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毛颤了颤，晚颜徐徐睁开眼来，只觉精神奕奕。

  他转过头来，发现腾胤正撑手靠在床上看着他。

  在那般深黑如夜的眼眸注视下，晚颜不自觉红了脸。昨晚，他们俩人还是第一次一起睡觉……

  按理说，他和前主人做过比这更不要脸的事情，他应该已经习惯。可一想到现在和他一起睡觉的人是腾胤，他就觉得意义要更重大几分。

  晚颜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腾胤选择的会是他？

  假若腾胤没有选择他，那他现在会身归何处呢？

  恐怕，那不是他所能想象的……

  “醒了？”腾胤单身支持起身体下床，一件件把衣服穿在身上。

  他的一举一动皆带着优雅的气质，仿若此刻身处于庙堂。

  那是晚颜无法涉及到的领域。

  晚颜心中浮起深深的好奇。他的公子究竟是何方人士？他为何来到不夜城？

  “怎么了？还不过来穿衣服？”腾胤低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晚颜的沉思。

  晚颜微微一呆，看着面前踱步而来，俯下身看着他的腾胤。

  “你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吧……说起来，这座城池里有大夫吗？”腾胤皱眉思索。

  晚颜虽是修士，却只处于炼气期初期，还没有做到辟谷，身体跟寻常人一样会生老病死。

  晚颜突然道：“能够跟着公子，真是晚颜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腾胤讶异的看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能够遇见你，也是我这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龙族向来不说空话，因为龙族天生傲骨。虚假的事物是不被允许存在他们眼中。

  晚颜突然觉得什么都好，尽管这座木屋简陋而又古朴，远远比不上从前的富裕生活，但只要有眼前这个人在，他或许就能够过着从前一直梦想的生活。

  ……

  腾胤整整守了晚颜一个多月，确定晚颜无事后，两人才再次分开来睡。

  这一个多月来，晚颜醒来，日日精神百倍。反观腾胤，天天晚上做噩梦，直到两人分开，才安心的睡了一个好觉。

  这不得不让腾胤怀疑：莫非从前和诸天帝睡在一起睡出了阴影？

  以后若是遇到不得不和别人睡在一起的情况，那该怎么办？

  腾胤紧皱眉头，发现到时候只能用一个方法：忍。

  ……

  冬去春来，不夜城却丝毫没有春天来临的美好气息。

  贫民窟的人民照旧过着艰苦的生活，生活富裕的人们依旧狗仗人势，欺凌弱小。

  这里治安最稳定的是中心处。可即使是中心处，也不乏有各种势力互相争斗，勾心斗角。

  腾胤在不夜城东部的一条街道买到了一双很稀奇的事物：木雕。

  他一回到家，就坐在椅子上雕刻木雕。

  前文说过，腾胤样样拿手，这雕刻自然也包括在内。

  他雕刻的时候，晚颜便守候在他身旁，坐着嗑瓜子，不时闲聊几句，偶尔还看看腾胤雕刻的怎么样。更多的时候，是注视着腾胤的脸。似乎怎样都看不够。

  晚颜：“公子，你要雕刻什么？”

  腾胤：“秘密。”

  晚颜撒娇：“公子告诉我一下嘛！”

  腾胤停下手里的活，对晚颜道： “一个雕刻的是我最信赖的人，一个雕刻的是我最喜欢的人。”

  晚颜手里正在嗑的瓜子从嘴里掉在了地上。最信赖……？最喜欢……？

  晚颜小声问道：“这里面有我吗？”

  腾胤：“秘密。”

  晚颜感到失落，他自觉无法成为腾胤最喜欢的人，也无法做到让腾胤最信赖，心里头不禁一阵酸楚。暗想，公子说是秘密，其实应该是怕我伤心吧？

  然而即使未说出来，也已经足够让人心酸了。

  当晚晚颜食欲大减。

  ……

  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郁了，可不夜城里还是一派枯寂之色。

  这天，腾胤正在雕刻时，突然主动发问道：“你知道这不夜城的城主是谁吗？”

  晚颜：“知道。公子对这人可是感到好奇？”

  腾胤点头。

  晚颜细想了一下，慢慢回忆道：“不夜城的这位城主名叫长孙重华，是一个很重情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任成为城主的，但据说这人上任前杀了很多名他的弟兄。”

  腾胤：“既然重情，又为何杀害他的兄弟？”

  晚颜吐了吐舌头：“我也不知道，兴许这里面藏有什么误解。”他说着说着，一阵伤感混着几丝熟悉感涌上心间。

  晚颜：“公子可能不知道，虽然这长孙重华只是一名城主，但名声在修真界可不小。”

  他凑到腾胤面前，压低声音道：“有人说他喜欢男人，也有人说他男女不忌，还有人说他能一夜御十男呢！”

  腾胤：“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晚颜洋洋得意状：“那是！”

  腾胤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那你还知道点别的吗？”

  “别的？”晚颜绞尽脑汁，“据说这不夜城城主长得很美。”

  “还有呢？”

  “公子可知道这不夜城城主现在在做什么？”

  “做什么？”

  “据说他正在闭关。但也有人说他好像去了当今帝王诸天帝的后宫里，而且还备受宠爱。”

  “……你真的很厉害，连这些都知道。”

  “多谢公子夸奖。公子再夸奖几句吧！晚颜喜欢听！”

  腾胤揉了揉他的脑袋，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晚颜蹭了蹭腾胤的手掌心，“在晚颜看来，世上没有人比公子更美了。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大概也就是那长孙重华了吧。但公子放心，晚颜这辈子只爱公子一个人。”

  腾胤微微一愣，这般重的誓言他还未遇到过。

  他沉默了一下，随后郑重道：“我腾胤发誓，这辈子也只爱你一个人。”

  那时节，春风十里，风光正好。

  远处枯木发芽，枯草重生。

  那些誓言，那些话语，尽数被卷落在风中，随风逝去，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