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Story 3-1
作者:文月莲      更新:2023-07-29 20:34      字数:11873
  我叫阮蒙, 一个生长在相对保守年代的年轻人。

  越压抑越躁动。年代如此,感情亦是如此。

  也许最初并不是喜欢,也许最初只是单纯的憧憬。

  只是有许多许多的巧合,许多许多人不经意间的推波助澜,让我走上了这条歧路。

  呵, 不, 不是的。是我自己。是我的心之所向。

  我就是喜欢他。

  ***********************

  真心话大冒险进行时。

  问:谈过几次恋爱?

  答:零。

  问:你的理想型?

  答:胸大腿细屁股翘, 声软腰软性子软。

  问:那儿, 多长?

  答:16……?没拿尺子量过。

  “卧槽!这游戏没法玩儿了!!”徐铭摔了卡牌抱头高呼。

  大一开学一个月,终于熬过了艰苦卓绝的军训。当晚, 1024寝室的六个人跑到学校附近的小店, 揪住夏天的尾巴, 喝酒撸串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在正式开课前尽情放飞自我。

  六个人玩儿, 却有一个人淌了将近70%的雷——总是输, 总是被问。

  然而其余五个人并不开心!因为那种你们随便问老子活得顶天立地心中无愧你们问什么我答什么的英雄气概让其余五个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这位“英雄”, 就是阮蒙。

  连“那儿多长”这种私密问题都能一脸正气地对答如流, 也是叫人服气。更叫人服气的是阮蒙振振有辞的解释, “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澡堂洗澡的时候看多少次了。”

  于是几圈之后又双叒叕轮到阮蒙“中奖”的时候, 问无可问、忍无可忍的众人强迫阮蒙选择大冒险。

  阮蒙:“我要选真心话!”

  陶然:“你选个屁, 没得选, 赶紧大冒险!”

  “大冒险!大冒险!大冒险!”众人拿筷子敲桌沿儿起哄。

  阮蒙无奈耸肩,“干嘛?”

  张建军瞧瞧店里的人,一水儿跟他们一样军训完出来放风的新生。“去找个姑娘, 大喊一声‘我爱你’。”

  其他人起哄,“对对对!”

  “不行不行。人家身边都有男生,说不定是男朋友呢?就阮蒙这奶油样儿,别真把人家姑娘勾了,回头被人给揍了。”陈凯嘻嘻哈哈地否定,“开玩笑开玩笑。主要是咱们在这玩儿半天了,我刚才就去表白一个了,人家现在都知道咱们在这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呢,没惊喜。”

  “这样,从现在起,下一个进店的。”李嘉冲阮蒙一扬下巴,“上!”

  ——他们这一桌是门口把边儿第一桌。几个人喝酒撸串,眼巴巴地盯着门口,可陆陆续续进来的都是男生。

  李嘉嘎巴嘎巴嘴,索然无味道,“怎么进来的都是男生啊。”

  徐铭说:“也是,女生进来的几率不大。要不这样吧,下一个进来的,甭管男的女的,你就上去说。”

  阮蒙咬掉签子上的最后一块儿肉点头道,“行。”

  吃吃喝喝,五分钟之后。

  再没人进店。

  阮蒙笑道,“天助我也。你们看老天就是不想惩罚我。”

  张建军喝了口啤酒,张罗重新摆局,“来来,继续。阮蒙这笔帐先欠着。”

  结果刚要开局,门口就进来了一个人。

  “去去去。”坐在阮蒙身边的陶然推他。

  阮蒙放下咬到一半的羊肉串,抓过餐巾纸抹了一下嘴,大步走上去——

  “哟,来啦?”柜台后的老板笑道。

  “嗯,今天还是……”来人话说到一半。

  “我爱你!”

  好大一声。

  高声谈笑的,划拳喝酒的,原本喧嚣的小店瞬间静寂无声,几十双眼睛齐齐盯向门口附近的柜台。

  徐铭:“卧槽,谁借他的胆儿?”

  陈凯:“一个字,服。”

  柜台后的老板默默地张大嘴,愣怔地盯着这个突然窜过来的少年——那双浑圆黝黑的眼中,神情实在太过认真,叫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一次极其正式的告白。

  但问题是……老板慢慢扭转僵硬的脖子,将目光锁定在柜台边的男人身上——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告白?!

  同性恋是这个年代的洪水猛兽啊!小伙子,你这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前途要不要啦?

  白泽静默地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伙子一眼,静默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反射过一片耀眼的白光,待到白光散去,露出的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细长吊凤眼。

  这种眼睛的形状本身就十分具有压迫性的气势,再加上白泽古井无波的反应,饶是阮蒙觉得无非就是个游戏,稍后解释一下就好了,此时也有点怵。

  “我靠我靠,好像惹上了事儿了啊。”张建军小声说,“要不要救场啊?”

  “不去不去,救屁场。”陶然说。他这位置只能瞧见阮蒙挺直的背影,联想之前阮蒙大无畏的气势,此时活生生就该是一出好戏。他们不就是要看戏么,上去瞎搅和什么。

  何况俩男的,谁能当真怎么的。傻?

  “那个……我们在玩儿一个游戏,说跟进门的人说……”

  不等阮蒙支支吾吾地解释完,白泽转回头跟老板说,“还是老样子,40羊瘦肉、40熟筋,打包带走。”

  老板反应过来,“哦哦,还是不要辣椒对吧?”

  白泽点点头,“对。”

  “如果吓到您了……抱歉。”阮蒙偏偏头,打量着白泽的侧脸,低声道。

  店里的人之前已经被陈凯向一个女生的告白惊吓过一次,此时看看情况也都明白了无非就是门口那桌闹腾的人又在作,遂又慢慢吵闹起来。

  白泽扭头看了阮蒙一眼,“嗯,我知道了。没事儿。”

  “不好意思啊。”阮蒙稍稍点一下头,瞧白泽也怎么搭理自己,耸耸肩回自己那桌去了。

  “上去就那么大声,吓死爷爷了。”李嘉赶紧给阮蒙递串倒酒,对他的“英雄气概”佩服得五体投地。

  阮蒙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颇为鄙视地瞧自己的室友们,“我要是不大声,你们能饶了我?”

  陈凯之前去告白的时候,就小声说了一次,结果回来之后一桌人不让他坐,非得怂恿他搞把大的,要“艳惊四座”才行。所以阮蒙知道,他不一把拿下,就得重蹈陈凯的覆辙。反反复复跟进来的新客人告白?怕是不等被告白的人动手,老板就要动手了。招来这么一桌闹事精,还做不做生意了?

  一桌人继续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感慨自己熬过了痛苦不堪的高中三年,走过了千军万马挤破头的独木桥,挺过了堪比地狱的新生军训,终于迎来了人生的自由顶峰——糜烂的大学生活!

  阮蒙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虽然期间好几次抬眼打量过那个靠在柜台边等着打包的斯文男人。

  “也不知道这四年过去,咱们都能混成个什么样啊?”酒过三巡,尚在青春期的少年们忍不住开始伤春悲秋,担忧起自己的未来。

  “点儿背啊,恨自己没能早生几年,赶不上国家分配工作了。没听那大四学长说,真有毕业找不着工作的。”

  “妈的,突然不知道自己高中三年是为了啥……不如去当兵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会儿,陶然撞撞阮蒙,“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想法没啊?”

  阮蒙双手搓着酒杯,扁着嘴思考了一下,“好好上课呗,反正还四年呢。再说咱们专业不错,将来应该能混得挺好的。”

  五条打浮漂的“濒死之鱼”瞧见个逆流而上的,纷纷来了兴致,“软妹子,说说你将来想干啥呗?给个参考。”

  他们这一寝室的人,阮蒙生日最小,皮肤最白,长相最好,脸还显嫩,虽然性格直来直去的很爷们儿,却仍被奉上了“阮妹子”的“美称”。后来直接进化为“软妹子”。

  阮蒙皱皱眉,“其实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呗。都走到这了,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未来差不了的。……其实我特别羡慕那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不过高中的时候不愿意死记硬背那些政史地,就选了理科,报志愿的时候也就……”他耸耸肩,“听说大学不是有很多公选课嘛。我打算有空都去听听。”

  其他人纷纷竖大拇指。坐对面的徐铭伸长胳膊越过桌子拍拍阮蒙肩膀,“老弟,哥正式任命你为咱们寝室的学业领头羊。”

  张建军说,“哎?那这么说,我觉得刚才那个就是你憧憬的类型吧?腹有诗书气自华。……就、就那个被你告白的。看着比咱们也没大几岁的样子,但是人家那个气质,啧啧啧。”

  陶然:“书生……也不是……”

  李嘉:“精英。”

  陶然:“对!对对对!精英!唉,也不知道自己大学四年混完了,能不能混出个人模狗样。”

  阮蒙叼着羊肉串笑笑没说话。只是突然想起了那双细长的吊凤眼。

  ***

  放纵的一晚过去,大学生活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徐徐拉开了序幕。

  有人依旧埋头苦学,有人一头扎进情海,有人早早放浪形骸。大学生活在每个人的身上折射出了截然不同的色彩和形态。

  阮蒙遵循自己的心之所向,不光在学分限制内选了几门自己喜欢的公选课,还找文学院的同学要了课程表,打算蹭课。

  可是一堂近代文学史听下来,阮蒙觉得……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图书馆看书。他收拾收拾课本,不准备再继续听接下来的古代史课程。

  “啊~终于等到白教授的课了!!!好期待!!!”

  “白教授简直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好希望所有的讲师都是白教授这种水平哎。”

  “对啊,学识渊博得……简直不敢让人相信他只比我们大几岁,好羞愤~”

  “最重要的是——”

  “帅掉渣!!!!!”

  20分钟的间休,整个大教室里沸沸扬扬地到处都是对“白教授”的赞誉。而且有好多同学夹着书本纷纷赶来听课,分分钟将原本稀稀落落的大教室塞得满满当当。后来的学生没有座位,就往空地一站。

  离上课还有一分钟,大教室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坐在第四排的阮蒙一脸懵逼地想,追四大天王的排场也就这样了吧?

  上课铃响了。白衬衫配西装马甲,深色西装长裤完美地显衬着修长笔直的双腿,白泽就那样两手空空、一手插在裤兜里,斯文又霸气地踱进了200人坐席的大教室。

  是他?!阮蒙很意外。要知道,在那个一本正经的年代,白泽那一头亚麻色泡面式齐肩发的造型就是标准的“杀马特”,按常理来说,不太可能在大学校园里担任为人师表的重职。所以阮蒙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自己大学里的老师。

  还是教授?!这么年轻?!

  偌大的教室里满满当当塞了300来号人,原本的人声鼎沸在白泽身影出现的一瞬间立马鸦雀无声,接踵而至的便是潮水般的掌声。

  阮蒙:……邪教现场。

  邪教教主白泽登上讲台,一边安之若素地享受着万众朝圣,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的袖口,一层层卷起来,露出线条流畅肌理精致的小臂,而后顺势扶了一下眼镜,双臂撑在讲台上,凑近扩音麦。

  不需要发声,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

  阮蒙:……邪教现场,鉴定无误。

  “虽然知道你们有些同学来听课的目的不纯,但我还是得谢谢你们的捧场。听说你们有些人还特意买了教材,其实不用,因为我从来不会照本宣科。至于选了这个课的同学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咱们课堂上随便讲讲,考试前我会按照教材给你们画好重点,保证轻松通过。”

  掌声如潮。

  “按照惯例,来,哪位同学站起来说一个你感兴趣的历史人物或者历史事件,我们以此为切入点,随便讲讲。”

  “岳飞!”

  “玄武门之变!”

  “武则天!”

  “汉武大帝!”

  有人举手等着被点名,但更多的人则是直接大声喊了出来,一时间乱糟糟一片。

  白泽皱眉辨析了片刻,俯身凑近扩音麦,“安静。来,那位同学,你来说一个。”

  阮蒙一愣。可是他身后第六排的一个女同学已经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大声喊道,“隋炀帝!杨广!”

  白泽点点头,“嗯,隋炀帝,确实很有讲头。差一点就成为‘千古一帝’的‘暴君’。那我们今天就从隋炀帝说开来。”

  阮蒙有点泄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原本觉得讲台上的那个人一眼就从千万人中看见了自己,却原来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其实我们很容易走进一个误区,就是用现代社会、这个时代的既存现状、观念等等,去评价历史人物。这就很容易产生误判,甚至是‘冤假错案’。当然,我说这个不是要为隋炀帝翻案,我想说的是,很多时候,我们不要片面而武断地去判定一个历史人物做的事情不可理喻,而是要回溯到当时的历史情境中,结合当时的情况和人们的观念去分析,你就会发现,他们那些在现代人看来不可理喻的做法,在当时都是合情合理的,甚至是最优方案。”

  阮蒙的眼睛亮了亮。毕竟还只是个18岁的少年,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流动着青春期躁动叛逆的血液,那些盖棺定论的历史,与其听一个老头磨磨叨叨地照本宣科,不如自己翻书一目十行来得快。反倒是这种新鲜而叛逆的言论,很难在书上看到——那个时代的思想管制终究还是严肃了一些。

  “我不会教唆你们去颠覆书本知识,但我觉得既然你们即将离开校园的温床踏入成人的社会,总该有些分辨事实的自我判断力。所以我会将历史当时的社会背景,尽可能全面而翔实地介绍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在这样的背景下,对曾经那个活生生的人物,有一个尽可能全面的认知,尽可能公正的评价。而不是用‘暴君’这样单一的词汇去描述他的一生。”

  其实最开始,阮蒙多多少少有些不屑——毕竟蜂拥而至的学生中,有90%左右都是女同学,一个个全都面色泛春,恋慕之情溢于言表。所以阮蒙怀疑,所谓的“魅力”大约只是颜值的魅力。

  但是一堂课听下来,阮蒙已经完全拜倒在白泽的西装裤下。白泽完美地诠释了何谓知识渊博,何谓旁征博引,何谓见解独到,何谓邪教教主(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词汇)。放在现在这个时代有一句话很好地诠释了阮蒙的心路历程——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痴于肉体,迷于声音,醉于深情。

  嗯,后边四项还有待开♂发♂。

  这节课是最后一节,下了课基本上就到了食堂开饭的时间。可这并不能阻止广大迷妹在下课后将白泽围堵在讲台上的热情。米饭是什么玩意儿?吃了只会胖好吗?秀色可餐,没听过吗?

  阮蒙抱着书本等在教室门外,远远地望着迷妹群中的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留着“杀马特”式泡面发型,却怎么看怎么斯文、怎么看怎么好看的男人,突然有点小激动——这就是他崇拜的大神的样子啊。这堂课他记笔记记到手软,白泽的知识量多到爆炸,金句连出,这90分钟的大课,阮蒙感觉自己一直都在颅内高.潮。

  眼看着白泽终于礼貌地驱散了围着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迷妹,在众迷妹恋恋不舍的目光恭送中走出来,阮蒙下意识地急忙站直身体,伸手抻了抻衣襟。可是出了门的白泽瞧他一眼,熟若无睹地拐了弯走了。

  完全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大约是把他当成了教室里哪个女孩的男朋友。

  “白、白老师!白教授!”阮蒙急忙追上去。

  白泽听到声音,驻足,回头,“同学,有事?”

  阮蒙搔搔头发,目光四处瞟了瞟,“那天……真是冒犯了。当时不知道您是……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因为发现您是教授才……跑来道歉……我……”

  白泽看看他,微微蹙眉,“我们……之前见过?”

  阮蒙一愣。

  “不!……不不……”阮蒙摇头,不去看白泽。他咬咬嘴唇,“白教授,您的课非常精彩!我很喜欢!”匆匆向白泽鞠了个30度的躬,阮蒙转身跑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白泽问出那句“我们……之前见过?”后,课堂上误以为是自己被点名结果不是的失落感突然被几千几万倍地放大,像一把重锤从天而降,当即砸得他跪伏在地、一蹶不振。他也不知道自己后来又为什么要说不,要说我们没见过。

  也许是自尊心作祟。

  可是这关自尊心什么事呢?他不知道。

  阮蒙跑得跌跌撞撞,如同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兵。

  夕阳的余晖从走廊的窗子射进来,洒了白泽一身暖暖的橘。白泽站在那望着阮蒙远去的背影,抬手扶了扶眼镜,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

  阮蒙不去听白泽的古代史课程了。他不想看见他。

  阮蒙知道自己这样很小孩子气,可是一想到自己在那人眼中就只是一个路人,他就莫名地难过。

  后来他忍不住了,又跑去听了白泽的课。白泽说你们谁来提一个历史人物或者事件啊?阮蒙拼命地喊了,拼命地举手了,可是白泽的目光再次从他的身上扫过,那样普通,没有片刻的停留。

  阮蒙知道自己这种希望他在白教授的眼中是不一样的想法很奇怪,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被白泽一次次忽视的感觉,让他在那个热情四溢的教室里如坠冰窟。

  所以他再也不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宠他的老天好像突然抛弃他了。他不想看到白泽,老天偏要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白泽的身影。

  他去食堂,能看到白泽在排队打饭;他去运动场跑步,能看到白泽躺在草坡上读书;他下楼买东西,能看到白泽在喂校园里的流浪猫……

  阮蒙有些气恼,这人是故意的吗?!为什么总在自己眼前打转!

  结果周末跟室友去看电影的时候,阮蒙被啪啪打脸了。

  电影中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遇到了和阮蒙一样的麻烦——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可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跟那个男孩在一起,所以尽可能地躲着男孩,希望能靠距离感淡化自己心中这份隐秘的感情。可是那个男孩总是出现在她眼前,这让她很苦恼。

  阮蒙:……怎么好像跟自己的情况有点像?

  “那不是他的错啊。你总会看见他,只是因为你心中有他。你心中有他,所以你的眼睛会像雷达一样地追踪他,锁定他。但他何其无辜,他只是在重复自己的生活规律,在他经常走的那条路上走过,去他经常去的咖啡馆坐坐而已。在你总是看见他之前,他的生活轨迹就是这样的。”少女的朋友说。

  阮蒙:……是……这样吗?

  “别骗自己了,你爱上他了。” 少女的朋友说。

  阮蒙:什么鬼!!!

  阮蒙不知道后来电影又演了些什么。他的脑子里只有那个人的身影,远远近近,飘飘渺渺。

  其实这是一部星战电影,感情什么的只是点缀,从电影院走出来,室友们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星际背景设定和特效,阮蒙头昏脑涨地跟在后边一言不发。

  他……爱上了白泽?

  开什么玩笑!!!他们两个都是男的!!!

  那是为什么???

  只是……很崇拜他,所以想得到他的关注。

  对!是这样!是这样没错!阮蒙兀自使劲点头。

  “你看,阮蒙同意我的观点吧?”徐铭一把勾过阮蒙,冲张建军投去挑衅的眼神。

  “啊?”阮蒙一脸懵逼。他们在讨论什么他根本没听。“哦,嗯嗯。”

  “放屁,阮蒙是忠诚的帝党,怎么可能倒戈?是不?”张建军扯阮蒙胳膊。

  “哦……嗯、嗯。”

  几个人看看阮蒙,陶然问,“你没听吧?想啥呢?”

  “没……”阮蒙的视线落在一个地方,整个人一僵。

  此时已经是大一第二学期,五月份。南方天热,烧烤摊早早地就摆出来了。没什么比晚上乘着夜风,撸串喝酒闲扯淡更惬意的事儿了。

  在阮蒙他们也经常光顾的那家烧烤店外边,老板搭了许多桌椅。白泽和那个少年(哮天)就坐在那。白泽伸手揉了一把少年的头,笑得一脸春风。

  那个笑容,深深刺痛了阮蒙的心脏。

  “正好,9点多,咱们撸个串再回去吧,当夜宵了。”李嘉提议。

  “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你们吃。我先回去了。”阮蒙说。

  “咋了?”“没事吧?”室友们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没事没事,你们吃你们吃。”阮蒙推了一把众人,自己转身就跑了。留下莫名其妙的五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

  几个人撸串撸一半,还是有点担心阮蒙,该打包的打包,又追了单,赶回宿舍了——毕竟那时候还没有手机那么便利的玩意儿。

  寝室门一推开,第一个进来的陶然手停在门口的开关上没按下去。

  “嗯?”其他人越过陶然的肩膀往黑黢黢的寝室里瞧。

  阮蒙的床位靠窗,下铺,月光斜斜地洒下来,都照在他床上。阮蒙跟观音坐莲似的,脊背靠在墙上,就那么在黑暗中静默地坐着。

  哥几个面面相觑一把——还真有事儿。

  陶然开了灯,几个人鱼贯而入。李嘉把打包回来的肉串和啤酒往床铺中间的桌子上一放,“咋了,弟。”

  徐铭走过去伸手在阮蒙眼前晃晃,被阮蒙抬手不耐烦地打开。徐铭笑道,“还行,没傻。”

  “滚。”阮蒙没好气。

  “来来来,哥哥们担心你,都没尽欢。”徐铭把阮蒙扯下床,哥儿几个重新围着小桌子摆开阵势,虽然肉串有点凉了,油都凝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把酒言欢的热情。

  “妹子,哥跟你说啊,没啥不开心的事儿是一顿撸串不能解决的。”陈凯拿起一串就上牙撕。

  陶然附和,“如果有,那就两顿。”

  “有啥不开心的,说出来。”陈凯咬着肉冲阮蒙扬扬下巴,“让哥哥们开心开心。”

  “滚。”阮蒙被气笑,“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到底咋了,出门看电影之前还没咋地呢?”张建军问。

  “没事儿。”阮蒙撕了块肉含混道。他瞧瞧盯着自己的十只眼睛,“哎呀,我自己抽风,别管我了。吃吃吃!”

  男生们向来信奉,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说,但是你要知道,你想说的时候哥们一直陪在你身边等你说呢。于是众人立刻哈哈哈地换了话题。

  “哎,小三儿,你那女朋友追咋样了?”徐铭问陶然。陶然排行老三,于是得了这么个“雅号”。

  陶然摇头叹气,“唉,女人心,海底针。你呢?”

  “同感同感。”徐铭愤愤地仰头喝了口酒,“妈的,追女生真太他么麻烦了。”

  以此为引,除阮蒙和李嘉两个人外,其余四个正在对女生展开凶猛攻势的男生开始了亲切热烈的经验交流大会。

  “那个……你们是怎么判断你们喜欢上了那个女生的啊?”阮蒙撕了块肉,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好看就追呗。感情这玩意儿不都处出来的么。”张建军说。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阮蒙翻白眼。

  “这能考上大学的女生吧,都差不了,你说是吧。我也不追求别的,将来那就是我负责赚钱养家,老婆负责貌美如花。我不找个好看的,找个什么样的?”张建军不以为然道。

  “轻浮。”徐铭唾弃道。

  “呸!‘我负责赚钱养家,老婆负责貌美如花’这句话就他么你跟老子说的。”张建军反击。

  “桃子和凯哥呢?怎么说。”阮蒙问。

  “就是看着顺眼就追呗。喜不喜欢,合不合适,那得慢慢处,这没错。”陶然说。陈凯点头。

  阮蒙觉得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于是不再说话,闷头撸串。

  半夜两三点的时候,跟阮蒙脚对脚挨着的陶然坐起来,低声问,“哎你不睡觉翻来覆去地干嘛呢?”

  “吵到你了?”阮蒙小声,满是歉意。

  “还有我。”上铺的张建军探出一个脑袋。

  “and me!”陶然上铺的李嘉举手。

  徐铭:“原来大家都没睡。”

  陈凯:“吃多了,睡不着。”

  阮蒙:“……”

  明天是周一,排了一天的课呢你们知道吗???

  “咋了,妹子,到底啥事儿,别自己憋着,跟哥哥们说说。”

  “就是,自己想容易钻牛角尖。”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开始撬阮蒙的口。

  阮蒙寻思寻思,一边想,一边慢慢说道,“你们说,总想着一个人,希望他眼里有自己,希望他在意自己,不管他站在多么密集的人群里,都能第一眼就看到他……除了喜欢,还能是什么原因?”

  意味深长的“嗯……”x5

  “你们别光‘嗯’啊。”阮蒙说。

  “那我只能说,少年,勇敢地去追吧!”

  “勇敢地去追吧!”

  “去追吧!”

  “追吧!”

  “这就是爱~”

  齐声大合唱,“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

  “哎呀烦你们!”阮蒙蒙上被子蹬腿。

  “唉,谁呀谁呀?你看上哪个妹子了?特么的能把她描绘得这么美好,少年你已经沦陷了吧?”徐铭八卦。

  “没有没有!”阮蒙蒙在被子里大叫,“我才不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陶然伸长腿踹阮蒙的床,“哎不是,你一个大男生这么矫情呢,喜欢就主动去追啊。哥们挺你的!给你当僚机!”

  阮蒙上铺的张建军大叫,“别踹别踹,晃!”

  “我困了!要睡觉!睡觉!”阮蒙喊。

  ***

  阮蒙决定要把白泽从自己的生活中彻底剔除出去!大学校园这么大,看不见是常态,总是偶遇才奇怪好吗?

  于是阮蒙延迟了自己的吃饭时间,更改了自己常走的路线,偶尔瞧见白泽就立马掉头离开,绝对不鬼使神差地远远在后边缀着。

  可是他越这样,心底有个声音就叫嚣得越厉害。

  那个声音说,我想见见白泽。

  阮蒙:谁能告诉我我是怎么了!我特么是喜欢胸大腿细屁股翘,声软腰软性子软的妹子的啊!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男人呢!绝对不是喜欢!绝对不是!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同学,你饭卡掉了。”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可是听到声音的阮蒙完全没法回头。

  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不见了,为什么还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是他的声音?阮蒙心里慌得不行。

  “同学?”白泽拿着饭卡绕到正面,“哦,是你。”

  阮蒙绝望了。一句“是你”,竟叫他心花怒放。他终究……是记得自己了吗?

  浑身僵硬的阮蒙顺着白泽的视线,低头看看他一直举着的饭卡,急忙接过来。他的手太抖,不小心碰到了白泽的指尖。本该是男人间再正常不过的碰触,可是阮蒙发现,自己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谢谢!”他低低说了一声,夺过饭卡跑掉了。

  白泽:“……”

  建筑物的阴影里。

  阮蒙靠在墙上努力地平复着不安的呼吸。碰过白泽的指尖像要烧起来一样。他努力地忍了又忍,片刻后还是猛地抬起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凑在鼻端用力地嗅着,那疯魔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被迫戒毒的人时隔几日后又猝然见到了毒.品一般。

  “阮蒙,你怎么跟个变态一样……”他笑自己。

  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隐身跟来的白泽:“……”

  ***

  “耶!庆祝我们大一没有挂科顺利结业!”1024寝室的六个人又在那家撸串店里举杯庆祝。

  “老规矩,真心话大冒险,come on baby!”

  酒过三巡,一桌人都喝得有些飘飘然。

  “告白什么的玩儿烂了,不好玩儿,换个更刺激的。”李嘉大着舌头摆手。

  “kiss!”陶然提议。

  张建军摆手,“你这随便逮一个女生亲,小心被抓起来我跟你说。”

  “那就亲男的!哈哈哈!”徐铭拍桌大笑。

  “哦哦!这个刺激!”陈凯说,“也没有被抓的风险,哈哈哈!”

  “也不会不好意思,就是被恶心一把,哈哈哈哈!”徐铭大笑着,上去亲了旁边的张建军一口。

  张建军猛地推开他,“滚滚滚!”完事儿使劲儿抹了抹脸。

  徐铭也装模作样地扭头呸了一口,“记我头上啊,我亲过了,一会罚我就直接过了啊。”

  “亲自家兄弟不算数,得亲陌生人。”陶然喝了口酒,用酒杯敲敲桌面。

  “好!”众人达成一致。

  门被推开,白泽带着上次阮蒙见过一眼的少年进来了。少年还是十分亲昵的模样紧跟在白泽身后。

  四目相对。

  阮蒙急忙移开了视线,抓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今儿个还是各40打包带走?”老板问。

  “不,我们俩在这吃。”白泽说。

  “哎!小周!过来招呼客人!”老板高声道。

  “杨戬又去哪浪了,也没告诉你?”白泽拿起一张纸巾,伸长胳膊给哮天擦擦嘴角。

  哮天耸耸肩,拿着羊肉串啃得欢快。

  “慢点儿,怎么跟饿死鬼似的。”白泽嫌弃。

  “略略略略~”哮天抽空做鬼脸。

  小店里吵吵闹闹的,阮蒙听不见二人的对话,可是看得清楚。他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许是有些艳羡,许是有些嫉妒。

  “阮蒙!阮蒙!”徐铭兴高采烈地大嚷。

  “输的,舌吻1分钟!上!”李嘉拍桌子起哄。

  “哈哈哈!对!舌吻!”

  “1分钟要死人的!30秒!30秒可以的!哈哈哈哈!”

  “咻——”

  几个人起哄,吹口哨,总之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阮蒙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张鬼牌,垂着眼睛静坐了两秒,起身直奔白泽那一桌。

  “嗯?”白泽抬头看突然笼罩住自己的黑影。

  “教授,冒犯了。”阮蒙俯身低声,一手撑在沙发椅的靠背上,一手轻轻摘掉了白泽的眼镜。

  四唇相碰。

  “咻——!”“嗷——!”口哨尖叫声四起。

  怎么说呢?虽然那个时候同性之恋尚如洪水猛兽,但是第一,店里大多数人都知道那桌疯子在玩儿真心话大冒险;第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两个花美男kiss,好像……并不让人觉得恶心,还有点……让人脸红心跳?

  “哇哦~”哮天咬着双手指尖,低低地赞叹了一声。

  “我们……在玩儿真心话大冒险,我、我想如果是教授您,大概不会生气……”阮蒙站直,垂着眼,低声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不行。

  心快跳出来了。

  他喜欢。

  他不讨厌。

  尽管那人口中还残留着羊肉的腥膻和孜然的香麻,可是那柔软的唇瓣依旧令自己的心悸动不已。

  阮蒙微微闭了闭眼睛。

  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就是不知不觉间,爱上他了。

  阮蒙决定不再逃避,直视自己的内心,直视自己面前的男人。

  然而当他睁开眼,是扑面而来的冰凉的啤酒,和那人气得发青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嗨了……其实我早在13点的时候完成了3000,在16点的时候完成了6000,然而根本停不下来……而且觉得卡在那些地方没意思,于是有了这么粗长的一章~

  再强调一次,虽然本文里提到了一些跟现实有瓜葛的比如“改革开放”、“四大天王”什么的,不过是为了简单地表达一下时代感。还是不要与真实情况联系。架空的,架空的。毕竟真实世界的90年代的大学……还都破破烂烂的,哪里有什么多媒体大教室,笑cry。校园氛围也不会这么open。更没有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写下列小主隆恩~!爱你们!么么哒!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