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天晚的早，一车人到了山脚下的绿色学校时, 外头已经全黑了。停车场上偏生进不去, 堵着一溜大巴车，司机烦得直按喇叭。大家倒是困在车上吵吵嚷嚷，出于高中生换地圈养兴奋度+1000的普遍规律, 都很兴奋，无组织无纪律，裴衍也不管。

  戚羽眼巴巴跑到车厢最前头，又眼巴巴跑回来，把侦察到的情况跟他们汇报：“有另外一个学校在下客。我看好像是隔壁十三中的。”

  李遇哇靠一声：“全市统一校服, 你这都能看出十三中？”

  戚羽温婉低头：“可以的可以的，搞情报工作十多年了。”

  他顿了顿, 又偷看了裴衍一眼：“他们那边的老大还跟我们班长有点过节……”

  “我怎么不知道？”沈书意推了一下金丝眼镜。

  戚羽吞吞吐吐道：“我们出去打拳的晚上, 班长不是把那个余露给打了嘛……余露以前就十三中的。现在十三中的老大，跟他关系特别好，有一种代际传承的关系。”

  沈书意沉吟片刻，转过头嘱咐裴衍：“裴哥, 那你确实要小心一点。”

  十三中不像他们城南。城南的学生，来上学那就是上学；十三中的学生, 来上学都是为了打架, 赌博，乱搞男女关系。反正干什么也不学习，特别乱。

  李遇对他裴哥的力量非常清楚, 咔咔吃薯片：“咱裴哥才不care这种小角色。”

  洛行云坐在裴衍身边支着耳朵听了一嘴，小声给裴衍支招：“进了绿色学校，大家都得换迷彩服，戴军帽，你低调一点，他肯定认不出来你。”

  裴衍眉眼一抬：“你是让我躲？”

  “班长，你可不能再打架了！”小洛满脸紧张地规劝，殷殷切切，“能怂能苟，活得长久。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一次难得的课外实践活动，不然又被抓进心理卫生中心做题去。”

  “好。”裴衍在洛行云面前总是那么好说话，温和无害讲什么听什么，“都依你。”

  对面戚羽还在放料：“……不过，他也不一定非跟班长过不去，因为他的女朋友，就是咱们城南的，算起来是联姻。联姻的好处，不用我多说，主要就是把我们自个儿的闺女嫁过去祸害对家，超级棒棒。”

  沈书意的神色日渐复杂：“你到底哪儿打听来这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这些莫名其妙的历史小常识。

  戚羽愈发温婉贤淑：“我说了嘛，八卦我是专业的~”

  等十三中的人全都进去了，一行人下车。裴衍将寝室排表公布，霍思明哭了。

  霍思明体弱多病，性格傲娇。表面上看去好冷一alpha，其实有社恐，都不太敢跟陌生同学说话。裴衍将他排在其他寝室，他整个都很绝望，抱着一套迷彩服不知何去何从——何况那个寝室还有李遇。

  淦，他霍思明这么娇弱一alpha，怎么跟其他alpha同寝共枕？

  他看了眼咔咔吃薯片的李遇，觉得世道不公，拖着自己的吉他走到裴衍身边：“班长，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我和李遇一间？”

  裴衍闻言，看了他一眼，又仔细核对了寝室名单：“你，李遇，蒋承，还有林初成四人一间。不是你和李遇一间。”

  “那我们间为什么会有两个alpha？”霍思明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对面是裴衍，他又不敢发作，只能提供可行性建议，“我能不能调回我们四人小组？我们四个beta一间。”

  裴衍驳回：“不能。”

  霍思明：“为什么！”

  裴衍的目光一扫对面跟人抢士力架吃的洛行云：“因为你是alpha。”

  霍思明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这不是性别歧视吗？”

  “性别歧视？”裴衍轻描淡写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放下了纸笔，一脸平静地抬头。

  霍思明：“……”

  溜了溜了。

  霍思明在裴衍那里吃了亏，灰溜溜拖着箱子走到洛行云身边：“老洛。”

  洛行云：“诶！”

  霍思明：“你能不能跟班长说一说，我不想跟李遇住一间。”

  洛行云看过裴衍的排班表，那真的是最优解。alpha和omega确实没法住一块儿，要是他有个什么情况，老霍也染上他的信息素，那玩球，他一小o安抚不了两个a。

  但是霍思明一旦搬出去，不跟沈书意或者李遇住，就只有跟alpha女生住了，那不是耍流氓吗。要是让他住裴衍那通讯室，有个什么事儿就亮灯起夜，他的身体又吃不住。

  相比之下还是李遇好点儿。李遇虽然没头没脑，但是他一直很稳定。

  小洛只好跟他打马虎眼：“我怎么给你找班长，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霍思明：“你他妈都要当副班长了！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果不其然一富贵就忘本！”

  洛行云：“……我富贵你滴妈妈！”

  刚好沈书意经过，洛行云一把将他逮住：“诶老沈，老霍不愿意跟李遇一起住，你跟他住行不行？”

  沈书意看了眼逮住他袖子的手。

  对面的裴衍看了眼他。

  沈书意强按下拍开陌生人的冲动：“行。”伸手拽住霍思明的行李箱。“走。”

  霍思明松了口气，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了。

  李遇把整桶薯片灌进自己嘴里，随手把罐子一丢：“霍思明！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啊！沈书意a值明明比我还高啊！我们班排名第二，很吓人的！”

  霍思明侧头看了一眼沈书意：“真假的？”

  沈书意一本正经推了下自己的金丝眼镜：“假的。”

  霍思明松了口气：“我就知道！”

  沈书意，那必须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菜鸡alpha。

  刺头儿走了，裴衍把寝室排表都整理好，施施然跟在他们身后。

  经过洛行云身边时，不动声色地把一条士力架塞给他。

  洛行云生怕人瞧见，心惊胆战地帮他撑着裤袋口由着他塞，还假装扭头眺望山上漆黑一片的风景。

  初冬的夜风伴着擦身而过的低笑灌入耳中：“我们云云富贵了啊。”

  洛行云心里呸了一声：就一条士力架，富贵个屁！

  λ

  进了寝室，beta四人组变成了真真正正的beta四人组，再没有什么混进来假装beta的alpha了。

  绿色学校要穿迷彩服，几个男孩子也没这么多破讲究，齐齐脱了衣服就麻溜换上。

  洛行云把上衣一脱，戚羽就哟了一声：“洛神，胖了呀。”

  他原本已经准备好见到一排熟悉的肋骨，想不到现在他洛神还挺骨肉亭匀？

  戚羽发出老父亲的感慨：“果然，每天一碗行运花胶鸡喂下去，鸡都能喂成鹅。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得有200斤了吧。”

  “你才200斤！你才200斤！”洛行云拎着皮带要抽他，戚羽忙往后躲，嘴上还奉承着，“洛神你那么帅，赶紧把皮带系好，穿全套的嘛。”

  洛行云一听说会帅，立刻把皮带一勒，勒出一把极细的腰，身姿清秀如劲竹：“帅吗？”

  “帅的！”戚羽也穿好，将帽子一戴，“我帅不帅？”

  洛行云仔细打量他一番：“你他娘的像个伪军。”

  “我夸你，你也不夸我，你说说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 ”戚羽在镜子前自恋了一阵，伸手去摸自己的背，“诶，我自从上过那个omega体术课以后，一直觉得蝴蝶骨这边很酸痛。”

  摸来摸去摸不上去：“操，我好硬！”

  张亮默默双手绕后合十，顶上自己的蝴蝶骨。

  戚羽：“卧槽你怎么做到的？！”

  洛行云也做起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我也可以。”

  这两天裴衍天天放学带他去体育馆拉伸，加之他迟来的omega基因好像终于开始起效了，他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一个柔术高手。

  张亮默默把长腿抬到上下床的横杠上：“那这样你行吗。”

  洛行云哼了一声，亦是把腿杠了上去。

  因为男生之间奇怪的好胜心，话题奇妙地转向了谁更身娇体柔，整个大老b宿舍充满着舞蹈教习室的氛围。

  等裴衍推开半掩的门、叫他们去底下集合吃饭的时候，就看到洛行云在寝室中央表演下腰。

  戚羽和张亮，一个蹲在旁边拿量角器测量他下腰的弧度，一个往他肚子上摆矿泉水。

  戚羽：“都压五瓶了，洛神你还可不可以啊！”

  洛行云：“我可以！”

  因为下腰的动作，衬衫都从皮带里漏了出来，半空中飘飘荡荡垂着衣摆。

  omega纤细的腰，大片大片赤裸在灯光下，细腻如羊脂白玉。

  大概是玩闹中湿了汗，活泛起云蒸霞蔚的温润水光，无比鲜活的勃勃生机。

  alpha垂在裤腿边的手指轻微一抖，然后忍不住，用力磋磨了两下指尖。

  洛行云四脚着地撑在地上，正想说再来一瓶，不知道为什么周遭都静了。

  突然之间，光线一黯，有人欺近他。

  水瓶被横扫，白肚皮上的白衬衫被用力扯下，那力道不知道是想把他滑下去的衬衫扯好，还是想把他直接撕碎，扯掉。

  撕扯间，滚烫的指尖有意无意滑过他的肚脐。

  那最为敏感的一小点。

  “起来了。”冷清的嗓音，又低又哑，像是被火舌灼烧。

  原本稳稳扎在地上的洛行云，听了这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触碰他的肚脐眼儿的人是谁，大脑瞬间当机了。

  他像是应激假死的小动物，僵僵硬硬维持着下腰的动作，挺着肚子啪地往旁侧一翻。

  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捞住他。

  “别玩了。”alpha漆黑的眼睛一扫几个小同学。

  戚羽、张亮感受到极度凛冽的煞气，都老老实实低下了头，深刻反省自己的皮，为了看洛神的腰究竟有多好，害班长上来抓人。

  殊不知他们班长一手把着花名册，一手把人捞起来时，在那腰骨凹陷处，在那腰肢最纤窄的地方，终究忍无可忍地多停顿了两秒钟。

  隔着一层的确良的衬衫，指尖发着颤，挪开又流连。

  等他面无表情走出寝室，戚羽赶紧招呼兄弟们跟上：“走走走吃饭去了！不能再让同志们等了！”

  走到门前，其他人都鱼贯而出，戚羽却没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头招呼道：“洛神，愣着干什么呢？”

  洛行云僵在原地，面红耳赤。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洛行云抬起发酸的腿，踩棉花一样轻飘飘地出去。

  后腰那里，烫得厉害。

  λ

  下楼，裴衍带队去食堂吃饭。

  大家都两两成行，裴衍清点完人数，刚巧走在戚羽身边。

  “你们住着，感觉如何？”一本正经的问话。

  戚羽闻言左右一转，指着自己的鼻子：“班长，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裴衍走在戚羽左手边，眼神漫不经心地一扫：“不问你，我问谁？”

  洛行云默默走在戚羽右手边，不吱声。

  戚羽被男神点名，十分激动：“我觉得这个住宿条件还挺好的。就是床上棉被有点湿，床单有点脏，还没有独立卫生间和澡堂子……不过我们都能克服，我们已经约定好三天不洗澡了。”

  洛行云心中大操，抬眼偷看裴衍的神色。诚然大家都是开玩笑，但他下意识的反应，竟是怕裴衍当了真。

  夜色中的alpha无动于衷，甚至矜贵地点了一下头。

  戚羽又道：“还有灯真的好暗，洛神本来想看点书，都没法用功了！”

  “是吗？”alpha的声调很清冷。“我那里，倒有盏台灯。”

  戚羽顶了顶右手边的洛行云，疯狂使眼色：“班长说他那里有台灯！”

  洛行云：“……”

  alpha嘴角轻勾：“不过，来我房间之前，最好洗个澡。”

  “洗干净。”