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余, 便是谈正事的时候。

  “今次你们回来，韩辰会继任东征令一职，梵音则为国师。百鸣那边, 我与玉珏决定，另派他人全权负责, 现在人选还未定下，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容文清放下饭筷，就进入到工作模式。

  秦琴与宋卓早已习惯休闲模式与工作模式的自由切换, 宋卓酒不喝了，秦琴也不再全神贯注欣赏楼下的琴音。

  “朝中人员变动极大，之前觉得合适的人, 也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司文在上次贪污案中大半人员都锒铛入狱, 已经没有太适合的人选了。”宋卓表示, 我不发表意见, 我听你们说。

  “入朝的寒门子弟大部分都能力有限，百鸣虽不大, 但很重要, 再加上百鸣的百姓情况复杂，不能随意派遣一人，我一时也想不奥合适的人, 伯瑜，你与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秦琴与朝中官员接触不多, 之前朝中大部分官员她都认不全，更不要说大换血的现在了。

  “有，睦洲城知府，曹智渊，还有通知，张锦程。”容文清看出两人确实没有属意之人，她提出自己心中的人选，“我从睦洲城出来，地方上的官员，最熟悉的便是他们二人，此二人俱是心中有百姓的官员，不喜空谈，在睦洲城任职之时，将睦洲城治理的极好。”

  宋卓听到曹智渊的名字便皱了眉，听完容文清的话，他直接问道：“陛下也认同此二人？”

  “玉珏也没有十分属意的官员，再加上此二人确有能力，你们若无意见，便是他们了。”

  “曹智渊似乎是出身曹家吧？”

  宋卓对这二人的能力没有意见，他对曹智渊的出身有意见。

  “曹家不大，于士族中也算不上顶尖，再说，曹智渊为官多年，从未动用过家中势力。”容文清挑眉，心中略有不满。

  宋卓自从当上东征令后，与容文清政见总有不合，在朝堂上两人也没少争执，但容文清一直觉得，那是出于一种必须的平衡。

  现在看来，她所认为的平衡，在宋卓心中，并不存在，想想那些不合的政见，有几次不是因为士族和寒门的利益？

  宋卓，将自己完全摆在了寒门那边。

  为官者，若将自己全然置于一个利益团体中，怕是离死不远了。

  容文清不满于宋卓愈陷愈深而不自知，也不满于自己无法开口劝解他。

  在宋卓眼中，容文清和他不是一个阵营的人，容文清嫁入皇家，上了族谱，她代表了皇族的利益，谁不知道，世间最大的世家，便是皇家。

  “但他还是士族，将百鸣给士族？伯瑜，你想养出一个占地为王的家族吗？”宋卓寸步不让，态度很强硬，“如今你要打东庆，这说明，朝廷至少有两年的主要精力在东庆上，若能将东庆打下来，朝廷又要花费至少二十年时间，将东庆消化完，如此长时间，百鸣都能姓曹了！”

  “韩辰，如果你怕曹家掌控百鸣，我们大可先让曹智渊任职几年，等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后，将他调回皇都。”秦琴提出一个建议，她也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士族再次做大。

  “曹智渊是去当郡守，哪里有郡守随意调动的道理？”宋卓还是不赞同，“此次你与我是情况特殊，再选一人去百鸣，定是要安心为百姓做事，五年十年，能将百鸣治理好？中途换人，岂不是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容文清心中的不满稍稍退去，宋卓虽然站在寒门立场，但他心中还是心怀天下与百姓的。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曹家毕竟有底蕴，寒门变成士族需要一代人甚至两代人的努力，而士族重新崛起，需要的时间很短。

  现在确实看不出曹智渊有异心，可人都有私欲，权利就在眼前触手可及，谁能忍受诱惑？

  “既如此，睦洲城的通知张锦程是寒门出身，让他过去，如何？”

  宋卓又觉得不妥，“只调动同知？”

  还是让同知去当郡守？这于理不合啊！

  “你也觉得不妥是吗？”容文清打算对宋卓旁敲侧击一番，“韩辰，以大穆如今的局势，想完全不重用士族，是不可能的事。寒门子弟确实好，也有许多优秀的人才，但他们都太年轻了，一地郡守，不是光凭才能就能做好的，你与秦琴也不是没试过，这几个月，你们真的将百鸣安置好了吗？百鸣百姓不还是一样衣不附体，食不果腹吗？”

  容文清的话，让宋卓和秦琴没了声音。

  他们从未管理过一方百姓，一路走来，全凭借才能，运气和功劳往上升官，他们不是没有治理一地的本事，而是没有经验。

  经验太重要了，那是时间赋予的天赋，没经过时间洗礼，是不可能拥有的。

  让他们去镇压百鸣，恢复百鸣基本的制度，这都没问题，但想将百鸣救活，让百鸣所有百姓吃饱穿暖，真的太难。

  即便是富裕如皇都，都能看见三两个乞丐，更不要说边远之地。

  “是我想当然了，十分抱歉，伯瑜。”宋卓还是十分清醒的，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坦然向容文清道歉。

  “你能明白就好，一切，都以大穆为主。”容文清松了口气，看来韩辰还不是无药可救。

  但她不知道，宋卓内心的一些东西，并没有消失，它在沉淀，在心底扎根，总有一天，它会冒出头来。

  百鸣的事说完，宋卓急着回家看老婆，拿上两坛酒回家了。

  包厢之中，只剩下秦琴与容文清。

  “岑乐师为何没跟你回来？”正事说完，容文清开始八卦秦琴的私人生活。“敏亲王即将大婚，你也不会再去百鸣，她为何不回皇都？”

  “她去云游了。”说到友人，秦琴表情稍稍柔和了些，“她说，想看看大穆的山水，她一直觉得自己琴声中，缺少一些东西，她想去找找。”

  容文清一愣，惊愕的问道：“你与岑月不是……”

  她一直以为岑月和秦琴有情，怎么现在听着不太对啊？

  秦琴耸肩畅然一笑，“不过是以琴会友，她眼中心中都只有怀中的琴，我心中也只有大穆，都有自己的抱负，道不同，注定走不到一起。”

  “她若是愿意，本可以陪着你。”

  “她不愿，我也不想强求。”秦琴微微抚摸自己脸上的面具，金属冰凉的触感人，让她心中稍安，“她不嫌弃我的相貌，我也不嫌弃她一穷二白，还有个亲王做死敌，可那又如何呢？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唉，我好不容易帮你搞定了穆慧敏，结果你这边出了岔子。”容文清也是唏嘘不已，说实话，岑月很适合秦琴，两人算是般配的。

  但缘分这回事，谁又说的清楚？命运和心意，人力无法左右。

  秦琴低头微笑，其实这样也好，谁心中都没有怨言，等以后遇见，还能当至交好友，省的情人变仇敌，平白污了更美好的友情。

  岑月的事让屋中气氛有了一丝变化，两人都沉寂了，夏天送上些酒，容文清给秦琴满上。

  “喝吧，一醉解千愁，失恋专用杜康。”

  “都没恋过，何来失恋一说？”秦琴嘴上这样说，手上则拿起一杯就往嘴里灌，“说说你和韩辰的事吧。”

  “我和韩辰？我们怎么了？”

  容文清有些懵，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跑她身上了。

  “我离皇都前，韩辰可从不曾这般反对过你的意见，即便他不同意，他也会听你的话，现在你与他之间，可称得上针锋相对了。”

  容文清“嘿”了一声，表示无奈。

  她也不想和韩辰走到这一步，全是局势所逼啊。

  “你回来了，韩辰应该压力能小些，之前他不得不带领一部分朝臣站在我对面，天天与我在朝会上吵，用来压制我。”

  秦琴何等聪明，容文清这样说，她马上就懂了，正因为懂了，她才更加忧心。

  “伯瑜，只怕，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恩？”容文清对上秦琴的眼神，她从秦琴眼神中读出了沉重。

  秦琴在担忧什么呢？

  容文清有些恍惚，她真不知道秦琴担心什么吗？不，她知道。

  不光秦琴担心，其实她也担心。

  正如她想曹智渊那样，宋卓和曹智渊的境地何其相似？权利在眼前，伸手可摘星，谁能忍受如此诱惑，克制自己？

  席竹活了将近八十年才看开，可看开归看开，他忍受住诱惑了吗？

  他没有。

  如果他忍住了，文成帝时，怎会有士族独大的局面？

  宋卓成为了下一个东征令，他很可能也成为下一个席竹。

  席竹时期，无人能压制他，秋阳与盛宣华都是他的晚辈，文成帝也不管事。

  但容文清、秦琴与穆鸿珏可不是吃素的，宋卓若是真踏出那一步……

  容文清不想看见那一天，因为那意味着，她可能要亲手了结自己好友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不想打字，最后才打出来，晚了不少唉

  么么哒一口你们，晚安啦~

  我看见评论的小天使了，我怀疑你黑了我的脑袋，偷看我脑海中的大纲【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