肤一直达到心海。

  “又吃醋了?”

  她本来觉得很有趣,双眸晶亮的笑着,但因为宋容屿的直视,她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我没有跟别的男人说过这些话,你是第一个让我有这种想法的男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后抚了抚头发,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他,“不信你可以检查我的聊天记录。”

  宋容屿看着她漆黑水润的双眼,几乎都要相信她的话了。

  他伸出韧长手指去,将她的手机接了过来,一点开她的联系人列表,心里那点儿悸动就散得无影无踪。

  他唇角露出抹冷笑,将列表里的联系人念给她听:“白猫会所熟男-小张,白猫会所年下-小汪,张氏集团清纯助理-小柳,sens可爱小职员-小徐,公园里写生的画家-andy……”

  赵新月:“……”

  她伸出根手指,摸了摸鼻子,忽然有些不敢看宋容屿的眼神。

  宋容屿念了好半天,都没能念完三分之二。他的眉眼骤然冷了下去,幽黑瞳仁瞥向她,手指按在那一溜联系人上。

  “三百六十行,行行你都要。真是不挑食啊,赵新月。”

  赵新月假装他是在夸赞自己,她离他近了一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见他整个人都向后仰了仰,像是想避开她的拥抱,她心一横就道:“问题不大,你看不惯哪些人,删了就是。就算你把你哥都给删了,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宋容屿似乎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手指一动就全选了所有联系人,将她的亲戚朋友与业务往来取消选择以后,点下了删除键。

  一瞬间,她的联系人列表就变得空空荡荡。

  他瞥一眼她无奈表情,又清理了她的微信,在看到微信列表里那个叫小张的人以后,神情一冷,干脆地将对方加入了黑名单。

  像个豪门怨妇一样地解决完所有以后,他才将手机还给了她。

  “希望你有定力一点,不要寂寞到过几天就又把这些人加回来。”

  赵新月先是觉得好笑,片刻后觉得他可爱,最后她如愿以偿地将头靠在了他胸前,听着他一下一下跳得很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温热气息落在她耳际。

  “知道了知道了,别念了师父。”

  宋容屿用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嗓音发沉,像是安抚一只刚被抢了罐头的幼猫。

  “赵新月,你要说话算话。”

  话音落下,赵新月等不及回答,车窗已经被敲响了两下。

  她只能停下和宋容屿的调情,降下了后座车窗。司机有些为难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小姐,宋少,警察在催我们把车开走,免得挡住疏散的路。我现在可不可以上车来了啊?”

  赵新月怔了怔,然后只能点头。

  司机如释重负地坐上前座,发动了车子。

  “小姐,先把宋少送回家是吗?”他又问。

  赵新月正握着宋容屿那只漂亮的手偷偷玩弄,听到这里怔了一下,她看宋容屿一眼,觉得宋容屿大概并不希望和自己的关系在现在暴露,遂点点头:“对,送他到宋家别墅区外。”

  窗外的风景匆匆而过,宋容屿瞥着她玩自己的手指,紧绷着的唇角渐渐柔软下来。

  他很难去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也很难预测到赵新月所说的重新定义关系究竟是什么人意思,两个人的未来又将会走向衰败还是灿烂。

  唯独能映入脑海的只有从前读过的纪德写过的一句话。

  “我生活在妙不可言的等待里,等待随便哪种未来。”

  随着夏季微风沉入心底,无可避免的暖,微微发酥的痒。

  这场痒意持续了好几天,但赵新月却没有再联系宋容屿。

  她说要重新定义两个人的关系,也不知道是随口一说,抑或是仍在认真考虑。

  宋容屿其实是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想这些事情的,他的行事作风从不柔善,考虑每件事情也从未寡断,但唯独面对让他变得陌生的感情这件事,他瞻前顾后,像个举棋不定的围棋新手。

  倒是孙小姐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又来公司给他送了好几次饭。

  最后一次时,她恳求前台将她带了上来,认真地请宋容屿考虑和自己协议结婚的事情。

  她甚至哭了,一边哭一边用软软的声音对他说:“我真的没有坏心的,我只是必须和你结婚而已。和你结婚我还有一点希望,和别人结婚的话,我也许真的再也接近不了我喜欢的人了。”

  宋容屿无法理解孙小姐的行为,甚至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

  送走孙小姐后他叫来了助理,让她吩咐下去以后不准让孙小姐进来。

  助理点头后,他顿了顿,又沉声补充道:“赵新月如果来了,让她直接上来。”

  此话一出,助理现实怔了怔,接着就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像是磕到了什么绝世好糖。

  “知道啦!”她语气雀跃地说道,蹦蹦跳跳地就去办事了。

  没多久,却又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更欣喜了。

  “宋总,老板,你快看。”她的称呼有些混乱,却似乎顾不上去纠正似的,只顾着把怀里抱着的那盆紫意盎然的植物给他看,“前台说这是昨天赵小姐送来的,昨天您还没解除禁令,所以他们就没敢把这个给您看……这个是赵小姐吩咐,特意送给您的紫藤盆栽呀,紫藤是……”

  宋容屿被她突如其来的多话吵得皱眉,他打断她道:“知道了,你出去。”

  “……好的。”

  宋容屿眉心微蹙,看着助理将盆栽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一角,又一步三回头,似乎想说什么似的离开了。

  看得出这是一棵照顾得很好的植物,花开得很茂盛,一朵一朵攒成小束。泥土松散,似乎刚从土里移栽到盆里不久,土壤还湿润着,大概是前台刚给浇过水。

  可是赵新月送他盆栽干什么?

  既然都有时间送盆栽,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给他打?

  宋容屿情绪不高,修长手指阖上了面前的文件,向后靠在办公椅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精致冷冽的面容在此刻竟然显得有些困倦。

  他有问题想问赵新月,却不能抛开公司不管。

  好不容易下班时间到了,宋容屿立刻自己开车去了赵家。

  他站在赵家门前,按下门铃,门铃“叮咚、叮咚”,响得缓慢,每一声都像是响在他的心上。

  直到门被缓缓拉开,门后露出一个人的脸来。

  宋容屿只觉得像是有人对着他的心脏扎了一刀,心脏猛地痛起来,心底一片冰凉。他紧绷着脸上冷入骨髓的表情,才能在赵新月将他的自尊狠狠往地上踩的现在,保留一点体面。

  “哟,阿屿啊。你怎么来了?”

  宋景恒只穿了件浴袍,露出满是吮痕的脖颈和胸,头发还湿润着出现在他的面前。

  12

  赵新月是刻意等宋景恒去开了门以后,才带着哈欠慢慢走到门边去的。

  “谁呀,又是你的风流债找上门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然后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和宋景恒如出一辙的问句,在宋容屿心上狠狠扎上了又一刀。

  宋容屿苍白的手指蜷成一拳,紧紧握起。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久久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盯着两个人,很难想象自己曾经说这两个人是疯子。

  其实此刻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的他,才更像一个疯子。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理有多病态,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难看。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他亲哥哥,一个是他哥哥公开承认的女朋友,他却恨不得拿刀在两个人面前划出一条银河来,让他们离得远远的,远到再也不会刺痛他的心为止。

  太难看了,他现在的嘴脸连自己都觉得难看。

  质问的话,示弱的话,哀求的话,全都在嗓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出口的却只有六个字。

  “赵新月,你很好。”

  他的嗓子像是被利刃割伤了似的,沙哑得厉害。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垂着眼睫后退了一步,像是根本站不稳般,重新坐进了自己的车子里。不顾赵新月和宋景恒的阻止,车子发动了,在两个人面前绝尘而去。

  赵新月站在路边看着车子开走,换头去瞪宋景恒。

  “你瞪我干什么?”宋景恒那双风流无双的桃花眼里流露出些许无奈,“我只是借你家洗个澡,谁知道阿屿会来呢?”他拿浴袍帽子擦了擦还往下滴水的发丝,“搞得跟什么正房捉奸现场似的,明明现在我才是正房啊。”

  赵新月弯弯唇角,轻蔑地笑:“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一大把年纪跟人搞野战,搞完以后还被人把钱包偷走了,只能到女朋友家里洗澡,枉你自诩风流不羁,丢不丢人啊您?”

  说完以后,两个人迈回了门里,关上了门。

  “你不说,我不说,又怎么会丢脸?”

  宋景恒在沙发上坐下来,从茶几上拿了串洗好的提子,摘一颗放进嘴里。

  “而且你不是说跟我分手吗,我总得亲自来你家里看看,你究竟是不是被人胁迫了。毕竟像我这么完美的合约情侣,不好找吧。”

  赵新月低笑了一声,从他手里那串提子上也摘了颗放进嘴里。

  “差不多得了,咱们两是一样的人。其实早点儿分开也好,免得将来协议结婚以后搞得像是照镜子,也许还会为了谁先带人回来搞各种play而大打出手,这多不好。”

  宋景恒笑了,嘴角带着些春色。

  “行吧,赵新月。”他相当风流多情地撩了撩头发,“你跟我交往这么久,也替我挡了不少我妈的抱怨。你同样是个完美的合约情人,既然你对我弟动了真心,我又无以为报,就送你想要的东西吧。”

  他把青提扔回茶几上,吮掉指尖染上的一点儿甜意,漫不经心道:“赵新月,我送你自由吧。”

  “谢谢您了。”

  赵新月耸肩,转头看着窗外的夕阳,露出点儿愉悦的表情来。

  宋景恒见不得她开心似的,咋舌:“但是刚才我弟好像误会了什么啊,你确定不用追上去解释一下?”

  “啊,今天来不及了。”

  赵新月捋了把头发,又打了个哈欠。

  “这么晚了,他为了躲我应该不会回家,手机和微信也应该把我给拉黑了。只能明天去他公司堵他了。”

  宋景恒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哼笑。

  “不错,很熟练,有我当年的风范了,我觉得能行。”

  赵新月表面颔首,内心却发出轻笑。

  怎么可能行得通呢。

  三个梦境外加她现实中对宋容屿的了解来看,他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一旦给人判了死刑,轻易是不可能会原谅对方的。

  再加上助理告诉她,孙小姐一直缠着他的事情,也许他已经气极,立刻就同意和孙小姐交往了也说不一定。

  是时候收网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翻卷的乌云像是要将这座城市吞吃入腹。

  阳光偶尔会从云缝里送出点儿热意来,来不及到达地面,就已经被风吹散了。

  赵新月到达宋容屿公司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半,她照旧从宋容屿吃惯了的酒楼里打包了饭菜,前台对她笑语相向,完全没拦就让她上去了,这让赵新月忍不住开始觉得自己难道想错了,宋容屿在等着她来解释?

  但当她推开宋容屿办公室的门,看清楚茶几上放着的那个粉色的食盒,她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那是孙小姐的食盒,和上一次送来那个一模一样。

  赵新月站在门前,看着宋容屿放下手中检阅完毕的文件,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西装挂在一旁,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衣,露出纤瘦白皙的手腕来。仪容整洁,神情清冷,精致俊美的面容上透露着和以前一样的漫不在意,看上去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受到昨天那一幕的影响,也没有看见不请自来的赵新月。

  他还是那个绅士而冷漠,从不会为女人露出多余表情的森屿总裁。

  赵新月自顾自地迈步进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她将孙小姐的食盒拨到一边,将自己的食盒放在了茶几正中间。

  她的手指软白细腻,一下一下地在茶几上敲打着,吸引着宋容屿的注意力。

  许久后,他似乎终于不厌其烦,抬了眼,双眼中好像结着冰冷的霜花。

  “赵小姐好像不太懂礼貌。”

  “哦?我怎么不懂礼貌了?”

  赵新月似乎完全听不出他的生疏,拿手托着腮,偏头看他。

  “因为我把孙小姐的食盒推开吗?这件事情我不能道歉。”她懒洋洋地眨眼,清丽的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我讨厌她,所以我不准你吃她做的东西,这件事我早就说过了吧?”

  宋容屿低嗤了一声,这是赵新月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失态。

  像是急于在她身上找补回失去的尊严般,他出言不逊。

  “不喜欢她的原因,是因为她比你坦荡,从来不像你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赵新月脸上本来一直带着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渐渐变淡,然后彻底消失。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柔软的手指在孙小姐漂亮的食盒上碰了碰后,赵新月用一种了然的语气说道:“看来你很了解我,我的确就是这样的人没错。”

  所有的柔软从她话语里消失,她说话像是带着刺:“不过恰恰相反。我讨厌孙小姐,是因为她遮遮掩掩,畏畏缩缩,喜欢一个男人不敢说出来,偏偏要去嫁他弟弟,还准备在结婚以后暗暗接近男人,给自己老公和男人的老婆头上各戴上一顶绿帽子。”

  宋容屿眼睫微颤,眸光却更冷了。

  赵新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其实清楚得很,只是故意拿孙小姐来侮辱她罢了。

  她将手指从食盒上收了回来,像是碰到过什么脏东西似的,扯了纸巾擦自己的手指。

  “不过你既然觉得她坦荡,那就当她坦荡吧。以后不要再拿我跟她比,我讨厌被碰瓷。”

  赵新月站起来,视线在办公室里逡巡了一圈,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那盆她精心种好的紫藤。花盆被人歪歪地扔在了墙角,花枝都折了好几条,看起来可怜兮兮,一看就是当了宋容屿的出气筒。

  赵新月叹了口气,走过去抱起花盆,又拎起自己食盒,走向了门口。

  宋容屿眼神淡淡,藏在桌下的手指却悄然攥紧。眼看着赵新月几乎要拉开门走出去,他忽然冷声道:“站住。”

  赵新月“啊?”了一声,回过头对他笑了笑:“有事快说呀,我还没受过今天这样的委屈,急需找个鸭发泄情绪,不能在你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宋容屿脸色苍白,薄唇紧抿,心脏里像是有个人拿着锯子来回拉扯。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赵新月。

  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如果今天让她从这里走了,她就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了。

  ……真可笑。

  这样的女人,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难不成真睡了两次就睡出感情了?

  他又不缺女人。

  真可笑。

  宋容屿摁下心里那点儿偏激暴戾的想法,最后出口的只剩下不含情绪的一句话。

  “花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你想把我的东西带到哪里去?”

  空气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赵新月闷闷地低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柔柔的,笑起来也很好听,听在宋容屿耳里,却只觉得十分刺耳。

  “好吧,还你。”

  她像是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将那盆紫藤放在了茶几上,又对他偏偏头,眼睛晶亮,里面像是有自由的星星在闪烁。

  “祝你和孙小姐早日结婚,百年好合。还有……”

  赵新月像是已经看到了宋容屿后悔的表情似的,嘴角的笑意怅然又愉悦。

  “千万要照顾好这盆紫藤,不要让它摔碎了,否则你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难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绝望主妇宋容屿。

  我三更了,要一句夸奖不过分吧?

  不想被夸勤劳也不想被夸可爱,想被夸文好看,最好是长评(开玩笑的短评就可以了(滚啊你

  感谢在2020-04-07 23:13:40~2020-04-09 22:2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獨生孤鹜、暮雨潇潇、一碗甜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门楼建设工程 3个;暮雨潇潇、伊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灿崽 36瓶;刘十一 20瓶;白水锅底 10瓶;星石 4瓶;0禄mi、枝叶吊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