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种种昨日死
作者:      更新:2023-07-29 21:47      字数:5942
  十点二十分,女王专属座驾开进何塞路一号。

  似预知到她的到来, 犹他颂香的管家等在停车场, 给女王开车门,弯腰询问女王今晚是否留宿。

  苏深雪以手势示意今晚不留宿。

  管家又告诉:首相在书房等女王。

  打开书房门,第二层透着灯光, 走上楼梯, 越过一排排书架。

  逐渐, 脚步放慢, 依稀间,苏深雪听到一声声响,停下脚步,顺着声响,依稀间,她看到一对情不自禁的男女在纠缠间把一本本书从书架扫落,“砰”一声“砰”又一声,砰砰声夹杂着女人低低抽泣声, 男人黯哑的那声“深雪”在现实和虚幻中交错重叠。

  恍然去寻——

  不知何时, 她身边多了一抹身影。

  身影主人目光也和她一起落在那对男女纠缠的所在,然而, 没有掉落一地的书。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苏深雪低头看了手上的文件袋一眼。

  管家送来了茶点。

  象征性喝了一口水,苏深雪打开文件袋,把离婚协议书平平整整放在犹他颂香面前,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

  “颂香, 我不是闹着玩的。”平静说着。

  轻飘飘的目光从离婚协议书掠过,犹他颂香问她有没有接到苏文瀚被税务局带走的消息。

  沉默。

  横抱胳膊,犹他颂香一副很是好脾性的模样。

  想了想,苏深雪艰难说出:“你也知道的,所谓父女情深在我和苏文瀚先生之间并不存在。”

  “你确定?”

  点头。

  犹他颂香把他的手机递到苏深雪面前。

  出现在手机屏上地是新闻部长的联系电话。

  “半个小时前,我给新闻部长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女王今晚有可能给他电话,这是一通非常重要的电话,让他务必把手机带在身上。”犹他颂香说。

  眼神打着问号,她不明白。

  越过办公室,犹他颂香来到她面前,轻抚她脸颊,问:“深雪,离开我会让你觉得快乐吗?”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离开犹他颂香苏深雪觉得快乐的话,就拨通那个号码,用你的声音亲自告诉那位,先生,我要和首相离婚了,听完女王的话,新闻部长第一时间的反应应该是,什么?首相先生几个钟头前才对全国电视观众宣布和女王的造人计划,这肯定一通恶作剧电话吧?”

  “那你就继续告诉他,‘不,先生,我保证,这不是一通恶作剧电话,我现在在首相先生书房里,我连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至于离婚原因,那是因为我被伤透了心,犹他颂香是一个混蛋,现在,我要离开这个混蛋了。’”

  说话间,犹他颂香轻轻拉起苏深雪的手,指引她去触摸手机屏幕,柔声说到:“深雪,拨通那个电话,你就可以离开犹他颂香那个混蛋了。”

  耳朵接听他的话,目光牢牢胶在那个拨通键上。

  有那么一瞬间——

  指尖即将触及。

  耳畔响起:

  “现在是十点三十四分,拨通那个电话,告知一切,十点四十分,全戈兰人就会收到他们的首相和女王离婚的消息,女王和首相先生的离婚消息势必会引发网络瘫痪,人们将信将疑,这不可能,女王不久前才公开表达,相信首相先生,呐,就在上个月,女王公园。”

  上个月,女王公园?

  对,对,那个新闻发布会,在新闻发布会上她说过相信自己的丈夫。

  “颂香,我那也是为了你。”喃喃说。

  “是的,是的,我知道。”他的声音温柔极了,“我都知道,我还知道,首相先生欠了首相夫人一句‘辛苦了’,我的深雪宝贝,那时,没能及时送上这一句,是我不好。”

  亲吻着她的鬓角,一缕一缕声线从她发底透出:

  “忽如其来的消息也让新闻界一片错愕,在事情没得到真正确认前,新闻稿迟迟不敢发出,就怕引发骚乱,最先找上门地肯定是商人们,全戈兰有两百十八家工厂商店靠制作女王首相情侣饰物谋生,除此之外,鹅城十九处打着女王首相恋爱地噱头的旅游景点面临关门命运,旅游部门更惨,有多少国外游客是因二十一世纪戈兰女王首相现代童话般的爱情而来,女王首相离婚还会波及到不少行业,这里我就不一一举例。”

  “女王陛下应该还不知道,王室官网就在二十分钟发出女王造人计划的新闻稿,首相和女王的造人计划让鹅城乃至整个戈兰一派其乐融融。”

  指尖发冷。

  打断他的话,质问他为什么要和讲这些,她是来和他谈离婚,不是谈民生!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讲那些,”犹他颂香轻叹一口气,“十点二十分,王室官网才发出对女王和首相造人持喜见乐成态度,并表达整个何塞宫连同女王陛下本人都对此事欢迎并且期待,十点四十分,女王和首相离婚的新闻一出,戈兰每一名民众都会认为自己受到愚弄。”

  “王室瞬间沦为彻头彻尾的骗子集团。”

  脚底发软。

  “别说,颂香,别说了。”她和他说。

  “好,好,我不说。”

  安静了。

  苏深雪再一次低头。

  又听他说:“深雪,机会只有一次,你就把它当成是丈夫送给自己妻子的礼物,犹他颂香好像还没送过苏深雪像样的礼物,你就把这款礼物叫做‘听你的’,如果离开犹他颂香会让你觉得快乐,就拨通那个电话,我无条件配合一切。”

  “但!这之前,你必须弄明白,你是不是和苏文瀚间不存在‘父女情深’这层关系,苏深雪,你有一个贪得无厌的爸爸,你的那些亲戚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苏深雪想发笑。

  这是哪门子的礼物?

  有那么一瞬间——

  有什么在胸腔跳动着,又有什么在脑海叫嚣着,胸腔跳动的和脑海叫嚣着的形成两股力量,在打拉锯战。

  老师,我会疯吗?

  会疯倒好,手机掉在地上。

  抬头,问:“就不能放开我吗?颂香,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开我。”

  置若罔闻,他自顾自说起他的小狗。

  “还记得不久前我和你说过小时候捡回来那只小狗的事情吗?我那时没和你提到小狗最后去了哪里,现在我就告诉你,小狗有一天自己跑了,我没让人把它找回来,因为,是它自己要离开的,从我身边离开的不管是人和物,我都不稀罕。”

  “当你说出‘颂香,我们离婚吧’时和那只选择离开我的小狗意义差不多,可你说为什么,我要大费周章把你留下来,抛下骄傲原则,深雪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看表情语气,犹他家长子当真很是懊恼的样子。

  但遗憾地是,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目前,她就想知道,她怎么才能摆脱这一切,摆脱首相夫人,摆脱犹他颂香妻子标签。

  对了,对了,这会儿,她忽然想到一个笨法子。

  外套往边上一扔,一边解衬衫纽扣一边对他说:“需要几次,需要几次你才会对这具身体感到厌倦,工作日一天两次,周末一天三次到四次之间,一个月?两个月?”

  这话肯定会让犹他家长子暴跳如雷了吧?连说出这番话的人心里都是万分愤怒的。

  可奇怪,他脸上一点也没发怒的迹象。

  没发怒,还反问她:“你确定?那这好办,你就待在我身边,等那一天到了我就告诉你。”

  混蛋,混蛋!

  他没发脾气,倒是她大发雷霆了。

  从书柜抽出一茬茬书,一本几本一股脑朝犹他颂香扔去,他也没躲避。

  直到他脚下堆砌起小书堆,她因体力不支瘫坐在书架边,手里还拿着书,呆看着他,重复喃喃自语“放了我,好吗?”“颂香,放了我好吗?”

  他任凭她说,直到她说累了,说不动了,他才走过来,轻轻拉起她的手。

  把她拉到一面镜子前,温柔勒令:“深雪,看一下镜子,看看镜子里的你。”

  状若受到催眠。

  苏深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亲吻她鬓角细细的绒发,在她耳畔梦呓般:“深雪你只是最近太累了,前阶段不是去度假山庄住了一阵子吗?生病,精神不稳定,再加上犹他颂香这个混蛋做的那些混账事,面对犹他颂香做的那些混账事,你不仅不能像普通人的妻子一样,拿个鸡毛掸子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抽。”

  老师,是你告诉了他吗?

  不然他怎么知道,她想拿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抽的。

  “不仅不能拿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抽,还得在那些人步步紧逼之下,为犹他颂香干的混蛋事买单,这太为难你了,我的深雪宝贝心里藏了很多很多的闷气,于是呢,积压在你心里的闷气变成压力,那股压力常常让你觉得窒息,对不对?”

  是啊,老师,那阵子,我总是和老师说,老师,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深雪,听我说,目前,你只是急于想摆脱这些压力,你以为离开犹他颂香就会获得解脱;深雪相信我,这只是你的错觉,时间会告诉你一切。深雪,要不这样,离婚协议书你留着,等过一阵子,你要是觉得还想离开我,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好吗?”

  他在亲吻她的耳廓,气息一缕一缕轻轻柔柔。

  世界状若陷入混沌,她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最近晚上是不是都靠着安神药才能入睡。”他问她。

  点头。

  “都是我的不好。”耳畔徜徉的声线缱绻,“犹他颂香是一个混蛋。”

  他告诉她,她最近这些想法都是因为服用安神药所导致的后遗症。

  “会好起来,我保证。”他和她说。

  在状若梦呓的温柔嗓音中,苏深雪糊涂了起来,镜里女人那张雪白的面孔也让她糊涂,她看起来是……是那么的脆弱,像玻璃娃娃。

  那缕温柔的嗓音状若读心巫师。

  “你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吻辗转来到她嘴角处,“别担心,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这晚,苏深雪没回何塞宫。

  似乎,这晚之后,她的灵魂被嵌入镜子里。

  几天后,苏文瀚带着苏夫人双双造访何塞宫。

  苏文瀚告诉苏深雪,他目前正在尽能力补税,犹他颂香帮他缴纳了部分税款,从前都不曾用正眼看她苏文瀚夫人语气诚恳,邀请她回家吃饭,承诺会亲自下厨。

  忽地,何塞宫所有人对女王都表现出了极大宽容,女王想睡懒觉就睡懒觉,女王想穿拖鞋就穿拖鞋,女王不想化妆就不化妆,女王想吃热量高食物就吃热量高食物。

  这个周日早上,一觉醒来,苏深雪发现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想推他,但在触到他眉宇间的疲惫之色后缩回手。

  她缩回手,他睁开眼睛。

  还是从前让她总是偷偷看,偷偷瞧的漂亮眼眸。

  他的脸深深埋在她肩窝处。

  低低说出“深雪,我昨晚喝了点酒。”“昨晚,我发疯般在房间找你,闹了不少笑话。”

  最后,最后。

  “深雪,我想你。”

  戈兰领导人大选进入六十天倒计时。

  何塞宫,星月湖。

  新闻发布会上,苏深雪以女王名义表达对现任首相的支持,对着一众记者,言笑晏晏,如果明天是戈兰领导人投票日的话,她会毫不犹疑把票投给现任首相。

  她说这番话时,犹他颂香在一边微笑看着。

  当晚,他们一起接受电视访谈,这晚恰好轮到女王住何塞路一号,停车场,他说如果不想去的话他开车送她回何塞宫,她摇头。

  这晚,她和上次一样睡在他身边,入睡前,一人一个枕头,醒来时,她在他怀里。

  时间静悄悄的,一切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她如躲在茧里的生物。

  戈兰领导人大选倒计时五十天,女王母亲遗骸被找到成为鹅城热闻。

  戈兰民众再次感叹,首相对女王的深情厚谊。

  两个月前,犹他颂香就通过朋友联系到海上勘探队,历经七十六天日以继夜的搜寻,在一处废弃船舶找到乔安娜的尸体,事故发生后,乔安娜的尸体随着洋流进入一个废弃船舶,从而避免成为大型海洋生物的腹中餐。

  犹他颂香亲自前往挪威接回乔安娜。

  不良少女乔安娜终于入土为安。

  那晚,她哭得就像泪人。

  窗外下着小雨,他不停亲吻她脸上的泪水,怎么让他亲她了,怎么能让他这么肆无忌惮亲她这亲她那呢?有一味情绪在徒劳叫嚣着,可灵魂深处静寂如死,亲着亲着他把她压到在地毯上,她没反抗,次日穿上衣服,回到何塞宫,夜深,苏深雪听到那声轻轻的“首相先生。”很快,身边多了一个人,脸被动深深埋在枕头下,之后,是不停在她耳畔的“深雪宝贝。”而她像怎么也醒不来似的,黎明那次他十分的粗鲁,她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小脾气,咯咯笑着问他颂香这样的我你也要吗?“要。”他回应。一声声“苏深雪,看到了吗,那个男人在为你发狂,白天,黑夜。”低语伴随着不停抖动的粉色幔帐,她不回应后,他又变得无比粗鲁,气坏了,她就给予回应“混蛋,去死。”那声“混蛋,去死”让他趴在她肩膀笑。

  笑得像个孩子。

  世界还是静悄悄的。

  六月下旬,四大家族的孩子们迎回了茱莉亚家长子。

  除去海瑟薇儿,所有人都到场,回归庆祝派对地点还是犹他家族的郊外度假屋。

  当着犹他颂香的面,沥笑着问苏深雪:“我可以和女王陛下跳一支舞吗?”

  莞尔,主动挽住茱莉亚家长子臂膀。

  那支舞过后,犹他颂香拉着她就走。

  他们去了他楼上房间。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戏水池是通宵达旦玩乐的男女,而她是在浴缸醒来,蒙蒙亮的天色底下,他给她擦药,遍布于她身上的淤青让她不忍看,闭上眼,昏昏入睡。

  再睁眼时,她还在浴缸里,天色还是蒙蒙亮,有一人挨着浴缸席地坐着,在抽烟。

  用力眨了好几次眼,才看清楚正在抽烟的人是犹他颂香。

  想也没想,夺过他手里的烟。

  他也没和她争,亲吻她的脸颊,问,疼吗?

  没回答,认认真真瞅着他。

  “苏深雪,你现在这样子看我,很可爱。”他说。

  垂眸,说:“颂香,还有很多很多个这样的日日夜夜。”

  沉默。

  “你不怕吗?那么多的日日夜夜。” 低声问。

  他回:傻瓜,因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才怕。

  手伸进水里,眼睛牢牢胶在她脸上:“深雪,你一定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么美,因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才怕,怕苏深雪去了别人身边。以后,在那么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里,像现在,你躺在浴缸里,可在边上看你的是别人摸你的是别人,不是犹他颂香,我受不了这个,光是想就受不了又怎么可能让你去别人身边,你也知道,你的丈夫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混蛋。”

  别开脸。

  隔日,茱莉亚.沥正式入驻自由党竞选总部。

  其实,自由党内部人员个个心里清楚,从海瑟家族二当家被拉下马后,自由党候选人在此次大选获胜机率几乎为零,“重在参与”是自由党此次选举口号,所谓“重在参与”其目的是想通过此次选举过程凝聚内部力量,养精蓄锐,四年后东山再起。

  于是,戈兰迎来史上最和平的一次领导人选举过程。

  没铺天盖地的宣传广告;没口水战没有各揭丑闻;没有两党候选人的针锋相对,甚至于,两党候选人被拍到参加大型慈善时言笑晏晏,选举倒计时三十五天,首相和女王还一起去观看了一场球赛。

  七月到来。

  七月的第一天,竞选总部,几百人亲眼目睹首相先生在接到一通电话后神色大变,不仅如此,这几百人也通过麦克风首次听到了首相先生连着飙垃圾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骄阳宝宝致女王陛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