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碧海蓝天(4) (1)
作者:桔子树      更新:2023-07-29 21:24      字数:21063
  二十二、

  陆臻失笑:“可我觉得你不那样的,你看起来做什么事都特别有底。”

  “你也知道是看起来,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脑白金还说全国人民都拿它送礼呢!”

  “虚假广告。”陆臻苦笑着点头。

  “废话,你不装得人五人六的,谁敢跟着你卖命?挺好啦,小子。什么运气啊,第一次放单飞就赶上导弹了,老子混了半辈子了都不知道地对空导弹长啥样呢!”夏明朗笑嘻嘻地揉着陆臻汗湿的短发,揽上他往住舱里走。

  “小伙子怎么啦!苦着个脸!”马政委一圈儿慰问完,正打算回去。

  “操心呢,嫌自己指挥得不好,手忙脚乱的。”

  “挺好了!面对重大险情,临危不惧,我正跟文书说呢,这笔要记下来。小陆同志,这可不是我说你啊,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咱可不带这样的啊!”马政委苦口婆心。

  “我就说了嘛,”夏明朗嘴角一扯,弯弯的笑眼扯出三分诡吊七分猥琐:“看别人干和自己干那是两码事儿,你他妈就算看片儿看得跟方进似的,第一次找个姑娘上床,也照样鸡飞狗跳一地鸡毛的,你现在都顺利高潮了,就挺好了。要不然你当身经百战是白来的??经验、教训、技术、水平那都是干出来的,干多了就有了,别急。”

  大过年的,可怜马政委被夏明朗那浑话噎得嘴巴里像是含了一个鸡蛋,转头一看陆臻居然还满脸的若有所思,就越发痛心疾首,这这这……这都是什么人啊!教坏下一代啊!

  夏明朗一看势头不妙,立马扯上陆臻闪了。

  今儿是大过年,官兵一家亲,张灯结彩,食物丰盛。

  陆臻心里还惦着白天的战斗,换好衣服洗过澡去厨房一看,好东西是不少,可胃里发堵什么都吃不下。他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和战友们打招呼,就看到张夜身边围了一圈儿人,这小子正幸福地嚼着饺子顺便吹牛,你必须承认没心没肺也是一种天赋。

  陆臻索性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强迫自己把当时的情况前后梳理了一遍,心里才渐渐松泛起来。

  夏明朗像是幽灵一样从他身后冒出来,递上只军用小饭盒。陆臻打开一看,微酸的蒸气氤氲上来,盒子里艳红嫩黄错杂在一起,煞是好看。

  “放过酱油了!”

  “你做嗒?”陆臻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夏明朗扯起领章给他看:“上校级的司务长。”

  陆臻扔掉筷子找了个勺,吃得狼吞虎咽。

  “你是个指挥官,不是老天,你得相信你这个团体,你得依靠他们。你不能代张夜去飞,陈默本来就应该协助你观察全局。”夏明朗轻柔地抚弄着陆臻的后颈,“别急,慢慢来。”

  陆臻偷偷看着夏明朗,滚热的丰足的食物落到胃里产生出单纯的饱足感,人生的幸福又变得如此简单。

  亚丁湾比起北京时间要晚上五小时,但是今天船上为了和北京保持一致,特意把时差调了回来。士兵们把坞舱里的水排干,腾出空地来开联欢会,笑着闹着用投影仪看春晚。是的,当兵三年,母猪都赛貂蝉,离家万里,连春晚都是万人迷。

  酱仔他们虽然慢了些,但还是赶在零点时给全国人民大拜年之前回到了舰上,虽然那短短一声拜年的话里包含了太多人的声音,可是赶上与没赶上还是两种心情,酱仔扯着陆臻笑得倍儿自豪。

  过了零点,所有的卫星电话都放开了给大伙儿打回家拜年,每个人两分钟。

  没多久就听着从“武汉”号那边传来欢呼声,夏明朗他们正疑惑着,通讯处就有人呼叫,让他们过去一下。都是同一个船队的,消息哪里守得住,陆臻他们刚刚跑进门,苏彤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就把缘由给说了。原来万胜梅怀上了!柳三变要当爹了!正兴奋满世界宣扬呢,把“武汉”号整个儿的闹得不安宁,现在闹到这边来了。

  夏明朗一听那还了得,随手就把跟柳三的通讯联到了公共广播上。

  可怜的柳三变还茫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放了大喇叭,正兴奋地向夏明朗得瑟着说阿梅怀上了,一个多月了……哈哈,临走时怀上的,哈哈……还不肯生呢,哈哈,现在怀上了吧,不生也得生啊!哈哈哈哈哈,我要当爹啦!!

  夏明朗酸溜溜地调侃他,兄弟啊,真有你的,临走临走都得最后拉泡屎把坑占给了。

  柳三变大怒,你胆敢咒我儿子是屎!!nnd你当心将来生儿子没屁眼!

  夏明朗长叹气,能生儿子就不错啦,还管他有没有屁眼啊!

  柳三变这辈子还从来没听过夏明朗这种自绝生路但求一胜的辩论法,活生生被噎得言语无能。陆臻在桌下攥了攥夏明朗的手指,夏明朗低头一笑,叹道:真操行,让你小子赶在我前面了。

  柳三变哼哼冷笑,连老婆都没有的人,还敢想儿子。

  夏明朗陪着他一起哼哼,笑得整个“祁连山”号欢乐无比,夏明朗挺遗憾地琢磨着,按陆臻的计划起码还得再过三十年才能把这一笔给赢回来,夏队长有点小不爽。他是多想得瑟啊,老子不光有老婆,老婆还比你们家的都像样!!

  正当柳三变的老婆儿子论传遍全船之际,冯启泰兄堪堪排到了电话机前,2分钟,他花费10秒向老爸老妈说了声新春快乐,火速播通了另外一个号码。是的……他要求婚!如果没有老婆,哪里来的儿子呢?对吧?柳三变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方进无比郁闷地等在阿泰身后,听着他软绵绵有如无骨地发着嗲说:“你同意嘛,你同意了吧,……不要嘛,你现在就同意嘛,你同意了我才好让我妈去买房子嘛……”

  方进这小子看片一向只看动作片,从不看言情片,这辈子没听过情侣之间互嗲那是个神马情况。三句话没听到底,就看见满天的星星都在他眼前转,听到整个夏天的苍蝇都嗡嗡地叫。终于,他忍无可忍不可再忍,一把抢过话筒吼道:“烦死了,行不行,给句话!!!”

  “啊?泰泰……”

  方进听到对面吐气如兰笑意温柔的一声轻唤,瞬间酥了半边骨头。

  冯启泰趁机奋起反抗,平地起跳一脚飞踹,正中方进胸口,强力夺回话语权,立马柔声哄道:“刚刚那是我战友,他最不好了,老是欺负我,你不要睬他,嗯嗯……就是就是,哎呀,我没有时间了啦,你到底嫁不嫁嘛……”

  方进委屈地揉一揉胸口,垂头丧气地退开,小心肝酸酸滴。他感觉要按自己的个性应该马上打回去,把阿泰揍个满头包……可是为什么,现在按他自己的个性,他就这么灰溜溜地一边呆着了。听着冯启泰那小子无比恶心地求着婚,还无耻地用完了他的时间份额……这到底是为神马?

  方进双目含泪,哀怨地看了陈默一眼。陈默愣了一会儿,说道:“我给你一分钟。”

  方进叹了口气,继续酸溜溜地看着阿泰的背影,哎~娘们说话就是好听啊!跟娘们说话都这么好听……

  有人说就是出了国才想过年,这句还真是没错。春晚结束后马政委也没有硬性要求,居然没有人回去睡觉的,除去值班守夜的全来了,大家闹着要守岁,一起吃着零食,拼点儿小酒,把身边顺眼的不顺眼的都扔上台去表演节目。

  陆臻年轻帅气,亲和力十足,即使麒麟的人不闹他,友军们也爱他得紧。等政工干部们编排好的节目演完了,大家伙自由发挥没多久他就让人扔上了台。

  到这会儿,陆臻下午受的伤在脸上全显出色了,连青带紫,额头上一片半凝痂的血色擦伤,披着件旧军装袖口挽起往那儿一站,哇靠,那个清俊眉目,那个落拓气质,俨然伤痕派视觉系摇滚巨星。

  方进生怕他再出什么妖蛾子,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连水都不敢喝。陆臻中校拿了把吉它调了调弦:“那,这样吧,我给大家唱一首宁夏民歌,名字叫《贤良》。”

  方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涨红了脸。

  二十三、

  旋律刚刚起来时居然还颇有几分柔美,陆臻故意扯成破锣的西北嗓忽然爆出来,着实吓了大家伙儿一跳。

  “石榴子开花吗叶叶子黄呀

  姨娘吗教子女贤良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姨娘吗教子女贤良

  一学那贤良的徐大哥呀

  二学那开药房的梁二姐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二学那开药房的梁二姐”

  贤良的“徐大哥”初初上场时大家还没回过味来,等到开药房的“梁二姐”光荣亮相,人民群众瞬间恍悟,七手八脚足足有一个班的人压住了“徐大哥”不让他反抗,而可怜的“梁二姐”眼看这人民战争的疯狂阵式,知趣儿地选择了一声不吭,从善如流。

  陆臻在徐知着无力地威胁中悠悠闲闲的往下唱:

  “徐大哥月光下守门边等呀

  梁二姐叫他进屋他撒腿跑呀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

  我问你娃跑滴是做撒子哟!

  你是世上的奇女子呀

  我就是那地上的拉拉缨

  我要给你那新鲜的花儿

  你让我闻到了刺骨的香味儿”

  这首歌旋律实在是豪迈,唱上两遍大家都能跟着吼,煽动力十足,陆臻刻意拉长变调的假声里有一种诡异的苍凉戏谑的味道,刺激得全场欢腾兴奋。

  陆臻低头笑了笑,专心拨出一段solo,等大家稍稍安静了一些,唱起新词……

  “辣格子开花吗花不开呀!

  姨爹吗教子呀好贤良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谁的爹教子吗好贤良

  夏大哥的本事嘛真正的强呀

  抬起手他一跺脚嘛地动山摇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天塌下来卷一卷嘛当个被被

  夏大哥他做人嘛真正的辣哟

  血埋在地下长出个铁打的汉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

  祁连山下站得是

  好!儿!郎!”

  部队是真正卧虎藏龙的地方,总有人怀着一些平时不显的绝技,这歌的旋律简单,陆臻唱到第二段的时候,居然就有人上台帮他打起了鼓。虽然只是简单的节奏,可一首歌有了鼓点就有了筋骨钢架,陆臻有了支撑,歌声陡然更硬朗起来,高音区隐约劈裂出那么一点子金属质的啸音,倍儿张狂倍儿摇滚,无比流氓无比激情!

  马汉目瞪口呆地看着陆臻站在台上冲夏明朗大吼:“你是世上的奇男子……你让我闻到了刺骨的香味儿……”

  台上台下一片欢腾喜乐,众人大合唱,俨然重金属摇滚音乐节。马政委身边的文书先生斗大的汗珠子滚出来,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老大青里泛白的面色。只有夏明朗安坐一隅,从容地嗑着瓜子儿,他微笑淡然平静优雅,连吐出来瓜子壳儿都是两瓣儿的,整整齐齐。

  马汉擦了擦汗,心想,小严要领导这么一群妖魔鬼怪,工作着实不易。

  陆臻一曲唱完,台下的气氛已经燃烧到了极点。徐知着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借歌寄情呢,老子也就是他过墙的梯子借着踩一脚,索性也不挣扎了,还跟着大家伙一起大喊再来一个。

  夏明朗站起来,冲陆臻勾了勾手指,四下里顿时安静下来。陆臻特狗腿地扑过去,夏明朗一把揽住他的脖子笑道:“胆儿肥了啊!”

  夏明朗也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提着陆臻的领子就走,眼神阴里带笑,笑里藏刀,刀光闪闪的热辣:“借过,清理个门户。”

  众人哗然,哎呀呀,这娃完蛋了。

  自然,当陆臻被夏明朗绑回去按到地板上时,他也觉得自己这回完蛋了,分开腿,曲起膝盖,热辣辣的眼神热辣辣的舌头把他从里到外连皮带骨啃了个透。

  果然是够辣的奇男子,赔给他一生一世怕也是不够的。

  那天晚上大家一直闹到凌晨才散,夏明朗拉上陆臻再度出现说值后半夜,让前辈们好好休息过个年。马汉心里颇感慨,这些孩子,说他们好吧,不守纪律;说他们不好吧,个顶个的能干。时代变了啊,现在的兵都越来越有个性,也越来越需要人性化管理了。

  这是黎明前最凉爽的时候,天空呈现出一种通透的钴蓝色,漫天都是泼乱的碎钻。夏明朗和陆臻从船头巡到船尾,陆臻随手扣上保险绳,坐到栏杆上去,夏明朗站在他身后,陆臻有些放松的向后靠,后背贴到夏明朗胸口。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还会弹吉它。”夏明朗有点儿酸。

  “小时候弹钢琴,老妈就会说你去考个级吧,别浪费了。进了大学,学生会一看,哟,钢琴八级,同学有没有兴趣来军乐团打个小军鼓?我一想行啊,没问题。打了一年军鼓,朋友说,陆臻啊!哥几个准备组个band,要不要一起玩儿?我一看这得去啊,多帅啊,将来泡妞就靠它了。后来乐队组起来了,我再一琢磨这样不行,老在后面坐着,这帅哥美女们都看不见我啊。不行,得去练吉它……”

  “那会儿泡了很多妞!”夏明朗扬起眉毛。

  “那是,”陆臻得意的,“连帅哥都是大把大把的。”

  夏明朗夸张的弯下腰去看他,陆臻连眼角眉梢都堆着笑。夏明朗蓦然失笑,伸手揉了揉陆臻的短发。两个人渐渐安静下来,相对无话,却并不觉得尴尬,时间那么宁静地流淌着,有如这宁静的夜,在最喧嚣过后汇入平和,那是带着疲倦的丰美的幸福。陆臻有些累了,微微闭上眼,夏明朗双手插在裤袋里,站直了身体,安静地支撑住他。

  很安静,只有风吹海浪与星星眨眼的碎响,陆臻小声的哼着歌,不同于方才的戏谑,空寂的调子苍凉而悠远。夏明朗凝神细听,只断断续续地听出了众神的草原与两个少年,天荒四野,明月高悬,千年的岁月……

  夏明朗抬起手,食指轻轻划过陆臻的脸侧,陆臻扬头微笑,笑容纯净得看不到一点杂质。有一种感觉,那是非常微妙的感觉在夏明朗心头发酵。这个名叫陆臻的家伙一开始像个孩子那样闯进他的人生,他看起来是那么单纯热血,并且无辜,让人担心即使天空的一片乌云都会让他忧伤。

  夏明朗有些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在这个新年的黎明如此地感性,可能是刚才陆臻放肆地啸叫震慑了他,又或者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猛然看到太多陆臻另一面的种种……

  是啊,大家都喜欢他,他那么讨人喜欢,乐观、积极、向上……像一团温暖的火焰,他一直在毫不吝惜的燃烧,温暖每一个人。所有人都爱他,爱他的笑容与纯真,爱他的无忧无虑。

  然而只有他,只有他夏明朗才知道这个乐观开朗的青年真正的模样。

  这不是火焰,这是光芒,这是一束纯净的光亮,他照亮着所有,好的坏的,美丽的丑恶的他都看得到。他也会悲伤也会愤怒,会喋喋不休地抱怨,会疲惫恐惧充满忧虑地抱着他哭泣……而这样的陆臻,夏明朗越来越觉得,只有这样的陆臻才是唯一属于他的,破开所有坚强的外壳,在他面前释放出最纯粹的灵魂。

  这是世间唯一的,你可以触摸的灵魂,就在你手指间,带着温热的血肉的触感,那么真实,他对你毫无防备,全然信任,让夏明朗深切地庆幸与感动。

  夏明朗开始相信爱情……这个让他迷惑而从未去理智思考过的东西。或者爱情最珍贵的不是我们在哪里,爱上谁。而是我们爱上一个活生生的有趣的人,他向你索要又热情的付出,他有时快乐有时悲伤,他会成长会变化,他是一个有生命的奇迹,每天都有新的面目。

  爱上他,这是双倍的人生,所以不会厌倦。

  二十四、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护航的任务已经过去大半,人民群众陷入最后的烦躁期,连周老爷子心里都掰开了手指数日子。

  夏明朗在他的护航心得上重重的记下一笔:远洋任务本身并不艰巨也没什么可光荣的,但是光荣在于无聊,艰巨在于从无聊中保持警惕与战斗力。

  方进伤心的抱怨着爷一定迟钝了;陈默表示,回去之后狙击场的租用时间要加长;陆臻说小爷所有攒下来的工作都做完了……阿泰说,护航真好,终于有空求婚了,可是我的婚都求好了,咋还没回去呢?

  为了让小伙子们每晚上能睡好,夏明朗加大了训练量,每天睡觉前一个体能竞赛,为得就是榨干战士们最后一点精力好蒙头大睡。

  常规的护航,常规的险情,经历多了就不再惊奇,大家各司其职,处理得一板一眼。于是这会儿警报响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夏明朗坐阵中军不动,陆臻保持匀速跑进联合指挥室,苏彤正遗憾的向对方解释:太远了,你们一定要努力自救……

  陆臻扫了一眼海图,皱起眉:“太远了!”

  “是啊!”周剑平丢下笔。

  800多海里,完全超出直升机飞行半径,船开过去得一天一夜,快艇和气垫船又开不了那么远,这会儿除非有航空母舰和喷气式飞机,否则神仙都追不上。

  “糟糕,通讯断了!”苏彤一脸的焦虑。

  “那怎么办?”

  “正在帮他们查最近的军队,完蛋了,估计是来不及了。”苏彤紧张地交待工作。

  陆臻埋头研究海图:“我们没办法了吗?”

  “分一条船出去我这里怎么办?而且也追不上。”周剑平脸色严峻:“他们的船长要负责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那么急着走,不肯等不能绕,不知道走安全的路线,就是侥幸心理!”

  苏彤无奈地解释那船是绕行好望角的,跟咱们根本不在一个航线上,而且目前出事的地点在印度洋,早就超出了咱们的管辖区,就算跟队护航也早分道扬镳了。

  陆臻知道周剑平只是心里着急,逮着什么就骂什么,连忙安慰着说会有办法的。副长送资料过来说道:“刚刚查到这是艘台湾籍货船,叫‘海狼号’,船主是台湾人,深绿,绿得起油……”

  作战室里一片嘘声:难怪了,免费护航有得省钱也不干,宁愿绕行好望角躲开海盗高发的亚丁湾,这下好了……人算不如天算,躲得过初一,逃不了十五,亚丁湾绕过去了,折在了印度洋里。

  大家虽然没有明说,那意思是摆明了的,让他们台岛海军来解救这些人吧!

  “干嘛!干嘛!怎么回事?!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里!”马汉低声呵斥,他显然是看到这份资料专门过来的压场的。

  各级官兵们不敢明抗,不以为然地各自噤声。不一会儿,苏彤无奈地报告说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表示有能力救援。陆臻苦笑,这下子船主得准备赎金了。不过,到底是人命,也算是同胞,甭管大家站在什么立场上,陆臻都挺焦心,腕上的多功能战术表却恰在此时颤动起来,提醒有卫星电话接入。

  陆臻只觉得奇怪,这支加密卫星电话是麒麟的专属,可自打上了船,就算是和严头儿联络也是利用船上的通讯,毕竟正在与海军合作中,你自己有事没事用条私线,让人看着就生分。可是这么久没用过的电话忽然响起来……陆臻直觉就知道不是小事,连忙向周剑平道了个歉,跑回特种作战室接电话。

  当陆臻赶到的时候,夏明朗已经在清场了,陈默把茫然的酱仔拉出门,陆臻连忙打开电脑联上卫星电话,对方的信息传过来,三重密钥加密的身份识别。陆臻不自觉看了夏明朗一眼,夏明朗低声道:“是二部的聂卓。”

  哇哦!陆臻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中将级的直接指挥,这得是个什么任务啊!

  很快,三重核对完成,聂卓又念了两句古诗完成声波核对,连忙问:“有船被劫了。”

  多大个事儿啊,怎么这么快就通天啦?陆臻有些惊异,但还是平静的介绍情况:“是一艘台湾籍散货船,叫‘海狼’号。不是在护航区出事的,目前在船队东南面800多海里处……”

  “我要求你部不惜一切代价,不能惊动任何人的注意,拿回这艘船。”聂卓说。

  陆臻声音一顿,与夏明朗面面相觑。

  这是战事,不是拍电影,不惜一切代价这种话不是这样随便用的,这艘船什么来头??

  “我们调动不了海军的。”夏明朗道。

  “海军司令部的命令半小时以后会到,全力配合你部。”

  陆臻抬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夏明朗沉声问道:“为什么?”

  “你不应该问的。”

  “但我需要知道您要什么。整艘船?船上的人,哪个人?船上的货,哪批货?这样我才能更好的设计行动方案。”夏明朗说。

  聂卓沉默了一分钟,说道:“我需要研究一下。”

  时间瞬间开始变得漫长,夏明朗与陆臻移开话筒小声的讨论着,然而一头雾水不得其解。那艘船眼看着就是追不上了,可是国际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进入索马里海港进行反劫持的例子,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了什么?

  十分钟后,通话继续,聂卓郑重警告说:“我接下来告诉你们的内容不可扩散,属于a级绝密。在那艘船上,有10台六维高精机床,这是最新型号,带全套软件。船长不知道他运了什么,海盗也不能知道,全世界都不应该知道。明白了?”

  夏明朗看到陆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马上低喝:“明白。”

  “马上行动,半小时后再联络,有问题直接交给我。”聂卓说话干净利落。

  刚刚断开通讯,夏明朗就着急问:“那什么玩意儿?”

  “印钞机!”

  “啊?”

  “我爸说的。”陆臻笑了笑:“知道为什么我们造不出好的发动机吗?因为没有高精机床。我们自己的制造水平还停留在四维,目前能进口到的全是台湾那边流过来的五维货。我师傅当年做课题的时候用过全国最好的机床,还是80年代中欧蜜月的时候从德国进口的六维机床,全国只有四台。目前这种机床针对中国全球禁运。因为这个比飞机、导弹重要多了,这不是蛋,这是鸡。”

  陆臻用力一击掌:“够狠,一下子搞到十台,不知道从哪儿偷的,这次下血本了,难怪聂老板急成这样。”

  “很值钱?比你还值钱?”夏明朗毕竟不像陆臻,他对这玩意儿没什么感性认识,他一面下令把分散在船队中随船护航的麒麟精锐抽调回来,一面调侃陆臻。

  “值钱多了,无价之宝!拿它和航空母舰摆一起,我都选择它,有了它,航母就能自己造了。”

  哇!夏明朗也吹了一声口哨。

  从全国最高一级的指挥部运转的行动果然高效,事实上,还没到半小时,海军司令部的命令就到了,而在这之前,夏明朗已经完成了特战人员的集结待命。柳三变带领十八名最精锐的水鬼登上了“祁连山”号,而除去自己与陆臻,夏明朗还打算再带走十二位麒麟。剩下的特战队员则由姜清暂时领队,负责整个护航船队的安保工作,这次老大们尽出,留守的担子沉重,把这憨厚的小伙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海军司令部使用的理由很模糊,只说是政治需要。当然这个从常理上讲不通,毕竟就算是大陆籍的船失手被劫了,多半也是保险公司交赎金的份。可是在中国大陆“政治任务”这个词从来都是反常理的,负负得正反而让周剑平没什么疑心,火速把旗舰权移交给“太湖”号,留下一艘快艇一艘气垫船,带上特战小分队直扑失事船只。

  因为失事船只上装有隐藏的主动式卫星定位仪,一直可以发报方位,情报部专门借调了一只卫星追踪那艘船,失事船只的平面图也早早地传到了陆臻手上。立体船模被火速地搭建出来,从海、空、潜三路立体式反劫持的各套方案也相继出笼,特战队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配合演练。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那艘船当真离得太远了,“祁连山”号即使拼了命的追,也还是鞭长莫及,眼睁睁看着卫星图上的红点儿慢慢靠岸,一步步驶入索马里的海港,“祁连山”号即使心头滴血,也只能硬生生停止在传统领海线之外。

  二十五、

  虽然一直没敢抱过太大的希望,可是当如此残酷的现实扑面而来,陆臻还是失望地拍了桌子:“聂老板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船放单跑?”

  夏明朗马上瞪了他一眼,陆臻自知失言,抱上卫星电话去隔壁。为免人多口杂,夏明朗暂时征用了隔壁一间图书室作为一级指挥部,规格绝秘,非请勿入。

  陆臻刚关门就忍不住发飚:“那帮情报部的猪!申请护航不是什么事儿都没了!”

  “你现在怎么跟周老似的乱念经,这船就算申请护航了又怎么样?出事那地方都进印度洋了,离开摩加迪沙好几百海里,从来没有海盗出没过,咱管得着那么远吗??”夏明朗心里窝火,也个没好声气。

  “可他们搞那么多花样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劫掉?”陆臻重重叹气。

  “话不是这么说,情报部办事就是这种风格,总觉得间谍卫星就在自己头顶上,干什么全世界都能看见,做贼心虚习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敢自己运,武装押运也甭想,马上就得让人起疑心。挖空心思找了一艘带颜色的台湾船,进可攻退可守,摆明了跟大陆撇清关系,可万一真出了事咱们还能出手。”

  “点儿太背了。”陆臻按住太阳穴呻吟:“都怪最近各国兄弟都太卖力,亚丁湾没生路,把人都逼到印度洋去了。”

  “是啊……”夏明朗也叹气,最近一个月都劫不了一艘,居然就是撞上了,那得多背运啊……人呐,就是这样,怕什么一准儿来什么。

  时下资讯发达,这个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传遍全球,事实上各国护航海军在“祁连山”号脱离编队试图追赶的最初就表现出困惑,毕竟那是一艘几乎不可能追上的船,而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地停下来,简直就是一定的。

  这真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他们在心里嘲笑着。

  而一些自认为看问题能看到本质的人,则相信这只是中国军方迫于国内舆论压力所不得不做出的一种姿态。毕竟对于大量世代生活在大陆上的中国人来说,远洋真是个不可想象的概念,他们多半分不清海里与公里的差别,但这却不妨碍他们对万里之外的事情发表评论。而诸如“我的祖国天下第一”、“丢什么也不能丢脸”的心态,在全世界都是一样一样的。中国人不是最自恋的,当然也不会是最淡漠的。

  中国军方这次反常的积极反应极大的挑逗了国内的神经,一时之间,国内各大报上“敢于有为”的赞美率见报端,各大网络论坛、军事社区议论纷纷。偶尔有贬低或者不屑一顾的言论也会马上被“冷艳”、“高贵”、“精英党”……等等这一类的冷嘲热讽给淹没。

  陆臻对此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老百姓这么容易满足,随便在边远小地做一点完全没有成就可言的小事都可以让高帽一顶顶的飞过来。如果此行只是为了顺应民意,沽名钓个誉的话,他们现在就能鸣金收兵了。只可惜,现在只有他和夏明朗以及总参二部极少的一群人明白……事情是真真正正的麻烦了。

  在海上反劫持与入港之后再抢回来,那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不是同一种概念,也不是同一种操作难度。好在如今国内波涛汹涌的民意足以掩饰他们本来的目的,万一后继要采取一些比较极端的行动也能看起来更自然,这大概已经是目前唯一的利好。

  陆臻无可奈何地联系聂卓,聂中将显然也已经从自己人那里得知船已入港,声音里丝毫不见慌乱,一条一条地交待优先级。

  第一、要货。

  第二、不能让任何人有时间发现船上货物的性质。

  第三、影响要小。

  第四、人员无伤亡。

  陆臻与夏明朗相对枯坐头疼欲裂,开着军舰打进去把东西抢出来那当然没有什么难度,可这就成了大规模对外用兵,死伤无算。索马里再乱也是个国,有领土有主权的,虽然目前安理会和索马里临时政府都允许各国进入索马里内陆和领空打击海盗,但是责任与伤亡都得自负,万一闹得太大了如何收场?

  明天早上全世界的头条都是这个!你怎么向全世界解释,总不能说政治任务吧?

  好吧,不开军舰不打仗,偷偷摸摸把船抢回来,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利用蛙人从水下接近上船夺取控制权,反正索马里海域没有声纳没有反潜网,可问题在于你怎么把船从港口开出来?那么大个东西跑也跑不快,边上好几十条快艇围着,海盗的老窝就在岸边上,送你十发rpg火箭弹,这船还开不开了?

  “我们需要知道岸上的情况,找海默!”夏明朗敲了敲桌子。

  “你打算?”陆臻疑惑的。

  “必须有人在岸上拦住他们。”

  “那样太危险了,我们可以这样,把船凿沉,然后在水下把东西运出来带走。”

  “这也需要有人在岸上拦住他们,被劫的船员都在岸上,那些人不可不救,否则怎么解释?”夏明朗的眼神平和而坚定。

  陆臻埋头盘算了一番,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能不能花钱?”

  夏明朗一愣,眼神也变了:“肯定能!”

  所有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但是赎金谈判一向都是个麻烦事儿,讨价还价不拖上一个月不算完,时间拖得太久一切因素都变得不可控。目前官方消息说船上装的是大型工程机械,可是谁又能保证一个月之内都不会有人能查觉船上到底装了点什么玩意儿?一边谈赎金一边倒卖船上货物的先例又不是没有过。

  很快的,作战大纲再度修正,双管齐下,先兵后礼。一方面从水下潜入海港,夺取船只的控制权,确保最关键的东西在自己的手心里握着;另一方面通过中间人谈判,在武力的威胁上加以利诱,快速赎回船员。

  这样子,既显武力又讲人性,里子面子都能赚足,国内国外全能敷衍好。

  “胡萝卜加大棒,全世界都是这一手。”陆臻用力一击掌,那眼神都带着华彩:“那丫头得给个团购价了。”

  海默的电话到比想象中到得更快,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你们的想法。”

  陆臻被她问得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他跟这女人真是前世修来的,几乎见面就吵,天上地下无所不辩,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有着非常相似的行事风格与喜好,比如说这种绝对直白简洁的说话方式。

  很显然,从一开始情报部就在借助她的力量调查此事,所以陆臻没说任何废话,直接向海默介绍了他们目前的行动方案。同时为了应付像海默这样的专业人士来问及缘由,陆臻还花心思从海姑娘的母语中搜罗了可以准确解释“面子工程”、“舆论压力”、“政治需要”……的专门词汇来解释他们为什么要舍易取难,不肯乖乖交钱换人。

  但是海默没问为什么,她从头到尾没有一点问到过为什么。事后,陆臻才明白过来,这种“不问动机、只论结果”的行事风格才是海默真正的职业素养,可是在当时他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因为海默马上说:“我反对。”

  没有一秒钟的迟疑,非常平静的声调。

  夏明朗皱起眉,他想提醒这个女人注意场合,现在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时候。

  “通常他们会从三个方面判断赎金的多少。一、船的大小;二、船员多少;三、船主有多着急。谈判,就是比谁更着急,目前还从来没有人进港夺船,所以你们是最着急的。”海默说。

  夏明朗恍然大悟:“你觉得他们会漫天要价。”

  “索马里是没有物价局的。”

  “可是船会在我们手上。”陆臻不相信。

  “你们的船目前在艾迪拉,你可以认为那是个小港,但是那里有枪、有rpg、有导弹、有炸药和榴弹炮。没有人可以用步枪守住一艘没有装甲的民船,你们会陷在里面,跟你们的船一起,或者沉没,或者成为新的人质。”

  “你觉得他们敢直接反攻?”陆臻从心底窜上来一道凉气。

  “为什么不敢?”

  “那样损失巨大,他们的战斗水平根本不可能跟我们比。”陆臻相信真要打起来,即使是水鬼营的兄弟也能以一当百,绝对地屠杀。

  “没打之前他们不会相信,开战之后,停不下来。”

  是的,在人们的惯性思维看来,从岸上攻击海港内的船总是很容易的,中国海军也不是什么在国际上大有声名的存在,对方怀着侥幸心理冒险反攻是完全有可能的,而当伤亡开始出现,最初的目的就不重要了……更何况这还是个永远在内战的国家,素来悍武,那是个会倾城出动让黑鹰坠落的民族。

  陆臻与夏明朗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试图劫回已经入港的船,即使一艘船值得数千万的赎金,也没有任何官方和私人武装乐意干这个事。

  而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这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二十六、

  难道真的要把船弄沉,把东西偷出来??

  陆臻苦笑。

  可是水下操作的难度与成本是不可估计的,谁都不能保证那些仪器的防水性能,就算包装是防水的又能在海水里支撑多久?而且这种行为根本不正常,宁愿毁船也要弄到货,普通的工程机械怎么会这么大的吸引力?摆明就是告诉全世界这里有鬼。

  “能查到是谁劫了这艘船吗?”夏明朗问道。

  “能。”

  “知道他住哪里吗?”

  “哦?”海默的声音一挑,很有兴趣的样子。

  “劫持他有用吗?”夏明朗沉声道。

  “interesting……”海默沉默了几秒钟,笑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一个不最坏的结果。”

  “的确。”海默笑得很愉快:“20万美金,我帮你送10个人到他家门口,管进不管出。”

  “15个。”

  “ok!”

  事已至此,夏明朗反而想开了,东西他们不得不拿,事情不能闹大,反正他都得上岸走一趟,总是要做点什么的,不如到时候再想,这世上不存在千里之外就万无一失的方案。

  从军多年,陆臻从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也当然的,从没听说过这么不靠谱的方案。但是夏明朗对此泰然自若,这让陆臻隐隐怀疑,可能曾几何时,当他屁癫屁癫特崇拜心里特踏实地跟在这位老兄身后共赴杀场的时候,其实这厮也如今天这般,脑子里空无一物!

  陆臻不是个机会主义者,他对这种现实简直吃不下睡不着,他这辈子打过的唯一一场没有草稿的仗就是追夏明朗,而后果是虽然他追到了,却永远不明白怎么追到的,以至于一年之后都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永远拥有他。

  切断电话,陆臻看着艾迪拉港的卫星俯视图呆坐,无数个劫持与反劫持的战例从他脑子里转过。夏明朗摸了摸他头顶的毛碎,见他没反应,扫一眼紧锁的舱门,握住陆臻的脖子弯腰吻住他。

  陆臻初时愕然,条件反射式地挣扎,可是被压制之后又缓过神来,虽然有些不情愿,终究被吻得心醉不已。

  “相信我!”夏明朗轻轻摩挲着陆臻颈侧细腻的皮肤。

  陆臻失笑,这厮向来擅长对着空茫茫的未来许诺空头支票,而最神奇问题在于,总是可以诓到他这个最谨慎的聪明人。

  新的作战方案很快被拿了出来,所有作战人员兵分两路。一路从陆上走,劫持海盗头目;一路从水下潜入,夺回船只的控制权,两相配合,同时发动。

  夏明朗在战前讨论会上侃侃而谈,无比的有底气,连陆臻都差点儿想相信这混蛋的兜里必然藏着个锦囊,里面放着孔明的妙计,一步步都设计巧妙,道路虽然曲折,前途必然光明。

  由于陆臻与夏明朗是在场唯二的两个了解真相的人,所以他们必然要分领两路,这才能保证两路人马都能深刻地理解那个深藏在表象背后的真正作战目的,不会舍本逐末。当然,幸运的是陆臻的水战能力非常强,足够与水鬼们合作,柳三变甚至半玩笑的调侃夏明朗说你家正房跟我走了,你家里撑不撑得住。夏明朗满不在乎地指着冯启泰笑道几个毛贼而已嘛,带个小妾足够了。

  兵贵神速,海默表示当天晚上就能把路安排好,于是夏明朗马上决定在天亮之前他们就要登上非洲大陆。

  一级战备,特种作战队像高速机床那样骤然启动,所有的部件都飞快地运转着,有条不紊严丝合缝,器械、子弹、各种装备,非致命性武器……逐件检查。

  夏明朗是最熟练的熟练工,自然比一般人快,陆臻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递一个眼神向卫生间,然后先走了过去。夏明朗挠了挠头发,暗忖,难道要临别一吻??

  果然,走进去就看到陆臻在里面的一个隔间里抽烟,夏明朗见四下无人,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反手插上门锁,这空间幽暗窄涩暧昧难言,夏明朗忽然觉得这其实也算是个偷情的好所在……陆臻看了他一眼,就着夹烟的手探过来解他领口的扣子。

  夏明朗一愣,连忙问道:“你要干嘛?”

  这……不会当真心有灵犀要偷个情吧,当然这情形看着倒是挺像的,可这会儿时间紧迫马上就得出发,能说上两句贴心话已经很了不得。

  陆臻手上一顿,眼神茫然地看过来,转瞬间又笑了,咬住嘴角有点儿羞涩的模样:“上了你!”

  夏明朗嘿嘿笑:“不要这么自暴自弃。”

  说话间,陆臻已经解了他两枚纽扣,贴着锁骨探手进去摸到夏明朗军牌的链子,把它拽了出来。

  “我们换一换吧。”陆臻埋着头,手脚利落地把夏明朗军牌副链上那块拆下来换上自己的。夏明朗直到他完成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干嘛,他抬起手按到陆臻手背上,泛着薄汗的皮肤触感细腻冰凉。

  陆臻抬头看向他:“不行吗?”

  头顶的灯光在他眼中聚拢一个光斑,漆黑的瞳孔光润明亮,微微颤动着欲言又止的期盼。夏明朗心里有一丝慌乱,自己的链牌还挂在陆臻指间,那只手修长优雅,骨节分明,两块暗银色的金属牌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晕。

  它们本应该是一模一样的,这样才能完成它们既定的使命,然而,现在它们不一样了。那么……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夏明朗想到,万一真到了那一刻,他其实可以咬住写着陆臻名字的麒麟军牌入土……

  这个想法让夏明朗全身的血液都为之沸腾了起来!

  陆臻看着他,就这样放开他,然后慢慢笑了起来,知道他懂了,而且相信他一定会懂。陆臻动作潇洒地抽了一口烟,把烟雾吹到夏明朗胸口,指着那片灿烂的银色说:“收起来吧!”

  极骄傲极拽的模样,好像全世界都尽在掌握。

  夏明朗叹了口气:“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不会有人发现的。”陆臻满不在乎地。

  的确,所有的图案设计都是一样的,分别不过是姓名的罗马拼音、编号与血型之类的信息,乍一眼看过去都一模一样,而人手一套的东西,谁又会拿着你的细看。

  可是如果当真出事了还是会有人发现的吧……夏明朗看了陆臻一眼,却没有说什么。毕竟如果真的出事了,也就不在乎发不发现了。

  作者注:

  1.远洋运输中,船主的归属地与船员常常是不一样的,台湾船的船员大部分来源于大陆和东南亚。

  2.远洋运输,不允许船上自备杀伤武器,而且船员的数量非常少,很难不被注意的临时安插没有远洋经验的人。

  3.军士牌一般一套有一模一样的两枚,材质为金属或者高端塑料,上面铭刻着配带者的姓名、出生年月、部队番号和血型。现代军士牌通常还会植入芯片,便于携带一些更复杂的信息,比如说,这个士兵是否有某些过敏源与不耐症。军牌一般用于战场上的敌我识别,医疗救护与身份证明。当士兵在战场上意外身亡时,会将其中一枚放入死者的口中或者骨灰里,以确保在转运回后方安葬的过程中不会弄错身份。另一枚由战友收集上交,用于决定战斗死亡人数与身份。最大限度的避免出现所谓“无名英雄”这样可悲的事情。

  二十七、

  据说索马里是没有海防的,所以那些垃圾船才可以放肆无忌地把核废料拉过来扔在他们的海滩上。而用海默的说法,其实夏明朗大可以清天白日地开着快艇直接冲岸,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

  不过,夏明朗还是选择了凌晨时最黑暗的时刻,快艇停在离岸13海里的地方,利用冲锋舟悄悄靠岸。这种操作一般可以躲过普通的岸基雷达和不太强大的红外探测设备,虽然这不必要,但是……这是一种习惯。红外探测显示前方某处礁石边有一个完整的人形发热体,夏明朗猜度着这大概就是海默的线人。然而为保万全,他还是派了一个懂阿拉伯语的突击手先上岸摸情况。

  因为中东不是我们的传统活动区,麒麟里精通闪含语系的队员非常之少,目前这支突击小队只有两个人会说阿拉伯语,而索马里语这种基本上属于天外飞仙语的语种则从来没在麒麟的教程单上出现过,所以目前的语言环境比较困顿。

  突击手宗泽算是比较精通的一个,虽然据他说索马里地区的阿拉伯语有一定的方言音问题,他其实也不是完全能听懂。但是,总要好过只会说“真主至大”的夏明朗。

  宗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没过多久,夏明朗听到一声困惑的低语:“队长?”

  “嗯?”难道有问题?夏明朗顿时紧张。

  “我拿不准,你最好过来看看。”

  夏明朗顿时更加雾水满头了。宗泽是陆臻同期生里比较不起眼的一个,当然有光芒四射的陆臻与超级神枪手徐知着映衬着,那一届的其他人都暗淡了不少。宗泽是最不好不坏的那种,或者就是这个原因让他选择了最没人乐意选的闪含语系当自己的主力外语,当然也正是这个原因让相对并不多么出色的他一路过关斩将出现在这个深入异境的队伍里。

  这是个勤奋而谨慎的人,夏明朗想不出来有什么妖蛾子会让他这么反常。

  月亮已经落山了,但是星光极盛,普通的微光夜视镜就足够看清四野。夏明朗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宗泽身边,顺着他的指示看向那位正倒头大睡的老兄,忽然也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太正常的感觉。

  此人看起来身板颇厚,手臂与睡觉的姿态让夏明朗相信他绝对训练有素,可是他在这种空旷的地方睡得毫无防备……

  “我没发现一点辅助警戒设备。”宗泽小声说。

  是啊,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诱敌深入的陷阱,但问题是这有何必要??

  夏明朗心里眨眼间已经转过千百种心思,他一点一点地仔细观察,在这位壮汉手边发现五枚子弹,一大、三中、一小,随便散落着。夏明朗这才心里一松,他知道最小的那枚子弹口径应该为5.8mm,是中国制95枪族的标准使用弹头。当然这不是看出来的,因为北约弹头是5.56mm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根本看不出分别,他能认出这枚子弹,主要因为这是陆臻的信物。

  当时,他们在讨论怎么接头,海默姑娘呵呵笑着说,这多简单啊,我这里有小帅哥送我的签名子弹。陆臻顿时大窘,在所有战友饱含各种深意的目光中,深深地低下了头。

  夏明朗随手扔过去一小块珊瑚,心里琢磨着,他应该找什么机会把子弹偷回来。

  壮汉被珊瑚正中鼻梁,啪的一下弹坐起来,四下里看了看,用英语问道:“什么人?”

  夏明朗与宗泽按兵不动,壮汉揉了揉鼻子,把子弹摆得更显眼一些,抱肩再躺下去,夏明朗只能哭笑不得地站起来打了声招呼。陌生人出现得如此之近,这显然吓了壮汉一跳,他按亮手电照过来,夏明朗只好拿开了夜视仪。

  在双方验过信物——小帅哥的子弹后,壮汉握住夏明朗的手,沉声说道:“我叫枪机,你们就两个人?”

  夏明朗摇头说不是,招呼大家上岸。

  枪机大大咧咧地插腿坐在地上打手机,哑嘎着嗓子威胁着对面那位快点从床上滚下来,开车来海边接人。夏明朗简直有点儿哭笑不得,在这么一位豪放哥的对比下,他们刚才偷偷摸摸上岸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搞笑的味道。

  枪机意足地骂完司机的祖宗十八代,随手拉开自己当枕头用的那个大包,倒出一大堆当地衣物。夏明朗他们在出发前换过装,当然,如果能够更合群,他们也不介意再换一次。枪机同时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夏明朗车子要等天亮才能到,所以你们要不然先睡一会儿?睡不着的话,要不要打打梭哈,他那里还有两副纸牌。

  整个行动队面面相觑,整体石化。行动前各种紧张严肃的心理准备在此刻僵硬成黑色幽默,那种感觉是什么样子,你鼓起勇气要劫法场,人家引了你去看《唐伯虎点秋香》。

  夏明朗哈哈大笑,拍着枪机的肩膀说,行啊,赌多大?

  入乡随俗举重若轻是夏明朗身上最精彩的成份。

  枪机两眼放光,哑声笑道,你说多大就多大。

  陈默和徐知着在睡觉,宗泽在警戒,常滨就睡在他身边,临睡前告诉他一小时之后叫醒他换班,严炎消失在更远的夜色中,方进、夏明朗与枪机戴着夜视仪在赌七张牌梭哈,冯启泰充当荷官。方进刚刚学会怎么玩七张牌梭哈,而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所有的梭哈都像香港赌王里演得那样是只有五张的,可无知归无知,赌博有它自己邪门的潜规则——新手通杀。

  方进最高峰时赢了152美金,枪机净赔,让这老兄很不开心,他扬言新手赌运不可能持久,拉住方进再战。但是新手赌运耗尽的方进并没有让枪机转运,最后夏明朗一家独大,赢了205美金,方进还剩下36美金没输光,枪机仍然净赔。那张胖圆脸阴沉下去充满了沮丧,夏明朗拍着枪机的肩膀说给钱给钱,枪机心痛不已。

  夏明朗看着他掏兜,接钱的时候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了陆臻的子弹,枪机忽然握住他的手腕说道,哎呀,好像夹了个东西。夏明朗一时之间几乎不能相信他“妙手神偷”多年不坠的声名竟会尽丧于此。然而枪机从夏明朗手中的乱钞里挑出那枚子弹放进胸口的衣兜,拍了拍袋口说道,还好没丢了,要不然baby一定不会放过他。

  夏明朗一阵恶寒,仔仔细细地把这位仁兄从头到脚又看了三遍,典型的南美人长相,大眼睛、圆脸、兔牙、强壮。

  这丫头口味可真重!

  夏明朗说服自己放弃那颗子弹。

  天色渐明,严炎用暗语向夏明朗报告有车辆接近,果然,没多久,一个辆蒙篷的大卡车披着晨光而来。这车很破,后面也没个坐处,枪机象征性地表达了一下歉意,夏明朗也就象征性地表达了一下体谅,其实出门在外谁也不会把这么一点儿困难放在心上。不过路是真的破,破车加破路,颠簸是双倍的,把麒麟一行人差点就晃成了一车斗的滚地葫芦。

  司机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阿拉伯人,整个人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深邃漂亮的大眼睛,不过中东人的眼睛普遍都很漂亮,倒也不见得有多么姿色出奇。枪机说这人叫榴弹,至于为什么叫榴弹那是后来才明白的,当时的夏明朗也只是很浅薄地诧异了一下,因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的体型和榴弹差得都有些远。

  夏明朗一直坐在车尾,从帆布篷的空隙里往外看。索马里内陆并不如他最初想象的那么可怕,没有满地的横尸也没有持枪对峙的匪徒,在这清晨时分,这个国家很静谧。当然穷也是真的穷,沿途几乎看不到什么能展示现代文明的建筑,说落后中国一百年夸张了一些,落后五十年,大约是不止的。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旷野点缀着少量的绿树,这是最常见的东部非洲。

  上车之前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海面上正隆重的升起初阳,浩瀚的海水泛出油光,厚重浓艳华美非常,毫不逊色于这世间任何一处闻名的胜景。

  路不好,当然车也就走得慢,一路晃悠到中午才开进卡纳罗尔,夏明朗倒是想通了为什么枪机他们都有意无意地想拖到天亮再走,这烂车破路再加上黑灯瞎火,没有地图没有指示,从索马里开到卢旺达也不稀奇。

  海默们的据点是个土黄色的大破院儿,小姑娘笑眯眯地冲出来和枪机热情拥抱,把麒麟的小伙子们看得一愣——这丫头毕竟在船上呆过一阵,也算是一段时间内人民群众的主力x幻想对象,虽然没人指望着幻想成真过,但是,如果……那多少也有那么一点“这种热情要是用在我身上就好了”的遗恨。

  海默摸了摸枪机的光头,亲昵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hello!chubby!”

  麒麟里有一半人忍不住大乐,一半人没听懂,枪机“胖胖”不满地抱怨了一大串西班牙语。阿拉伯人一向对女人不算亲近,海默也只是简单和榴弹点了个头,就把手里一大卷纸页扔到夏明朗怀里:“有失远迎啊!夏队长,艾迪拉的地图,薄礼,不成敬意。”

  夏明朗心头大喜,打开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手绘的草图,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去,脸色都变了。

  “你以为这里是洛杉矶?”海默不以为然地笑:“给swat打个电话,平面图直接传到你手上,随你缩小放大!”

  夏明朗知道这是事实,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而且一张手绘的地图怎么也比从数据库里直接打印的成品来得隆重而诚意,这种独家限量的姿态简直就像在提醒夏明朗,那20万你们花得绝对不冤。他也就只能略一抱拳,苦笑道:“多谢!”

  海默一边领了大家进门,一边吩咐:“找个地方休息吧,傍晚出发,已经不远了。就别吃我们这儿的东西了,免得不适应。”

  即来之则安之,绝大部分队员都在快速进食后抓紧时间补充睡眠,警戒工作交给了陈默和常滨,夏明朗打开卫星图核对海默给出的手绘地图。海默探身过来用一支红笔圈出了他们此行的目标,夏明朗算出经纬度,传回后方去给技术支持,要求更高解析度的卫星照片。

  在索马里,海盗大都是家族武装,他们多半是由父系的血脉维系,就像海默说的,这是一门家族生意。

  艾迪拉是他们的主力据点之一,一个彻头彻尾的海盗港,那里有差不多一千多人的持械武装,主要分布在6个姓氏里,当然还有一些小家族,一些散碎的雇佣兵,当然这样的人很少,因为很少有海盗家族会乐意请外人,他们喜欢一大家子的兄弟一起干活,就像当年打鱼时那样。

  所以要分辨一伙海盗的头目就成了一件麻烦事,很可能这个家里老爹跟儿子都很有发言权,又或者几个兄弟会平分赎金。在海默给出的情报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劫持了“海狼”号的那窝人目前有一个比较罩得住的带头大哥,坏消息就是,那窝人生活很亲密,他们住得很近,核心成员更是喜欢住在一窝大房子里。

  夏明朗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

  索马里信奉伊斯兰教,名字都起得曲折,此带头大哥的名字海默说了两遍大家都没能记住,最后只能起了个昵称,叫najib,搞得好像大家伙都是此人的好友亲朋。

  队员们休息了一下午,躲过了东非洲最燎烈的阳光和酷热的风,到黄昏时,气温变得亲切了一些。枪机和一个黑小伙在墙边练习摔跤,高瘦的黑小伙赤裸着上身被摔得满身尘土。

  夏明朗颇有兴致地站在旁边看,黑小伙忽然转身看向他,用并不太熟练的英语问道:“chinese?”

  夏明朗点点头,说道:“chinese!”

  黑小伙顿时欢呼起来:“i like chinese!”

  夏明朗被他这热情唬了一跳,心想难道中宣部说得都是真的,第三世界的人民都爱中国?他大惊其讶,满腹狐疑地问了句:“why??”

  黑小伙兴高采烈地脱了鞋,又把他的手机拿出来指给夏明朗看:“chinese!”

  夏明朗看着那支金光灿灿的山寨手机,心情很是复杂。

  “在索马里,60%以上的日用品来自中国,他们常常以为义乌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因为你也知道,中国货很……”

  “便宜!”夏明朗点下头。

  “也没什么不好啊!”海默笑了。

  夏明朗严肃地说:“能为世界人民的幸福做贡献是中国人民的荣幸!”

  海默哈哈大笑。

  的确没什么不好。夏明朗看着热风从地面上掠过,卷起尘埃。

  这里有ak、有反政府军、有海盗、有子弹,这里也有碧蓝的天空与海洋,黄土筑的房子与眼前因为一支便宜手机就欢天喜地的青年。夏明朗想起他第一次去缅甸,过境的时候心里紧张的要命,耳边听着子弹呼啸的声音,有战乱有纷争,他们战斗他们逃命,可是转过头也仍然能看到满山遍野的青葱翠色与无辜百姓脸上的欢喜颜色,有时候只是因为一小块糖,一点点的钱与善意。

  最后,就学会平静了,不再紧张也不再害怕,夏明朗对所有的乱世之地都有着某种柔软而沉重的情怀。

  他招招手,温声问道:“whats your name?”

  黑小伙大声说:“kabace!”

  夏明朗翻遍行李,送给他半包南京烟,kabace如获至宝,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和夏明朗聊起了天。枪机索然无味地去找阿拉伯人练手,海默靠在墙边看着谈笑时表情丰富的夏明朗,若有所思。

  二十八、

  “我们在等什么?”夏明朗注意到海默的视线,笑着转过头。

  那是很宽厚的笑容,很放得开,明亮洒脱,一点也不刺目,让人舒服。海默扬起了眉,言简意赅地说道:“钱!”

  夏明朗一愣:“我以为应该是直接划到你帐上的。”

  “帮你们准备的现金,我想了一下,觉得把什么都带上可能更好。”

  夏明朗夸张地做了一个鬼脸,竖起大拇指。

  “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起来吧!”海默击掌示意大家聚拢:“这样,先脱衣服,一个一个来。”

  啊??

  小伙子们面面相觑。

  夏明朗极阴损地调侃道:“你不用这么饥渴吧?”

  这话说得直白,自然人人都听懂了,可海默毕竟是女孩子,麒麟的小伙子们多半不及他们的中队长这么没皮没脸,一个个忍笑忍得极为辛苦。海默转了转眼珠,笑容妩媚又甜蜜:“oh,是我疏忽了。不过,先生们,这里是非洲,世界上艾滋病最高发的地方,所以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话,建议内部解决。”

  她转身看向徐知着声音柔美,温柔而诚恳地说道:“辛苦你了。”

  徐知着一时茫然,几秒钟后反应过来,刷得一下蹦了起来,哽住……连脖子根都红透,急得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一时之间徐知着所有不怀好意的损友们都安静下来看好戏。

  徐小花一向都不是个有急辩才能的人,舌灿莲花五味这种事儿他这辈子没指望过,从来都是心里有十分,说三分退两分藏五分,所以常避是非圈儿之外。像此刻这种充满了隐语的下流诡辩,根本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索性开始就装淡定也就算了,气势还在,不输脸面。可偏偏气极攻心跳了起来,如此飞来横祸,居然把他活生生憋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张口结舌,进退不得。

  要是陆臻在就好了!!徐知着绝望地想。

  海默之前与徐知着不过是个点头的交情,也没料想一句玩笑话居然能把他逼成这个样子。此刻,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站在阳光里,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起来羞涩而又无辜,这神情似曾相识,让海默心中柔软。

  漂亮的人永远都是会占点便宜的,任何时候,或多或少。

  “开个玩笑嘛,别这样,真的生气啦?”海默换了表情,柔声讨好,像一个娇俏的小女孩。

  这种口舌之争,女孩子先服软,男人当然不好再追究,徐知着终于等到台阶可下,急不迭的坐下去表示大度。

  “好嘛,那就你先来吧!”海默像变戏法一样弄出个小手提箱,一打开,露出各种瓶瓶罐罐刷子粉扑,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化妆。

  夏明朗眉角一跳,这丫头,放得出去收得回来,当得泼妇装得淑女,端得是个劲敌,一定要让她离开陆臻远远儿的。

  麒麟标配随身的伪装盒里,也有黑色的油彩,但那是用来抹迷彩色的。海默摆开三个罐子调棕黑肤色,而且麒麟的队员们多半肤色偏深,扮个黑人真是事半功倍。

  打底,上色,加重眼部阴影,放大嘴唇的轮廓……眼看着一个非洲帅小伙就要从她手下诞生,海默忽然停下来,托着徐知着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叹气:“oh,我错了,我应该把你化成一个阿拉伯美女的。”

  徐知着吃一堑长一智,强压冲动,淡然问道:“那你要重来吗?”

  海默哈哈笑:“算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