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春去春又回
作者:      更新:2023-07-29 21:44      字数:5518
  在苏深雪的想象中,这本来应该是轻松惬意的一场聊天。

  发一点谁的牢骚;埋怨束腰总是把她勒得很不舒服;塑身衣对她也很不友好, 最可恶地是, 何塞宫那些人拿着她薪金还理直气壮管她这,管她那。

  她心里希望,愿意在这样亲近亲爱的氛围中第二次为他展开自己的所有, 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能变成这样。

  苏深雪当真怕, 怕犹他颂香真打电话给克里斯蒂。

  犹他颂香是谁?

  他一手策划把自己父亲拉下神坛的戏码, 以一张天使面孔在海瑟家族掌门人面前控诉自己父亲的罪行,表达“有生之年想看到犹他颂轻栽一个大跟头”,一边给海瑟家族掌门人演绎了一出《王子复仇记》,一边对海瑟家族长女欲拒还迎。

  这出《王子复仇记》尾声,王子一脚蹬掉了他的合作伙伴,海瑟家族长女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情伤治愈期,偶有恋情传出,但最终都以无疾而终收场。

  除此之外, 犹他颂香还干了不少缺德事。

  当真犹他颂香打电话给克里斯蒂了, 陆骄阳要不受到牵连都难。

  为了不把陆骄阳牵扯进来,苏深雪借着“女王的尊严被践踏”为契机, 控诉他“你把我当成什么?”“一直一来我都假装不知道克里斯蒂背着我干的那些事情。”“你知道吗?那些从前看不起我的人,现在依然看不起我,他们在背后说我是你的傀儡,说得最凶地是你堂姐堂兄堂妹们。”

  “犹他颂香,我讨厌你!”说这句时, 泪水滴落。

  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也是她一直想否认的事实。

  这些她一直想否认的事实伴随犹他颂香一番言论,无可遁逃。

  耻辱,愤怒。

  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以被单裹身,赤着的脚踩在地板上,她想找一个地方透气,她要受不了。

  他在她背后“苏深雪,回来。”

  “我不!”

  “苏深雪,你给我回来!”

  手紧紧抓住裹胸的被单,被单大得像要吃人似的,让苏深雪很生气;走几步就好像一副会掉会被看光光也让苏深雪很生气,最让她生气的肯定是犹他颂香,就像她责问他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犹他颂香,给我见鬼去吧。

  耻辱和愤怒伤心让苏深雪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能循环重复,大声嚷嚷:“犹他颂香,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特别讨厌你!我非常讨厌你!我无比讨厌你!”

  她讨厌的何止是犹他颂香,她也讨厌苏深雪。

  不仅讨厌苏深雪,还特别讨厌这个世界,讨厌一旦她眼睛落在某样甜品上,那些人就冒出来和她说“女王陛下,这个你不能吃。”

  讨厌!讨厌!

  谁都没在乎过苏深雪,本来苏深雪是因为想被在乎才拼命往上爬,最后爬上女王宝座,可还是没人在乎她,到最后,连苏深雪也不再在乎苏深雪了。

  泪水爬满脸盘。

  “犹他颂香,我讨厌你!讨厌你!无比!非常!迫切!无所不用其极讨厌你!”大声嚷嚷着。

  背后传来很近的一声“还有吗?”

  啊?她还以为把他甩得够远了,她都跑了一阵子,让她很讨厌的被单尾巴也没掉在地上让她脚老是踩到,那么,它们去了哪里呢?

  很快,苏深雪就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犹他颂香一只手正拽着她很讨厌的被单尾巴呢。

  看样子似乎拽了一阵子,跟她跑了一阵子。

  被单是她的,他连这个也要来和抢吗?

  总是会在她临睡前出来和她打招呼“未来世界的女战士苏深雪”已经被犹他颂香抢走了,他还要来和她抢被单不成。

  怎么都不会给的。

  大力拉扯着被单,企图夺回被控制在犹他颂香手上的部分,然而,她两只手用尽全力还抵不过他一只手,而且,他的表情,看她眼神都好像在表达着:苏深雪你就是一个笑话。

  再一次。

  大声说着,嚷着:“犹他颂香,我讨厌你,讨厌你,我就是要让年轻小伙子画我的身体,看我的身体,我也不介意人们看我的身体,我还非常愿意人们被我的身体迷住,我——”

  下一秒,所有话被卡在喉咙处。

  犹他颂香出手很快,那番话还没说完,被单被他当成武器,牢牢缠住她的喉咙,使得她一句话也说出来。

  犹他家长子露出了獠牙:你敢?!

  苏深雪瞬间清醒过来,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本来是想绕开话题但因一时之气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企图开口,但连呼吸都变得举步维艰。

  犹他颂香的脸近在眼前,还是很漂亮,但眉梢眼底的阴郁让他变得有点陌生。

  “我的女王陛下,毁灭其实只是一个眨眼间的事情。”犹他颂香一字一句,“没人会为一副香消玉损的躯体着迷。”

  锁住她喉咙的被单在收紧。

  眼前一片发黑。

  所以,她这是要死了吗?她这是要死在心爱的男人手上了吗?

  苏深雪知道,让伊莲娜沉迷于药物的人是谁。

  伊莲娜死时二十六岁,她比伊莲娜多活了两年。

  她死后,他会想念怀念她吗?

  思想间,制压于她咽喉的重力弹开,像重新回归海面的溺水者,苏深雪跌回一个怀里。

  什么也顾不了,大口大口呼吸。

  她被小心翼翼抱在一个怀里。

  耳畔是他焦灼的声音。

  焦灼,懊恼,自责,喃喃在说:“看看我都对你做了什么?!”“是啊,我总是叫‘深雪’‘深雪宝贝’我总是喜欢叫‘深雪,深雪宝贝’。”“可,看看,我都对深雪宝贝做了什么。”

  是啊,看看犹他颂香都对苏深雪做了什么?她怎么还呆在他怀里,怎么能呆在他怀里。

  手徒劳去推他。

  他把她抱得更紧,他还说了,都是你的错。

  “怎么想,都是你的错。”“是的,就是你的错,你就不应该说出,你想、你愿意让年轻小伙子描绘你的人体画像。”“一切失去控制。”“我无法忍受有这样一个人一笔一画勾勒你的曲线,光是想象我就已经无法忍受。”“是的,无法忍受。”“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一种艺术行为,但谁都不能保证面对着那样的一副身体能不想入非非,从她那头浓密的头发到她纤细胶白的脚趾头”“深雪,光是这些就让我愤怒,发狂。”“深雪,我自己也很害怕这种情绪,更无法解释这种情绪的源头,更无法掌控这种情绪。”“就这样,一切失去了控制。”“苏深雪,你就不该说那样的话,所以,都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误。”

  这么类似于喃喃自语,毫无逻辑的一番话,她怎么会这么认真去听,这么集中精力去听。

  而且,特别奇怪地是,他犯的错到他嘴里却成为她的错,这分明是一种颠倒黑白的行为,而她居然不怎么生气。

  不,分明是不生气,不仅不生气,还听得入了迷。

  前几分钟,无理取闹的人是她。

  而这一刻,无理取闹的人变成了他,他一直在强调着“苏深雪,你别做梦了,苏深雪,你休想。”

  “休想什么?”

  “休想去见会人体描绘的小伙子。”

  苏深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会了,不会出现一副以苏深雪为人物的人体画像。

  “颂香,压根就没有会人体描绘的小伙子。”她低声说,“我是和你闹着玩的。”

  这句“我是和你闹着玩的”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在一晃一晃的光线里头,她控诉他看她的眼神像把她当成笑话,他声线艰涩,被汗渍浸透的眉头捎带一点点难得一见的腼腆“那犹他颂香也是一个笑话,深雪,你那个样子有点迷人。”“哪个样子?”“抱着被单,赤脚在房间跑,说讨厌我的样子。”

  苏深雪维持着那个姿势以及有小会时间了。

  被单大面积垂落至地毯上,小部分铺在四方柜上,极小的一部分还在她身上,四方柜挨着墙,头搁在墙上以此作为支撑,铺在四方柜的被单皱得厉害,和她垂落至肩膀的头发有得一拼,此时此刻,那从四方柜垂落悬在半空中腿还在微微抖着,苏深雪都要怀疑,此刻着地的话,它是否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这会,累的还有眼皮,眼皮都快睁不开,它只能维持半瞌的姿势,但眼睛还是透过垂落于脸上头发的缝隙去找寻。

  很快,她就找到了他。

  他在打电话,打电话内容大致是让管家上来收拾房间,这语气和平常让准备晚餐倒杯水没什么差异,嗯,是得收拾,她那一闹,弄乱了不少东西,在电话里犹他颂香还强调要换新被单,他说得是云淡风轻,可她听得却是心惊胆战的,老师,学生那“漂亮朋友”真是坏得很,老师,那时我心里急一再提醒他没戴,他不管不顾,还说她是傻妞,说傻妞傻妞到时候就明白了。

  那么她现在明白了没有?

  双颊发烫,半垂着的眼眸落于铺在被单的某个定点处,苏深雪忽然想起某个时段的自己,怎么会那么蠢呢?具体发生地点她已经想不起,就记得墨绿色的斯诺克台上有看起来像胶水的黏糊糊物体,当时她还以为那是小动物的排泄物呢,现在,苏深雪知道了,那压根就不是小动物的排泄物。

  太丢脸了,真是。

  还有,待会上来收拾房间的英国老头会怎么想的,能肯定地是,英国老头肯定不会以为那是小动物的排泄物,她明天早上会留下用早餐,到时……

  英国人上来收拾房间时。

  苏深雪和犹他颂香正在浴室里,双人浴缸贴着落地玻璃摆放,她以他作为垫板,透过浴缸沿看鹅城夜景。

  一边看鹅城夜景,一边聊天。

  这次,可不是她要求的。

  “女王殿下,想和我谈点什么吗?”犹他颂香先开得口。

  显然,这是首相先生在为接下来的第三颗糖做准备;显然,他对第二颗糖的口感很满意。那时于她耳畔的“深雪,深雪宝贝”有前所未有的浓情蜜意,还有……占有欲,那样的犹他颂香让苏深雪既喜欢又害怕。

  面对犹他颂香发出的聊天邀请,她懒得去理会。

  他还真想和你畅谈人生啊?得了吧,这不过是一种带有浓浓目的性的手段。

  “说看看,整个何塞宫,女王陛下最讨厌的人是谁,女王陛下最喜欢的人是谁?”

  苏深雪暗地朝犹他颂香做了一个鬼脸,紧闭嘴。

  “何塞宫,女王陛下最讨厌的人和最喜欢的人是谁?”犹他颂香自问自答了起来,“何塞宫,女王陛下最讨厌的是克里斯蒂,最喜欢的人是何晶晶。”

  最喜欢的人是何晶晶不难看出,最讨厌的人是克里斯蒂这个怎么被知晓了?

  苏深雪讨厌克里斯蒂是没错,但她从来不表露出来,不仅没表露出来,还总是装出一副对克里斯蒂很尊敬的样子。

  论装模作样,苏家长女是个中好手。

  克里斯蒂可是犹他家族人脉网比较重要的之一。

  “我没讨厌克里斯蒂。”抵赖。

  犹他颂香笑了笑,也不和她争辩。

  “那么,一天当中,女王陛下最讨厌什么时间点?”他又问。

  这一次,苏深雪想也没想,答出:“黄昏。”

  “为什么?”

  垂眸,说:“因为不像白天,也不像夜晚。”

  像白天不像白天像夜晚不像夜晚的黄昏最讨厌地是:周末,一排排等在学校门口的车永远不会出现她的亲人,接她回家的不是管家就是保姆。

  触及往昔,苏深雪絮絮叨叨讲开,讲那些拿着她支付的薪金的可恨雇员们。

  她的体型教练天天盯着她的食谱;她的发型师把她的头发当成试验田;她的衣橱总管背地里,总爱说女王陛下是两个极端的存在,找到适合她的服装是天仙,一旦服装出错就是车祸现场。

  最可恶地是逢人就讲“我为女王服务”的摄影师……

  说到摄影师,苏深雪气上来了,一个翻身,附在犹他颂香身上,细数那位不是,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家伙惹得女王陛下很生气?”犹他颂香问。

  点头。

  “那……让那家伙卷铺盖走人?”

  摇头,一再摇头。

  虽然,摄影师先生平日一投入工作对她毫无客气可言,但,那是最了解她每一个角度每一个瞬间定额的人。

  看着犹他颂香,苏深雪猛地想起。

  在她和他发了这么多牢骚过程中,犹他颂香没有搬出“苏深雪,记住你是女王,不是普通人”的言论来教训她。

  不仅如此,他还所她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炒掉王室首席摄影师。

  这是怎么了?用低得像蚊子般的声音问“颂香,你怎么……怎么……”

  “怎么没适当提醒你‘苏深雪,你是女王,发牢骚埋怨是普通人的行为’。”犹他颂香又化身为读心者。

  抿嘴。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哑着声音说,“会不会是因为糖太好吃了?”

  苏深雪脸瞬间红透。

  透过浴室监控,管家连同首相生活理事正在收拾房间。

  一些掉落在地上的物件回到原来的地方,床单被单也换好了,就剩下枕头,她让他等那两人离开他不愿意,他说这里的隔音设备是顶级的,说完,又以遗憾的语气说“隔音差一些会更好。”“为什么?”她问,他附在她耳畔“我不介意让那两位听到首相夫人叫起来有多撩人。”又,又使坏了,你以为光让他在语言上讨她便宜就可以了吗?直到那两人身影在监控视频上消失,苏深雪紧咬的嘴角这才敢于松开。

  这个夜晚,她卷缩于他怀里,透过浴室落地玻璃窗看呈鱼肚白的天光。

  那一刻,苏深雪以为,她触到爱情的羽翼。

  一年后,她再去看这个瞬间,知道,她只是满足他感官的愉悦而已。

  也许,比感官愉悦多出一些什么,但那都和爱无关。

  五月中旬,苏深雪接到桑柔学院负责人电话。

  桑柔受一名澳大利亚社会活动家邀请,前往老挝越南开始十天公益活动,目前,院方还没给出确切答案。

  这通电话大致意思是,就等女王点头了,毕竟,桑柔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似是怕她反对,学院负责人还一再强调这位澳大利亚社会活动家去年还得到联合国颁发的绿色勋章,这也是这位社会活动家首次涉及戈兰的公益组织,推动这次合作地是桑柔。

  桑柔刊登在网上的一则和水资源相关的广告理念得到这位社会活动家的赏识。

  “桑真是特别的女孩。”学院负责人由衷感叹。

  忽然间,苏深雪挺烦了这些人总是在她面前说“桑柔是特别的女孩”“女王陛下,那是一个优秀的孩子。”对了,还很有爆发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换系列惹~下个系列后就是离婚年了。下个系列有峦帼特别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